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地一聲巨響。
蕭尋雙目暴突，隱有血絲，口中咯咯作響，全身真氣差點渙散。
張程一旦落地，頗有些摸不著頭腦。貼著自己鼻尖的，是一桿槍尖朝上的銀槍。
看看四周，好像有不少槍都是這麼擺著，在濃霧中非常慎人。
那個缺德玩意兒把槍放成這樣？張程心中生出一股怒氣，隨後卻感覺到，腳下好像有些不妥。
踩到什麼東西了？張程低頭一看。
「老弟，你在做什麼？」張程看清楚是蕭尋，連忙奇怪地問道。
蕭尋一臉痛苦的模樣，只是看著張程的腳下。
張程趕緊把腳挪開，只見蕭尋的右手已經被自己踩得變形，好像一塊爛抹布。隨著腳一挪開，原本手裡的銀槍咕嚕咕嚕滾到一邊，撞到槍林上，發出「叮」地一聲脆響。
張程這才看清了蕭尋的窘境，全身居然被埋在了岩石下面，看著這小子憋的滿臉漲紅的模樣，估計是岩石之下還有強壓。
龍虎境的高手，出手自然非同凡響，張程一見如此，便一掌拍在了蕭尋腦袋邊的崖面上。
張程掌間真元傳入岩石，蕭尋只覺得全身忽然一鬆，便被張程拎著脖子，一下給拔了出來。
剛一脫困，也顧不上周邊碎石粉塵飛揚，蕭尋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左手捧著右手，眼睛直直看著張程，一臉的欲哭無淚，欲語還休。
張程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別過頭去，口中道：「那妖女人呢？」
蕭尋強忍劇痛，歎息一聲：「老哥，要不咱們撤吧？」
「啥？」張程全身一震，霍然向蕭尋看去。
蕭尋苦著臉道：「您就是我前世的債主啊。我實在受不了了。您就行行好，放我一馬吧。」
張程聽出了蕭尋言語裡的意思，知道他不是真的想撤退，而是在埋怨自己，心中鬆了一口氣，說道：「行軍打仗，誤傷在所難免，你這堂堂新秀魁首，別那麼矯情！走，殺人去！」
蕭尋無奈地搖搖頭，左手一探一拔，將一根銀槍握在手中，說道：「那女人已經油盡燈枯了。我去吧，您就回對面，督促那群小子趕緊把橋修復起來。」
張程濃眉一皺：「你確信你能行？」
蕭尋鄭重點頭。
張程於是道：「若是有問題，就喊一聲。」
***
張程落地的重響，讓楚若雲一下便驚醒過來。
小睡了一會兒，身上好像恢復了一點力氣。
楚若雲雙手艱難地舉起，放在了膝頭七弦古琴之上。
而蕭尋則左手持槍，撥開濃霧，逐漸現出了身形。
兩人面對面直視，距離不過五尺。
楚若雲念力稍稍有所恢復，若是拚死，倒也還能發出一道術法弦音。
只是眼下，卻已經沒有了意義，殺了蕭尋，瀟湘槍王還在。
那便不殺了吧。
「想聽什麼曲子？」楚若雲輕聲問道。
看著楚若雲白裡透青的臉色，微微顫抖的雙手，全身鬆弛的狀態，蕭尋已經知道，這個女子已然力盡垂死。
這關，已經算是破了，就等崖橋修復，三千白馬衛過橋，自己便能直撲艷陽谷外門首府。
「別彈了吧。」蕭尋說道，「省點力氣，你若是死在這裡，我還真不好向李芊芊交代。回答我幾個問題吧。」
楚若雲原本想點頭，但是此時的她，似乎連點頭的力氣都已經失去，只得啞聲道：「請說。」
蕭尋問道：「你是尋歡門的人？」
楚若雲道：「是。」
蕭尋又問：「今年春天的那場戰役，艷陽谷方面是你指揮的？」
「不錯。」
「你這次守關，是為了艷陽谷，還是為了尋歡門？」
楚若雲笑了：「你很聰明。」
蕭尋聳聳肩：「我一向很聰明，好了，我知道答案了。這麼說來，無論我們白馬衛拿不拿得下這艷陽谷首府，其實都沒有任何意義。因為燎原宗內宗將會受到艷陽谷和尋歡門的聯手襲擊，有你師尊李落夕出手，兩位人間上師，對付一個燎原宗，似乎綽綽有餘。」
楚若雲說道：「對，也不對。不過，能推測到這一步，已經算是很不錯了。」
蕭尋又問道：「你為什麼要守關？這個關守不守，似乎對尋歡門不那麼重要。」
「如今形勢還未明，便一定要守。」
蕭尋微微點頭：「我明白了。你讓開吧。」
楚若雲卻說道：「我說過，形勢未明，就一定要守。」
蕭尋皺眉：「你真的想死？」
楚若雲笑道：「你殺我，總要費一點時間，能拖延一會兒，也是好的。」
蕭尋歎息一聲：「那你就去死吧。」
蕭尋揮槍殺人，楚若雲垂目等死。
但是銀槍距離楚若雲眉心不過一寸，卻驟然而止。
並非蕭尋手下留情，而是銀槍槍尖，搭上了另外一隻手。
這雙手很白皙，也很修長，似是保養的極好，若不是骨節較大，蕭尋差點以為是一雙女人的手。
蕭尋心中一驚，舉目看去。
這也是一個白衣飄飄的人，與楚若雲不同的是，這是一個男人。
這個男人雖然看上去保養得很好，身上的每一個細節都完美無缺，皮膚細緻，頭髮烏黑，但是蕭尋還是一眼看出，這個男人已經有了一定的年紀，似是不會比自己的老爹年輕太多。
這純粹是一種氣質上的觀感，就好像蕭尋第一眼看到莫無言那樣。
男人一手擒著蕭尋的銀槍，一手卻輕柔地摸上了楚如雲的秀髮。
「傻丫頭，這麼拚命做什麼。」男人溫言說道。
楚若雲在看到這個男子出現的一剎那，便淚溢眼眶，此時，早已淚如雨下，只是喃喃道：「師父……」
白衣男子一邊輕柔地撫摸楚若雲的一頭秀髮，似是不住安慰，一邊則將目光向蕭尋投來。
「蕭破天之子？」男子淡淡問道。
蕭尋艱難地嚥下一口唾沫，答道：「正是。晚輩見過李上師。」
蕭尋自然是明白，自己面前的這位，便是李芊芊之父，楚若雲之師，當今天下第一人，尋歡門門主李落夕。
李落夕說道：「能將我的徒兒逼到如此境地，倒也沒有辜負你身上的血脈。」
蕭尋心中惴惴不安，這李落夕在老爹的口中是個陰險狡詐的傢伙，自己剛才還想殺了他的徒兒，現在他言語間非但沒有怪罪，反而開始褒獎，真不知道此人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李落夕又道：「你身後的瀟湘槍王，身中劇毒，怕是沒有多久好活。若是沒有他相助，以你們目前的程度，就算突破這爛柯關，想要拿下艷陽谷外門首府，也無疑於癡人說夢。」
蕭尋悚然而驚：「什麼？」
老頭兒身中劇毒？這是什麼情況？
李落夕道：「你們突破此關之後，一定要把握好突擊巴中府的時機。期間，不要讓那張程再妄動真元，後天一早，我會差人送藥過來，解去他的一身劇毒。到時候，你們再攻城。」
蕭尋聽得目瞪口呆。這是什麼情況，剛才徒弟還在拚死守關，一眨眼的功夫，師傅就在替自己支招攻打首府？
「你可聽清了？」李落夕見蕭尋一臉癡呆，微微皺眉，又說道。
蕭尋連忙點頭：「晚輩明白了。」
蕭尋雖然心中不爽，但畢竟不是蠢人，這李落夕一眼就能把他活活看死，現在可不是刨根問底的好時機。
蕭尋話語剛落，便只覺眼前白光一閃，李落夕和楚若雲兩人，便已經無影無蹤。
自己破關一日，歷經艱辛，眼看得手之時，卻面對如此峰迴路轉，蕭尋遲遲有些回不過神來。
「哎呀！」蕭尋忽然想起及其重要的一件事情，「我的逆青！」
***
燎原宗山門，宗主和五大峰主攜手西行，三千精銳弟子隨蕭尋西進，如今的內宗，卻是空空蕩蕩，人影寥落。
今日把守山門的，正好是蕭尋初入燎原宗時，那兩位守門武士。
這兩位雖然在內宗裡面地位不高，但是身為聖派守山之人，心中也頗為自得。平日裡氣焰囂張，眼高於頂。
只是今日，兩位守門武士卻雙股戰戰，全身微微顫抖，舉著手中的長槍，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
因為他們面對的，是三十萬艷陽谷大軍。
艷陽谷的三十萬大軍，並沒有向圍龍潭城那樣，將燎原宗山門團團圍起。以為他們知道，面對內宗高手，這種包圍毫無意義，索性便全部集結，正對山門。
三十萬大軍的最前列，是兩千手持大刀的騎兵，名為天刀騎，乃是由艷陽谷內門精銳弟子組成，實力類似於燎原宗的白馬衛。
而站在這兩千白馬衛最前列的，是三個裝束各異的人。
這三個人，修為皆是須彌境高階，在這青天界，實力僅次於九大人間上師，在艷陽谷的內宗，貴為一洞之主，與燎原宗幾大峰主地位相同。
原本，他們攻陷明州府，殺死葉雲飛之後，還在考慮下一步該如何行事。結果情報傳來，燎原宗宗主和五大峰主聯手西行，他們知道，機會來了。
這燎原宗，目前就忘憂峰峰主魏忘憂一人鎮守，以他們這三人的修為實力，再加上兩千精銳弟子，三十萬外門軍隊，要奪這燎原宗山門豈不是易如反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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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老葉的寫法，和第一卷有一些不同，不知道大家發現了沒有。我正在嘗試用不同方式來呈現更好的故事，只是效果如何，還需要大家的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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