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紛紛湧出後院,眾多陌生面孔探頭探腦偷窺,低聲相詢,「聽聞駙馬爺勇冠三軍,不知是否名符其實?」
「當然……」嘴努努扭頭張望的年輕主帥,一名高級侍衛直咂舌,「駙馬爺昨晚率全體高昌勇士渡河營救國王,自己單槍匹馬殺入乃蠻大軍陣營,成功救出耶律迪烈千戶長。帶幾十名倖存的勇士撤回北岸,還導致乃蠻人自相殘殺,此等膽量和氣魄讓我等汗顏!」
一陣驚呼飄出,護送公主的侍衛團肅然起敬,崇拜的目光投向凜然生威的年輕男子,一個個慚愧不已。嘈雜的響動飄入後宅,赤盞合烈大步奔出,低聲詢問跪下的親兵,皺皺眉頭,在門外靜候命令。府衙外的長街,徒單克寧策馬狂奔,身後一大群百姓相隨,領頭的壯漢不住扭頭催促,「快,全體人跟上!」
騎馬的騎馬,奔跑的奔跑,眾多矯健身影眨眼抵臨府衙。做一個止步的手勢,翻身下馬的徒單克寧甩開韁繩,沖值守侍衛拱拱手。「千戶長請!」畢恭畢敬的目光送敢死隊長入府,兩名侍衛引頸窺探府內,暗自偷笑,「公主駕到,駙馬爺可慘了……」
房內,看看一言不發的亦都戶,年輕主帥低頭叮囑可人兒,「公主,請回房休憩,我要陪父王共謀禦敵大計,乖,聽話……」
「不!」揪住情郎,任性的刁蠻少女俏笑,「本宮也曾縱橫沙場,豈會懼怕乃蠻小兒?」搖晃緊扣的手指,壓低嗓音,「我陪你出征,讓你好好瞧瞧本宮的厲害……」一陣灼痛令柳眉微皺,人不由自主一晃,臉色瞬間變紅,貼耳嬌嗔,「你弄傷本宮,回頭……回頭本宮不會饒你……」
哦,被暗器所傷,醒悟的男子埋頭苦笑。回想怪異感覺,心神為之一蕩,但馬上恢復平靜。大敵當前,先得放下兒女私情,反正被欺負至今,大不了賠罪。看看卿卿我我的小兩口,亦都戶輕笑,「婷兒,聽話,回房休憩。乃蠻人彪悍異常,其戰鬥力非同一般,父王的能力你也知根知底,昨晚若非周將軍相救,只怕……」歎口氣,衝門外侍立的婢女招招手,「扶公主回房!」
「讓奴婢扶公主……」低頭靠近拉拉扯扯的兩人,努伊兒輕聲提示,「公主太疲累,必須休憩,駙馬爺神勇非凡,想必……想必……」
掛綵處酥麻痛癢,雖無大礙,但確實不太舒服。瞅瞅一臉關切的情郎,瞪一眼,嬌蠻公主撅嘴發嗲,「哼,暫且先饒過你,等平定敵兵,乖乖向本宮賠罪,不然……不然……」貼耳密語,「不然割掉暗器,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傷人?」
嚇得面色發青,膽寒的周文龍連聲發誓,「真……真不敢了,等……等擊退敵兵,我一定……一定賠罪……賠罪……」
揪住耳朵,用蚊子般的聲音寬慰情郎,「本宮當然不會真那樣做,只因……只因捨不得……」頻頻拋出飛吻,主僕退出大廳。等走出一段距離,甩開侍女,飛奔的公主哈哈大笑,「一點小傷,本宮豈會在意,唉喲……」傷口被牽動,人齜牙咧嘴,蹲在地上眼淚汪汪。
重新扶起,努伊兒輕聲提醒,「公主,請讓奴婢背您回房?」
疼痛又變為**,勉力站起,咬咬牙,刁蠻少女擺擺手,「攙著本宮,這感覺咋怪怪的?」
掩嘴偷笑,一口氣將公主扶入房內,伺候著坐下,努伊兒低頭整理床鋪。「伊兒,本宮咋覺得……」被怪異的感覺整得嬌喘連連,勉強走近床鋪,嬌蠻少女一下子目瞪口呆。掀開的被褥下方,花兒一樣的殷紅點點滴滴,灑遍四處。片刻醒悟,氣得咬碎銀牙,豐滿的胸脯急劇起伏,「哼,居然暗器傷人,害本宮掛綵,看本宮如何懲治?」
想笑不敢笑,低眉順眼的努伊兒吭吭哧哧替情郎辯解,「公主,據奴婢所知,女人都有這一天,其實……其實……」自己也羞得粉頸紅透,「聽說以後就不會這樣了,而且……而且還……還……」貼近耳畔,竊竊私語,主僕兩人同時輕笑。
「原來如此,難怪這感覺非常古怪……」若有所悟,嬌蠻少女害羞不已,「本宮累了,退下!」
跟來的兩名侍女屏氣噤聲,在門外暗暗窺探。順手帶上房門,沖兩人眨巴眼睛,努伊兒低聲叮囑,「不得讓任何人靠近,公主太累,急需休憩。」拔劍出鞘,三名嬌柔侍女化身保護神,警惕的目光環視前後左右。侍立門外,默想情郎,玲瓏侍女暗暗憧憬。公主如願以償,自己也得努力,爭取早日獲得駙馬爺的寵幸,才不枉多年的期盼和等待?
褪去羅衫,鑽入被窩,盡情嗅聞,羞紅臉的豐腴美人魚神色迷離。敢情期待中的**滋味已經品嚐,也沒傳說中的那麼美呀?伊兒怕也一知半解,只能待以後細細品味。默默回想,靜靜回味,癡笑一會,幽歎一聲,嬌喘一番,在無窮無盡的幻想和眷戀中慢慢睡去。夢裡花開,芬香滿懷,咯咯咯的笑聲飄出房外。
大廳內,恢復戰神本色的男子沉思片刻,衝門外的眾多將領招招手,「大家都進來,我們召開一個戰前會議,一切由父王定奪!」
眾將一擁而入,參拜過沉默的國王,退往兩側,靜等主帥發言。看看緊張的高昌王,徒單克寧欲言又止,沉住氣靜立一旁。耶律迪烈隨後趕到,人一臉焦慮,瞅瞅埋頭斟酌的主帥,也沒敢吭聲,肅立門側,充當門神。府衙外,領頭壯漢沖躁動不安的百姓壓壓手掌,暗自別鼓噪。
土拓兒飛馬奔至,身後緊隨的金國兵將同時到達,高昌主將也同一時間抵府,趕來的兵將越來越多。完顏止和余聖軍奔出府門,協助兩名侍衛值守,府內府外一片沉寂,緊張的氣氛迅速瀰漫。
「周將軍,本王相信你,一切由你定奪……」亦都戶微微一笑,「既然哲別千戶長指定你率兵拒敵,如有需要,本王會領兵策應……」惆悵的語氣中隱含欣慰,「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有此愛婿,夢中也會笑醒!」
「謝父王信任!」軍情瞬息萬變,當仁不讓的周文龍拔高嗓音,「所有高昌侍衛聽令,嚴密保護國王和公主,抽出部分人協助伊瑪木大人維持城內秩序。若有疏忽,全體處斬!」行鞠躬禮,「恕兒臣冒昧,父王連番征戰必定辛苦,此等小事由兒臣去擺平,無須勞煩父王大駕,請靜候佳音!」
言辭頗為得體,既維護自己的尊嚴,也給眾將領足夠的信心。欣賞的目光直視愛婿,一臉密佈的陰雲也隨之而散,亦都戶哈哈大笑,「真有三國周郎之雄風,談笑間敵兵灰飛煙滅,虎將一名,虎將一名呀!」
「謝父王!」扭過頭,男子繼續下令,「土拓兒聽令,帶全體金國兵將即刻趕赴戰場,偵探敵兵具體動向。不得戀戰,只需查清其準確的渡河地點,馬上回報!」
「將軍,末將願隨萬戶長出戰……」生恐漏下自己,赤盞合烈主動請戰,「傷勢並無大礙,望將軍同意?」一把扯下包紮傷口的布條,活動手指,以示無恙,「瞧,只是擦傷,不影響其它!」
也罷,兵馬得傾巢而出,多一個人多一份希望。點點頭,年輕主帥高聲叮囑,「你執行報信任務,據我猜測,乃蠻人絕不會只選一處渡河地點,他們必定虛實並濟,以迷惑對手。但萬變不離其宗,其選擇的河段一定水流平緩,而且不太寬,或許還會搭建暗橋,請務必提防!」
皺眉考慮一會,側臉詢問,「將士中有多少人會乃蠻語?還有,城外有無漁民和船隻?降兵有多少?所有兵將的具體人數?請逐一回報!」
眾將躍躍欲試,高昌主將環視一圈,搶先一步開腔,「駙馬爺,末將剛清點過人數,我高昌輕騎兵還有一萬二千人,剔去沒有戰鬥力的老弱病殘傷和工匠,實際七千不到。降兵一共五千,但不可靠,至於有多少人會乃蠻語和有無漁民和船隻,待末將去調查。」
這點兵馬迎戰近兩萬多敵兵,把握真不大。憂心忡忡的眾將沉默不語,徒單克寧大笑,「其實我們還有人,將軍,昨日和今天一共有兩千五百多名百姓入城,請求加入我大軍。而且,他們大多有馬匹,均為年輕壯漢。末將仔細調查,大部分人獵戶出身,其箭術和馬術均屬上乘,即便近身搏殺,也不懼乃蠻兵……」指指府外,「其中有一名領頭的壯漢,他應該知曉附近有無漁民和船隻?哦,百姓中或許有人會乃蠻語?」
「讓他進來!」點點頭,年輕主帥淡然輕笑,「一切均由天定,冥冥之中,總會有人幫助我們,西遼的氣數確實已盡!」
徒單克寧去而復返,緊隨而入的魁梧壯漢翻身跪倒,「小民拜見國王駙馬爺以及諸位將軍,請允許小民率眾百姓加入討伐大軍?」
「起來說話……」不置可否,亦都戶淡笑,「駙馬爺問什麼,你答什麼,不得擅自搶話,以免影響他的判斷!」
「小民謝過國王!」壯漢連連叩頭,「請讓小民跪地聆聽,一定知無不言!」
舉止模樣儼然頗有家教,而且見過大場面,暗暗點頭,年輕主帥一一詢問,壯漢逐一作答。百姓中果真有不少人會乃蠻語,漁民和船隻也有,離城西並不遠。斟酌片刻,命令果斷下達,「徒單克寧,讓此人在百姓中挑出一百名通曉乃蠻語的勇士,由你指揮,馬匹換為繳獲的乃蠻戰馬。兵器盔甲甚至衣裝同時更換,扮作乃蠻騎兵,強渡塔里木河,趁夜直抵敵兵糧草水源所在地。以北岸燃起的熊熊火光為號,混入敵陣,焚燒糧草,破壞水源,想法設法攪亂敵陣。聯絡暗語——所帶何物,暗器而已,去府外等候此人!」
「末將遵命!」鞠躬退出,敢死隊長一路大笑而去。
「請起!」沖壯漢揚揚手,男子一臉嚴肅,「你的任務非常艱巨,請務必做到萬無一失……」舔舔嘴唇,「在百姓中挑出熟悉水性的三十名勇士,由你帶頭,找出至少六艘小船,其上堆積滿滿噹噹的引火物。一路順流而下,記得靠近北岸行駛,將所遇到的敵方浮橋一律燒斷。如遇阻擊,馬上下水,引導點燃的船隻繼續往下漂流,有信心完成任務嗎?」
挺挺胸膛,一聲霹靂般的吼叫炸響,「有!」
「高昌主將聽令,將多餘的百姓編入大軍,備足弓箭和盾牌。降兵一分為三,一部先徒步趕赴敵兵渡河地點,不配備任何兵器且相互捆綁,由一百名高昌勇士監控,如作亂,給我當場擊斃。一部按比例編入大軍,嚴密看守,另一部協助工匠為我們搭建浮橋……」皺皺眉頭,「越快越好,浮橋地點選擇在漁船所在的渡口,讓所有兵將在那集結待命,我趕到後全軍出擊。哦,派熟悉道路的嚮導先行,一路留下暗哨。所有人記住我剛才所說的聯絡暗語,不得驚動乃蠻人,另外派兵接應我,我還得去一趟敵兵的渡河地點瞧瞧!」
「遵命!」鞠躬施禮,領命的主將飛速退出,壯漢緊隨身後,兩人直撲府門。
「你,起來!」朝還跪在地上的親兵抬抬手,年輕主帥微笑,「蒙古騎兵現處何地?我們的重騎兵呢?」
「稟駙馬爺……」起身行禮,親兵畢恭畢敬,「哲別千戶長率全體蒙古騎兵主動迎敵,並帶走兩千重騎兵,只留下五百人監控沙漠方向的敵兵!」
不錯,還留下一點,也足夠讓乃蠻人受的。沖不住點頭的亦都戶鞠躬,男子一臉恭順,「父王,兒臣去後宅看看公主,她受傷了,兒臣不太放心?」
「啊!」醒悟極快,搖搖頭,高昌王輕笑,「別過火,以後有的是時間,父王還等著抱孫子呢,哈哈哈……」
「謹遵父王教誨,兒臣一定牢記。耶律迪烈聽令,帶全體親兵在府門外候命,我去去就來!」沖千戶長揮揮手,男子火急火燎奔向後院。一口氣跑到門外,急赤白臉詢問發呆的情人,「公主如何?還疼嗎?」
「周——郎——」一聲瘆人的顫音飄出門縫,如歌如泣,如怨如笑,令人頸背寒毛直往上豎。不像公主的腔調呀?太溫柔,太軟綿,太讓人想入非非。杵在門外,被嚇住的周文龍直犯嘀咕,咋了?受傷也不至於導致性情大變?野蠻少女變身嬌柔淑娘,可能嗎?
「還不進來?」嬌滴滴的顫音隱含怨艾,「沒心肝的,把本宮傷成這樣,疼啊,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