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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策馬西征 193.誓不拋兄弟 文 / 周於仲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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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值晌午,人跡寥寥,東西走向的長街顯得空空落落。//百度搜索看最新章節//信步而行,時而皺眉,時而暗喜,年輕駙馬爺既悲憤又欣慰。勇士們好歹活著,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救出,左右張望,下意識摸摸胸膛。寶刀,嗯,只需探出關押地點,即便一個人也硬闖龍潭虎穴。

    陽光毒辣,大地下火,沿街商舖半開半掩以遮擋熱浪,有氣無力的吆喝顯得若有若無。陰暗的小巷中湧出三三兩兩的百姓,街心方向飄出喧嘩,「瞧,又出來遊街了,嗐,真可憐。上次好像還有少許精神氣,這次怎麼一言不發,像鬥敗的公雞?」

    「換做你,只怕早咬舌自盡?不讓站,不讓坐,不讓喝水,不許進食,也不讓歇息,陽光如此火辣,誰受得了?返回兵營也不讓人歇氣,聽說還動用大刑,也虧得這幫兄弟身體棒,否則早化為孤魂野鬼……」

    跟上看熱鬧的人群,健步而行的男子定睛望去,一口氣沒緩過來,差點暈倒。緩緩而行的矮狹牢籠中,三個似曾熟悉的蜷曲血人一律閉緊雙眼,手腕被固定在沉重枷鎖之上,既不能站又無法蹲,只能以一種極端憋屈的姿勢硬撐。裸露的上身已分不出到底有多少血印,皮開肉綻,大大小小的血痂密集到無以復加的地步。身下的粗布長褲也變成布條,縱橫交錯的血痕令人不忍目睹。

    懶洋洋的兵眾信馬而行,不時惡狠狠警告,「看見沒有?這就是入侵者的下場,媽的,身板還真硬朗,一直撐到現在,老子就不相信世上還有鐵人,打,給我使勁打——」

    「入侵?誰才是入侵者?淫我妻女,搶我財貨,佔我家園,還當眾羞辱折磨他人,也不怕遭天譴?」不敢高語,一名老者憤憤咀咒,「沒本領跟蒙古騎兵鬥,隨便抓幾個百姓頂缸,這些壯士分明不像蒙古人,這般妄為,真該天打雷劈……」

    等囚籠擦身而過,同樣沒敢高聲,但吐字清晰。手按胸脯,做好最壞打算的周文龍低聲重複,「勇士何來,兄弟,勇士何來……」

    微微睜眼,居中的高昌將領扭頭循音辨認,渙散的眼神一下子恢復光彩。強忍劇痛,也不管嘴角血水直冒,左右晃動身體,「醒醒,快醒醒,別讓這群小兒看扁,啊……」皮鞭狠狠掃過,血花飆飛,猶自破口大罵,「有種給老子們一個痛快,一幫只會魚肉百姓的廢物,老子此番前來,只為驚西而已。風雷營又如何?照樣被打得丟盔棄甲,一萬餘人也奈何不得我勇士團,瞧瞧你們那熊樣,蠢材一群而已,駙馬爺很快會救出我們,啊——」

    暗暗讚歎,年輕小將主動擠上前,沖瞪大眼睛的三人連連擺頭,示意別激怒敵兵。前方衣衫襤褸的少男形同叫花子一般,耀武揚威的兵眾不屑一顧,一名將領模樣的大漢揮舞長鞭,「滾,連叫花子也來瞧熱鬧,看來效果不錯,你他媽滾不滾?老子抽死你這個小叫花子……」

    本能提高戒備,看清湧向自己的一干兵將,底氣十足的周文龍悍然發起攻擊。微側身,左手閃電般抓住揮向自己的鞭梢,雙手同時發力,將猝不及防的敵將生生拽下馬。搶刀,順手斜劈,也不看身後,一把普通腰刀舞得風生水起,直撲囚車後方。刀光閃過之處,攔截的敵兵敵將一律逃之不及,或當場喪生,或失去兵刃,或四肢不全躺在地上呻吟。

    不用下令,九名勇士集體加入戰團,長街瞬間變為血腥戰場。搶得一桿長槍,耶律迪烈飛步追上主將,「將軍,給,快換槍——」

    奮力擲出,一舉射倒試圖偷襲的番兵,奪彎刀,奔向囚籠,千戶長高聲下令,「馬素僕,你快帶三名勇士佔領東城門,余晉,你率其餘勇士背上三名兄弟,撤向東門。將軍,別追遠了——」

    砍斷枷鎖,劈破囚籠,一人背,一人在旁看護,勇士團急匆匆撤離戰場。離城門並不遠,扔槍換弓,穩穩放箭,親自斷後的周文龍且戰且退。精準的箭雨徹底封鎖長街,人仰馬翻的追兵被迫繞道,圍觀的百姓早作鳥獸散,大街小巷陷入一片混亂,「快跑呀,蒙古人真的殺來了……」

    四人合力砍翻守城兵士,派兩人看守城門,馬素僕帶壯實獵戶殺上城樓。血花飄飄,慘叫陣陣,蹄聲隆隆,從各個巷口爭相冒出的追兵拚命嚎叫,「截住這幫送上門的羔羊,上……」

    終於有參與都魯烏呼爾山作戰的換防將士認出凸包男子,一時嚇得不輕,「大家千萬小心,那名凸包小兒箭術如神,能在兩百步以外一擊斃命,啊——」

    背人的三名獵戶藏身城洞,會合一處的勇士群在主將的掩護下殺上城樓,一舉蕩清守城敵兵。拾盾牌,余晉和兩名獵戶護送六人出城,死守城門,六人力戰不退。連珠箭,追風箭,霹靂箭交替登場。連環射,雷霆射,極遠射爭相使出。兩百步至三百步之間的地帶變成死亡地獄,只要敢踏入一步,無一例外倒下。

    讓人牽馬出林,與壯實獵戶合力抱出全部兵器,余晉低聲下令,「全體勇士保護三名兄弟一路奔南,另外帶上三匹備馬,沿河谷直插烏什方向,右拐進入緊鄰沙棘林的大峽谷。入口處留下一名兄弟警戒,其餘人不得停歇,日夜兼程穿越喀拉鐵克山。人馬藏入出口外的怪柳林,等我們趕到,會用暗語呼叫。一路千萬留意墜石凹坑,實在堅持不住,選處安全地帶宿營。記住,向入口方向派出暗哨,走!」

    回望城門方位,看看腳下大堆兵器,心急如焚的余晉迅速背好紫金弓。長繩穿過所有箭囊,順勢繫上腰際,一把抄起七張弓掛上左肩。繫牢八匹馬的韁繩,飛身上馬,狠擊馬臀,驅趕馬群直撲殺聲震天的東門。城牆南北拐角幾乎同時冒出大量騎兵,吼叫如雷貫耳,「不要走了蒙古人,將這幫小兒一鍋燴,殺……」

    煙塵平地而起,殺氣撲面而來,一面拔箭抽弓,一面厲聲告警,余晉在騎行中迅速轉入迎戰狀態,「兄弟們,大量敵兵試圖包抄我們,快撤——」

    利用精準有力的遠射交叉封鎖街道,六大悍將穩步撤離城門,耶律迪烈主動請命,「將軍,您先撤,我來斷後!」

    「不,趕緊派人回林取兵器和帶戰馬接應……」汗如泉湧,濕漉漉的年輕小將冷靜放箭,一舉射倒躥上街頭的膽大敵兵,聽清告警和隆隆蹄聲,頭也不回下令,「全體勇士穩步撤離,不得慌亂,迪烈,我倆交替掩護撤出戰鬥。出城後,你拒南,本將御北,東門交給幾位兄弟,瞄準敵將給我狠狠射——」

    火急火燎奔至城門外空地,狠抽群馬,多餘弓箭拋向撤出的人群,一身輕鬆的余晉轉馬應戰。撿拾弓箭,勇士群搶上戰馬,分三路拒敵。交替後撤,正副大將穩穩退向空地,各取所需,人翻身上馬。帶上三匹備馬,祭出無與倫比的死亡之箭,勇士團搶在敵兵合圍前夕逃離險地。

    一番血戰,追逃雙方進抵藏身樹林外的主道,進出唯此一條路,散開的敵兵被迫聚攏,爭先恐後追出。領頭的勇士下馬撿拾兵刃,將兵器轉交全體人員,飛身上馬投入戰鬥。死神疾如飆至,騎射勁比山壓,左旋右折渾如飛翼,上旋下擊恰似紙人,使出全部本領,周文龍奮勇殺敵。

    手中的紫金弓變為奪人魂魄的大殺器,將身後的敵騎一一狙殺,但凡進入三百步以內,非死即傷。鋒利的箭頭不離獵物頭部左右,運氣好面頰掛綵,倒霉者則咽喉洞穿,無一例外。

    前方並無追兵,突前的耶律迪烈索性將指揮權交給馬素僕,自己折回隊尾參戰。壓力驟減,得空的年輕小將偷笑,「這支追兵戰鬥力不弱,居然不怕死,咱也不能太客氣。瞄準那名玄衣白袍的將領,我倆聯手幹掉他,一,二,三,放——」

    距離斷後的凸包男子遠達三百三十步,不以為意的乃蠻主將只顧怒斥,「怕什麼,上,十個人都不到,我們一人吐口唾沫都要淹死這幫小兒……」

    一枝箭去勢已衰,剛過三百步就一頭紮下,人馬密集,自有倒霉蛋博中頭彩。來回穿梭的箭雨遮掩了另一支秘密突入的駝骨箭,等瞪大眼的敵將察覺,已無逃生機會。掠過前方親兵頭頂,餘勢未減的死亡之吻狠狠命中獵物喉部,一箭封喉,只言未發的將領轟然墜馬。

    追兵陣營一陣大亂,救人的救人,閃躲的閃躲,停馬的停馬,下路的下路,再也無人敢不顧性命狂追。交替掩護,兩大悍將迅速追趕前軍,愜意的笑聲中透出幾分悲愴,「諒這群小兒也不敢迫近,讓他們一路護送,也不知勇士們傷勢如何?可有性命之憂?」

    頻頻回望,大口喘氣的余晉不斷搖頭,「僅憑目測,傷勢非常嚴重,外傷幾乎達到體無完膚的地步。至於是否有內傷,尚待診斷,那名高昌將領的左腿已骨折,另兩名兄弟完全無法站立,傷情不容樂觀。」

    「手段太卑劣,存心讓人生不如死,這幫畜生……」咬牙切齒咒罵,年輕小將暗暗抹淚,「誰也無法永遠確保立於不敗之地,此番折兵損將,我難辭其咎。一來輕敵,二則逞強,害苦兄弟們……」

    「將軍,您不必自責,以一百餘人對陣一萬多敵軍,還全身而退,已屬奇跡……」悄聲插話,耶律迪烈連聲勸解,「兩軍交戰,難免出現傷亡,能活到現在,全賴長生天的庇佑。無論如何,我勇士團也創造了一個傳奇,千里奔襲,連番對陣強敵,最後還不少一兵一卒安然折返……」

    斜睨身後高聲鼓噪但不敢迫近的追兵,輕蔑一笑,「等進入大峽谷,我得讓這幫混蛋好好體會一番上天無路下地無門的美妙滋味,哼……」

    「在狹窄地段設下埋伏,用飛石款待這幫殷殷送行的畜生?」默契點頭,恢復平靜的周文龍回頭怒吼,「爾等小兒聽著,有種繼續追,我勇士團奉陪到底——」

    一路奔東,追逃雙方漸漸抵臨大峽谷,夜幕也隨之降臨。井然有序撤入谷口,會合留守的勇士,人群在男子的指揮下迅速望南而去。直入最為窄狹的隘口,勇士群開始緊急佈防,余晉帶馬群奔入隘口以南的大片開闊地,善於攀援的全體獵戶一律爬上山腰。

    退離隘口以南兩百五十步開外,轉馬垂弓,正副將領沉住氣等待追兵。一個氣定神閒,一個若有所思,對視一眼,目光同時投向漆黑一團的半山腰。早約定出擊暗號,也不用擔心誤傷己方,但男子依然憂心忡忡。山體陡峭,勇士們雖身手敏捷,但是否突發異常狀況只有天知地知。抿緊嘴,靜聽緩緩逼近的蹄聲,兩大悍將暗暗提高戒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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