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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百二十七章 日久見人心 文 / 三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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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小修一個上午都有些心不在焉的,夫子在上頭講解經,他就盯著課本發呆,白冉在一旁看著他,暗暗搖頭,悄悄拿了筆在白紙上記下註解,等到回家再讓他抄到書上。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下課,夫子收齊前兩日的功課就走了,課堂裡一掃方纔的靜悄,變得人聲喧嘩,白冉幫著余小修把筆墨課本都放進書箱,推了推他的肩膀,叫道:

    「少爺,咱們走吧。」

    「哦。」余小修這才回過神,茫然地看了一眼四周,站起來往外走。

    胡天兒正和前面一個同學打鬧,見他們主僕收拾了東西就要走,連忙拽住了余小修,奇怪道:

    「怎麼這會兒就走啦,你逃學啊?」

    百川書院一個月五十兩銀子的學費不是白交的,上午下午兩堂課,中間午休書院管飯,有米有肉,雖不算豐盛,可是管你吃飽,大部分學生晌午都是留下來吃一頓飯,下午接著聽課。

    「我、我家中有事,要先回去。」余小修有些支吾。其實是余舒說好了下午要帶他去大理寺探監。

    「有什麼事啊?」胡天兒是個沒眼色的,拽住余小修不放,纏著他道:「我今天帶了新買的蛐蛐兒想和你玩呢。」

    余小修搪塞不了他,又不願意告人說他娘住了大牢,白冉見他為難,便出來打岔:「胡公子,我們家姑娘今個兒沐休,下午要帶少爺去見客,明日來了再與你斗蛐蛐兒。」

    余小修忙不迭地點頭,胡天兒只好放了他。兩人一走,就有人到胡天兒跟前咬耳朵——

    「你往後別跟余修走得太近了,我娘說他娘做過奴才,還同人私奔呢,可不要臉了。」

    胡天兒聽完,一巴掌就蓋人臉上了,低聲罵道:「你才不要臉呢,再胡說我就揍你信不信?」

    那人冷不丁挨了打,也怒了,捂著臉大喊大嚷:「我才沒胡說,不信你回去問問你爹你母親,余修他娘親是不是在侍郎府上做過奴婢,是不是和人私奔了,要她不是,我就把頭擰了!」

    這一聲喊,教室裡所有人都聽見了,紛紛扭頭看向他們倆,胡天兒氣地臉都紅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撲上就把那人壓到在地上,揮拳就砸:

    「你再放屁,我揍不死你!」

    余小修娘親的事,他怎麼會不知道,他外公可是大理寺卿郭槐安,就連昨個兒審案的事他都知道,可是知道又怎麼了,他就愛和小修玩,誰也管不著!

    兩人扭打到一起,桌子椅子都撞翻了,教室裡兩個女孩子尖叫起來,卻沒誰敢上前勸架,生怕被他們誤傷。

    有個男孩子機靈,擠出人群就想去找夫子,一扭頭卻看見了不知何時站在後門的余小修,再一眨眼人就不見了,他揉了揉眼睛只當是看花了呢。

    余小修走地飛快,下了長廊,看到書院的大門,他幾乎是跑了起來,白冉抱著書箱緊追在他身後,不敢大聲喊他,還好出了書院的大門,他就停了下來。

    「少爺,」白冉跑到他身邊,看到他咬著腮幫子紅著眼,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模樣,便忍不住安慰道:

    「那人信口開河,你不要往心裡去,你看胡少爺不是教訓他了嗎?你消消氣,千萬別哭啊,一會兒姑娘來接你,看到你這樣子,肯定要問的,讓她知道書院裡有人欺負你,還不得大發雷霆。」

    余小修用力地抽了下鼻子,悶聲道:「你放心,我才不哭呢,又不是小姑娘。」他低頭看著腳尖,又道:「我剛才不是故意要跑掉的,我就是、就是怕胡天兒知道了我娘的事,會瞧不起我。」那是他長這麼大交的第一個朋友,他不希望失去這份友誼。

    這種事白冉就不好再勸了,路遙才能知馬力,日久方可見人心。

    ***

    余舒上午到司天監露了個面就走了,先到忘機樓打包了兩份酒菜,一份帶給薛睿,一份帶給翠姨娘,換乘了馬車,再到百川書院去接上余小修,去大理寺探監。

    薛睿擱了手頭上的案子,親自帶他們姐弟倆去了大牢,翠姨娘犯的不是什麼大事,就被關在女號,從牢頭到獄卒都是女差。

    值得一提的是翠姨娘和尹鄧氏就住在隔壁間,昔日的夫人和丫鬟今日就隔著一道土牆,同樣的灰頭土臉,看不出誰比誰高貴,甚至於受了刑的尹鄧氏死氣沉沉地趴在木板床上,比翠姨娘更要顯得狼狽。

    薛睿叫來牢頭給余舒帶路,就在外面等著,並沒有跟著他們入內。

    翠姨娘一看見跟在余舒身後的余小修,就從牆角爬了起來,她的身上還裹著一床棉被,哭得是兩眼淚,抓著牢門期期艾艾道:「我的兒啊,你怎麼跑來了?」

    余小修伸手給她握著,澀聲道:「娘,您沒事吧?」

    翠姨娘邊哭邊笑:「沒事,能有什麼事,有你姐姐的面子,住在牢裡頭也沒人敢欺負娘。」

    這話聽著順耳,余舒挑挑眉,看著蓬頭垢面的翠姨娘,多少覺出來點兒不同以往。她沒有深究,讓牢頭把門打開,拎了酒菜進去,等到翠姨娘和余小修說完話,她也擺好了吃喝,招呼他們坐下。

    牢房裡多得是乾草,余舒不嫌髒,拉著余小修席地而坐,給翠姨娘倒了一杯辣酒,道:

    「喝吧,暖暖身子,夜裡好睡。」

    簡單一句話,卻不知觸動了翠姨娘哪根神經,竟又掉了淚,一邊哭,一邊說:「我想了一夜,是我對不住那死鬼。」

    余舒盤著腿,不接話,就聽她在那兒自言自語:「你爹是個好人,他生前沒有虧待過我,就是他死,做鬼也沒忘記保佑我平安,我是個糊塗人,分不清好壞,這些年一直記恨他,他死我沒能替他守寡,也沒替他照顧好兒子閨女,幸虧你們兩個爭氣,不然等我也死了,真沒臉到地底下見他。」

    說罷,就捧著那杯酒一口氣兒喝了。

    余小修不知說什麼好,就一個勁兒地給她夾菜,余舒自顧自地斟酒小酌,想到余父,也是滿心感慨,卻沒有和翠姨娘談心的興致。

    酒足飯飽,余舒就帶著余小修離開,路過尹鄧氏的牢房,朝裡看了一眼,和他們來時一樣,她躺在簡陋的木床上一動不動,就像是睡死了。

    余舒嗤笑一聲,便不回頭地出了牢房。

    薛睿公務在身離不開大理寺,就將姐弟兩個送到了大門外,余舒讓余小修先上馬車等她,她和薛睿走遠了幾步,站在街邊說話:

    「今天早上王御史上門來賠禮道歉,被我罵了一頓。」

    薛睿一笑,問她:「那你出氣了嗎?」

    看到余舒笑嘻嘻地點頭,他就滿意了。本來他威逼王礁去向余舒賠罪,就是為了讓她出一口氣,壓根沒想著她會原諒人家。

    「我上午在坤翎局見到景塵,」她一手掩口,生怕叫人聽見,湊近了他悄聲道:「聽他的口氣,皇上擱置你們薛家不辦,是要先收拾了東菁王。先前姜嬅不是求你送她們出京嗎,你是不是已經答應了她?」

    薛睿面不改色,點頭道:「我已應下。」

    余舒歎了口氣,心說要是薛睿沒答應還好,實在不行就推了,可是知道他一言九鼎,從不食言,這下勢必要鋌而走險了。

    「那你都安排好了嗎,幾時動身,需不需要我幫忙?」她忍不住打聽,算一算日子,東菁王應該接到派兵的聖旨了,他從是不從,就要看姜家母女逃不逃得出去了。

    薛睿接觸到她躍躍欲試的眼神,失笑道:「又不是什麼好事,你就不要摻和了。」

    余舒撇嘴道:「不說算了,我還不想聽呢,走了。」

    她二話不說轉身就走,倒也不是真的不高興,薛睿會瞞著她,不是因為不相信她,而是不想她也被捲進來。

    薛睿目送她坐著馬車離開,這才換上一副不苟言笑的表情,轉身進了大理寺,遇見相識的同僚,卻不像以往那樣笑語寒暄,只是矜持地點點頭,擦身而過。

    回到府上,余舒看出余小修有心事,問了他兩句,見他不肯說,就放他去醫館找賀芳芝做學徒了。

    時辰尚早,余舒就讓人燒了滿滿一大桶熱水洗澡,洗完出來太陽還沒下山,她有些犯困,就草草擦乾了頭髮,躺在榻上打盹,睡的迷迷糊糊時候,感覺到有人給她蓋被子,一睜眼,就看見了輕手輕腳扯著棉被兩角的安倍葵。

    「葵子啊,」她打個哈欠,側身支起一隻手臂,枕著腦袋看了一眼窗外暮色,問她:「你今天沒去找白冉識字嗎?」

    安倍葵聲音軟軟地答道:「去過了,剛剛回來。您不再睡會兒嗎?」自從余舒派了她去跟白冉識字唸書,她漢話說的愈發精準,就連兒化音都聽著都不差什麼。

    余舒笑笑道:「不睡了,待會兒吃晚飯呢,你陪我說說話。今天都學什麼了?」

    安倍葵就在腳踏上曲膝坐下,仰著紅撲撲的小臉道:「學了好幾個節慶日子,有端午節、重陽節、臘八節,還有元宵節。」

    「你們倭國不是也有這樣的節日嗎?」據她所知,東瀛島國的曆法傳自中土,大安應有的節日,倭國也都照搬照學。

    「有是有的,就是不大一樣,」安倍葵細數道:「白小哥說,端午節要吃粽子,重陽節要喝雄黃酒,臘八節要熬臘八粥,元宵節要滾湯圓兒,這些點心葵子都沒吃過呢。」

    余舒哈哈一笑,「原來是你饞了。」

    安倍葵靦腆地說:「姑娘,後天就是臘八節了,白小哥還告訴葵子,富人家裡往往都會施粥給窮人喝,我們府上也會在外面施粥嗎?」

    余舒被她問住了,之前沒人在她面前提過這回事,她也壓根沒想起來,這種行善積德的好事,倒是可以做一做。

    就不知她現在讓人去準備施粥的事,還趕不趕得及,今兒個都初六了。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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