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涼,直達西城門的主大街人跡稀少,兩側的商舖酒館門窗緊閉,一陣清風吹散淡淡的血腥味。巡邏的軍士三三兩兩經過,見年輕主帥橫槍躍馬飛奔,一個個相繼跪下。領頭的將領高聲問候,「末將見過駙馬爺,夜間可曾安寢?昨晚一直不曾太平,偽裝成平民的乃蠻兵半夜造反,被我大軍一舉全殲。」
勒馬停步,男子微微吃驚,「有這種事?將士們傷亡大嗎?」
「沒大礙,請駙馬爺安心離去,末將會派人嚴密盤查……」將領一臉驕傲,「螳臂當車,自取滅亡,駙馬爺親自坐鎮,乃蠻兵只有束手待斃的份。」
「行,盡量不要擾民,發動民眾清查,乃蠻兵自無處遁形……」催馬奔出,男子不忘叮囑,「等接管城池的後續大軍趕到,迅速交接,我先去——」
「恭送駙馬爺回營——」齊聲吶喊,巡邏軍士精神大振,「駙馬爺戰無不勝,高昌騎兵攻無不克,曲先和渾八升指日可下!」
直入西大營,一幫將領早恭候多時,紛紛湧上前。徒單克寧接過長槍,「將軍,昨夜可曾遭遇危險?乃蠻兵死灰復燃,末將率兵鎮壓,餘孽已全部被肅清。」
大步入帳,男子苦笑,「危險倒沒有,但有驚險,不過我已輕鬆擺平……」猛然記起一事,「輪台守將叫啥?是否被就地正法?」
把槍轉交給一旁的侍衛,千戶長扁扁嘴,「讓末將一刀砍斷脖頸,叫耶律翰,名不經傳不值得一提。」
「哦!」點點頭,男子轉頭低語,「以後盡量以誘降為主,別動輒使用武力,對當地的宗教領袖和重要將領一律籠絡,這樣會事半功倍。」
「末將謹記!」摸摸後腦勺,悍將輕笑,「也不知咋回事,一上戰場,末將就控制不住自己。只要對方不主動投降,就忍不住大開殺戒。」
擺擺頭,男子無奈閉嘴。天生的鐵血悍將,提醒也未必奏效,只能盡量規勸。入大帳,環視精神抖擻的將領,「徒單克寧,你帶五百騎兵隨我先行,耶律迪烈領兵隨後,王鼎壓陣……」沖守將拱拱手,「此次進攻曲先,我們照樣不會採取強攻,望將軍妥善安置受傷將士,維護輪台城的秩序,安頓後續到達的蒙古騎兵。等亦都戶領兵入城,火速交接,率兵回歸陣列。」
「末將遵令!」不能親自上陣殺敵,雖有遺憾,但也只能服從命令,守將悶悶不樂退出。
「統計過能上陣的將士數目嗎?」男子一臉擔憂,「一旦番兵全軍出擊,結果堪憂?」
「將軍別擔心,末將已下令讓所有能上陣的輕傷將士一律歸營,人數依然佔優勢……」耶律迪烈大聲匯報,「但只能用計謀克敵,不能跟番兵打消耗戰,高昌兵與蒙古騎兵相差太遠,戰術也得改變。」
「我明白,昨夜仔細斟酌,思來想去,只有祭出誘敵入伏的絕招……」男子拋出制敵良策,「以五百騎兵誘敵,引出鎮內番兵,同時派人看住那批重裝騎兵,一旦其出城,沿途騷擾,阻滯其行進速度。我們要有打遭遇戰的心理準備,先鋒必須找出最適宜的伏擊地點,後續大軍以最快速度趕赴預定地,一切均在運動中進行,不能讓番兵嗅到絲毫氣味。」
揮揮手,「請馬上審訊那批降兵,找出最合適的伏擊地,多留幾個選項以備不測。具體戰術我會在路上指明,王鼎,此次作戰,重裝騎兵要占主角。我們來個甕中捉鱉,三面合圍,學蒙古騎兵圍三留一,將番兵逼入絕地……」語氣恢復往日霸氣,「請各位將領快去準備——」
人群散去,男子一個人默想心事。燕兒也算溫柔,脾氣雖剛烈,但也惹人愛憐。恍恍惚惚中,手上似乎還殘留著碩大胸器的餘溫,癡癡笑,呆呆想,獲得指點的主帥只覺得熱氣上湧,一股燥熱席捲全身。昨夜的全面接觸史無前例,幾乎將女人上半身看遍、摸遍也好好享受一遍,只可惜有心無膽,徒增惆悵。
婷兒,下次見到你,恐怕我周文龍不會再客氣,說不準要按照王鼎所授秘訣嘗試一番?壞壞的笑容驀然閃現,心底的花兒噗嗤一聲綻放,將花香鋪滿悸動的心扉,男子一時坐臥不安。連番被刺激,實在有些心猿意馬,胡亂掏摸的手碰到信箋,人一下如涼水澆頭。
仙兒,仙兒還在苦苦等待,怎等如此薄情寡義?入萬花叢而目不斜視,方能有資格獲得仙兒的青睞。暗暗警醒自己,勉強壓下丹田奔湧的無名之火,調整呼吸,快速恢復平靜。低頭暗思妙計,男子漸漸忘記腦海中不斷湧現的裸羊,但鼻血卻不聽命令,不疾不徐,一點一滴飄飛。
「將軍,您……您火氣過大,需要消消火……」入帳的耶律迪烈大吃一驚,「讓高僧幫您診治,來人——」
「別,我沒事——」擦去鼻血,年輕主帥渾若無事,「可能近日天天吃羊肉,加上焦慮,故而如此,但絕對無恙……」輕輕招手,「過來,告訴你真相……」貼近耳畔,「被一幫女人逼的,只能看,不敢動真刀真槍,淌點鼻血很正常,別笑話——」
「啊!」年輕的千戶長吃吃發笑,馬上醒悟,閉嘴強忍,不住擺頭,「將軍,這是何苦來哉,讓女人緩解一下緊張的情緒,很正常,將軍何必為難自己?」猛然記起大事,「哦,末將已獲得重要情報,經過仔細甄別,有兩處地點可供選擇。曲先鎮西南方向有一處叫做老鴉嶺的險要山谷,此地外圍開闊,適宜大軍設伏。山谷曲曲折折,打伏擊最合適,但番兵想必也知根知底,誘敵怕不容易?」
「鎮南偏北也有一處叫斷魂谷的隘地,只是離鎮太遠,需耗費大半天,估計不容樂觀?」一口氣說完,老成的千戶長不敢打斷主帥的思路,輕聲建議,「末將以為,務必去現場查看,以親眼所見為準?」
「行——」也不費神,男子飛步出帳,「鎮南不用考慮,大軍若經過,勢必驚動番兵。他們不上當,我自有辦法讓他們乖乖入彀,出發!」
兵貴神速,大軍即刻拔營,浩浩蕩蕩出東門。五百敢死隊在前方開路,四員大將率領中軍跟上,皮發未損的重裝騎兵殿後,六千五百名高昌騎兵默默趕路。東昇的太陽照上士氣大振的將士,急速上升的暖暖春意消融了所有人心底的寒冰,漫天的煙塵漸漸飄散,人群慢慢隱沒。
兩騎出城門,揚鞭催馬,火速追趕大軍。衝在最前面的小將盔甲齊整,揮舞的短槍雖纖巧,但也足夠取人性命。聲音飄出,卻令人忍俊不止,「追,快追上大軍,奴婢……啊呸……本將得去保護駙馬爺……」
保護駙馬爺?誰保護誰?不敢笑,護送的侍衛一臉恭順,「是,末將只怕這匹馬受不住,連續趕路,得讓它休憩一會?」
「不行——」蠻橫的口氣跟依婷蓋赤公主一模一樣,俊俏小將連連揮動短槍,「累死也得追,公主有令,一路上不得耽擱,要在最短的時間內見到駙馬爺!」
「遵令!」強打精神,疲憊的魁梧侍衛不得不奮力催馬。
兩人很快消失在滾滾的煙塵中,胯下戰馬不住悲鳴,頸背毛髮讓汗水濕透,在獵獵的北風吹拂下不斷變換形狀。小將身形嬌弱,馬兒勉強能支撐,但魁梧侍衛胯下的戰馬卻再也挺不住,口吐白沫,在奔跑中突然栽倒。早有準備,侍衛搶在馬兒倒地前飛離,站在路旁驚出一身冷汗。
被迫止步,小將氣得咬碎銀牙,「不爭氣的畜生,居然在這節骨眼上裝死,給我拽起來!」
拚命掙扎卻有心無力,奄奄一息的馬兒再也無法站起,眼角隱隱冒出渾濁的淚花。侍衛繞圈察看一番,搖搖頭,「不行了,它已經累癱,請問……」不知道如何稱呼為妥,索性含糊其辭,「要不,末將去附近找找?看能否找出一匹馬?」
看看杳無人影的前方,小將急得團團轉,「這樣,借你腰牌一用,我先行,你隨後追趕!」
吶吶警示,侍衛一臉無奈,「末將如何能放心?萬一出事,這顆腦袋也保不住,請稍安勿躁……」四處查看,指指遠處的村莊,「末將先去那邊瞧瞧……」
「給我!」語氣蠻橫,小將揮揮手,「怕啥?真若出事,我也活不了。大軍剛剛過去,誰敢滋擾,難道不怕後面還有人嗎?」
也對,即便有敵兵,也絕不敢冒頭。侍衛乖乖奉上腰牌,「請別著急,小心這匹馬也累癱,要不?你先緩行,一旦我找到馬匹,自會追上,如何?」
「行……」也只能如此,萬一真被侍衛所言中,可就望天長歎?小將強忍焦慮,「我先行,你趕緊追上!」
兩人分道揚鑣,一人奔西,一個折北,各自離去。躺在路旁的馬兒慢慢閉上眼睛,在疾升的太陽下苦苦煎熬,風吹過,幾滴淚飄墜,花草無言,默默相陪。
一路詳談,四人形成一致意見。沿途派出十人一組的小股騎兵,偵察番兵動靜,隨時回報。由徒單克寧率五百精兵陪主帥先去老鴉嶺偵探,後軍緩行。一旦確認,所有參戰部隊以最快速度趕赴老鴉嶺。大計已定,先鋒部隊簇擁主帥先一步出擊,煙塵滾滾,五百勇士帶上備用馬匹,沿大道狂奔而去。
一天一夜飆風般疾馳,先鋒軍在天色微亮時分順利抵達地勢險要的目的地,四個方向均派出警戒哨兵,男子在千戶長的陪同下仔細查看。下馬攀上山嶺,站在最高處耐心察看地勢,兩人喜笑顏開,「將軍,此地確實不錯,最適合打伏擊,瞧……」指指狹長的谷底,徒單克寧小聲提示,「如果在兩側半山腰設下伏兵,派重兵封鎖出口,以礌石火樹伺候入谷的番兵,結果不用質疑,敵兵勢必全軍覆沒。」
「嗯,地勢非常理想,但須頗費一番心血,番兵豈會心甘情願入彀?」一面放眼四望,一面反覆觀察谷地入口,男子暗暗琢磨。入口的地勢非常開闊,適宜重裝騎兵展開,人馬隱入兩側的蜿蜒丘陵下,排成一字長蛇陣,到時以勢不可擋的氣魄衝下,番兵只能退入山谷。
「徒單克寧,這次你的任務非常危險,要裝出與番兵決一死戰的姿態。如果對陣少量出戰的番兵,務必將其全殲,以引出鎮內全部兵馬。在城門附近我會埋伏兩支奇兵,一支對付重裝騎兵,一支靜靜守候,等殘兵退回,趁機混入城內。攻要攻得猛,退則退得快,一路丟棄戰馬和盔甲輜重,叮囑所有軍士,退卻中要捨得,把財物先讓給敵兵,咱要他們百倍奉還……」
「有人——」一聲驚叫,徒單克寧直指出口方向,「一隊騎兵正奔向山谷,人數……人數……」狼煙瀰漫,也看不清具體數目,「將軍,打還是放?」
「打!」男子激動不已,「到嘴的肥肉,豈能放過?你去召集將士,在入口設伏,先吃掉這群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