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騰世紀 > 歷史軍事 > 驚西

第一卷 策馬西征 075.激戰東城門 文 / 周於仲謀

    火光漸漸黯淡,山谷重現黑暗,此起彼伏的呻吟越來越弱,一股濃烈的血腥氣瀰漫整個山谷。谷地被狼藉的屍骸和石頭徹底堵塞,返回的徒單克寧命令部屬棄馬,帶兵攀上山嶺,高聲下令,「所有高昌勇士聽令,不許下谷底,對蠕動的敵兵趕盡殺絕,按次序逐批撤向入口!」

    所有站立的乃蠻兵早被射倒,受驚的戰馬也在混亂中紛紛倒斃,同時聽清命令,倖存的敵兵不約而同裝死。一時間,谷底彷彿靜止,蠕動的敵兵變為一尊尊泥雕木塑。受傷的戰馬聽不懂話語,依然頑強掙扎,倒霉的乃蠻兵被迫發出呻吟。集中的箭雨蜂擁而至,一縷縷冤魂被迫撤離支離破碎的**,加入擁擠的死亡大軍。

    「瞄準敵兵,給我猛放箭……」皺皺眉頭,千戶長加快步伐,「撤——」

    最後一波死神降臨,只有藏在屍堆下的幸運者僥倖存活,上面的一律斃命。極少數還能蹦躂的戰馬漫無目的遊蕩,幾許慘叫飄出,山谷中又平添些許冤魂。存活下來的乃蠻兵越來越少,火光也完全熄滅,所有倖存勇士早井然有序撤離,紛紛融入撤退的人群中。

    入口處,進攻山嶺的乃蠻兵還有少數存活,但也只能扮烏龜,躲入石縫或者乾脆裝死。徒單克寧老於此道,鐵血命令即刻下傳,「紮好火把,對遇到的所有人一律刀劍架頸,仔細辨認,自己人帶走,敵兵補上一刀,加快速度——」

    龜縮在山腰處的倖存乃蠻兵又被消滅大部分,撤離的高昌勇士帶上所碰到的受傷同伴,快速下到入口處的空地。收集戰馬,安排受傷將士先上馬,徒單克寧衝奔近的王鼎連連揮手,「大道上出現火光和馬蹄聲,可能是增援的敵兵。你帶受傷人員先撤,我率兵迎戰,記得一路上設置暗哨,口令照舊——勇士何來,驚西而已……」

    掃視倖存兵將,敢死隊長一聲斷喝,「敢死戰者請出列,人數一百足矣,快——」

    鐵血悍將的號召力非同凡響,列隊的人群一陣騷動,大批勇士紛紛出列。相互檢查兵器和箭囊,撤退的人員獻上箭支和兵器,兩支兵馬迅速分道揚鑣。王鼎自率傷兵和部屬奔向丘陵,徒單克寧做一個出擊的手勢,「熄滅火把,所有勇士保持箭頭形陣勢,隨我殺出,記住口令,回答錯誤或者遲疑者一律幹掉,上——」

    偵探山谷的乃蠻哨兵首當其衝,回答的口令自然驢唇不對馬嘴,被當場射殺。一百勇士在黑暗中悄悄摸向三岔口,很快接近防守嚴密的乃蠻重騎兵。徒單克寧親自上前偵查,遠距離查看鐵桶陣,確實無懈可擊。斟酌一番,猶豫少許,最終放棄截殺。人數少,也難以突破重裝騎兵的陣勢,只能恫嚇,迫使其不敢追擊。

    返回樹林,小聲叮囑部屬,「一會我們先進後退,齊聲吶喊——蒙古大軍,全線出擊!後隊改前隊,追上友軍,讓這股敵兵呆在這喝西北風。」

    命令很快傳達到每一個人,心領神會的高昌勇士喜不自禁,嚇人還不小菜一碟。千戶長率先衝出埋伏地,餘眾大刺刺奔出,馬蹄聲迅速響成一片,吶喊震耳欲聾,「蒙古大軍,全線出擊!」

    「有敵兵——」哨兵高聲示警,一幫重裝騎兵如臨大敵,同時進入高度戒備狀態。主將不慌不忙,「不得自亂陣腳,等敵兵進入射程,自管放箭!」

    呼嘯而出,但轉眼狂奔而去,喜笑顏開的將士們一個個神采飛揚,吶喊愈發齊整,聲音明顯越來越遠。

    不敢追擊,也不敢懈怠,提心吊膽的乃蠻騎兵在夜風中苦苦煎熬。誰也不清楚敵兵到底有多少人,但出擊的輕騎兵至今沒有任何音訊,恐怕凶多吉少?主將嚴詞呵斥蠢蠢欲動的部屬,「不得擅動,固守待援,等天亮後再派人查探。」

    所有乃蠻兵將按捺住衝動,相互提醒,「嗨,注意觀察那個方向,樹林中好像有人……」風聲鶴唳下,任何一點響動都會引出一波箭雨,雖一無所獲,但也能勉強安慰一下受驚的心靈。

    等浩浩蕩蕩的重裝騎兵過去,奉命追趕的一百名偽裝勇士湧上大道,策馬狂追。逃竄的三四百乃蠻騎兵嚇破膽,一個個爭先恐後飛奔。重裝騎兵來得太遲,等其趕到,也怕無濟於事?領頭的裨將暗自琢磨,必須搶在高昌人前面先一步入城,憑借堅固的城池或許還可以搏一搏?

    一前一後的兩股騎兵跑得風生水起,暗夜中,隊尾的乃蠻兵對迫近的馬蹄聲也不聞不問,只顧埋頭疾奔。默契的敵我雙方誰也不管誰,雙方均豁出性命,直奔城門。掉隊的兵士扯開嗓子呼救,但無人答話,偽裝騎兵悶聲不響呼嘯而過,只留下目瞪口呆的一個個倒霉蛋在風中哆嗦。

    城門越來越近,埋伏的奇兵聽出飄出蹄聲的方位,暗暗向大道移動。埋伏在路旁兩側,靜等敵兵出現,指揮的主將一臉平靜,朝後做一個壓手姿勢,示意眾兵將稍安勿躁。時間不長,領頭的裨將率先沖線,一馬當先衝入城門外的平坦空地。跑得筋疲力竭的部眾亂哄哄湧向城門,一個個幾乎累癱,誰也顧不上查看,一窩蜂奔向吊橋,「快,開城門,大軍遭遇埋伏,敵兵隨時會出現……」

    隱藏的奇兵沒敢擅動,語言不通,且面孔差別太大,尤其是衣裝鎧甲簡直天壤之別。一個污血滿面,一個乾淨如玉,如何能安全混入?按捺住衝動,主將繼續等待良機。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乃蠻兵一堆堆冒出,連咒罵聲也有氣無力,「媽……媽的……累……累慘了……後面還有……還有兄弟嗎?」

    「有……肯定有……瞧……那幫……那幫兄弟也逃出來了……」借助朦朧的夜光,恍恍惚惚的兵士把尾隨的一百名高昌勇士當成自己人,「看……他們也……也傷得不輕……不輕……」

    血污滿臉,夜光下壓根看不分明,不合身的盔甲恰好掩飾,一幫高昌勇士越過人群,直撲大開的城門。等進入亂糟糟的空地,所有將士嚴格遵照命令,裝成啞巴混入慌亂的隊伍中。敵中有我,我中有敵,人人急於入城,誰也無暇過問,何況也累得沒空問話。

    翻翻白眼,幾乎累倒的乃蠻兵眾氣喘吁吁跟上,拉成一長溜埋頭衝向城門。最後的一小股人馬被湧出的高昌奇兵淹沒,七八個對付一人,頃刻之間,十二名敵兵被無聲無息幹掉。快速換裝,主將壓低嗓音,「我帶十一名勇士入城,其餘人慢慢溜躂,等我們混入,大家拚命吶喊配合,以便讓乃蠻人沒時間盤查!」

    又一股刻意用塵土和血水塗抹臉面的勇士混入,吶喊聲隨之響起,「快追,敵兵就在前面,衝啊——」

    空地瞬間炸窩,沒入城的兵將一個個拚命衝上吊橋,不斷有人墜入護城河。大呼小叫絡繹不絕,「快,所有人抓緊時間入城,救出落水的將士……」猛衝的猛衝,下馬的下馬,撈人的撈人,城門附近亂成一團。人群還沒全部過吊橋,奔上城樓的裨將一聲令下,「收吊橋,小心敵兵趁機混入城!」

    沒過橋的乃蠻兵頓時大亂,咒罵聲不絕入耳,「媽的,敵兵還沒到就卸磨殺驢,你尚恐禿是人嗎?」機靈點的索性下馬飛奔,一個衝刺,飛躍護城河,抓住上升的橋索。示範作用下,離吊橋最近的軍士紛紛躍出,一時間,上升的吊橋掛滿晃蕩的求生者。反應略遲的只能撲入河中,呼救聲響成一片。臂力發揮關鍵作用,凡能堅持的一律留下,耗盡氣力的通通入水。

    護城河變成喧鬧的游泳池,如下餃子一般,急眼的將士紛紛扎入水中,拚命游向對岸。撈人的軍士也幾乎累癱,城洞內熱鬧非凡,落湯雞一般的人群罵罵咧咧奔入,一名膽大的小頭領怒不可遏,「走,上去幹掉尚恐禿,他媽的,簡直把我們不當人,上——」應者頗眾,拔出腰刀,隨小頭領殺奔城樓。

    內訌激情上演,怒髮衝冠的一幫落湯雞衝上城樓,直撲指揮的裨將,「上呀——」目標明確,所有人一擁而上,激烈的對攻異常火爆。裨將手下的親兵自然揮刀上陣,迎戰人數不多的落湯雞。其餘人一時傻眼,唯有呆在一旁觀戰。

    機會難得,魚目混珠的高昌勇士不聲不響加入戰團。火光照亮城樓,被迫捲入的兵士越來越多,樓上樓下到處響起慘叫。乃蠻人一個個稀里糊塗,相互打聽,等鬧明白也失去主張。自己人打自己人,到底幫誰?清醒的趕緊溜,糊塗的只能變為刀下之鬼。

    剩下的奇兵蜂擁而上,年輕主帥也隨後趕到,看清城樓上的變故,揮舞長槍,「按老套路對付箭支,掩護我——」取過特製大盾牌,護住週身,換馬直奔吊橋。主帥身先士卒,大勝的高昌兵士氣大振,掩護的掩護,衝鋒的衝鋒,城外空地到處響起喊殺聲,「隨駙馬爺衝啊——」

    幹掉守護吊橋的軍士,十餘名高昌勇士揮刀砍斷吊索,大喊,「小心箭支!」戰火將城樓變成沸騰的地獄,混戰的人群紛紛倒下,撲向城垛的乃蠻兵大多被攔截,射下的箭鏃很快被飛上的箭雨淹沒。慘呼,悶響,血水,殘肢,折斷的兵器配合傾翻的火把,點燃激情四射的歲月。

    迎著稀疏的箭雨,周文龍穩步上吊橋,盾牌眨眼變成刺蝟,衝擊力越來越猛烈。矮身加快腳步,人一鼓作氣衝入城洞,彷彿心有靈犀,城門同時洞開。扔盾牌,抖動槍桿,一聲斷喝如霹雷臨空,「所有人讓開,擋我者,死——」

    殺出城,披頭散髮的年輕主帥躍上城樓,旋風般加入混戰。左支右絀的高昌兵一個個如獲神助,「駙馬爺來了,大家殺呀——」

    一桿三十六斤的梅花槍如蛟龍出水,所有敢於迎戰的敵兵陸續飛出,身上均多出一個窟窿,血水汩汩奔流。陰暗的角落下,一名裝死的乃蠻兵聽懂話語,暗暗張弓搭箭,瞄準分外打眼的男子後背,穩穩放箭。

    距離短,力道猛,人也毫無所覺。頃刻之間,寒光閃閃的箭鏃已然迫臨,生死只在須臾之間。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