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塵飛舞,暗黑襲人,十二名勇士在年輕駙馬爺的指揮下迅速轉入迎戰狀態。西南方向,鬼影崇崇,蹄聲越來越密集,影影綽綽飄出怒吼,「追,叛兵和蒙古人難以走遠,百姓會拖累他們。不用怕,烏什駐兵已抄近路趕往山口堵截,他們會配合我們夾擊這幫狂妄之徒……」
瞇眼前望,年輕小將悄聲詢問,「離此最近的橋在哪裡?兩人過橋扼守,五人扮作疑兵,馬尾綁上盡可能多的樹枝,待追兵進入視野,只管一路奔東,何人敢隨本將應戰?」撇撇嘴,藐視的目光投向煙塵四起的河岸,「一群小兒而已,莫看其兵力多,指揮混亂,將士離心,成不了大事。我敢斷定,只要我大軍越過山口,沿途駐兵一定望風而降……」
歇口氣,人一臉得意,「此趟偵探行動也把這幫蠢貨嚇得夠嗆,一百餘人,卻如入無人之境,敵兵焉不喪膽?重兵合圍,伏兵合擊,圍追堵截,相繼出動風雷營和風軍司,結果又如何?照樣被我勇士團打得哭爹喊娘,若大軍出擊,只怕不費吹灰之力即可一舉踏平西遼全境?」
急於執行命令,眾將暗暗苦笑,等訓示完,四人在余晉的暗示下大刺刺出列,威風凜凜稟告,「棧橋位於前方不遠處,末將願領命出戰!」
「行……」同樣苦笑,男子揮揮手,「應該全部請戰嘛,至少讓本將樂呵一下,你們呀,可真耿直,去吧!」
一路相伴,略知主將秉性,眾人掩嘴竊笑。分頭行事,六人隨黝黑獵戶悄然奔出,留下的五人默默圍上,余晉低聲請示,「駙馬爺,一會我們如何佈防?萬一敵兵不上當咋辦?」
「夜黑風高沙猛,敵兵不會明瞭我大軍的動向……」沉思一會,年輕主將指指前方,「看清那片紅柳林沒有?三名兄弟值守柳林東側,馬尾照例綁上樹枝。你倆分列左右隨本將主動出擊,用遠射阻遏追兵,狠狠幹一把。敵兵若試圖合圍,咱不疾不徐後撤,充作疑兵的三位兄弟搶先過橋,不用管我們,追上先行一步的五名兄弟。記住,聲勢鬧大點,一路大呼小叫催促百姓,追兵一定上當。」
「遵命!」躍馬奔向左側,弓箭上手,余晉擺出進攻姿態。位列右側,壯實獵戶抿緊嘴,憨憨的笑容中露出對主將的極度信任。
「我們先合力擊斃先鋒官,射人不射馬,射將不射兵,沒有命令,不許擅自後撤……」催馬躍出,年輕小將化身戰神,微抬紫金弓,在奔行中將四支箭同時扣上弓弦,「無論進攻後撤,一律祭出連珠箭,用繳獲的箭支對付追兵。兒郎千里送行,我們無以回報,贈一曲十面埋伏,也算心意到了。禮尚往來嘛,不然太不好意思?」
悶聲發笑,五員悍將意氣風發,挺直胸膛,迎風破霧,氣勢洶洶殺奔紅柳林。三人駐馬林東,兩人迅速搶佔左右高地,靜等追兵進入射程範圍。當仁不讓的男子立於最前方的土坡,瞇眼觀察追兵動態,借助朦朧夜光,勉強看清百來十號人影,估摸距離,扭頭提醒,「先幹掉這支先鋒騎兵,準備戰鬥——」
隨著連珠箭無聲無息飛臨,悄然疾行的先鋒隊猝然遭遇致命打擊,先鋒官一頭栽下,並行的人馬紛紛墮馬,有序的隊形瞬間變得支離破碎。左衝右突也不得其法,去路被阻,拚力反擊的追兵相繼躍下主道。三個人影,三把尖刀,三道浪遏飛舟的曼妙風景,死戰不退,用遠射逐一點殺敢於近身的敵兵,一個個氣定神閒。
一番血戰,先鋒騎兵被射殺過半,三騎卻毫髮無傷。被迫後撤,餘眾逃回大軍陣營,添油加醋稟明敵情。不再遲疑,三千餘乃蠻兵大舉展開進攻,誘敵的誘敵,包抄的包抄,戰情如火如荼。激烈的交戰沒持續多久,男子率先後撤,兩人緊緊跟上。三名留守柳林東端的勇士提前撤退,樹枝揚起滾滾煙塵,一路大叫大嚷,「鄉親們,快跑,敵兵追上來了……」
過棧橋,會合早等得心焦的五名獵戶,也不停留,人馬一路奔東而去。身後塵煙漫天,呵斥隱約可聞,「磨磨唧唧可不行,若被乃蠻人追上,爾等焉有命在?快,快,快——」
駐馬橋南,男子大喝,「呔,有種繼續追,我大軍早設下埋伏,只待爾等上門赴死,不怕死的話就過橋一戰……」大笑轉馬,慢慢悠悠踏上被夜幕吞沒的棧橋,一口氣奔下橋面,沉聲下令,「撤離橋北兩百步,奔入東面那片高坡,繼續放冷箭。」
又是一番血花飄,落水的人馬身影如下餃子一般,橋面上的擁擠騎兵暴跳如雷。有勁也使不上,追兵被迫退回南岸,組織敢死隊再次進攻。冒死搶佔橋北高地,眾敵騎紛紛湧上棧橋,東坡早人去影空。
一路挑逗,一路血拼,被成功吸引的追兵使出全力追趕。從南追到北,由西殺向東,夜色也在追逃中緩緩放亮。漸漸遠離河岸,連番換馬,拋下樹枝的勇士群勉強將敵兵甩在身後。眺望前方,余晉隱隱不安,「駙馬爺,烏什城離此並不遠,不可不防城內駐兵?」
「蒙古騎兵之所以縱橫天下,並非僅憑指揮,蓋因其兵將素質遠超任何對手……」擦把汗,男子偷空回望,咧嘴一笑,「怕它作甚,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若有羔羊,正好抓來充飢。」
不敢懈怠半分,匆匆進食完畢,眾將簇擁男子撤離棲身山崗。身後的蹄聲始終沒有消失,或近,或遠,或左,或右,如待哺羊羔緊緊追隨認定的獵戶團。敵追我逃,敵疲我打,時間飛逝,又一個夜幕在拚殺中很快降臨。
前方十餘騎如同雞肋,啃之無味,棄之可惜,若折回棧橋,只怕叛兵和百姓早已走遠?呼哧呼哧大口喘氣,一臉橫肉的乃蠻主將恨得牙關直癢癢。抵近突襲,頂不住如來神箭,放棄追趕,捨不得到嘴肥肉,權衡一番,最終決定將錯就錯,「派出一百名敢死隊員,暗暗咬住這幫混蛋,後軍不疾不徐跟上。我們的兄弟早奔向山口,兩相夾擊,一舉擒獲凸包小兒大有希望,讓叛兵和百姓望山興歎。」
一個存心引誘,一個老謀深算,默契的兩支騎兵連夜奔行。認準方向,呈菱形攻防陣勢的勇士群一頭竄入夜幕,一個個累得直不起腰,但士氣依然高昂。不時回望身後,年輕小將悄聲提醒,「我們狡猾,但追兵也不笨,別以蹄聲多寡來判斷。雖一樣累,但敵兵其實更苦,他們人多嘛,眼下誰也停不得。一個怕追丟目標,一個怕錯過約期,大家一起熬,看誰笑到最後?」
過荒漠,躍丘陵,繞過綿亙的胡楊林,日夜兼程的勇士群終於在五天後抄近路抵臨斷魂谷西側入口。自打離開柯坪府,幾乎沒睡過一個囫圇覺,渾身如散架一般,搖搖晃晃的周文龍只覺得頭重腳輕。眺望昏黃的天際,活動筋骨,伸個懶腰,「一路不曾停歇,我料定追兵難以及時趕到,不如這樣,十二名兄弟輪番站崗,先休憩一夜。余晉明早趕赴山口,呼叫援兵,帶上虎符以便宜行事。若碰上蒙古騎兵,報出本將名號,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