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兵?怎麼可能?密函提示附近並無乃蠻兵蹤影,這支騎兵又從何而來?情報失誤?若有所悟,男子處變不驚,沉聲下令,「耶律迪烈帶五名勇士出村西偵探,其餘兵將退下空地,藏入附近樹林。百姓分為三路,防守東南北三方。觀其兵力多寡,五百人以下予以全殲,超過五百,我們提前撤離。」
「遵令!」訓練有素,不慌不忙的將士紛紛奔赴隨機選定的地點,挽強弓,箭上弦,一個個繃緊神經。空地中眨眼只剩下幾名百姓和儒者,當然還有直挺挺跪下的壯漢和一臉淡定的周文龍。
被獵戶團的迅猛舉動驚呆,在遠處跪倒的一百多平民大眼瞪小眼,機靈的暗暗垂下弓箭,更多的人呆立當場。人群中冒出一聲輕歎,「嗐,大家別傻跪了,這幫人是來幫我們的,趕緊去佈防!」
「都不要慌亂,按我平時教你們的做,男人收妥刀具利箭,分別值守村莊四周,婦孺老幼呆在家中……」眺望塵煙騰起的方向,儒者指指抬頭窺望的中年男人,「你留在村口應付乃蠻人,想方設法阻止其入村,哦,多準備一些獸皮和羊群。」
跳下座椅,微微鞠躬,儒者低聲請示,「駙馬爺,估計情報有誤,或許跟敵兵的頻繁調動有關?以小民之見,不管這支騎兵所為何來,不宜驚動。先讓百姓應付一陣,大部勇士退入民居後的樹林,只留下少數面孔類似的兵將。混入人群,以備不測,不知駙馬爺覺得如何?」
沉思一會,男子點點頭,「且依仙師之策,但將士不宜全部退守,不如讓他們隱入村口附近的密林,一旦被察覺,裝啞巴由此人隨口解釋?」
「也罷,乃蠻兵殘暴凶狠,搶掠倒不怕,只怕其濫殺無辜……」默默環視破敗的村莊,儒者悲憤不已,「偌大的村落,只因靠近烏什城,一再被燒殺擄掠,這幫畜生,畜生——」
天空上又飄出熟悉的天籟之音,一隻紅喙白羽綠腿的小鳥徘徊不前,圍繞古樹緩緩盤旋。窺探劍拔弩張的人群,猶猶豫豫上下滑翔,想飛近主人,又忌憚兵器,急促悅耳的鳴叫彷彿一聲聲探詢,讓人倍感揪心。
「紅兒,別怕,下來!」抿嘴發出類似的鳴叫,儒者伸出手掌。
應聲飛下,停歇於大拇指上,鳥兒膽怯不安。東張張西望望,神情舉止猶如一個闖入禁地的頑童,既好奇又恐懼。鳥眼看人,鎖定右側俊雅男子,目不轉睛窺望。
伸手靠近扇動的翅膀,周文龍動作緩慢,唯恐驚飛頗通靈性的小精靈。模仿儒者撫摸,還沒近前,掌心遭受閃電般襲擊。狠啄一口,飛離拇指,急轉彎站上主人左肩,模樣卻惹人發笑。小小身軀左右晃動,如蕩鞦韆一般,悠然自得做起躲貓貓的遊戲。
反手抓住小傢伙,儒者飛速取下捆綁於腿部的密函,親吻一口,「火兒,速去!」
沒得到獎賞,小傢伙繞著兩人頭頂反覆盤旋,啾啾啾的鳴叫一聲比一聲高亢,一聲比一聲急促。隱含不滿,期待的目光不離主人左右,渾似一名撒嬌的小兒。
「仙師,火兒要吃蜜汁,不如讓我來……」看出端倪,男子微微一樂,「為我們來回奔波,不能讓火兒空腹而返?」
「哦!」掏出瓷瓶,儒者無暇回顧,輕輕攤開密函,瞪大眼睛細讀。
得意一笑,倒汁於掌,男子同樣發出鳥鳴。不倫不類的音調惹出一陣陣笑聲,跪下的壯漢繃著臉,想笑不敢笑,神情滑稽。
遲疑片刻,最終被香氣成功誘惑,機警的火兒飛上主人右肩。窺望一臉溫和的男子,等手掌靠近,啄一口看一眼。前後左右跳躍,不時發出愜意的鳴聲,音調婉轉,舉止頑皮,活似一撒嬌得逞的小頑童。
嘰嘰喳喳的叫聲緩解了空地中的緊張情緒,眾兵將先後閃入附近的密林和灌木叢,全體獵戶湧入撤離空地的人群,保留彎刀,將弓箭塞入就近的樹洞或者民居前的草堆。
啄食乾淨蜜汁,歪著腦袋盯視一眼慇勤的男子,火兒展翅躍升。鳥鳴漸行漸遠,連續爬升,很快融入藍天白雲。
「駙馬爺,早先的情報發生變故,這支騎兵的任務為偵探烏什城外動靜。以防蒙古人混入,順便警告附近村莊的百姓,不許收留任何不明身份的人員,否則屠村……」遞密函,儒者憂心忡忡,「可憐的百姓又得遭殃,乃蠻兵蠻橫無理,黑白還不由他們定奪?」
「人數多嗎?」匆匆掃一眼,男子微微吃驚,「一千五百人同時出動,這動靜未免大了點?難道已察覺我們潛入?」
「應該不會,即便成功劫走小民,但眾兵將未曾暴露身份,況且人數也不多。據小民猜測,這群騎兵肯定為清剿小民餘黨而來,他們一定認為肇事者為獵戶,忌憚勇士們的身手,故而派出大軍……」一口氣分析完,儒者低頭深思。
少頃抬頭,語氣堅定,「為以防萬一,由少數身強力壯的百姓分東南北三路出村,大聲吶喊,語焉不詳。想法設法吸引敵騎注意力,迫其分兵。待乃蠻人追上,只需一口咬定正在追趕一群獵戶,其人數不多,三四十人左右……
愁眉不展,歎口氣,「此事由小民去佈置,你,快起來,趕緊帶十人出村東。一路大叫大嚷,一旦乃蠻兵被成功吸引,使出全力疾馳,將這幫畜生拖得越遠越好。」
大夢初醒的壯漢偷窺一眼連連點頭的男子,如獲大赦,起身,鞠躬,拔腳,動作矯健。煙塵出,人影飄,眨眼竄入村莊。少頃領十名壯漢和馬匹去而復返,跪地叩頭,上馬沿兵團來路狂奔而去。
「行,請仙師切勿露面,村東空地由我率兵防守。萬一事態危急,索性將敵兵一舉射殺,以絕後患……」躬身施禮,周文龍淡定自若,「如果不怕暴露,區區一千五百名敵兵,保證讓他們有來無回。」
「不到萬不得已,切勿出此下策,請駙馬爺三思而定,小民先去安排……」躬身點頭,愁雲籠罩下的清秀儒者輕聲提醒,「殺敵固然痛快,但對我們以後的行動極為不利。而且,無辜百姓會為此顛沛流離,以人為本方為正途,望駙馬爺謹記。」
「文龍明白,仙師且去!」揮揮手,男子四處尋找藏身地,左右梭巡,最後鎖定高坡。傘蓋狀的大樹遮擋住火辣的陽光,鬱鬱蔥蔥的枝葉密密匝匝,藏人絕對沒問題。
看出年輕小將的意圖,恭順的中年男人抬抬手,「駙馬爺,請上樹,小民自會想盡一切辦法送走瘟神……」抬頭掃視,繼續寬慰,「此樹為先人所栽,距今已一百多年,樹冠奇大,藏十個人都——」
聽不懂話語,但明白手勢,壓壓手,止住滔滔不絕的說辭。年輕小將捋衣袖,收弓箭,飛步躍上高地,手抓腳蹬,人轉眼爬入樹冠。視線被嚴嚴密密的枝葉遮擋,左側出現一個晃動的人影,低聲怒斥,「誰?敢擅自上樹?」
「駙馬爺,末將是兀曷赤……」惶恐出聲,同樣年輕的兀曷赤尷尬不已,「不知道駙馬爺也爬上大樹,末將先下去,再找隱藏地點……」
「別,別下,你小子夠快的,我咋沒發現?神出鬼沒,嚇我一跳……」輕笑飄出,周文龍一面傾聽響動,一面小聲調侃,「當著本將的面都敢玩障眼術,難道你已盡得貴師真傳?」
七竅玲瓏之心,自然聽出玩笑話,兀曷赤畢恭畢敬回話,「駙馬爺也太高看末將,此樹奇大,從背後攀爬,前方壓根看不清。師父知識淵博,若能學得其中一二,已可笑傲西域,嘿嘿……」
半吹捧,半實情,「大師兄主攻奇門八卦,二師兄癡迷武學硬功。末將慚愧,雖為關門弟子,但對文韜武略均一知半解,樣樣入門,卻一無所長。」
「謙虛,太謙虛,你的膽識謀略不會遜於……」仔細聽辨越來越近的嘈雜聲響,男子悄然報警,「噓,敵兵迫臨,之所以尚未嶄露頭角,蓋因貴師壓制。若給你機會,一定大放光彩,一會看我動作行事!」
左右挪步,男子找到一處小空當,站穩腳跟,取弓搭箭,擺出攻擊姿態。依葫蘆畫瓢,兀曷赤飛速尋出空隙,張弓以待。兩雙眼睛一眨不眨,齊齊投向高坡下的空地。
耶律迪烈狂奔而至,十名勇士隨之湧入,環視一圈,拱拱手,悄聲詢問中年男人,「周將軍呢?哦,駙馬爺在哪?」
沒等尷尬的中年男出聲,周文龍低喝一聲,「迪烈,敵騎兵是否為一千五百名左右?帶勇士們藏入附近樹林,不得擅自做主,以樹頂射出的箭支為號,狠狠殲滅羊群!」
擺擺手,示意趕緊撤,飛步退出空地,火急火燎的儒將吃驚不小,「將軍……將軍怎會知曉敵兵人數?仙師……仙師能未卜先知?」
「火鳥報信——」簡短解惑,男子扭頭叮囑,「別發出聲響,小心被乃蠻人察覺?」
大力點頭,兀曷赤謹慎挪動,雙**叉踩住枝椏,身體倚靠樹幹,眨眼示意已穩如泰山。
隆隆的蹄聲打破寧靜,村莊西口人吼馬嘶,一名乃蠻將領趾高氣揚衝出,揮舞兵器,「呔,給老子聽清楚,你們可曾收留一群獵戶?人數大約一百,從西方而來,其中還有一位瘦高瘦高的老傢伙。其畫像在此,好好辨認,一經查出隱匿此人,血洗全村!」
恭候已久,一名膽大的老人顫顫巍巍迎上,口吻謙卑,「容……容小民先辨認,好像……好像……」恍然大悟,指指村南和村北,「剛才有……有一群獵戶模樣的人繞過本村,分三路逃離,哦……」抖動的手指指向村東,「那個……那個方向的人最多,足有……三五十人……」
「兵分四路,一路留下監控此村,以防敵人折返。另三路窮追不捨,一定要全殲這幫混蛋……」也顧不上畫像,乃蠻將領縱馬躍出,「滾開,老叫花子——」
背後一名青年反應神速,一把將老人拽離原地,方避免慘劇的發生。既不敢怒更不敢言,暗暗咒罵,攙好嚇白臉的長輩,低頭恭送瘟神離去。
近四百名騎兵行動迅猛,分兵佔領村莊四個出口,其餘人湧入村居。一陣雞飛狗跳,女人哭,小孩叫,羔羊咩咩朝天歌,所有女人不分老幼均被趕入空地,一個個驚恐不安。
看著拱手送上的戰利品,張狂的乃蠻裨將不可一世,「發現不明獵戶,居然隱瞞不報,其罪當誅。看爾等乖順,老子放你們一馬,死罪雖逃,活罪難免。派人烤羊,好好伺候大軍,自行挑選出十名少女,入城充當將領們的侍妾……」
中年男人叫苦不迭,上前跪下,「請軍爺諒解,村內並無少女,只因早讓貴軍……」咬咬牙,「讓貴軍搶光,只剩下一群……啊——」面門被狠狠踹中,人連續翻滾,慘叫伴血水紛飛。不顧口鼻淌血,勉強站起,喝令一旁的男人群,「快,去宰羊生火,犒勞大軍!」
毫不理睬,不甘心的裨將斜睨膽戰心驚的女人團,「都給老子摘下紗巾,抬起頭,不准左右晃動。媽的,被迫吃剩囊,真……真……」一眼發現躲躲閃閃的高鼻碧眼女人,勾勾手指,「你,別躲了,出來讓老子好好瞧瞧。還沒變成肥婆,嗯,身段不錯,眉眼也看得過去……」
一名狐假虎威的軍士揮舞彎刀,「出來,要我親自動手嗎?還有你,也出來……」直指哭泣的小丫頭,轉頭請示,「這丫頭雖小,但模樣俊俏,身材也凹凸有致,值得伺候您,何況還無人搶先?」
不置可否,陰冷的目光繼續梭巡,驕狂裨將連續點人,「你,出來,對,穿花衣的,還有你旁邊的那個小丫頭,都站出來……」
彎刀開路,存心獻媚的軍士將點出的女人小孩拖出人群,喝令站好,屁顛屁顛奔近,「您看如何?需要一一查驗嗎?」
「查,問問她生過小孩沒有?實在不行,剝衣當場驗證……」回望躁動的男人幫,驕橫裨將沉聲下令,「誰敢妄動,全體射殺,一**口都不要留,只要是男人,一律幹掉!」
刀背貼上女人顫抖的腹部,鋒利的刀刃瞬間割裂衣衫,圍觀的獸群哈哈大笑,「快,由下至上一刀割開,磨磨唧唧幹啥,存心嗎?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