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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澤滔手一揮,說:「既然大家都不覺得餓,那我就先跟大傢伙到會議室裡嘮兩句,或許過會兒肚子就餓了呢。」
金澤滔在謝凌等領導的簇擁下先進了鎮會議室,會議室很簡陋,凳子都是雙人長凳,桌子就是學校課堂上的課桌,最前面三張桌子拼接起來,就是主席台了。
鎮人代會也就一百人不到的規模,擠在這個不大的會議室裡,倒不像洞頭鎮每年一度的最高權力會議,反像是大集體時期農民出工前的派工會。
代表們擠擠挨挨黑壓壓一片,有些爭不到座位的,乾脆就蹲在過道上。
金澤滔居中而坐,謝凌等縣鎮領導都按座次就座,金澤滔開口就說:「下午洞頭鎮召開人代會,本來我要過來參加,市裡剛來了個新書記,我和南良書記都被新書記叫去談話。」
會議室頓時響起嗡嗡的議論聲,永州市換了書記,領導幹部都有耳聞,但這些鎮人大代表,卻還是第一次聽說,難免會有議論。
金澤滔說:「和各位代表一樣,我也沒吃晚飯,所以,大家就餓著肚子聽我說兩句,很公平,餓漢對餓漢,誰也不比誰更有力氣,誰也不比誰更嬌貴。」
代表們都笑了,金澤滔說:「不過,我拉完家常後,不管結果如何。不管大家的思想拐不拐過這個彎,我希望大家都能去食堂吃飯,跟誰過不去,也千萬別和自己的肚子過不去,能做到的就鼓個掌吧!」
代表們都紛紛鼓掌,坐在前排的村民代表說得最響亮:「金縣長,我們保證不跟自己過不去。你就放心吧。」
金澤滔笑了,說:「這就對了,老跟別人過不去的人是憨,老跟自己過不去的人就是傻了,人代會要是集中一幫傻子開會。那老百姓就要罵娘了。」
還是那個代表,又是鼓掌:「金縣長,我們沒想跟誰過不去,我們就是心裡有疙瘩。」
金澤滔笑呵呵道:「有疙瘩不可怕,這就跟生病一樣,小疙瘩不除。總有一天變成大疙瘩,那時病入膏肓,就無藥可治了。」
人們都沉默了。這個疙瘩都是多少年的心病,不是旦夕就能除得掉的。
金澤滔沒有再說這事,他說:「剛才說了,跟誰過不去。也不要跟自己的肚子過不去,民以食為天,老百姓求什麼,我想第一個就是求個飽食,這個沒有說錯吧?」
有人接口道:「沒錯,有吃,有穿。還有個安身立命的地方,我們老百姓就心滿意足了。」
金澤滔搖了搖頭,說:「有吃有穿有住這是每一個人最基本的要求,現在中央都提倡奔小康了,解決溫飽問題只是第一步,那麼到底什麼是小康?」
人們都搖了搖頭,這個問題不要說農民,就是主席台上的領導,都少有能回答得出來,報紙電視天天喊奔小康,到底什麼是小康,小康的標準是什麼,誰都不清楚。
金澤滔扳了扳手指,說:「我就說幾個和大家密切相關的數據,大家自己比較一下,如果認為已經達到的,就鼓鼓掌,沒達到,說明我們離小康還有距離,這裡說的以村為單位,一戶人家不算,第一個標準,農民人均純收入達1200元以上,這裡的純收入指的是你花費後,能存到銀行裡的錢。」
沒人鼓掌,人均1200元純收入,戶均要達到5000以上,顯然沒有這樣的富裕村。
「農村鋼木結構住房人均使用面積15平米,這裡說的是鋼木結構,什麼木結構老房子,茅草房,就算你蓋成宮殿大小,都不算。」金澤滔扳起了第二個指頭。
有代表們善意地笑了,但都沉默不語,農村現在大多都是老舊的木結構房子,造個磚混房都是一戶人家一輩子的大事。
「人均蛋白質攝入量達到75克以上,這是個什麼概念,我換算了一下,大概一天需要吃下這麼多食物,才能達到標準,豬肉2兩,雞蛋1個,蝦4只,魚一條,豆腐一小塊,米飯1平碗,稀飯2碗,麵條1碗,外加大餅油條1副,蔬菜不計。」金澤滔又扳了一個手指。
人們這一回連議論都沒有了,這哪還是小康社會,這都已經是**社會。
金澤滔又扳下第四根手指,說:「農村通公路行政村比重達85%以上,小路土路都不算,至少要標準二車道水泥路或瀝青路。」
這個更是天方夜譚,不要說農村通公路,連鄉鎮通公路都還沒沒有達到。
「恩格爾係數50%以下,這個說起來大家更陌生,換個大家能明白的說法,假設你每個月需要花去一共100元錢,如果你用來吃飽肚子的錢不到50元錢,那麼恭喜你,你已經小康了。」金澤滔侃侃而談。
現在農村和農民最大的支出還是吃飽肚子,或者吃得更好,50%已經十分勉強,人們依舊沉默。
「成人識字率85%,人均預期壽命70歲,嬰兒死亡率3.1%,教育支出比重11%,電視機普及率100%等等,這些我想大家就不用傷腦筋去計算有沒有達標,沒有,一條都沒有。」金澤滔越說越快,扳完手指,剛好十個手指握成拳頭。
金澤滔舉著兩隻拳頭,定定地看著台下的鎮人大代表們,代表們定定地看著台上兩眼灼灼發亮的金縣長。
會議室足足沉默了半分鐘時間,金澤滔才攤開手掌,說:「同志們,小康社會離我們遠不遠!很遙遠,遙遠得看不到希望,我們大多數人都還在為吃飽奔波,少數人為吃好奔波,如果有一天,我們不再為吃而操勞,我們就算是前進了一大步。」
人們都深深地歎息,金縣長說得沒錯啊,現階段,普通人家還在為吃飽而奔波,養兒防老,積穀防饑,誰敢說自己就能溫飽一輩子了,餘慶人家更多的是想吃好一點。
金澤滔看著若有所思的代表,說:「在座的各位代表,都是洞頭各村各部門的帶頭人,你們有些是村民代表,有些是幹部代表,大家對洞頭鎮歸屬西橋一直有情緒,有牴觸,」
對於這些原屬南門的部分鄉鎮,金澤滔已經作了最大的心裡預期,做了大量的準備工作。
為確保縣人大代表順利選舉,所有常委都實行聯繫鄉鎮制度,走村入戶,專門蹲點調研,最後還是出現洞頭鎮選舉失敗的現象,這就讓他十分質疑洞頭鎮黨委政府的執行力。
雖然他不認為,當地黨委政府敢明目張膽地站在縣委縣政府的對立面,但不排除有個別領導背後縱容,煽風點火。
說到這裡,金澤滔語氣突然轉厲,說:「如果有代表認為洞頭鎮脫離西橋,就能讓洞頭的百姓吃飽飯,吃好飯,那麼請他站出來,拍著胸脯當著所有代表的面說,我甘拜下風!」
「人民代表大會給予每個代表充分表達意見的機會,帶領百姓解決溫飽,可能目標有些高了。」說到這裡,金澤滔凌厲的目光掃視全場,說,「那麼,我們就退而求其次,對洞頭鎮劃歸西橋縣持反對意見的代表,自認為完全出於公心,完全站在本鄉本土的群眾利益立場著想的,請當著所有代表的面大聲地說出來,我仍然甘拜下風!」
金澤滔剛才還談笑風生,突然變得正顏厲色,讓會議室的氣氛頓時凝重森肅,鴉雀無聲。
金澤滔站了起來,伸著拳頭狠狠地砸在會議桌上,那咚咚的敲擊聲,就像打擊在代表們的心房間,他說:「沒有人站出來吧,那麼,我倒要問問,人民賦予你們的權力,到底應該怎樣被正確行使,是為個人伸張私怨,滿足少數人的私利,還是站在全鎮大多數幹部群眾的利益立場?」
金澤滔很少公開場合動怒,就是跟隨他多年的盧海飛和謝凌,都從來沒有看他像今天這麼聲色俱厲過,看起來,個別人的所作所為已經觸怒了他。
金澤滔大聲說:「如果你反對洞頭鎮歸屬西橋,是真正的大公無私,是真正為群眾利益著想,縣委不支持,我個人支持,市委不支持,我們縣委支持!」
金澤滔咆哮如雷,心裡的火氣也被發洩了大半,他慢慢地坐了回去,語重心長說:「各位代表,不要被仇恨蒙蔽雙眼,如果仇恨能讓你們富裕,那麼,我也願意仇恨,如果仇恨能奔向小康,我願意跑在第一個,但同志們,仇恨它只能讓我們變得更加愚昧,更加貧困落後。」
很多代表都偷偷地吁了口氣,金縣長髮起火來還是相當嚇人。
金澤滔面色漸漸地緩和下來,說:「更何況,這個仇恨還不算不上仇恨,鄰里糾紛,說到底,很多都是意氣之爭,真上升到仇恨,還有法律管著。」
這話也在理,洞頭鎮和西橋的恩怨糾紛,細說起來,大多還真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年積月累,才最後積怨成仇。
主席台下的以老支書為首的三路灣村代表,都紛紛垂下頭,這個道理,金縣長多次講過,真有解不開的仇,早就被法律苛以嚴刑,「扁擔郎」郎世文到現在墓木拱矣,要說有仇,也早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