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爬上地平線,一躍沖天,把溫暖肆意揮灑。山谷出口,抵前擔任警戒的哨兵快速退入就近的樹林深處,拴馬徒步折回樹林邊緣,瞪大眼靜靜觀望。出口外,兩百勇士火速佈防,大咧咧分列兩翼。山腳下無遮無擋,一幫人在入口兩側150步外嚴陣以待,箭上弦,弓微張,只等羔羊冒頭。
餘下的三百人棄馬攀上山谷兩側的半山腰,藏入石頭或者灌木叢後,同樣張弓搭箭,暗暗等候。
反覆查看一番,確認山谷內所有將士均不見蹤影,男子放心出谷,縱馬橫槍大刺刺位列入口正前方,沉住氣耐心等待。徒單克寧拎上虎天鉤,飛步穿過山谷,一頭鑽入樹林。
哨兵低聲回報,「敵兵大約有一百騎,從裝束看,應該是乃蠻兵。」
「估計也屬於偵查兵,可能回鎮報信……」以眾敵寡,還佔據地形優勢,徒單克寧咧嘴輕笑,「正好吃掉這群送上門的羔羊,說不準會有意外收穫!」
五百勇士各就各位,在呼嘯的山風中默默守候。出口外,呈一字長蛇陣徐行的乃蠻騎兵一個個興高采烈,大聲炫耀,「這趟不虛此行,既查出高昌騎兵的真實戰力,也飽掠而歸,痛快,真他媽痛快……」
領頭的番將趾高氣揚,揮舞馬鞭,「即便高昌兵實力大增,咱也不怵,手下敗將,不足為慮。只可惜那幫少女,不能帶入鎮內,守將也太謹慎,不然還可以夜夜蕭歌?」
「就是!」副將趕緊幫腔,「不過也過足癮,一幫女人只剩下慘叫的份,最漂亮的那名少女已奄奄一息,遲早斷氣……」摩挲懷中搶來的手鐲和金銀首飾,不住歎氣,「那小手真他媽白,愣是取不下,我一氣中將其砍斷,淒婉的慘叫可真動聽,簡直跟……」貼近主將耳畔,竊竊私語。
兩人同時放聲狂笑,淫邪的笑聲在小路上空迴盪,囂張的口吻不可一世,「終有一天,所有高昌美女均會躺在我們身下呻吟,高昌男人還得一臉媚笑,在旁邊喝彩加油。乖乖奉上財寶,否則一律殺光,哈哈哈——」
其餘軍士相互打聽,「喂,你搶到什麼東西?拿出來瞧瞧?別藏著掖著?」
「嗐,收穫不多,碰到一群窮光蛋,瞧,就這點……」掏出血跡斑斑的戰利品,對著陽光仔細查看,兵士一臉晦氣,「這點破玩意,還他媽捨不得撒手,我一刀一個,才順利搶下,到處是血,真他娘不吉利——」
喧鬧的炫耀聲一直持續,一幫騎兵漸漸進入山谷,領頭的將領高聲警示,「加快速度,不得停留!」上下左右查探一番,沒發現任何異常,耀武揚威飛奔而去。收妥沾滿血跡的財寶,一群乃蠻兵紛紛追趕主將,五騎並行,高速穿過山谷。
山路曲折,霧氣在東昇的太陽光芒照射下,緩緩遁形。半山腰毫無動靜,一切彷彿非常正常,呼吸聲被席捲山谷的風兒掩蓋。奔出入口,番將猛然勒馬,「有埋伏,快撤——」人連連後退,緊隨出谷的副將一時勒不住疾奔的戰馬,被迫衝上前。
「放箭——」連珠箭出手,命令也同步出口,男子運足中氣,「全軍出擊!」
山谷頓時沸騰,數不清的箭雨從四面八方飛出,將進退維谷的乃蠻騎兵籠罩。副將首先栽倒,人變成箭豬,閃躲及時的主將也只將生命歸零的時間稍稍拖延一會,很快倒在集中照顧的箭鏃下,人面目全非。出谷的軍士十有**斃命,餘者拚死竄回山谷。
沒有最糟糕,只有更糟糕,兩側半山腰中飛出的死神密如蝗蟲,幾乎達到人均攤派五支以上,還不算飛入的箭支。緩緩壓上,兩百高昌勇士保持穩健的陣型,三人一組的隊形始終不變。居前的大力士用盾牌擋住還擊的箭雨,隨後的兩人猛放箭,毫無顧忌收縮包圍圈。
「投降,否則殺無赦!」男子高聲吆喝,只可惜白費工夫,番兵中懂漢語的並不多,窮於應付四面八方飛出的死神,誰也顧不上傾聽。人人卯足勁,一幫高昌勇士也不廢話,一直壓抑的怒火大爆發,「殺,投降也殺——」嘈雜的喊叫亂成一片,誰也顧不上誰,一部分倖存的乃蠻兵拚死衝向出口。
石頭提前飛出,特意安排的十名大力士將早安排好的礌石發力往下掀,轟隆隆的巨響伴隨沖天的煙塵瀰漫山谷。出口被堵,小分隊迅速轉入戰鬥,配合千戶長穩穩狙殺進入射程的羊群。第一波箭雨飛出,衝鋒的乃蠻兵倒下一半,第二波接踵而至,倖存的騎兵不到15人。沒等第三波射出,騷動的兵眾集體下馬,扔兵器,機靈的趕緊掏出財寶,「我們投降,別放箭——」
迅猛的打擊來得快,也去得快,太陽還沒升上頭頂,山谷中的戰鬥已進入收尾階段。一百名乃蠻兵只剩下20餘人,餘者一律被死神召去,戰馬也所剩無幾,均被集中的箭雨射傷,自相踐踏下紛紛斃命。降兵非常溫順,不約而同掏出全部財寶,不住哀求,「勇士們,請笑納,別殺我們,別……啊……」
衝下的高昌兵按捺不住怒火,一窩蜂圍上,亂刀如雨而下,20餘眾眨眼只留下癱軟的五人。飛步趕到,男子高聲斷喝,「住手——」
提審乃蠻兵,瞭解鎮內佈防和真實兵力,令人將俘虜蒙上眼睛耳朵並帶出一里開外,主帥不慌不忙下令,「打掃戰場,將所有屍骸扔入隱秘地,屠宰受傷戰馬,先飽餐一頓。報信的軍士先行,務必在太陽西墜前將大軍引入埋伏陣地,不得有誤,延誤戰機,力斬不赦!」
所有繳獲的財物均堆在入口外的空地中,花花綠綠讓人垂涎欲滴,黃的是金,白的是銀,耳環手鐲玉墜玉珮等等看得人眼花繚亂。沉默一會,男子揮揮手,「一人抓一大把,撤退時不斷拋出,別心疼,咱還會搶回來……」嗅嗅飄出的肉香,「甭客氣,放開肚皮吃,只要別吃壞肚子,進餐——」
吃飽喝足,解決人生三急,命軍士仔細清掃,將所有痕跡一律抹去。男子和千戶長來回梭巡,以確保毫無破綻,派出警戒哨兵,疲憊的將士圍聚在一起靜靜小憩。男子自然不會休憩,數不清的事情需要一個個解決,伏擊戰能否成功,全得力於周密的部署。兩人騎馬查看丘陵,反覆協商,確定最合適的伏擊地。
一再梭巡山谷,認真觀察地勢,兩員大將最終確認兩側山腰的最佳埋伏地點。出口處的堵截地也精心選擇,最後一道拐彎的狹窄地段被兩人一致看中,關鍵的地點一律親自上去檢查,力求萬無一失。忙忙碌碌中,太陽也漸漸偏西,恢復寧靜的山谷在斜陽的籠罩下,泛出攝人心魄的斑斕色彩,分外淒美。
蹄聲由弱變強,影影綽綽中,浩浩蕩蕩的騎兵出現在視線中。男子果斷下令,「徒單克寧,你領兵先行,一路上千萬小心,別提前暴露。派人看好俘虜,讓他們引路,兩支奇兵會飛速趕上,等他們進入埋伏地點,你率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發起進攻,越囂張越好,帶上砍下的首級,刺激乃蠻兵……」
指指堆積的頭顱,「一切按照指令行事,叮囑軍士,萬一掉隊,自行躲藏,爾後隨大軍反攻……」貼耳密語,「一旦交戰,將俘虜砍傷後放掉,讓他們去混淆視聽,給……」取下面具,「戴上,裝出我的模樣,別給我丟了,出發——」
心領神會的千戶長微微一笑,「明白,末將去也!」
高昌勇士們槍挑劍刺帶上首級,井然有序撤離山谷,喧嘩的笑聲漸漸遠去。空蕩蕩的入口外,男子提前躍馬直奔丘陵中的蜿蜒大道,先鋒小分隊很快看清主動迎上的主帥,「駙馬爺,是駙馬爺,快——」
大軍陸陸續續進入空曠的入口荒地,所有正副將領一窩蜂圍上,男子有條不紊下達命令,「王鼎聽令,帶人隱入入口兩翼的丘陵中,我在最佳伏擊地點均留下三角形的明顯標誌,一看便知。陣勢排成一字型,靠近入口的騎兵要後出擊,外側的騎兵配合堵截部隊收攏包圍圈……」
喘口氣,「耶律迪烈,你親自領94名最彪悍的勇士穿上乃蠻兵軍服,埋伏在城門附近。等潰兵回城,趁機混入,搶佔城門和城樓,以待大軍入城。你……」指指一名聆聽的將領,「帶上一百名馬背功夫最好的勇士,守在城門附近,若乃蠻重裝騎兵出擊,沿途騷擾,盡全力阻滯其行軍速度。你們兩人帶兵趕上徒單克寧千戶長,快去——」
快速換裝,兩支奇兵先行離去。男子繼續下令,「三百人出山谷,堵住出口,不得放走一人,如果出現紕漏,全體處斬。700人上山谷半山腰,另抽調大力士100名扼守出口,一旦發起攻擊,務必堵死出口。地點我早選好,一會隨我去佈置工事。其餘人退入入口兩側的丘陵中,等乃蠻兵全部入圍,聽我號令,全軍出擊,將羊群逼入山谷。時間緊迫,望諸位將士加緊佈防,敵兵隨時會出現,執行命令——」
軍情十萬火急,所有將士迅速按照指令進入伏擊地點,人馬很快消失,山谷中只留下年輕主帥。一遍遍巡查,對露出的破綻逐一糾正,直至靠肉眼再也察覺不出任何異常。一切安置妥當,疲憊的男子衝出山谷,直奔負責收攏口袋的前軍所在地。
後來居上的兩支奇兵分左右進入城外的荒郊野林中,以大無畏的氣魄盡量靠近城門。擔任主演的徒單克寧環視一圈,確認奇兵已到位,大刺刺縱馬直撲城門,等進入三百步左右,狂笑裂帛,「爾等鼠輩,速速獻城投降,看見沒,這就是你們的下場,哈哈哈哈——」
兩支虎天鉤上戳著的猙獰頭顱還在滴血,輕輕揮動,頭也不回大喝,「將俘虜帶上來——」
早認出高昌騎兵,值守城樓的將領迅速進入臨戰狀態,所有將士嚴陣以待。等看清人數和抖抖瑟瑟的俘虜,觀望的副將領怒髮衝冠,「是我們的人,這幫混蛋帶的首級都是出去偵探的乃蠻鐵騎,放箭——」箭如瓢潑桶倒飛下,可惜隔靴搔癢。
止步在射程外,一幫高昌勇士得意洋洋,「媽的,有種出城一戰,爺們勢必將爾趕盡殺絕。如果識趣,快快獻上妻女,至於財寶可以保留少部分。事先聲明,我們只要少女,老女人玩完後會送還……」
嬉笑怒罵齊齊上場,各種污言穢語一股腦飛出。更有甚者,索性下馬,將頭顱一點點剁碎,還不忘刺激一番,「不過癮,媽的,一個個膽小如鼠,爺們會徹夜在這等候。真若長有卵子,就出城一戰,我們五百對你們五千,照樣殺爾片甲不留——」
守城的番兵番將幾乎氣瘋,一個個七竅生煙。縱橫西域,還沒被如此羞辱過,區區五百人,居然這般狂妄?即便消滅一百名偵察兵,最多也是靠偷襲。暴怒的守將終於按捺不住,「傳我命令,二千人先出擊,另兩千人待命。通知重裝騎兵做好準備,一定要將這支高昌騎兵統統消滅,不得放走一人,違令者,斬!」
二千乃蠻騎兵蜂擁出城,直撲早有準備的高昌勇士,吶喊驚天動地,「殺,為死去的將士們報仇,衝啊——」
亂刀中,五名俘虜率先倒下,後隊改前隊,五百勇士火速撤離。斷後的千戶長催發神力,一頓連珠箭飛出,高聲吆喝,「一幫蠢貨,這點人馬還不夠我高昌勇士分食,有種全軍出擊跟我來個對決。我們一人對你十個,一樣毫髮無損,上呀——」
轉馬狂奔,不忘扔出頭顱,「給,好好看一看,爺們在前面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