更新時間:2012-11-14
待午飯用過後,父親將李揚叫到了大屋,將母親和弟妹喝退,二人坐了下來。父親品著茶不說話,而李揚更是小心翼翼不敢胡亂張口,免的讓父親責罵。
許久,父親看了一眼李揚,緩聲說道:「你母親已將事情辦妥,從此你就是有婚約之人了。切不可如往日般莽撞,要有個樣子做給弟妹,你可明白。」
「明白」
「哦,這就好。這幾日你可曾習過文,練過字?」父親又問。
「習過,每日清晨溫讀數篇。且臨上幾貼。」
「那給為父作上一篇詩文如何。」
李揚沒料到父親會考驗於他,心裡大驚,往裡日脫口所出的熟詩到此時卻記不起來:「父親,這個。」
父親一皺眉,重重的將茶杯放在桌上:「快作,休的多言。」
「父親,請容我思慮。」
父親瞇著眼假寢,從鼻子裡重重的哼了一聲。
坐在這裡,雖然父親沒有看他,可李揚仍是如坐針氈,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哪裡能作出詩來。憋的臉通紅,頭暈愈裂。
等的半天,不聽的兒子有片言半語,父親怒火大發,手掌往桌子上一拍,震得茶蓋碰在杯子發出脆響,驚的李揚身子一抖,差點跪於地上。只聽得父親罵道:「混賬東西,古人有七步為詩。你坐於凳上,冥思半響,且不說作詩,就是出恭也該出了。真是坨爛泥!」
這句棍喝將李揚打的體無完膚,心裡更是緊張萬分,額頭和後背頓時有汗漬透出,也不敢去擦試,只得任其自流。口中喏喏不敢出聲。
父親見此,知是自己處處嚴於要求,不苟言笑,又多呵斥,把孩子嚇著了。只是老祖留下『親孫不親子』,『棒打出孝子』才能家風正,樹綱紀的家訓,自己不得不尊從。看到李揚的樣子也是心裡一軟,唉了一聲說道:「也罷,你且將平日裡的拿出來顯擺一下,也讓為父瞻仰一下你的大作。哼!」
經歷了最終的緊張,李揚的心情倒是慢慢的平靜了下來,知是父親也是好意,當下站起身對父親說:「父親,孩兒不孝讓您受氣了。請父親出題。孩兒一一回了就是。」
父親的聽罷眼中露出一絲的讚許,仍是面無表情的說道:「這才像話。現正是深夏,就以夏日為題如何。」
「是」李揚應了一聲,在地上走了幾圈,突然靈光閃現,一幅美人踏青圖浮於眼前,心裡一暖,呤道:
「鶯飛八月碧空高,
蝶飄花中落蕊梢。
問是誰家小娘子,
倚紅踏綠欲品蕭。」
「滾,給我滾出去!」剛開始父親還露出一絲的微笑,待到後來聽著,臉色陰沉下來,最後更是氣的渾身發抖,用手狠拍桌子,又將拿起桌上的茶杯往李揚身上打去。在外的母親衝了進來,攔了下來。高叫勸道:「二郎,二郎,莫氣壞身子。」又轉過頭對著李揚喊:「還不快去,你還要將你父活活氣死不成。」
李揚被變故驚的魂飛天外,不知是哪裡惹父親生氣。眼下也不是亂講話的時候,讓一同衝進的弟妹還拉帶拽拖了出去。
父親被母親死死的攔住,不得動彈。氣得身子亂顫,跌坐在凳上,胸口一起一伏如風箱一般,嘴唇哆嗦著半天說不出話來,母親趕忙撫著父親的胸口勸道:「二郎,莫要生氣,莫要生氣。咱家大郎做的好詩,你又為何如此上火。」
「逆子,逆子,逆子呀!都是你生的好兒郎!我且問你,這也算好詩,這分明是一首艷不可奈的俗文。真是氣煞我也。」
「我當何事,不就是篇詩文嗎,不礙事,你好好教導便是了」母親開導的說。
父親仍是氣未消去,拔高了聲音說道:「什麼?說的倒輕巧。要不是這個逆子,早上與我說要考貢生,我便想考上一考,也好做個估量。可這畜生倒好,也不知從哪裡聽來的艷語爛詞來污我耳朵。真是可惱,可恨。」
「喲,說過來逆子,道過去畜生。他不是你李家兒郎,難道是六畜所生?真是不知說些什麼渾話。」母親聽罷感到不順耳。
「怎麼,連你個婦人也想頂撞於我?你速速退下,且不和你計較。」
母親示威的站在父親的面前,拍了拍胸脯,說道:「退如何,不退又將如何。李家二郎你道是說個明白。」
父親不想與母親交鋒,雖然氣的七竅生煙,但鋒頭還是對準了李揚,雙眼一瞪母親,叫道:「你,你,你讓開。這個逆子,今日我便請出家法懲治了他,也好過出去敗了我家的門風。」說著臉色嚴厲起來。
聽到父親的話,母親也不讓步說道:「二郎,哼,要動家法!我兒一向品性良好,大抵這次只是無心之舉,一點小事,你就要懲治與他。那若是天因他而塌了下來,還不得把我兒活活打死!」
父親聽罷更是臉色大變,將母親甩了個踉蹌,手指母親罵道:「品行良好?無心之舉?這都是你愛護有加的結果,不曾讓他生受過一絲委屈。可倒好,我來做惡人,你來扮好。休的攔我,速速離去,要是不然,我定將你休去。」
聽到父親的絕情話,母親也是發怒,當下賭氣坐與一旁,指指點點數落父親,由此可見唐朝女人之彪悍:「好你個李家二郎,你這是說的哪裡話?我兒做詩,你說為艷,這哪句為艷?你且說清楚。你莫說要請家法,就是要動上大郎一動,我就與你情斷意決。平日裡你動不動喝來喝去,將小兒們訓導的毫無生氣。今日又來說些棒殺大郎的渾話。一付正氣的嘴臉,我看你分明倒是不念兒女之情。必竟不是你身上掉下來的肉,說打的就打的,說罵的就罵的。我呸。且不說這回你故意犯渾,其實我早知你心,你莫不是早想納一房小妾?嫌我們母子就打將出去,好成了你的意。你個狠心的李家二郎!你棄結髮之情不顧,倒要休我,好好好,我這就與你去見官,說個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說罷,伊伊嗚嗚的哭了起來,口裡還是鄉俚的罵話。
母親的一通胡攪蠻纏將父親說的沒了脾氣,哭笑不得,只覺得心中鬱悶不已,端起茶杯,卻發現方才作勢要打,早已杯空,如今的袖口還水污一片,更覺的苦悶,於是也不作聲坐在那裡閉目不語。
且說李揚被弟妹昏昏暈暈的拉回了屋子,坐於床上發呆。弟弟嚇的面無人色,小妹更是要哭了出來。李揚更是頭腦空白,不知何處惹父親發怒。不多時聽到大屋裡吵鬧,又隱約間聽到母親在哭泣。心裡更是沉悶,即是驚慌又是愁苦,更是懊悔。好似有一團氣在肚裡滾來滾去,二肋處憋漲難受,頭上如上了緊箍咒如炸裂了一般,一口渾痰湧在喉頭,便暈了過去。
待嘴裡感到清涼之意時,耳中傳來母親帶著哭腔聲音:「大郎,大郎,你快醒醒,可痛死為娘了。」
李揚慢慢的睜開眼,只見面前是母親一張掛著淚痕憔悴的臉,見李揚睜開眼,母親不禁喜極而泣,一把抱住李揚哭喊道:「兒啊,可嚇死為娘了。唔唔」而又不放心的放開懷抱,抓住李揚的雙肩,左看看,左瞧瞧,終是看不出有什麼毛病,方又一把緊緊的抱住,一邊放聲大哭一邊「兒啊,兒啊」的喚著。
床邊的小妹見李揚醒來也爬上床,團在李揚的身旁將他與母親抱住放聲大哭。
二個弟弟紅著雙眼,抹著淚無聲的抽泣。
李揚抬頭看去,發現父親不知何時來倒床前,一手扶著床邊,伸著一隻手想去撫摸李揚,半路又頓了頓,握成了拳頭,很是用力的捶打了自己的額頭一下。在父親的眼中李揚看到了十八年來父親從未顯露過的一抹淚漬。
剎時,李揚的心被親人的關切和愛護所充實,心裡滿是幸福,眼中不禁湧出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