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過三更,坐在窗台邊,浴著晚風,窗外點點流螢在月光下盈盈舞動著。|搖了搖手中的團扇,薔薇開門走到月光下,夜風吹散了白日的熱氣,習習的,分外清涼。
隔著水上長長的遊廊,遠處房間的燈還亮著,暖色的燭光倒影在水波中一圈圈地暈開。一個藍衫男子在燈下負手而立,手中拿著一卷尚未讀盡的書卷。青燈白璧,只見他從容地站著,未見有什麼樣的動作,便已是書香襲人。薔薇不自覺地走近,靠近那襲人的書香。
他似乎意識到什麼,轉身,見薔薇倚門而立,淡淡道:「進來坐坐嗎?」那樣平淡的語氣,既不是刻意地邀請,也沒有冷淡的客套,僅僅是這樣簡單的相詢。
薔薇一笑:「好。」便汲著鞋,從容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其實林序早就見到她過來了,站在遠處的月光下,那張臉上既無白日的天真甜美,也無想像中的深沉和做作。只是懶洋洋地站著,那鬆鬆握著的團扇好幾次險些被晚風給吹得脫手而去。頭髮被風吹得有些凌亂,只穿了件樣式簡單的衣裳,那樣踢著鞋慢悠悠地晃著,懶散到了極致卻給人一種異樣輕鬆的感覺。
林序倒了一杯水,遞到她手中,水是清水,帶著夏日的涼水特有的溫吞。這樣的隨便,如招待熟識多年的好友。
眼前的這個男子自顧自地磨墨,執筆,在紙上寫些什麼。那張帶著隱隱的書卷氣的臉只能說是算是中人之資,可那從容不迫的氣度,如林間的搖曳的翠竹一般,帶著幾分的孤,幾分的傲又帶著幾分的爾雅清卓,恍惚間會讓人覺得他是人間絕色。
薔薇啜著杯中的清水,輕笑了一聲:「卿本佳人,奈何做賊。」
林序從紙上移開目光,正對上那雙笑意盎然的眼睛,擱下筆:「此話何解?」
「此話何解,公子心中自知,又何必旁人多費唇舌呢?」
林序微微一笑:「不知佳人二字說的可是在下?」
薔薇偏頭笑道:「薔薇對面坐著的,只有公子。|」
林序唇畔的笑意帶著些許玩味:「原來在下在在姑娘的眼中還當得上佳人二字。」
薔薇隨手把玩著團扇,一時握不穩,扇子脫手而出,掉在了地上,她也懶得去撿:「自風氏滅族之後,出雲國歷任首輔盡出林家,身為林家的長子,被譽為京城三公子之一的林序公子自然當得佳人二字。」
林序彎腰拾起團扇,遞給薔薇:「姑娘早就知道在下是誰?」
薔薇也不去接:「我不該知道麼?」她時時在文苑聽人品評時事,時不時會聽到些小八卦,生意上也算是有了小小的耳目,自然知道與誠王交好的有哪些人,根據條件細細篩選,並不難猜到他是誰。
林序不在意地把團扇擱到薔薇身邊的小几上,看著眼前這個神色慵懶卻鋒芒畢露的女子,是的,是女子,而不是一個小姑娘。白色的裙裾拖到地上,沾著些許塵土,頭髮隨意地披散著,有些零亂,更透露出幾分不經意的嫵媚。她粉色的唇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原是清亮的眼睛因為從骨子裡透出的散漫而顯得有些迷離。雖隔著幾步之遙,可那身上散發著的若有若無的暖暖香味撩撥著人的感官。這只誘人而不自知的小狐狸啊。林序眼角瞥過窗外,微笑道:「若是早見到姑娘或許在下早便去做這竊花之賊了。」
薔薇抬眼笑道:「我以為這句話該是出自誠王爺之口才是。」
林序道:「像姑娘這樣的人物,不管是誰見了都會心搖意動,又何惜做一次採花賊呢?」那神色也看不出是真是假。
薔薇淡淡一笑,起身:「做採花賊偷香竊玉固然是風雅,但若竊別的東西,那就不妙了啊。」
「比如說……竊國。」世上偏偏有那樣一種人,能把這樣叛國之事說得天真而又渾不在意,彷彿那只是一場遊戲,輸贏錙銖只在之間。她不鹹不淡地扔下這句輕飄飄的話,向門口去。
林序對著窗外笑道:「寧,看來她對我的興趣要比對你多一些。」至少在他面前,她並不吝嗇展現一個女子該有的魅力。
「嗖」的一聲,一樣東西打破窗紗直取林序的面門,林序頭一偏,伸手接過,卻是一塊小小的玉墜子,窗外的人早已不見。
看著月光下的花影,薔薇歎了口氣,她是故意的,明知此舉很不明智,可她不能這麼一直被動下去。
「得聖女令者得天下。」當年支撐著這句話的是當年風氏一族滔天的勢力,可如今她只是一個無權無勢的小丫頭,根本沒有跟他們平起平坐的資格,更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在悅寧看來,讓她死心塌地地跟著他,最簡單最有效的法子便是讓她成為他的人。即便她幾番暗示,他仍是不改初衷。
想到她剛來時便有人在她的香爐裡加媚藥,他今日所說的話,那個一心想要篡位的王爺還能等多久呢?她無法,只能找上林序,讓他知道她可以是一顆有用的棋子,而不是一個只能當擺設的花瓶。畢竟棋子還有機會翻盤,而花瓶,不是被送人,就是被打碎。
她的資本實在有限,林序會怎麼選擇呢?
薔薇一歎,她才發現,自從跟著楚蘭若之後,她總是不得不去面對自身無法撼動的人和事。而這次,她是第一次離開楚蘭若的羽翼,竟有些戰戰兢兢。她苦笑著搖了搖頭,什麼嘛,以前碰到危險和困難也不見楚蘭若幫她分毫啊,他只會在一旁看戲,有沒有他又有什麼區別?
又在外閒晃良久,薔薇推開虛掩的門,蠟燭早就燃盡了,開著的窗戶不知什麼時候被關上,屋裡絲毫不見燥熱,許是茜袖又拿了冰塊進來。門邊的那一小塊地方撒著白色的月光,屋裡的薰香很清淡,卻不是平日裡用慣的那種。薔薇霎時警覺,剛想往外跑,一隻手便攬過了她的纖腰,她被緊緊地困在一個陌生的懷抱裡。門被帶上了,清朗的月光被擋在了門外,屋裡漆黑一片。薔薇驚呼一聲,便被灼熱的唇給堵住了。
禁錮著她的懷抱帶著灼熱的熱度,在她頸畔廝磨著的唇同樣是熱燙的,似乎要灼傷她的皮膚。薔薇什麼也看不清,只看到那雙因yuwang亮得驚人的眼睛,黑暗中那清淡而媚人的薰香在空氣中瀰漫著,無孔不入。她心裡暗叫糟糕,這是媚藥,這個人顯然是吸進了不少,若是再不擺脫他……
「你快點放開我……」薔薇急切地掙扎著,卻不曾想緊貼的身體更加刺激了那人的yuwang,伸手扯開了她的衣服,動作是毫不憐惜的粗魯,衣裳從肩頭滑落。薔薇雙手被握住,掙扎不開,她不客氣地抬腳便踢,奈何離得太近,根本就沒辦法用力。那人不耐煩地夾住她的雙腳,狠狠地在她肩上咬了一口。
「呵……」薔薇冷笑出聲:「強迫一名弱女子,想不到名動天下的誠王爺是這樣的人物。」
緊貼著她的身體一僵,動作也停了下來,對面的那雙眼睛一下子幽深如井水。
薔薇的語氣淡淡:「王爺怎麼不說話?敢做不敢當?」
不說這句話還好,一說,悅寧直接抬手,點了她的啞穴。
這個口是心非的小妖女,她平日裡在他面前演戲裝天真,裝無辜,他都縱容著。明明說的都是假話,卻那樣的理所當然,對他的刻意接近,她總能不動聲色地矇混過關。說謊便說謊吧,至少她說謊的時候愈發無辜的臉,清亮的眼睛,那種自以為得計的小狐狸一般的狡點的笑容,是那樣的讓人移不開眼睛。
她喜歡的是楚蘭若?沒關係,等他收拾了那個草包,她自然會乖乖送上門來。
可是,剛才在林序那,他看到了那個真實無偽的她,那才是她的真面目吧?光彩奪目,帶著一種不可言說的風華,慵懶而又魅惑。女人在什麼時候會對一個男人展露出她的真面目?
他又被騙了!她喜歡的人根本不是楚蘭若那個草包,那只是讓他知難而退的借口。她半夜跑到一個陌生男子的房裡,她到底想幹什麼?還是說,她真的更加中意林序?
不,他決不允許!
在這二十多年來從來沒有人敢拒絕過他,只有他拒絕別人。為什麼?在別人面前她可以毫不掩飾她的光芒,對他就只有抗拒和嘲諷?
管用什麼手段,他都要她!明知道這些媚藥對她沒用,可還是點了,不是為了迷惑她,而是為了迷惑自己。強迫?強迫又如何?只要是他想要的,沒人可以阻止——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