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薛睿在余舒的勸說之下,總算是暫時放下了手頭未完的公務,陪她回了一趟忘機樓。【】
兩人熬了一個下午,身上汗的不行,各自回房去洗溫湯,換上一身清爽,半幹著頭髮坐在一張桌上吃了晚飯,胃口竟比前幾日都好。
「難得你輕閒一晚,我就不家去了,咱們到樓上涼快涼快,說說話兒吧。」
飯後納涼,余舒提議到樓上天井小酌,正合薛睿心意。
自從余舒在露台一角佈置了風水池,這天井道上的空氣到了夜間愈發地清新涼快,點明兩盞碧紗罩燭,就在圍欄一旁擺著短榻方幾。
銀頸錫壺裡盛的是醴泉酒,繡盤上拼著三色的蘇荷吹葉卷,余舒和薛睿面對面坐著,可以賞風賞月,更有檀爐送香。
余舒白日心事,早有預謀,為從薛睿口中套話,好有更多瞭解,就趁著良辰美酒,正好向正主打聽,給他斟上薄酒後,按住他的杯口不讓他拿,笑瞇瞇道:
「光是喝酒沒意思,大哥,咱們來做個遊戲吧。」
薛睿又黑又亮的眸子在她看似乖巧的臉上溜了一圈,點頭說「好」。
接著就見她左手一翻,從袖口摸出三枚六個點的酒骰子,丟進一隻白碟子中,發出「呵啷啷」一串響。
「哪兒來的骰子?」薛睿問。
「客人喝酒時候玩兒的,我讓貴七找了一副新的。」其實這骰子是她前陣子串好了水晶珠子後心血來潮,弄了幾個試運氣的。
「你要與我賭骰子喝酒?」薛睿半含著笑意,戲謔她:「依你的手氣,只怕這一壺酒還不夠你一個人喝的。」
余舒搖搖手指,將那盛骰子的白碟沿著桌面慢慢推到他面前,「酒是助興,咱們不賭酒,賭別的--擲大小,看點數。輸者不必罰酒,就換一句實話如何?」
薛睿頓時有了興趣,手指撥動著那幾粒方骰,「意思是說我若比你的點數大,問你什麼你便要老實答我什麼?」
余舒白眼道:「誰的點數大聽誰的。」
「唔,」薛睿遲疑地撫過下巴,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只是問話。這樣還是單調,不如我們再加一樣骰令,如何?」
「骰令?」余舒倒是不陌生這個,記得忘機樓開張那一日,與薛睿相熟那一夥王公貴女來捧場子,玩的就是這個。她還因此惹上了那個嬌縱的息雯郡主。
所謂「骰令」,是酒席上最簡單的玩兒法,即是輸的人要乖乖聽贏的人吩咐,讓做什麼,就做什麼。
「怎麼,你怯了?」薛睿輕笑,一根手指將那白碟子推了回去,擺明了她不答應,他就不玩了。
就知道他不好糊弄。余舒笑著咬牙,為了釣他上鉤,一點頭答應了:
「就這麼招,不過只能二選一,要麼問一句實話,要麼就行骰令。」
薛睿忍笑:「若是你抵賴呢?」
余舒拿起那一壺醴泉,往案幾中間重重一擱,豪氣道:「誰抵賴誰就把這一壺酒都干了!」
薛睿手一伸,便將那只白碟子又勾回面前。怕她反悔似的:「我先來。」
一揚手。三粒骰子落地,相碰了幾下。停住--三點,五點,六點。
「十四點,該你了。」
最大不過十八點,頭一回就讓他丟了個十四,余舒不得不承認薛睿運氣很好,不過--
她可是留了一手的。
余舒偷抿著嘴角,不著痕跡地拉了一下左袖,蓋住那串黃水晶珠子,伸出左手拿了骰子,輕輕一握,拋落白碟。
「呵啷啷--」
五點、六點四點。
薛睿面露訝色。
「十五點,哈哈,我大,」余舒沒有失手,得意地笑起來,手臂交疊在桌上,探頭向前朝薛睿眨眼:
「我問你,要說實話啊。」
開局不利,薛睿無奈道:「你問。」
「你兒時是什麼樣的?」
這話一問出口,薛睿就心知上當,不悅道:「不是說問一句實話嗎,這也算是一個問題?」
余舒無賴道:「怎麼不算,我是說問你一句實話,卻沒說只要你一句話就答清楚,我只管問問題,答不清楚就怪你了。」
「你你這丫頭。」薛睿哭笑不得,心裡卻因為她第一次主動問起他的事而有些高興,好不容易等到她開了竅,他哪裡會反悔,於是就一邊瞇著眼睛回想,一邊慢悠悠告訴她:
「我記事起,就在祖父膝下受教養,四歲時啟蒙識字,六歲入家學,八歲時通六經大義,九歲時拜了先帝太子少傅王崇安為師,十二歲能做文章,十四歲頭年科試。」
余舒正興致勃勃地聽著呢,突然就沒了,眼睛往上挑了一下,示意他接著說。
薛睿卻搖頭:「就這些了。」
這算什麼?余舒氣結,她要聽的是他成長的經歷,可不是他如何枯讀書的,於是不滿道:
「你敷衍我,難道你兒時都只是讀書做學問嗎,還有你爹你娘呢?」
薛睿有一瞬間失神,隨即垂下眼睛,濃密的睫毛攔住了眸中幽光,聲音平靜地像是在說別人家的事:
「沒有騙你,大約我記事起,父親就已過世,母親染疾失明,常年安居在深宅,祖父恐我憂思而荒廢功課,偶爾才能見她一面。」
余舒愣住,眼見他話音落下舉杯仰盡,腦中聯想,浮現出一幅畫卷--小小的男孩兒喪了父親,被嚴厲的祖父帶在身旁,為見母親一面,從早到晚聽話地背書默字,一日復一日,那勤奮讀書的身影漸漸拉長,同眼前這溫柔俊朗的青年重疊。
恍然回神,她心尖上輕輕顫了一下,鼻子竟有些酸酸的,心中想:
都道他是天生富貴C躋掠袷車難Υ蠊鶭潾港W胨虜y筆悄茄x疑啈遝扂?
她倒不後悔追問他,只是,只是有些心疼罷了。
「大哥。我」
「呵呵,你做什麼哭喪著臉,是你要問的,我實話實說不好麼,早知道就該說假話哄哄你,」薛睿看出她不自在,便故意逗她。
余舒硬是擠出了一個笑容,聲音卻難免有一點沙啞。道:
「不要,你還是說實話--這次換我先擲骰子。」
她這回換了右手撿起碟子裡的骰子,這回沒做小動作,撒手丟下去,看到骰子停下的點數,忍不住抖了下眉毛。
三點。二點,一點。
好爛的手氣。
「哈,」薛睿輕笑一聲,伸長手,也是一撒。
五點,三點,兩點。
「十點,這次是我大,」他手指在平整的酒案上輕叩了兩下。目光覽過她餘韻未褪的臉龐,幽深了幾分,忽然側身,撫平了衣衫,一隻手墊著腦側,一隻手拍拍膝蓋--
「你過來,坐到我腿上。」
看他動作,聽他無禮要求,余舒臉色一僵。方才對他那點兒心疼瞬間丟到南疆去了。
薛睿見她不動。忍住笑,又輕拍了一下大腿。催促道:「快點兒,莫非你想抵賴?」
「」這逮著便宜就占的傢伙。
余舒沒好氣地瞥他一眼,隨即站起身,兩步走到他跟前,扶著桌子,沉住氣往他腿上一坐。
堪堪挨著他一點衣裳料子,她眼珠子一轉,手便撐著桌子,打算站起來,誰知薛睿比她還快一步,手臂一收,勾住她腰肢,稍稍用力,就將她摁在了他腿上。
余舒一慌神,下意識就去掙脫,然而扭動了兩下身子,就紅起腮幫,呆住。
這天熱,兩個人傍晚洗過澡,都換上了輕簡的衣裳,一層輕羅一層紗,單薄的料子,擱不住她磨蹭兩下,就能觸覺到他衣下大腿肌膚的緊實與溫熱。
她輕咬起牙齒,識相地不敢再亂動,就這麼一停下,便被薛睿又一手環過了肩膀,帶著一點小心翼翼將她半個身子抱在他膝上,俯首貼近她弧度姣好的側頸,發出滿足的低笑聲。
「下午在館中,便想這樣抱著你。」
在那悶熱難忍的籍案館裡,整個下午,她就安安靜靜地陪在他身側,不在乎他那時的不堪,也不嫌枯燥無味,不管他正在做什麼,就只是單純地陪伴著他這個人--一如他少年時最初的寄望。
天曉得,他廢了好大耐力,才按捺住沒有在察覺到她悄悄落在他身上的視線後,在那種場合中,輕慢了她。
余舒在他的坦白聲裡,一雙杏眼變得軟和,臨時改了主意,推拒的手抬到一半,輕擦過他肩頭,繞到了肩後,慢慢勾住他脖子,十指交纏,鼻尖蹭到他飽滿的額頭,嗅到了男人獨有的溫沉氣息,心湖裡就好像投進了一塊發亮的石頭,蕩起一**漣漪,眼看著它一點點沉下去。
這個男人,喜愛她,雖不知緣來為何,卻是再真心不過。
薛睿敏銳地發現了她的迎合,心間一悸,將頭從她肩上抬起,仰望進她黑白分明的瞳色,在皎白的月下,不摻一絲雜色地看著他,純粹的,讓他心渴。
「阿舒。」
一聲低喃,他再難自抑,手上用力,仰頭吻上她柔軟的嘴唇,起先是略帶試探的含弄,發現她並不抗拒後,才慢慢深入,愛憐地舔濕了她輕顫的唇,誘哄著,探進她香濡的口中。
若不品嚐,他怎知這口伶牙俐齒,會是這般甜蜜可口。
唇齒相依,余舒被他親的腦子發熱,微微闔著雙眸,臉腮浮紅,只覺得他舌頭在嘴裡舔來舔去的磨蹭,便哼嚀一聲,咬住他亂動的舌尖,使勁兒的吸吮了一口。
這一下可要命,薛睿腰間竄過一陣酥麻,呼吸沉下,夾緊了兩腿,免得嚇到她,一面又捨不得放開,更加摟緊了一些,硬邦邦的胸膛貼住了她胸前綿軟,緩緩廝磨,當中妙處,不可言喻。
昏黃紗燈下,他一雙桃花眼亮的勾人,左手順著她肩膀滑下,隔著薄薄的衣料,輕揉著她柔韌的背脊,一寸寸下移,不知不覺,竟蹭到她腰下,罩住她一片彈軟的臀股,心神搖曳,忍不住用力揉了一把。
「嗯」
余舒一下子睜開眼睛,感覺到他在她身後得寸進尺的揉捏,又羞又惱,微微氣喘著躲開了薛睿的親吻,把手繞到背後,抓開他的爪子,用力掐了他一下,免得繼續下去,擦槍走火,不好收拾。
「不、不許亂摸。」余舒氣短地靠在他肩上,小聲訓斥,怕招了人來。
薛睿被她一掐,也從情迷中暫緩了精神,雖覺得可惜,卻也知足,強壓下心中火熱,順勢握住了她的手指,拉到面前親了親,嗓音低啞地哄著她:
「莫生氣,我只想親親你,阿舒,你真好,大哥心中歡喜極了,你摸摸我胸口,可是跳的厲害。」
饒是余舒平日臉皮厚,於情愛上卻沒多少經驗,被他句句露骨情話說得耳朵燒紅,可是儘管羞臊,她還是輕哼一聲,一手探向他滾燙左胸,果然發現他怦怦心跳,如雷如鼓。
愣了愣,她不由自主將手貼到自己胸口--
片刻後,余舒抿住了嘴唇,不許它咧開,肩膀抖動,眼裡卻氾濫了笑意,到底忍不住,輕捶了他的胸口,趴在他肩上,吃吃嬉笑起來。
「呵,哈哈」
她和薛睿,差那一點,她總算知道是什麼,原來問題不在薛睿,而是在她--她不是擔心他不夠癡情,卻是怕她自己不能夠全心全意地待他,負了他的一往情深。
現在,這一點疑慮卻沒了,因為方纔她劇烈的心跳,明明白白地告訴她--她為他心動不已,又豈會辜負。
薛睿雖不知她突然樂個什麼,卻愛聽她笑聲,撥弄她肩上蒳淶姆7浚s髡蕉墓J@ri渙耍p懦鏨食篥?
「還要繼續玩兒嗎?」
這遊戲極好,就是有些磨人。
余舒晃晃頭,輕戳著他肩膀,笑歎道:「今天就到這兒,改日再來。」
「好吧,聽你的。」薛睿在她額角親了親,吸了口氣,扶她站好,他也坐直了身子,抬手整理她凌亂的衣裳,眉眼溫柔道:
「這陣子忙亂,顧不得你,你想知道我什麼事情,就記在紙上,回頭拿給我,我會答覆,不必這麼費心思套我的話。」
被他說破心思,余舒卻是心中一甜,越看他越喜歡,便捧住他俊臉,低頭親了個響兒。
「大哥真好。」
她這番大膽做派,就連薛睿都扛不住,耳尖發熱,拉著她的手站起來,送她回房睡覺,卻知這一夜,他自己怕是要難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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