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雪元死後,太史書苑載道樓就被封了起來,每天都有大理寺官差外把守,閒人莫近。
湛雪元屍首被湛家京城家奴領了回去,湛氏祖宅江西,接到噩耗再來安陵,也是一個月後事情了。
根據仵作驗屍結果,湛雪元是死於七月十五日凌晨,凶器是繩索類物,而她被投屍那口井附近,則掉落了景塵院士簽。
薛睿親自錄取了幾個與她相熟學生口供,確定湛雪元遇害前一天晚上,沒有回湛家京城別館,而是獨自留了女捨過夜。
另外藏守門人曾見過湛雪元憑借院士簽進入頂樓。
負責院內巡邏護衛則一致表示案發當天凌晨,沒有載道樓附近看到什麼可疑人物出沒。
除此之外,再無別可靠線索。
而這當中大兩個嫌疑人——發現屍體那個僕役,還有藏守門人,又都有人可以證明他們不場。
那個守門已經五十來歲了,看上去就不像是能抬得動人,那個掃地僕役,卻是個瘦精幹巴小子。
於是,這又成了一樁懸案。
薛睿這天早上又來了太史書苑,隨行只帶了一名捕,他進到藏中,慢慢從一樓轉到了三樓。
每層樓上都擺放著整排整排書櫃子和書架,兇手想要藏當中不被發現,簡直太容易了。
按照他推測,湛雪元是天不亮時候就偷偷潛入了中,然後被提前藏匿某一隻書櫃後面兇手,從背後偷襲,以繩索勒死,再將她屍體背到樓下,投入井中,以此延遲被人發現屍體時間。從而尋找脫身機會。
這當中疑點有很多,比如,藏門外有鎖,鑰匙守門人那裡,每天辰時過後才開門,允許學生入內,湛雪元是怎麼悄無聲息地進來?
又比如,湛雪元從何處得到景塵院士簽。她鬼鬼祟祟地到藏來是想找什麼東西嗎?
這些疑問,似乎只有死去湛雪元才能解答,但是薛睿知道,同曹幼齡遇害經過相同,湛雪元也是被兇手或是同夥利用什麼事物引誘到了案發地點,再進行殺害。
這前後兩起兇案。兇手都謹慎可怕,沒有目擊證人,案發地點被收拾整齊乾淨,地上連一個腳印都沒有留下,完全查不出湛雪元臨死之前找什麼。
所以薛睿才能肯定,掉落井邊院士簽,不是兇手搬運屍體當中不小心遺落,而是他故意留下線索,指向了景塵。
這一次卻不是栽贓嫁禍。兇手意圖,是於告訴那些知情者,他殺人,是衝著大安禍子去。
這樣神不知鬼不覺手段,皇上一旦耳聞,不可能不著急上火,大可能,就是安排景塵和余舒婚事,這麼一來。也就完全暴露了余舒。
「謹慎、聰明。還有自信。」
薛睿揣摩著兇手特徵,腦海中描繪出一個模糊形象。眼中不停閃動,竟有些興奮起來。
都說棋逢對手將遇良才乃是人生事,對他來說,遇上一個聰明狡猾兇手,亦是難得。
「大人,又有什麼發現嗎?」捕期待地問道,因為這起案子,他們幾個兄弟幾天沒能好好睡一覺了。
薛睿站三樓窗邊向下看,正好望見那口井,轉頭對屬下道:
「這裡裡外外都檢查過了,沒有旁可疑之處,等到明天,便撤了禁令,不必再派人來守著。」
「這,是。」
薛睿又轉回身,一掃眼前層巒疊起書山,眼中墨色翻動,心道——你且藏好了,等我來抓你。
***
余舒去了一趟建成敬王府,那裡見到了劉曇。
她原當劉曇是找了借口想要拉攏她這個淼靈使者,誰知人家真是讓她來相看宅院,從頭到尾,都圍繞著風水堪輿,沒多一句題外話。
余舒也沒白來,敬王府風水不用說那肯定是好,工部出人出力,司天監則派了兩位精通宅學風水大易師參與設計王府堪輿圖紙,標準福祉豪宅,一絲兒不錯。
她這一趟觀賞下來,大小庭院,有劉曇從旁解說,倒是不費力氣地偷學了兩手。當然,劉曇也只是領她看了外院佈置,內院是不會讓她進去。
「蓮房以為,本王這敬王府修造如何?」
「王爺找我前來,卻叫我見拙了,論及算術,安陵城沒幾個比得過我,可要說這風水學問,我是給幾位大師提鞋都不夠呢。」余舒搖頭自損。
自從七夕那一回後,她劉曇面前就沒故意裝那麼生疏客氣了,畢竟是她閨蜜未來夫婿,只要劉曇別想著招攬她當小弟,不妨和和氣氣。
劉曇微微笑道:「可你那呼風喚雨本事,天底下都無人會。」
「也不能這樣說,還有我師父呢。」
「令師怕已是神仙中人了,怎可與凡人相提並論呢。」
余舒不耐煩和誰恭維拉扯,遂道:「王爺龍虎山休養,見過老神仙還少嗎,我常聽人說,那道派老真人,有活了幾百歲呢。」
劉曇搖搖頭,「哪裡有幾百歲長壽,師門長老中年紀大,去年才度過九十九歲高壽。」
余舒很想向他打聽打聽龍虎山上事情,但又怕劉曇敏銳察覺什麼,於是就把話題扯到了別地方。
兩人閒聊了幾句,有僕人過來耳語,劉曇神情變化了一下,轉頭對余舒歉然道:
「本來想請了表兄,同你們一齊午膳,嘗一嘗南方今早送來活魚,不巧有些急事,本王得出門一趟。」
余舒識趣,「王爺有事且去,我這便回去了,左右大哥正查案,怕也抽不出空來與我們吃喝。」
這就請辭了,劉曇本來要親自送到大門口,余舒推拒,被管事送了出去。
她一走,劉曇便皺起眉頭,扭頭問那僕人:「你把才纔事再說一遍。」
那僕人垂著腦袋道:「有人昨天晚上乾元街一間楚館中,見到了十一皇子。」
劉曇臉色陰晴不定,前不久欽差無頭案中,劉翼不敵寧王狡猾,被兆慶帝一怒之下攆出了京城,這才幾天工夫,人就抗旨跑回來了?
寧王呢,這會兒還「老老實實」地寧王府中面壁吧。
「主子?」
「讓人去別館請司徒先生前來。」
「是。」
「再讓人去乾元街上盯著,確認一番。」
這個事情,倒是有些文章可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