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古怪無比。很快,龍翔威嚴的聲音將這種氣氛完全打破,並迅速轉移了眾人的注意力:「楊凡,這場畫技比賽無月獲勝,你可心服?」
楊凡低頭道:「我本就已經心服口服,如今更是五體投地。」
龍翔點了點頭,道:「那麼,現在開始第二場比賽!」稍微一想,接著說道:「楊凡,朕聽聞你在琴上的造詣更是已達出神入化之境,不知道此傳聞是真是假?」
「回陛下,此傳聞自然為真。楊凡自出生便與琴有緣,從很小的時候便嗜琴如命,每日必彈琴自冶。」楊凡說道。
「很好,傳聞你的琴技天下無雙,每次獨自彈奏時過路飛鳥,地上爬蟲都會聚集在你身邊不肯離去。但除了你的家人,從未有人能有幸欣賞過此音此景。既然接下來的比賽有琴技比試,那麼這場就比試琴技,你可有勝他的把握?」龍翔說道。
龍翔之言分毫不錯,洛陽城一直傳聞楊家楊凡在琴上的造詣已達到了超凡入聖的無上境界,其音仿若來自天上,在河畔吹響時引來雁落魚出,在林間吹響時引來大小野獸聚集其身側,久久都不願離去。而這些如神話一般讓人難以置信的傳聞經常聽人說起,卻幾乎無人見過。在場之人中,除了幾個楊家之人,也從未有人聽過他的琴音。
一時間,他們又是期待,又是興奮。楊凡曾經說過自己所學之中,以琴為最。他又豈是個會信口雌黃之人。
楊凡右手一揮。空間戒指中一檀木長琴浮現。催動著陰陽力,使木琴懸浮在身前。右手在其上輕柔的撫摸著,彷彿那不是一把琴,而是和自己一生癡守的戀人。他有些失神的說道:「此琴名為斷紅塵,原本是我母親貼身之物,一直視若生命,在我六歲那年母親因病過世,臨終前她把此琴交予我……這是母親臨終前親手交予我的唯一之物。她過世之後,我大哭三天三夜,發誓終生不離此琴。」
他輕舒一口氣,雙手搭在琴弦上,輕聲道:「每當憶起母親,我便會彈奏此琴,十八年來,從未有一天斷過。久而久之,情融其中,意融其中。兩年前更是有了心融其中的微妙感覺。它知我心,而我亦知它心。此生……不離不棄。我從未與人比試過琴音。因為無人可配。世間之俗音,又怎配與我的斷紅塵之音相提並論,同室而奏。」
楊凡臉上的表情即是緬懷,又是傲然,卻絲毫不讓人覺得他在誇大其詞。這源於他對琴的執著和感情,他對琴的操控境界也早已超出了普通人的理解。
之前無月唱歌勝他,他還敢在曲方面與無月比試,可見他的自信。雖然同為曲,但感染力分很多種。
「今日,為我楊家榮譽,我楊凡便以此簫與無月公子比試一番,此戰……必勝!若敗,終生不再觸琴!」
他的神情,他的眼神,還有他在撫弄琴弦上時流露出的情感與氣質……這一刻,他們看到了另一個楊凡,一個優雅、憂鬱、盡顯滄桑的楊凡,而他的變化,皆因為他取出了那架木琴。
一架琴竟如此明顯的影響了一個人的心情與氣質,那麼他與此琴之間的契合,究竟已經的達到了一個怎樣的驚人程度。難怪傳聞他的琴聲舉世無雙,難怪他自言他的琴聲非世間俗音之可比。他們聽聞過劍的最高境界是人劍合一,卻從未聽聞過有人能與琴心靈相通。而他做到了,那麼他的琴音,還有誰人可及。
楊凡也緩緩閉上眼睛,然後輕緩的挑動琴弦。完全沒有過問龍翔和無月的意思,而是主動首先開始,似是覺得完全沒有必要過問。因為從龍翔提出要比琴的同時,他就知道自己已經勝了。無月歌技勝他,他雖有不甘,但坦然接受,因為他從不認為自己在同齡人中真的已經無人可及。畫技勝他,他也已心服口服,甚至暗自欽佩。但他絕不相信,自己的琴也會敗給他。因為琴是他一生的執著與驕傲,不會敗,也不能敗。
在他手指輕緩之時,眾人已經安靜下來,琴聲徐徐響起之時,偌大的廣場已經落針可聞。恍惚之間,他們竟感覺自己聽到的不是琴音,而是一陣柔柔的風拂面而來,而他們彷彿置身於一個翠綠的竹林之中,竹林的深處裡飄出清涼的簫聲,那琴聲似是從內心的最深處傳來,迴盪在他們的心間……
忽然之間,琴聲一轉,由婉轉悠長變得變化多端,他們眼前的場景也跟著發生了急劇變化,琴聲夾著冰泉之氣,忽如海浪層層推進,忽如雪花陣陣紛飛,忽如峽谷一陣旋風,急劇而上,忽如深夜銀河靜靜流淌……
琴音再次一轉,變得如泣如訴,柔腸百轉,人們猶如聽到了一個少女美妙的歌聲。心中,也逐漸映出了那個少女越來越清晰的身影。她只有七八歲大小,踏著優雅的步子一步步走來,但不管她怎麼走,都無法真正的靠近。
一陣溫暖的風吹起,暖暖的陽光灑下,空中忽然隨風舞起瓣瓣桃花花瓣,女子腳下的土地顆顆綠草野花冒尖,將大地鋪成碧綠一片,點綴著萬紫千紅。這是chun的美麗。
一陣清涼的風吹起,那個小女孩變成了一個雙十年華的女子,她嘴角噙笑,翩翩起舞。烈日當空,萬物繁盛,天地繁華,這是夏的氣息。
一陣蕭索的風吹起,少女在風中變成了一風華漸失的中年女子,她沒有了歌聲,沒有了舞姿,就那麼沉默著一步步走來,腳步沉穩篤定,蔥綠的大地此時也開始變得枯黃,萬物開始不顧天地的挽留,緩慢的衰退。這是秋的蕭條。
一陣寒冷的風吹起,女人變成了一個兩鬢花白的老人,她的腳步變得蹣跚,曾經美麗的雙眼也變得穢濁,但她依然強撐著自己,堅強的踩著厚厚的積雪一步步的走下去。陽光失去了它的灼熱,大地也已經完全失去了生機,被皚皚白雪覆蓋,也覆蓋了曾經所有的美麗與希望。最後,那個蹣跚的身影終於在風雪交加的寒風之中倒了下去,直到身體被白雪所覆蓋,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這是冬的完結。
琴音在此刻停止,定格在人們心中的是最後那白雪皚皚的世界,因為那是一個人最終的歸宿,是誰都逃不過的生命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