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嬤嬤話沒說完,正在籠子裡打鼾的肥鸚鵡小白忽然拍著翅膀,像被嚇到一樣跳著腳叫起來:「嫁給太監,九千歲,九千歲,嘎嘎……九千歲!」
一眾丫鬟,不由都愣住了,隨即同時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白蕊還捧著肚子滾到桌子底下去了。舒榒駑襻
西涼茉則頓時黑了臉,一記眼刀狠狠睨著小白,順手一挑鳥籠的門子,將裡面的紅艷艷的小肥鸚鵡給抓出來,對著小白露出個陰森森的微笑:「小白,我想要鳥毛做紅羽首飾很久了,不如你把自己的毛貢獻出來怎麼樣,我們是不會介意你成為一隻裸鳥兒的!」
居然詛咒她嫁給那個變態的大太監加死妖人!
小白黑溜溜豆子似的眼珠頓時閃過亮晶晶的光芒,頭上柔軟的白色羽毛『刷』地一聲張開成一把柔軟的扇子,討好地蹭著西涼茉的手背,一副嬌嬌怯怯,人家剛才只是發夢了,說夢話的樣子。
西涼茉無語,低低罵了聲:「果然是什麼人養什麼鳥,無恥啊!」
卻未曾想,這鳥現在是她在養,於是小白也搖頭晃腦地:「嘎嘎。」兩聲表示贊同。
西涼茉惡劣地蹂躪了一番小白的胖肚子,揉得它吱哇亂叫,再把它扔給了一邊的白玉。
白玉最是喜歡小白了,生怕它惹怒了西涼茉,被揪掉毛,趕緊接過來,憐惜地抱在胸前,哄道:「就你嘴兒多,嚇到了吧,白玉姐姐給你吃好吃的。」
說著就抱著它去拿碎玉米粒子。
小白很滿足地靠在白玉柔軟的胸口蹭啊蹭,還是姑娘們的懷裡舒服啊,多麼柔軟,多麼豐滿,還有吃的,它的鳥生從此圓滿了。
……
長門宮前青苔重,夜依熏籠到天明,亂花飛過流年長,白頭宮女話當年。
宮禁深深,有十二名宮人扶著雕八尾鳳凰的香車玉輦一路輕擺,慢悠悠地到了一座宮殿前,宮殿上方供奉著一塊牌匾——三清殿。
此處正是當今天子宣文帝所居,他早年將自己的未央宮改成了道教太上老君之所三清殿,就是因為信奉黃老之術,一直在煉丹尋求長生修仙之道,雖然還說不上不理朝政多年,但泰半時間都居於此處,常年在此誦經打坐,偶爾只有寵臣九千歲可以深入殿內參見皇帝,請下聖旨。
有時候,皇帝遇到修煉關頭,或者辟榖之時,一兩個個月,甚至大半年不見人,只由九千歲代理朝政,代稟御筆。
而其他宮妃尋常不可入三清殿,甚至皇后娘娘與四妃也不過是在外殿處等候皇帝從內殿出來敘話,皇帝若要臨幸哪個嬪妃,也不會讓宮妃踏入自己的三清殿,而是坐著鑾駕去她們的宮殿。
可見九千歲甚至比皇帝身邊的嬪妃都還要更得皇帝信賴。
「娘娘,三清殿到了,請您小心。」穿著一襲雨過天青色宮裝的大宮女恭恭敬敬地站在車輦前,伸出了手,恭候著自己的主子下輦。
最先出現的是一隻雪白的手,手腕瑩潤如玉,宛若無骨,輕輕地擱在了宮女的手腕上,隨後垂珠簾子一晃,一襲繡著飛雲盤鳳紋的紫裙一擺,宛如艷麗的紫芍葯瞬間綻開花瓣,從中吐出一個國色天香的美人。
美人云鬢高聳,斜斜簪著一隻八尾流蘇鳳凰掛珠釵,盤雲髻上點綴著一顆顆龍眼大小的南珠,長長的赤金流蘇從兩頰上墜在肩上,長眉入鬢,媚眼含春水,朱唇銜芳露,一身華美紫色鮫珠紗裙,雲絲披帛飄飄蕩蕩,不是最受寵的韓貴妃娘娘,又是誰。
這一身富貴華麗的裝扮,在她身上不顯俗艷,只顯得她更加艷麗不可方物。
韓貴妃下了輦,一抬頭,就看見了不遠處停著另外一抬鎏金鍍金的華美鳳輦。
她嫵媚的眼裡閃過一絲異色,隨即輕嗤一聲:「想不到皇后娘娘也來了。」
貴妃的車輦雖然也被稱為鸞駕,但其實規制上比皇后還是差了不少,上面雕刻的鳳凰不但是八尾的,更不能以金漆裝飾,所以韓貴妃雖然面上彷彿處處都要顯出自己比皇后更得寵,但心中也明白,她再受寵卻也還比不得皇帝的嫡妻。
處處比皇后矮了一頭。
但若是她能登上皇后之位,那就不一樣了。
韓貴妃微微瞇起眼,鎮定自若地向三清殿走去,一名小太監遠遠地看著貴妃娘娘的鸞駕到了,立刻迎面過來,討好而恭敬地笑道:「娘娘來了,待奴才前去為您通傳一番。」
韓貴妃撫了撫自己的紅寶石嵌金耳環,彷彿不經意地輕笑道:「小卓子,今兒皇后娘娘來了麼,來多久了?」
小卓子立刻道:「早前陛下正在與九千歲在內殿裡商議朝政呢,後來皇后娘娘就來了,如今已經來了大半個時辰,大約是在商議太子爺的婚事。」
韓貴妃聽到九千歲的名頭,有些不舒服地微微擰眉。
隨後她不無諷刺地一笑:「九千歲是來和陛下商議朝政的嗎,本宮看著那位千歲爺是過來與陛下討論煉製仙丹之事或者又給陛下推薦什麼仙山洞府的道士才是真的。」
百里青那奸佞,就是他引誘著陛下去修什麼仙,也不知道去哪裡弄了好一堆太極山、乾坤洞之類的道士來日日煉丹唸經,弄得陛下一副清心寡慾的模樣,身子卻日漸虛弱,偏偏陛下還極為信賴,甚至依靠百里青那個奸佞,去她宮裡的次數是越來越少。
好在近年也沒有什麼特別出眾的秀女被採選入宮,有些不安分的宮嬪,也被她想法子給處置了,至於皇后那個老女人,陛下只是初一十五去她坤寧宮坐坐,若不是因為她與陛下是從潛邸一路過來的,有從龍之功,生了個不錯的兒子,而偏偏自己又沒有子嗣,只得兩個女兒,她又豈能在皇后的位子上呆那麼久!
韓貴妃進了正殿,便收起了臉上冷冽不屑的神色,換了一張笑意嫵媚的面容,對著正坐在書桌前談話的帝后二人行禮。
「嬪妾拜見陛下,拜見皇后娘娘。」
宣文帝看著自己的愛妃過來,雖然還算俊朗,但因為長期服用丹藥素食而過分青白,並且黑眼圈濃重的的面容上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愛妃平身。」
陸皇后看著艷若桃李的韓貴妃進來,一副嬌滴滴的模樣還在請安就對皇帝拋媚眼,心中冷笑一聲,暗自罵了聲狐媚子,但一向溫潤平和的面容上卻仍舊掛著溫醇的笑容:「妹妹,請起,今兒是什麼好日子,竟然讓我們姐妹都在陛下這兒碰上了呢。」
「是啊,真是巧,說不定還有更巧的呢。」韓貴妃笑笑,在宣文帝身邊站著,彷彿極為自然地伸出兩個粉拳為宣文帝捶起肩膀來。
宣文帝似乎也頗為喜歡她的體貼溫柔,笑著拍拍她的手:「你就喜歡打啞謎,怎麼,有什麼事來找朕,可是又看上了暹羅進貢的鮫珠紗,這一次統共也就得了那麼幾匹,如今都分可三匹下去,剩下的要存在庫房裡賞人,可再沒有了。」
韓貴妃不依地作勢要打:「陛下,你就喜歡取笑人家,難道人家在你眼裡就這麼貪心嗎?」
陸皇后在一邊,看著他們如此親密自在,口中不由苦澀起來,妾氏可以隨意與夫君取笑吃醋,那是妾氏的情趣,但正妻卻必須端莊典雅,賢淑大度,尤其是母儀天下的皇后,更要如此。
她只能看著那些女人在自己夫君身邊不斷打轉,卻還要笑臉相迎,譬如現在。
陸皇后也笑著道:「妹妹最是可人,怎麼會貪心呢,也不知妹妹說更巧的是什麼?」
韓貴妃睨著陸皇后,似笑非笑地道:「娘娘,妾身是來為自己侄兒請一道婚旨的。」
她知道陸皇后原本看上的人裡面有西涼茉那個丫頭,卻不知道為什麼後來在太子良娣的甄選宴會上,突然失去了對西涼茉的興趣,這實在是讓人好奇,說不定,她可以探探陸皇后的口風。
到了現在,韓貴妃仍舊為西涼仙失去了成為太子妃的機會,而異常惋惜,她是看著西涼仙長大的,自然對這個看似端莊溫雅實則心機深沉的侄女兒有三分瞭解,若是她能成了太子良娣,不但能監控太子與皇后的舉動,未來若生下繼承人,她也不必擔心宣文帝駕崩後,皇后會對付自己。
只是可惜,一切都被太平大長公主那個賤女人給毀了!
「哦,是麼,確實很巧呢,本宮正與陛下商議太子良娣人選之事,不想貴妃妹妹也要為你侄兒請婚旨,不知貴妃妹妹看上哪家姑娘了?」陸皇后溫和寬厚的道,一副彷彿頗為感興趣地樣子。
宣文帝似乎隱約地記得韓貴妃的哥哥,戶部尚書韓庭確實有一子,在今年還中了進士,補入了翰林院,似乎也是個風流俊秀的少年,他點點頭笑道:「是啊,不知愛妃要為侄兒請婚哪家姑娘?」
能讓韓貴妃請婚的,想必門第也不會低下到何處、
韓貴妃嫵媚地撫了一下髮鬢,優雅地一笑:「回陛下、皇后娘娘,嬪妾是要為侄兒請婚靖國公府上的大小姐,貞敏郡主西涼仙,我家蔚兒與貞敏郡主自幼是青梅竹馬,一同長大,情誼非同尋常,我們兩家人都有心成全他們一對小兒女呢。」
「嗯,果然是巧啊。」宣文帝聞言,撫著茶盞笑了起來:「之前皇后原本打算為太子娶的良娣人選裡面,她最中意的姑娘就是這位曾經對朕有救駕之功的貞敏郡主了,不過今日怎麼聽著似乎這位郡主心中另有所屬呢?」
「所以臣妾說,還有更巧的,就是這個了。」韓貴妃掩唇一笑,媚色天成,目光卻挑釁地看向皇后。
皇后又如何,她想要的,早晚能搶到手。
皇后冷冷地看著韓貴妃,隨後優雅從容地輕抿了一口茶水,淡淡道:「臣妾原本是屬意這位郡主,只是太子良娣,身份不同,如今太子妃身子不好,她須得是賢良淑德,能夠襄助太子打理東宮,若是尋了那容止不淑,才德不足的反倒是不美,恐非社稷之福,所以臣妾總想著再多多考察一番。
如今聽著貴妃娘娘的話,這位郡主早早就心有所屬,情絲早動,未免太過輕浮了一些,如何能匹配太子之尊,擔當太子良娣之責,既然如此,配了妹妹娘家侄兒,反倒適當些。」
一番明褒暗貶,指桑罵槐的話說得韓貴妃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水媚明眸裡閃過怒色,蔻丹纖指緊緊捏著自己金紗綴珠的衣袖。
皇后這老女人,分明是在說她是個狐媚子,家裡的侄兒品德不佳,所以配上西涼茉這樣輕浮不淑的丫頭反倒是合適。
雖然自己對皇帝這番說蔚兒與西涼茉有私情,確實有貶低西涼茉的意思,除了本是對這丫頭不屑於厭惡之情,還有就是擔心皇后其實還沒有放棄選擇西涼茉擔任太子良娣,自己必定爭不過皇后。
只是沒有想到看樣子皇后不但早就放棄了西涼茉擔任太子良娣的念頭,也不知為何,皇后甚至對西涼茉有些不喜,如今倒好,讓這老女人反而將蔚兒也貶低了,若是陛下對蔚兒印象不好……
韓貴妃剛想要對皇帝開口:「陛下……。」
「陛下索性成全了靖國公家與韓尚書家的婚事吧,也算得一段折子戲裡的佳話了。」皇后笑得雍容大度地打斷了她的話,彷彿在談論一件有趣的喜事,語氣裡卻掩不住一絲輕鄙。
竟然將她的侄兒與戲子相提並論麼!
韓貴妃忍不住道:「皇后姐姐,你……。」
「喲,今兒是什麼好日子,兩位娘娘都在陛下這裡,遠遠地微臣就聽見歡聲笑語了。」一道似笑非笑,極為動聽的聲音在三人身後響起,只是這動聽間,卻帶了一絲詭譎的幽冷。
韓貴妃和皇后同時向來人望去,
那一團花紫繡銀絲八龍紋蟒袍一晃,款步從內殿而出的人一頭烏髮垂在蟠龍官帽後,精緻五官有著超越性別的瑰麗,肌膚雪白,唇若塗朱。
一雙丹鳳眸子宛如工筆勾勒而出,紫色的胭脂沿著他的眼睛後邊三分之一處層層向髮鬢暈染,彷彿在雪白剔透的鬢角上綻開一朵重瓣曼陀羅,他眼大而眼尾斜飛本,詭美如狐,一雙極深的純黑色眼眸正微微瞇起,裡面沒有一絲光芒,看久了彷彿連魂魄都會被徹底吸入幽獄鬼澗,是永世不得超生的陰森詭譎。
韓貴妃和皇后呼吸都是一窒,彷彿不敢逼視,帶著一絲驚懼地別開了臉。
這個男人,不論什麼時候看見,都會攫取掉所有人的目光與呼吸,美則美矣,卻讓人覺得充滿了壓迫與扭曲感,尤其是他處置反對者的手段,血腥殘酷得讓人聞之悚然。
也不知道陛下到底為什麼會去寵幸這樣的妖人!
甚至任由他屠戮自己的宮妃。
韓貴妃還記得,六年前,她尚且只是一個二品的昭儀,雖然得寵,但上頭還有一位淑妃娘娘才是陛下心頭好,淑妃性烈如火,甚至還會一點功夫,極得陛下的垂愛,不過是看不慣百里青這奸佞把持朝政,欺上瞞下的手段,卻不過是在陛下面前罵了他數句,勸誡陛下要清君側,遠離妖人。
就被聞訊而來的百里青,命人當著皇帝的面鞭打,再丟進了獸園蛇窟,任由獸園裡的蟒蛇將她活生生吃掉,還命所有宮妃前去觀刑。
其哭泣慘叫之聲與那殘忍場面甚至活生生嚇死三個膽小的嬪妃。
可陛下不但不怪罪,還細心安撫百里青,生怕他氣壞了身子。
所有人都懷疑百里青其實陛下的入幕之賓,卻沒人敢證實。
從此以後,後宮嬪妃雖然嫉恨百里青,卻誰也不敢再在陛下面前說百里青一句壞話。
皇帝一見百里青,原本有些疲乏的神色瞬間亮了起來,笑道:「愛卿如何出來了,可是周真人的金珠龍虎丹煉成了?」
百里青拿著一個珠玉寶盒走過來,在宣文帝面前打開,微笑著恭喜:「是,周真人說他正在著火作法,忽聞一陣異香陣陣,仙樂無邊,托陛下鴻福,這經過九十九日煉燒的金珠龍虎丹煉成了!」
果然,盒子打開口,異香撲鼻,丹丸赤金奪目。
「好好,果然朕齋戒沐浴九日,得了上清宮老君垂憐,賜來丹藥,快拿無根天水來。」宣文帝大喜,立刻命太監送上天水香露。
所謂天水、無根之水,即為雨露,道家認為雨水從天而降,毫無污垢,純潔無暇,乃養氣度元之水。
韓貴妃雖然口稱恭喜陛下,但她看著那丹藥皺皺眉頭,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皇后看著那丹藥,心中擔心,到底忍不住要開口:「陛下,是否……。」
「皇后娘娘,想說什麼,這丹藥乃純陽火丹,只得一粒,只能供給陛下服用,娘娘純陰鳳體,恐怕不宜服用。」百里青看著皇后慵懶地道。
皇后看著百里青那雙詭美的眸子,深不可測,陰霾非常,頓時嚇了一跳,要說的話再也說不出來。
皇帝則摀住丹藥,也有些不悅和提防地看著皇后道:「皇后不必擔心,若他日朕飛昇成仙,必定前來接走皇后就是了。」
皇后無奈,百口莫辯,只能看著百里青一句話四兩撥千斤地就挑撥了皇帝對自己的猜疑。
她只能艱澀地笑道:「陛下多慮了,臣妾只是覺得這丹藥實在美麗,想知道什麼成分罷了。」
陛下是她的夫君,她不能如韓貴妃那樣膽小旁觀,任由陛下服用不知什麼東西的丹藥,平日看不見就算了,今日她還是希望能勸誡一下陛下。
陛下實在太信任百里青了,若哪日這妖人給陛下下毒……後果不堪設想。
皇帝冷淡地瞥了她一眼:「皇后不必知道成分是什麼,仙家之物,豈能是凡人所瞭解的。」
說罷他就著無根天水將丹丸服下。
皇后無奈又失望,只得要緊了銀牙不再說話。
韓貴妃雖然擔心,但還是很幸災樂禍皇后在百里青手上吃癟,又被皇帝猜疑用心。
看著皇帝服用了丹藥,百里青才似乎頗為感興趣地挑了下修長的眉:「不知方才陛下與娘娘們正在說什麼喜事,微臣可有幸一聽?」
皇帝服用了丹藥,似乎精神一震,隨後也很有興致地將方纔的事說了一遍。
「哦,竟然有這樣的巧合啊。」百里青敲了敲手裡的折扇,睨了眼神色不佳的皇后,似笑非笑地道:「說來也巧,這位靖國公家的小姐,貞敏郡主,可是咱們故人之女,卻不想到如今這麼大了,都能嫁人了。」
此話一出,韓貴妃暗自嘀咕,故人之女?
誰不知那西涼茉是靖國公的女兒,還故人之女?
但皇后臉色梭然變得蒼白,一下子抬起頭死死盯住了百里青,目光裡彷彿帶著一絲祈求又帶著一絲畏懼,一絲威脅。
可惜她不知道的是,百里青這人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別人威脅他,從他攫取了絕對的權力開始的那一刻,只有他威脅別人的份。
「故人之女?」皇帝楞了楞,久遠的時間讓他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百里青幽冷陰鬱的魅眸閃過一絲惡意,笑著道:「是啊,陛下恐怕一時間不記得,這位貞敏郡主並非靖國公府上的如今的當家主母韓二夫人所出,而是當年的凰翼將軍藍氏所出,前些日子進宮的時候,微臣看著那位小郡主,真是出落得越發肖似乃母了呢。」
一番話,宛如晴天霹靂,霹在了帝后身上,宣文帝彷彿心神大震,一下子想起了什麼,臉色模糊地喃喃自語:「哦……是啊,翎姐姐的女兒嗎,她好像是有一個女兒呢,她的女兒都這麼大了,要嫁人了麼……。」
不知宣文帝想起了什麼,一向疲乏而顯得有些衰敗的容顏上顯露出一種奇異的笑容。
韓貴妃愣愣地看著皇帝的那一抹笑容,皇帝從來是疏離淡漠的,但那種堪稱詭譎的笑容是怎麼回事?
這一輩子,她都沒有想過會在皇帝那種永遠都是倦怠疏冷的臉上看到那樣的彷彿發自內心的笑容。
而皇后也在怔怔地看著皇帝,下意識地摀住了自己的心口,彷彿有什麼極為苦澀的東西正在湧出心底那些陳腐而多年不見天日的傷口。
惟獨挑起一切的百里青冷眼看著帝后妃三人神色各異,各懷心思,他頓了頓,給足了他們醞釀情緒的時間,方才又慢條斯理地搖著折扇道:「是啊,陛下,那位小郡主,倒是個有趣的妙人兒,容貌肖似藍大夫人,但是性子卻差頗遠,陛下不若招她進宮來敘敘舊呢。」
韓貴妃莫名其妙地看著百里青,敘舊?
不是與故人才能稱之為敘舊麼,就算敘舊也該是招藍氏進來,招個十幾歲的小丫頭進來敘什麼舊?
不過藍氏那個女人吃齋閉門也都十幾年了,什麼人都不見,連唯一的女兒都不聞不問,記得當初有傳聞陛下曾經在藍府裡住過幾年,一直都喚藍氏做大姐,只是後來藍氏嫁人,陛下似乎也忘了當初這個姐姐,如今歲月蹉磨下,也不知老成什麼樣子了。
但既然百里青開口了,韓貴妃也有意給他做個人情,討好百里青,便也嬌滴滴笑道:「是啊,陛下,臣妾也想好好地與這位未來的侄兒媳婦敘敘呢。」
百里青睨了眼韓貴妃,唇角勾起一絲譏諷的笑意,沒有說話。
但皇后卻是忽然狠狠地瞪著韓貴妃,就幾乎差點脫口而出「蠢貨」兩個字了。
韓貴妃自然是不甘示弱,挑釁地與皇后對視。
皇帝不曉得自己的妻妾間烏眼雞似的在互相瞪著對方,只是慢慢回神後,縹緲地笑了笑:「好,改日宣這位貞敏郡主進宮來,見一見。」
說罷,宣文帝起了身,揉揉眉心道:「朕乏了,愛卿,你陪朕進內殿,皇后與貴妃都退下吧。」
韓貴妃趕緊瞥著宣文帝,他剛剛服用了丹藥,那丹藥似乎還真有些效果,宣文帝臉色與精神好了很多,還有一些紅潤之色,為何卻就要走了?
若是以往,她必定撒嬌拿癡,哄宣文帝去她的宮殿。
但如今百里青在,她也不得不收斂,只得恭敬地道:「是。」
百里青眸光詭魅,彷彿有輕雲薄霧飄蕩而過,他輕笑著睨了各懷鬼胎的皇后和韓貴妃一眼,便扶著佛心事重重地宣文帝消失在了內殿。
皇后蒼白著臉看著空無一人的前殿,目光落在了韓貴妃身上,也不知是厭惡還是怨恨,又或者譏諷,她冷冷地道:「貴妃妹妹,本宮原本以為你是個聰明人,卻不想原來蠢笨如豬,你便自求多福,但願這一樁婚事順順利利吧。
說罷,也不待韓貴妃反應過來,一甩紅紗幭金的袖子,轉身離開了三清殿。
韓貴妃與皇后雖然不和,鬥了多年,卻從來沒有直接撕破過臉,維持著表面的和平,卻想不到如今皇后竟然當年斥罵她,韓貴妃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楞在當場。
等的她反應過來,氣得跳腳的時候,皇后早已乘坐著鳳輦消失在三清殿門口。
……
而這一場勾動天朝金字塔頂尖的最高權力者們不平穩心情的議論對象,此刻正坐在帝都最有名亦最昂貴的天香樓間喝著香茗,靜靜地等候著自己的獵物上門。
白玉一直站在她旁邊的窗邊上看著樓下最繁華的京城大街——朱雀大街,留意著從這裡進出天香樓的人。
在看到目標後,她立刻轉頭向西涼茉輕聲道:」郡主,人來了。「
西涼茉點點頭,眸裡閃過一絲銳利的幽光,隨後又淹沒在她柔柔婉婉的眸色裡。」小王爺,這邊請,您的廂房已經準備好了。「樓下傳來掌櫃討好而恭敬的聲音,伴隨著優雅的腳步聲而漸漸出現在樓梯上的男子,一席純白流雲錦滾金色饕餮紋的袍子勾勒出他修長挺拔的身材,腰間束著鑲暖玉金絲腰帶,皂靴上一塵不染,可見其步履之穩重優雅。
他垂首與身邊友人說笑,微側的容顏上,修眉入鬢,眸若天上星,面如西嶺雪,懸膽直鼻挺如直線,淡淡的陽光落在他的臉上,果真堪稱面如冠玉,丰神俊朗。
不愧是京城第一佳公子。
也難怪他出街之時,有那大膽的女子對他拋擲花果絹帕以示愛,若是乘車,倒也真說得上是擲果盈車了。
西涼茉靜靜地坐在桌子前,打量著青年,她並不吝嗇於對美麗事物的讚美,當然,某只千年老妖除外。
如果,面對著這樣的一張臉,自己應該還是能忍受對方的觸碰吧,西涼茉垂下眸子,捧起香茗輕品了一口,自嘲地笑笑。
而白玉則立刻上去攔住了掌櫃,很是沒好氣地道:」掌櫃的,你不是說天香樓已經沒有包廂客滿了,所以我們家小姐這才忍受嘈雜坐在此處,怎麼,現在又有包廂了,豈不是在騙人,真是豈有此理?!「
那天香樓的掌櫃正要送德小王爺上樓,被這丫頭攔住,只好無奈又為難地道:」姑娘,我不是已經說過了麼,天香樓的包廂都是要預定的,您這臨時來的,也只能撞運氣了,今日確實沒有包房了,如今這位公子是本樓的貴客,這包廂是他長期定下的,怎麼能說我騙你呢?「
雕欄玉砌的天香樓,坐落在朱雀大街上,裡面吃用無一不精美,菜式也是最時興的,所以裡面消費更是不菲,非高門貴戶,也不會吃得起,包房多半都是名門公子或者小姐們長期包了下來,做吟詩會友之所,一廂難求。
所以掌櫃的話並未曾騙人,但白玉此刻才不管那麼多,只一味氣鼓鼓地道:」本姑娘倒覺得你是狗眼看人低,他們是大家公子,難道我家小姐地位就比他們低下只能坐在這裡麼。「
那跟著白衣貴公子上來的幾個公子都有些不悅,其中一個就沒好氣地道:」你們可知道這是誰,也敢在此攔著我們的去路!「
白玉才要說什麼,卻被她身後的一道女音打斷了:」白玉,不得無禮,沒有廂房便算了。「
那少女的聲音柔柔婉婉,似乎一道淺淺溪流,又若徐徐清風吹拂而過,讓人聞之心悅,極為舒服。
於是眾貴公子都把目光越過面前的俏丫頭,落在了窗邊的之人身上。
那少女身邊還站著一個嬤嬤和一個丫頭,她將軟紗錐帽擱在了窗邊的小四方雕花鑲珠貝的紅木的桌子上,頭上戴著一隻精美的包銀鏤刻紫水晶花冠,將如青絲都束在頭頂,再如瀑布般從腦後垂落,烏髮上纏繞著細小又罕見的美麗紫色鮫珠。
額頭上橫著一抹細碎的紫色水晶珠子纏繞而成的抹額,愈發襯托得她的小臉尖俏雪白,杏仁大眼正向他們這邊望過來,她眸光仿若一汪輕軟浸涼的碧水蓮潭般,上面還氤氳著輕渺的霧氣。
俏麗的鼻下,雖然不是時下流行的櫻桃小口,但她粉嫩豐潤的唇微微抿著,唇角上翹,看著極為柔軟的模樣,讓人聯想到多汁的誘人果實,讓人想要一親芳澤。
一襲墜著蓮花金絲紋的寬袖上裳陪著淡紫束腰的曳地襦裙,勾勒出她腰肢纖細,宛如一支晨曦間開放的紫色美麗蓮花。
白衣貴公子眼底閃過一絲驚訝,隨後就是淡淡的喜悅,他一笑:」天香樓果真是貴客盈門,今日竟然能在這裡遇見郡主,也是本王之幸。「
西涼茉彷彿也是頗為驚訝一般,起身對著他福了福,微笑:」原來是德小王爺,今日是我丫頭太過莽撞,茉兒在此給您陪不是了。「
一眾貴公子們都以司流風為首,今日見到這樣難得的美人,正是想要親近一番,一聽竟是最近風頭最盛卻行事低調的貞敏郡主,不由更是心中惴惴,臉露喜色,想要親近佳人。
且不說佳人美貌,就是她的身份與靖國公的門庭,若能娶回家中豈非家門之幸,奈何這位佳人很少參加京中名媛公子們的聚會,行事低調,讓人不得其們而入,今日難得遇上,自然要大獻慇勤,以求能入小郡主的眼。」流風兄,原來你認識貞敏郡主,今日真是難得之緣,若郡主不嫌棄,不若與我們同坐包房,也免得又魯莽之人衝撞了郡主。「那青衣公子長得也不錯,乃是禮部大臣柳真的嫡子,立刻笑瞇瞇做瀟灑狀態一擺折扇,邀請起西涼茉來。
其他公子們立即齊聲附和。
司流風哪裡有不知道他們的心思的,頓時心中生出不悅來,但他心中確實是期盼著西涼茉能與他再相處一段。
自從上次在太子良娣甄選宴上,無意間見了她不同的風情,他偶爾失神時,眼前總掠過她巧笑倩兮的模樣。
所以司流風並沒有說話,只是用灼熱的目光看著西涼茉。
西涼茉對上他的目光,彷彿一怔,隨後似有些羞澀一般別開頭,輕聲道:」茉兒多謝王爺與公子們的邀請,只是……只是今日原本是為散心而來,如今天色不早,茉兒也該回府了。「
說罷,素手一提,便拿著錐帽,準備離去。
眾公子雖然有心留下佳人,卻又礙著自己的風度,與對方高貴的身份,不好直接出言阻攔,只得把希翼的目光停在司流風的身上。
在場的年輕公子都是惟司流風馬首是瞻,也唯有他的身份才好去留住貞敏郡主。
只是司流風不知在想什麼,沉吟著道:」也好,那小王送郡主下樓。「
一干年輕風流的公子不由都發出鬱悶的『嗤』聲,但也無可奈何,只能看著司流風送著美麗的小郡主下樓。
司流風將西涼茉送到樓下,忽然開口:」郡主,最近可是在為進宮之事憂心?「
她就要成了太子的人,雖然自己對她有心,卻也不能與太子搶人,德王府承受不起這樣的後果,但是今日見著比那日更加美麗的少女,一副眸含輕愁的模樣,他到底還是忍不住問了。
西涼茉彷彿身形一僵,垂下眸子來,似有苦澀從她秋水瞳中掠過:」小王爺真是高看茉兒了,茉兒何曾要進宮呢?「
司流風一驚,眸裡閃過一絲異色,盯住了西涼茉:」哦,皇后娘娘曾屬意郡主成為太子良娣,是眾人皆知的事,不是麼?「
西涼茉眸光垂在自己的腳尖上,輕聲一歎:」小王爺既知是曾經,便也不過是曾經而已,茉兒何德何能,如何能堪配太子殿下,只是……。「
司流風忽然心中掠過異樣的驚喜,照此而言,是甄選中不知皇后娘娘出於什麼考慮,沒有選擇西涼茉成為太子良娣了!」只是什麼呢?郡主才貌容工都是拔尖的,便是不去進宮隨龍,也必定仰慕者不知凡幾。「司流風不管西涼茉為何會落選太子良娣,此刻在聽聞這樣的消息後,他心中充斥著一種奇異的衝動或者說*。
他上前一步,伸出手,彷彿替她撩開車簾,卻將與西涼茉的距離拉近不到半步,他低頭看著近在咫尺的少女,陽光落在她細緻嬌嫩的皮膚上,將傷民一層極為細軟短小的透明茸毛照出金色的淺光,那是屬於未曾嫁人開臉的少女所特有的嬌柔青稚,看得他突然有一種幾乎想要伸出手去撫摸她臉頰的衝動。
司流風身形高挑,這樣不到半步的距離將西涼茉幾乎可以說困在了車子與他的懷間,但外人卻看不出什麼不對,只以為他溫文有禮,極為細心周到。
西涼茉一愣,沒有想到司流風竟然會如此直接,不太習慣的陌生男子氣息與他身上的麝香味籠罩在她的鼻間,讓她有些不自在地別開臉。
小小的動作,看在司流風的眼裡卻仿若羞怯而無處可逃的小鹿,讓他看起來素來溫和眼裡掠過一絲熾熱而充滿掠奪的欲的光芒。
既然她不會屬於太子,那麼以面前少女的容貌、才情、身份,惟有自己能夠匹配不是麼?
但西涼茉下一句仿若無奈惆悵的歎息卻讓他瞬間彷彿被澆了一頭冷水。」小王爺過獎,茉兒不過尋常女子,如今落選太子良娣,二娘也已經安排我嫁予韓蔚表哥,也省得擋了妹妹們的路,日後大婚之時,再請小王爺喝一杯喜酒。「西涼茉輕輕淡淡地說著,眉目間有一絲無奈的輕愁。
司流風瞬間擰起了眉,韓蔚?韓二夫人娘家侄兒?看著到是不錯的歸宿。
但若是他沒有記錯,當初賞荷眼韓二夫人在長街之上對西涼茉可是充滿了敵意,那馬車出事,西涼茉差點殞命,韓二夫人卻將此事一筆帶過。
如今竟如此好心麼?
何況……
韓蔚那人,他也是認識的,資質雖然不算差,性子卻是個懦弱沒主見的,怎麼能配得上西涼茉?
眼前少女曾是皇后曾欲為太子定下的良娣,韓蔚那樣的人怎麼配得上他!
司流風忽然問了一句:」茉兒,你真的滿意這一門婚事麼?「
他甚至沒有使用郡主這樣的稱呼,而是換了更親暱的名字。
西涼茉垂著的眼眸眸光一閃,輕聲道:」兒女婚事,自古以來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茉兒沒有什麼滿意不滿意的,不過……都是命罷了,是茉兒命薄,沒有親生母親做主,怨不得人的。「
她面容裡彷彿有一種彷彿對未來無所期翼的憂傷,透明而輕薄,卻似隨時會破碎,讓司流風的心彷彿一下子柔軟了下去,同時也升騰起一種保護欲。」茉兒,你若信我,我不會讓你受委屈的。「司流風看著面前的荏弱無依的少女,心中滿是憐惜,忽然鬼使神差的低低道來了一句。
西涼茉彷彿受驚一般,驀然抬頭看了他一眼,睫羽若顫動的蝴蝶翅膀,面頰上染了一絲緋紅,仿若不安般地輕歎了一聲:」妾生君未生,君生妾已老,小王爺,您已經與四妹妹定親,茉兒會當作,從來未曾聽過您說這樣的話。「
說罷,她抬眼看了他一眼,便轉身上車,白玉與白蕊立刻上前下了簾子,與何嬤嬤一道跟在車邊,讓車伕打馬而去。
佳人遠去,倩影猶自存。
司流風悵然若失地看著標識著靖國公府邸的馬車漸漸消失在遠處,隨後一握手中白玉骨的折扇,如星冷眸間掠過一絲勢在必得的銳利光芒。
定親?
他與西涼丹的文定之宴並未曾成功,儀式已經別打斷了。
西涼丹那樣的女人,憑什麼成為自己的妻子。
而說起來,靖國公府還欠著他德王府一個妻子,不是麼。
司流風微微一笑,轉身大步流星地跨上自己的駿馬,對著身邊跟著的小廝道:」去告訴樓裡的公子們,本王今日有要事回府商議,不能相配,今日酒宴吃食全都記在本王賬上!「
說罷,便策馬而去,留下一臉茫然的小廝。
——老子是色迷迷的小白白的分界線——」大小姐,看樣子,德小王爺似有所行動了呢。「白蕊一直觀察著天香樓的方向,忽然笑瞇瞇地轉頭道。
她看見了小王爺似乎策馬回府了。
西涼茉靠在窗邊,輕撥著自己手裡的青玉算盤,慵懶地道:」咱們等著消息就是了。「
如今不出意外,她等著的獵物順利上鉤了。
與其讓韓氏與靖國公總是在自己的婚事上頭打主意,不若自己去挑一個夫君。
能與韓家抗衡,而又與靖國公府有聯繫的人,她所能想到最好的人選就是——司流風。
她身為郡主,要嫁之人,門戶必定不低,所以一直以來,她都有留意著京城中的世家公子,司流風的風評一向不錯,並沒有什麼風流孽債,才華橫溢,而且德王妃並不是他親生的母親,並非自己的正經婆婆,自然是彈壓不住自己的。
而且司流風對韓氏素來沒有什麼好感,與韓家、西涼世家無甚交集,自己到時候若要清理西涼世家或者對上韓家的時候,就算不是助力,至少不會成為阻力。
何嬤嬤還是有點憂慮:」郡主,這樣決定,是否太匆忙,畢竟這是一輩子的大事。「
白玉也沉聲附和道:」恐怕此事鬧將起來,四小姐和韓二夫人那邊會不肯就此罷休。「
雖然何嬤嬤是九千歲的人,但是跟著西涼茉這麼一段時間,日子過得卻頗為舒心,西涼茉對待自己人極好,而且從不拿主子的架子,對待她更是尊敬有加,宛如長輩。
有一段時日,她感染了風寒,還是郡主親自為她請醫,煎藥,讓她在宮裡幾十年鍛煉的冷心腸都忍不住暖了起來。
真心假意,何嬤嬤還是分得清楚的。
雖然她最忠於的人是千歲爺,也不清楚千歲爺打算要利用郡主做什麼。
但在何嬤嬤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她還是希望能為西涼茉做點什麼,希望這個少女能得到幸福。」韓氏是看我在這裡已經很不順眼了,又擋著她女兒的道,自然巴不得趕緊將我趕走,讓我嫁入韓家是她最好的選擇,日後便可以將我拿捏得死死的,就是嫁妝,她都不比給多少,反正不論多少,最後都會落到韓家人的手裡。「
西涼茉將小白從鸚鵡籠子裡抱出來,放在桌子上,請撫著它深紅艷麗的羽毛,頓了頓又嘲謔地道:」她的算盤打得太響,生怕別人不知道呢,既然如此,我索性絕了她的念頭,讓她的兩個女兒都有個『好』歸宿。「
她就是生怕西涼丹不鬧,鬧將起來才有趣。」韓二夫人實在是欺人太甚,如今二小姐那副樣子,她倒是有心情來對付我們大小姐!「白蕊氣哼哼地道。
西涼茉眸裡掠過一絲冰冷詭譎的光芒:」是啊,她真是太閒了,若是成了孤家寡人,兩個女兒都不在身邊,她大概就會把時間打發在思念與悔恨裡面,也就不會沒事找事了。「
她會讓韓氏悔不當初要插手自己婚事的。
何嬤嬤看了看西涼茉,仿若有所悟地微笑道:」小姐說得是呢。「
小白察覺到了什麼似的,忽然拍著肥胖的小身子跳了起來,歪著小腦袋很是暴虐地叫著:」殺了她,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