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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百八十六章 黑拳 文 / 三月果

    尹元戎不能阻止薛睿把尹元波帶走,也不可能像沒事人一樣回他的溫柔鄉,等到薛睿景塵離開之後,他就匆匆趕去了他二叔的侍郎府。

    正是戌時月上,尹周嶸夫婦都睡下了,聽到門外通報聲,尹侍郎叫人進來點燈,尹鄧氏不悅地披著衣裳坐起來,念叨道:

    「這大半夜的,有什麼要緊事不能等明天麼。」

    尹周嶸道:「你不用起來了,接著睡吧,我去看看元戎有什麼事情。」

    這時候門外值夜的管事貼著窗子急聲道:「老爺、夫人,快起吧,似乎是三少爺出了事,被官府的人抓走了。」

    「什麼!?」尹鄧氏頓時清醒了。

    不到一盞茶的工夫,夫婦倆就收拾完整,一先一後趕到了前院,見到尹元戎,聽他三言兩句說了個大概——

    「元波先頭在蘅蕪館喝多了酒,當眾說了幾句渾話,辱罵了司天監的一位女官,被大理寺少卿薛睿撞見,斷定他侮辱命官,蔑視朝廷,將人帶去了大理寺問刑。」

    他這話學的有講究,避開細節不提,撇清了干係,免得眼下糾纏不清。

    尹鄧氏一聽,火冒三丈,氣的卻不是尹元波在外頭闖禍,「怎麼他說抓人就抓人,還有沒有王法!」

    尹元戎暗翻了一記白眼,心說慈母多敗兒,尹元波會變成一個不學無術的混球,全要歸功於他這位二嬸。

    什麼是王法,薛睿身為大理寺少卿,確有提刑之權,人家抓人抓的名正言順,尹元波這回犯在他手裡,活該要倒霉了。

    「元戎,那可是你親弟弟,你就眼睜睜看他被人抓了都不管嗎!?」尹鄧氏氣頭上,口不擇言。

    「行了。你少說兩句,」還是尹周嶸沉得住氣,喝止了衝著尹元戎發火的妻子,歉然對尹元戎道:

    「你二嬸氣糊塗了。別聽她瞎說。你說元波被薛家大公子帶去大理寺了,是多久之前的事?」

    尹元戎根本不拿尹鄧氏當回事,不與她計較,面對還算沉得住氣的尹周嶸,好心提醒他:

    「大約半個時辰了,二叔你快跟我去大理寺尋人吧,耽擱久了,恐怕元波會吃苦頭,那薛睿豈是好相與的。」

    薛睿一反常態地不給他面子,態度強硬地將尹元波帶走。尹元戎就知道事情不妙,這會兒八成已經對人用了刑。

    尹鄧氏急忙催促尹周嶸:「老爺,你快去救救咱們元波,可不能讓人欺負了他。不行就讓人去相府請爹出面,無論如何都要把元波帶回來。大理寺那種吃人的地方,他怎麼待得下去。」

    「胡鬧,」尹周嶸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一點小事,也好驚動父親,你在家等著,不要給我添亂。」

    說罷。轉頭便吩咐下人備馬,連馬車都不套了,和尹元戎一起,快馬加鞭趕到了大理寺衙門。

    只是他們終究來得遲了,尹元波早就挨滿了五十杖刑,被打的半死不活。讓薛睿丟進了臨時關押嫌犯的大牢裡。

    處理完這件事,薛睿沒有走,他算到尹元戎不會撒手不管,於是等著人找上門來。

    一照面,尹周嶸還算客氣。對著與他平級的薛睿拱手行禮,道:「薛大人,敢問我兒現在何處?可否容我見他一面。」

    他閉口不提尹元波犯的錯,是想著先見到人,問清楚前因後果,再想辦法把兒子撈出來。

    薛睿也很客氣,還手回禮,瞥了一眼充當背景的尹元戎,正色道:「令公子公然編造謠言,陷害朝廷命官,俱已認罪,況且他身無功名,罪加一等,已被我杖責五十,關入牢獄,刑滿一個月才可釋放。尹大人要見他,等明天一早到衙門登記,再去牢中探視吧。」

    尹周嶸傻眼,萬萬沒有想到會是這個樣子。

    話說回來,這年頭誰沒罵過幾句當官的,就是罵皇帝的都有呢,罵官是罪,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就看官府怎麼判了。

    最嚴重的就是打上五十棍,再加一個月囚刑。

    回過神了,尹周嶸便覺惱怒,忍不住伸手指著薛睿質問他:「你沒有升堂問案,沒有對證供詞,就這樣斷了我兒的罪過,你這叫動用私刑你知道嗎,你就不怕我到都察院告你嗎!」

    尹元戎別過頭,不忍心聽下去。

    薛睿臉色嚴肅,道:「尹大人嚴重了,身為大理寺少卿,本官本來就有隨時提刑的職權,今晚遇見令公子罪行,我當場便審問了他,是我親眼所見親耳所聞,人證物證俱實,這裡有供詞一份,你可以看看再說。」

    說著,就從桌上拿了尹元波供認的事實,包括他在蘅蕪館罵余舒那些話,編造余舒在尹夫人生辰宴上勾引尹元戎的事,薛睿都一句不落記了個清楚。

    尹周嶸看到一半,臉都青了,不敢回頭去看尹元戎什麼臉色。

    薛睿接著火上澆油道:「實際上,尹元波陷害的正是司天監女官余舒,她在水陸大會之後承澤聖上恩典,御賜封號淼靈女使,卻被令公子辱罵封號,實在夠得上藐視聖恩,我已經從輕發落,不然他有如此忤逆言行,尹大人你也難辭其咎。」

    余舒的封號誰給的,那是皇帝親口封的,浸淫官場多年的人都該看得出,余舒的名聲雷動,不過是為給兆慶帝的聖君之名正名。

    誰要壞她名聲,就是和兆慶帝過不去。

    所以寧王聰明地選了尹元波這枚棄子,一個尹家並不起眼的小少爺,就是鬧大了,也可以隨時隨地棄之不顧。

    藐視聖恩,好大一頂帽子,尹周嶸接都接不住,頓時就蔫了,捏著那份供詞,再不敢叫囂著要告薛睿瀆職。

    尹元戎「嘖」了一聲,站在他二叔背後,沖薛睿瞪眼:薛大郎,你過了啊!

    薛睿對著他輕輕一撇嘴角,語氣緩和下來:「不過尹大人放心,依我看令公子是一時失口。並無忤逆之心,這就算了,但他陷害朝廷命官一罪,卻是千真萬確。無可推卸。」

    尹周嶸憋著一肚子火氣,無處發洩,硬邦邦對薛睿道:「我方才失態,薛大人勿怪,你既然是秉公辦案,我無話可說,告辭了。」

    他心知在薛睿這裡討不了人情,便不多停留,當即離開大理寺,另尋辦法解救尹元波了。

    尹元戎倒是留下沒走。尹周嶸走了,他懶得做戲,對著薛睿冷嘲熱諷了幾句:

    「薛大人真是衝冠一怒為紅顏啊,那位余女御若是知道你為她不惜開罪我們尹家,保準會對你死心塌地。以身相許。」

    薛睿收起供詞,冷笑道:「你腦子裡除了男盜女娼,就沒點好的嗎?人人皆知余舒是我薛某人的義妹,偏有人不長眼地針對她,這回算你聰明,沒有跟著攪這攤渾水,不然有你後悔的。」

    遭他鄙視。尹元戎怒道:「我幫了你,你還反咬我一口,早知道我就承認見過那位余姑娘,我看你如何收場!」

    薛睿一頓,忽地轉頭看向他:「你說什麼?你見過她?」

    他不曾聽余舒提起,原以為全是尹元波胡編亂造。難道另有隱情?

    尹元戎沒發現氣氛不對,自尋死路道:

    「哼,尹元波也不算說謊,那天我二嬸生辰,我是被他們拉去喝酒。然後尹元波把我騙到他家後院,就撞見你那義妹衣衫不整躲在廂房中,後來我二嬸來了,大家都秉著息事寧人的想法,沒有傳出去罷了。你義妹倒是不笨,擺明了是我二嬸想要撮合她和尹元波,被我壞了好事,她沒有嚷嚷是對的,嘖嘖,其實我沒有看清楚,她就脫了件外衣,裡面——」

    話沒說完,面前風動,尹元戎反應極快地向後仰去,可還是沒能躲過薛睿的長拳,一下砸中了他的下巴。

    「嗷!」尹元戎吃痛地後退了兩步,嘗到嘴裡血氣,捂著下巴,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看著收拳的薛睿:

    「你發什麼瘋!」

    薛睿握著拳頭,他本來目標是他的眼睛,被他躲了過去,不過他這一拳發洩出來,怒氣就打了折扣,沒有再拿尹元戎出氣。

    甩了甩手,他面無表情地說:「許久沒和你過招,你的身手竟退步到這地步,真不知你是怎麼當上的羽林軍統領。」

    面對薛睿的無理取鬧,尹元戎氣的牙齒打顫,一不留神就被他帶偏了,不服大叫:

    「放屁,有種你不要出黑拳,我們倆來比劃比劃啊!看我不揍得你滿地找牙,哭爹喊娘!」

    薛睿淡淡一句:「我爹去世很多年了。」

    就把尹元戎堵的沒了脾氣。

    「不和你一般見識,我走了!」尹元戎氣呼呼地離開了這裡。

    此時,薛睿才露出陰沉的臉色。

    阿舒沒有告訴他在尹家被人欺負的事,是不是他平日裡表現的太過忍讓,叫她以為,他不能托付,就連她被人羞辱,都不能幫她出氣嗎。

    她是他未來的妻子,如果連保護她都做不到,他何談丈夫?

    尹周嶸回到府上,已經三更半夜,尹鄧氏還沒有睡,就在前院客廳裡等他,見人進門,忙迎上去。

    「元波呢,怎麼元波沒有和你一起回來?」

    尹周嶸揮退下人,轉過身,一巴掌蓋在了尹鄧氏的臉上,低聲怒斥:

    「蠢婦!」

    尹鄧氏被他打蒙了,夫妻多年,一直相敬如賓,這是他第一次對他動手。

    耳朵嗡嗡直響,尹周嶸的怒罵在耳邊迴盪:

    「都是你把兒子給教的這般混賬,我就知道,早晚有一天他要毀在你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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