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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策馬西征 185.又現鬼魅影 文 / 周於仲謀

    矮林空寂,沙塵遮天,躁動的騎兵團迅速分為兩派。誓死保護守將的乃蠻兵齊齊湧上,擋住奔上前的人群,誰也不讓步,呵斥和警告混成一團,「誰敢對大人不利?媽的……讓開,悍然下令射殺斡列阿大人,剋扣軍餉,掘娘娘墓,做盡斷子絕孫之事。此類豬狗不如的畜生,早死柯坪會早一日安寧……」

    倚仗人數優勢,近兩百名乃蠻騎兵反應迅猛,出動五十人包圍被劫持的守將和不明男子,餘眾堵截百餘名當地兵將。距離太近,推搡很快變為拳腳相向,沒幾,兵刃相交的脆響接踵而起,一場混戰激情展開。視野不明,沙塵充當幫兇,捉對廝殺的人團大呼小叫。

    發力抬刀,處變不驚的周文龍大喝,「想讓你們的大人活下去,都給我滾遠點——」

    脖頸滲出血珠,被迫抬頭,跪下的矮胖守將連聲呵斥,「聽這位兄弟的,趕緊滾遠點,兄……兄弟……小心……小心刀……刀……」

    半蹲半跪,前後左右梭巡,見敵兵緩緩退隱樹林,年輕小將哈哈大笑,「這樣才行嘛,我可不想誤傷大人,但心情緊張,難免下手無輕重……」刀刃緩緩下翻,「大人,您哪裡人?要不我送您返回故鄉?」

    「只要你放過我,要什麼我給你什麼,女人財寶應有盡有……」答非所問,嚇尿褲襠的守將幾乎哭出聲,「我……我怎麼一直沒見過你?斡列阿所帶來的兵將中似乎……似乎……」

    「一個無名小卒,大人哪會留意……」索性冒充到底,周文龍沉聲吆喝,「斡列阿大人,還不出來收拾殘局?讓我一個人唱獨角戲,也太不夠意思吧?」

    「眾兵將聽令,不得自相殘殺……」霹靂般的怒吼蓋過時漸減弱的風聲,一個高壯身影直撲混戰的人群,「我們並非要為難守將大人,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還不住手——」

    呼嘯的沙塵暴突然轉向,掉頭奔西而去,洋洋灑灑的沙塵在靜靜的對峙中緩緩飄落。朦朧的天色一下子豁然開朗,晨曦鋪滿戰場,緊鄰灰濛濛的樹林西側邊緣,埋伏的勇士團淹沒在隆起的沙塵中,做一隊守望者。後背以及腿部一律被沙土覆蓋,頭臉淺埋塵沙,以手遮鼻維持呼吸,緊握的腰刀無影無蹤,只有顫動的沙痕彰顯兵器的存在。

    「讓開,諸位放心,我與守將大人無冤無仇,也不屬柯坪守軍之列,此行只為骨骸而來……」拍拍一身尿騷味的矮胖將領,男子皺皺眉頭,「起來吧,別讓你的手下看扁,骨骸我們已拿到,稍後一定離去。委屈一下,等脫離接觸,自會放你返城……」咧嘴一笑,「至於你們之間的恩怨,請和平解決,實在不行,來一場公平決鬥,如何?」

    「好,好,我們就要公平決鬥……」簇擁主將的兵團紛紛應和,「誰不敢應戰誰他媽就是孬種,欺上瞞下,剋扣軍餉,老子們早就不服……」

    「兄……兄弟……別聽他們的……身為堂堂守將,豈能跟一個土鱉決鬥?」雙股戰慄,強充硬漢的矮胖將領被迫移步,「刀……小心刀……」

    看清左右樹林冒出的怒張箭頭,男子沉下臉,「箭快還是刀快?沙雅寶刀的威名還需要本將強調嗎?」微微翻刃,「大人,吭個氣,配合一下嘛。」

    「還不放下弓箭……」顫顫巍巍挪動沉滯的腳步,魂飛魄散的守將破口大罵,「老子若死,你們一個也逃不脫懲罰,滾——」

    安然撤離險境,回歸己方陣營的周文龍放聲大笑,「實話告訴爾等,本將乃蒙古征西將軍兼高昌蒙古駙馬,如此立功的大好機會,卻被放棄,實在可惜呀——」

    樹林內一片寂靜,驚呆的對峙兵團大氣也不敢出,滴溜溜的目光鎖定一臉淡定的年輕男子,半晌才有人幽幽開腔,「吹,儘管吹,何曾聽聞過蒙古有征西將軍之說?還高昌蒙古駙馬,也不怕讓人笑掉大牙?真若出現,只怕我西遼早已變成蒙古人的牧馬地?」

    聽不懂番語,男子低聲喝令,「大人,請下令讓你的兵將留守樹林,不得衝出一騎,否則後果自負。」

    「全軍留守樹林,本將去去便回,不得擅自做主。記住,你們一家老少的生死取決於是否配合這位……這位將軍……」不住哆嗦,無可奈何的守將連聲警告,扭過頭,堆出哭喪笑臉,「斡列阿大人,我倆雖有芥蒂,但也不至於水火不相容,請幫忙勸勸將軍,我一定牢記此恩此德。」

    「大人,早知如此何必當初,排除異己,剋扣軍餉,縱容兵將虐殺百姓,這等喪天害理行為讓我等如何原諒?苦苦相勸,卻被當成心腹大患,三番五次派人暗殺,若非我機警過人,只怕早已變為刀下之鬼?」恨恨的目光直視躲躲閃閃的守將,斡列阿歎口氣,「人在做天在看,逃得過一時也逃不過一世,走吧,大人?挾私報復絕非男兒所為,我不會讓你的血玷污戰刀。」

    緊緊簇擁兩人,一百餘騎兵緩緩退出樹林,親自殿後的主將一面後撤,一面警告,「別以為你們的人數偏多,只需本將一聲號令,八百鐵騎中絕對有一半以上的人馬倒戈相向,到時鹿死誰手尚未可知?給我乖乖留守此地,別妄動,守將大人的性命可攥在你們手中?」

    人馬前呼後擁衝出,不遠處埋伏的勇士團早聽得清楚明白,抖去沙塵,一躍而起。耶律迪烈飛步奔出,「將軍,您受傷沒有?凸包……凸包咋又變大了?」

    「是我們的兄弟,都放下弓箭……」呵斥隨行兵將,苦笑的男子連連搖頭,「沒辦法,連老天爺也盯上它……」拍拍守將肩膀,「大人,別怕,我們不會為難你。稍後喊城機靈點,別妄想脫逃,這幫兄弟箭法如神,若射你的左眼,絕不會誤傷到右眼,如不信,盡可一試?」

    「信,我一萬個相信……」偷窺血跡斑斑的魔神團,膽戰心驚的守將不住哀求,「將軍大人,你們已經安全,請手下留情,放我走吧?」

    「喊開城門後自會放你,哦,糧庫是否殷實?別告訴我已經虛空……」辨認方向,周文龍衝奔出樹林的主將不住招手,「大人,守城的軍士可靠否?我們殺回去。」

    「兵將傾巢而出,城內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殘,若敢頑抗,只有死路一條……」站上大道,高壯將領瞇眼觀察一會,「將軍,我去收服那幫騎兵,您先率兵返城……」扭頭下令,「所有將士聽命,我們大舉殺回柯坪府,周將軍會指揮你們,出發——」

    一百餘騎兵掉頭奔東,人影攢動的樹林被眨眼甩在身後,一幫勇士圍住主將,紛紛打探生擒敵首的秘訣,「將軍,黑暗之中如何能安然突破防禦圈,也沒見沾上新鮮血跡呀?」

    「能智取則智取,不能才挾勇突擊,渾水摸魚不也一樣?只要能達到目的,任何方法都行……」抿嘴一樂,男子語重心長提醒眾勇士,「殺敵並非只有面對面的生死搏擊,逞匹夫之勇絕非大將所為。諸位以後都會統帥大軍,請牢牢記住,不到萬不得已,不許濫殺。人人均由天地孕育,即便妄為,我們也不能肆意剝奪他人生存的權利,尤其老百姓。」

    「將軍生性仁慈,卻……卻被迫捲入戰火……」微微搖頭,千戶長悄聲提醒,「蒙古騎兵向來對抵抗者趕盡殺絕,且不論軍民,到時我們怎麼辦?」

    「陰奉陽違,盡量遠離鐵木真,以我們的戰鬥力,一般會執行追殲任務,屠城之舉應該與我等無緣……」吐出一口長氣,男子直指遠處薄霧繚繞的西門,「全體勇士聽令,騙開城門後,不得燒殺搶掠。一經查出,當場斬首示眾……」猛然記起,回頭下令,「迪烈,派人監控乃蠻騎兵,觀察其動向,隨時回報。」

    指指身旁的兩員乃蠻將領,千戶長擺擺手,「你倆分頭監控東南方向,小心被合圍,不得戀戰。」

    分頭行事,裹挾矮胖守將的大隊騎兵在年輕小將的指揮下直撲西門,一路狂奔,人馬趕在太陽躍出地平線時分抵臨緊閉的城門。翻身下馬,大大咧咧奔出隊列,寶刀抵住怕死鬼後背,周文龍悄聲下令,「大人,請吧!」

    「快……快開城門……」不敢示警,乖順的守將高聲呵斥,「再他媽磨磨蹭蹭,老子砍死你們這群廢物……」

    緊閉的城門吱呀一聲,臉紅脖子粗的十幾名老弱兵士使出吃奶的勁,合力打開沉重的木門。耶律迪烈率先躍出,勇士團聞風而動,一百餘名尾隨兵將繞過攀談的兩人,浩浩蕩蕩奔入城洞。

    「將軍,城門已開,請大人兌現諾言……」擦去冷汗,不住哆嗦的守將低聲哀求,「我萬萬不能入城,兵將和百姓不會饒過我……」撲通一聲跪下,一把鼻涕一把淚,「請大人看在我極力配合的份上,放我一條生路吧?嗚嗚……」

    「不要奔西,以後收斂點,得饒人處且饒人,給自己留條後路……」收回寶刀,男子高聲警告,「我蒙古大軍不日即會踏平西遼全境,到時若發現柯坪府軍民遭受報復,無論逃到哪,本將也會千里輯兇,讓你嘗一嘗生不如死的滋味。」

    「不敢……絕對不敢……」不由自主打個尿噤,一臉媚笑的守將邊退邊鞠躬,「謝謝將軍,謝謝,還望大人多多庇護我的家人,到時一併回報……回報……」翻身上馬,媚笑變為徹骨憤恨,頭也不回奔向西北荒野,咬牙切齒發誓,「不報此仇,老子誓不為人,誓不為人——」

    樹林南側,斜睨爭相湧出的大批乃蠻騎兵,魁梧乃蠻降將不避不讓,沖貌似先鋒官的將領招招手,「兄弟,別放箭,我乃潛伏的臥底。那名劫持守將大人的年輕男子所言非虛,請速速召集大批援兵,兵力至少一萬。這支蒙古騎兵執行偵探任務,人數一百多,但均由精挑細選而出,戰鬥力超乎想像。若能一舉生擒蒙古征西將軍,封官厚賞指日可待,不得遲疑,我先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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