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陰雲密佈,風沙夾雜冰雹劈頭蓋臉砸下,疾馳的人馬被迫放緩奔行速度。心不在焉的男子任由風沙灌入衣領,撫摸還帶著女兒香的金鎖,癡癡入神。原本只是應付,但一晚的相處,不由得激起萬般愛憐。公主雖刁蠻,但也頗為癡情,而且把自己當成信賴的親人,一點也不設防。
長槍掛上馬背,胡亂掏摸的手突然觸碰到一團溫潤的物體,拽出一看,人一時愁腸百結。又惹下一段相思債,玲瓏侍女的眼神與大膽的月兒雖不同,但也有異曲同工之妙。脈脈含情的眼眸一目瞭然,慘,仙兒,翟姜,婷兒,月兒,如今還加一個努伊兒,一顆心分成五瓣,不變瘋怕也嚇傻?
笑一陣,愁一會,歎一聲,搖搖頭,男子皺眉沉思。五個如花的少女還在巴巴等待自己安全返回,先突破坤閭這一關為大,至於進入花刺子模後的結果,已無法預料,大不了再上演一把單騎擒主的驚天大戲。
乃蠻兵牢牢封鎖山口,如何做到既不損兵折將又能安全通過?眼珠子不住眨動,一條萬全之策瞬間出籠,緊皺的眉宇終於舒展,男子親吻一口金鎖和玉墜,「不得耽擱,馬歇人不歇,快走——」
風雨兼程,一行人穿行在漫天的沙塵中,小憩,進食,繼續頂風冒雨趕路。三天後的中午時分,人困馬乏的特使團出現在坤閭東門外。侍衛頭領蕭不察斤直奔城門,沖樓上軍士大喝,「高昌駙馬周文龍將軍帶蒙古特使團已臨城下,爾等還不出城迎接——」
一個名號已攝人心魄,何況還三位一體?城門大開,守將一馬當先奔出,餘眾畢恭畢敬分為兩列,齊聲吶喊,「恭迎駙馬爺帶特使團入城!」
翻身下馬,守將一頭跪下,「臣戶奴赤木斤迎駕來遲,望駙馬爺恕罪……」聲如洪鐘,直震得眾人耳膜嗡嗡作響,「國王早下過諭令,駙馬爺可以隨時接管坤閭城防!」
「將軍,我們可是生死兄弟,別這般客氣……」男子也飛身下馬,攙起惶恐的守將,「想昔日並肩殺敵,何其痛快,至今思來,周文龍依然神往不已。走,我們入城話舊!」
守將也是個豪爽人,哈哈大笑,「駙馬爺,臣對您佩服得五體投地,讓臣替您牽馬……」
「別,千萬別,那樣顯得生分……」男子扔下韁繩,拽守將大步入城,「幫將軍牽馬——」
兩人並肩閒談,眨眼進入城門。一幫兵將浩浩蕩蕩緊隨而入,人喊馬嘶不絕入耳,飛揚的沙塵被擋在身後。安頓特使團,佈置重兵看守,男子顧不上進食,率麾下大將直奔鐵門關。
五百高昌精兵貼身護衛,精幹的小分隊很快出現在鐵門關下,守將親自喊城,「嗨——」揮舞兵器,「開城門,迎接駙馬爺!」
人群紛紛下馬,將出口堵得嚴嚴實實。大踏步上城樓,瞪大眼觀望,男子皺緊眉頭。峽谷中一片寂靜,但一股凜凜殺氣充溢在空氣中,甚至連鼻子都能聞到淡淡的血腥味,「我們走後,乃蠻兵發動過進攻嗎?」
負責值守的裨將謹慎回話,「回駙馬爺,乃蠻兵一直進攻,但均被打退……」指指靜靜佇立的十架拋石機,「它們功不可沒,乃蠻兵死傷無數,也沒能進入城門三十步內。」
「他們還在山口那蹲守嗎?」查看左右山嶺,男子自言自語,「不知道這山嶺上有無捷徑?」
「絕對沒有,臣早派兵仔細搜索過,左面山嶺全部是陡峭的斷壁,高度不可估量,右面山嶺也類似,但高度稍低,不過臣已經派重兵防守,乃蠻兵無論如何也上不了山嶺。」一臉自信,裨將揚揚兵器,「可惜不敢主動出擊,只能被動防守,這口憋屈氣終有一天會出到這幫禽獸頭上。」
「行,帶我去右面山嶺上看看……」男子興致大增,「此次特使團務必要盡快穿過鐵門關,他們都不是軍士,一定要保證這批人的絕對安全,走——」
順城樓攀上高高的山嶺,在裨將的帶領下,一幫勇士借助稀疏的灌木,抵臨陡崖。值守的兵士紛紛下跪,被男子喝止,「不必拘禮,此為前線陣地,疏忽不得,都起來!」
靜靜察看,人陷入深思。此地距離山口並不遠,但沒有樹木遮蔽,白天很容易遭致攻擊。儘管距離貌似安全,但也不敢拿特使團的性命冒險。反覆查看,目光鎖定陡崖下的山坳,「有人下去過嗎?」
「沒有……」裨將直截了當回話,「山坳下無遮無擋,萬一乃蠻兵發動突襲,怕抵擋不住?」
突破封鎖線的計劃更趨完善,男子有條不紊下令,「馬上安排最精悍的勇士進攻山口,不得纏鬥,一旦乃蠻兵衝出,令兵將後退。如果膽敢尾隨,等進入拋石機射程,砸死這幫禽獸。不追,繼續引誘,直到他們習以為常。」
一頭霧水,裨將小聲相詢,「駙馬爺,這樣沒有效果,乃蠻兵早上過當,他們不會進入射程範圍。」
「照我的命令做,但提醒每一名勇士,備足箭支。以車輪戰的方式晝夜不息驚擾遼兵,另安排一批兵勇去坤閭接收出行的戰馬,等進入深夜,派兩名善於攀援的士兵下到山坳,查找最便捷的下山途徑,不得驚動乃蠻兵。」嚴格按照設定的步驟逐一下令,男子微微一笑,「我的目的就是要麻痺乃蠻兵,以便所有人員安全通過,明白嗎?」
「戰馬怎麼辦?」王鼎迷惑不解,「人倒可以下去,但戰馬可不行?」
「很簡單,等所有人安全下到峽谷中,山嶺上的值守軍士派人報信。到時只需鞭打兩匹一組的無主戰馬飛躍山口,我們截下來即可。如果乃蠻兵追趕,一定要嚴密封鎖山口,不可讓一人一馬突出。但據我估計,他們一時半會醒悟不了,等醒悟,我們早揚長而去……」哈哈一笑,男子拱拱手,「將軍,這件事全權委託您,絕不能讓乃蠻兵察覺我們的企圖?」
「請駙馬爺放心,臣馬上去安排……」守將欽佩不已,「駙馬爺神機妙算,諒這幫蠢貨也看不出我們想幹啥!」
「記住,如果乃蠻兵進入峽谷,命令值守軍士把他們趕回山口,決不允許乃蠻人馬滯留……」補充漏洞,男子打個哈欠,「走,我們回坤閭,進食後馬上休憩,等到深夜悄悄進入鐵門關!」
策略已定,放心的周文龍大步離開陡崖,餘眾井然有序撤離,一行人很快消失在蜿蜒的山嶺中。
攻擊嚴格按照駙馬爺的命令執行,出關的五十勇士很快被遼兵的暗哨察覺,貌似激烈的戰鬥頃刻間打響。一頓漫天飛揚的箭雨首先幹掉哨兵,人群一聲吶喊,「衝啊,殺光乃蠻兵——」詐唬驚人,遼兵紛紛殺出山口。對攻瞬間上演,早有防備的高昌騎兵以三人為一小組,兩人執盾掩護長臂善射的勇士,胯下戰馬也武裝到牙齒,有恃無恐撩撥。
一番激烈對射,乃蠻兵倒下不少,高昌騎兵只輕傷一人。主將一聲忽哨,「撤!」人群眨眼溜之大吉,山嶺上的軍士渾似打獵,只管瞄準指揮的將官,居高臨下猛射。來得快也去得快,五十名勇士溜入拋石機射程,轉頭挑釁,「一幫沒長卵子的東西,有種追呀!」
吃過大虧,儘管氣得發暈,乃蠻兵依然止步在射程外。楚河分外打眼,穿梭的箭雨漸漸稀疏,完成任務的勇士一溜煙竄入城門。山嶺太高,只能被動挨射,準頭雖不行,但也架不住如此折騰,指揮的將領無奈撤兵。疲憊的乃蠻兵剛折回山口,城門內又殺出一群騎兵,方式一模一樣,反覆挑釁。
追又不敢追,派出的哨兵簡直變成活靶子,只要冒頭,一律被精準射殺。一個個氣得七竅生煙,但又奈何不得,乃蠻騎兵哇哇大叫,「有種來個對決,不要跑——」
逃跑依舊,山嶺上的箭雨一如往昔紛下,遼兵主將終於看出門道,「不要上當,這幫混蛋在故意引誘我們,給我守住山口,只要靠近,往死裡放箭!」
輪番出擊,高昌兵漸漸抵近山口,也不進入,一個個如同狩獵。防守的乃蠻兵更不上當,稀稀疏疏的箭雨來回穿梭,一直持續到半夜。被攪得心神不寧,又拿高昌騎兵無招,遼兵主將索性不予理會,叮囑看死山口,自己溜回營地玩女人。
主將不聞不問,守兵更無精打采,你射過來,我射過去,默契的對射最後居然演化為對天放箭。陡崖下方早秘密垂下兩名攀援高手,進入山坳的兩人分工明確,一人查找一個方向。不幾,山背後一條荊棘叢林被發覺,循跡爬上山嶺,在每一處需要攀援的地方均留下備好的粗繩。下山的通道更順利,放下繩索,一名勇士直下峽谷。
反覆查看,確認一切正常,兩人折回陡崖。精神飽滿的人群和馬匹分批到位,一幫大將先行,特使團緊隨,高昌侍衛斷後。趁夜幕掩護趕到陡崖,簡短詢問,男子揮揮手,「下!」
兵器先行一步,大將隨後,特使團成員被捆綁牢實逐一縋崖而下。人群有條不紊進入山坳,慢慢消失在荊棘叢中,一路均留下攀援繩索,人群毫不費神攀上山嶺。在留守軍士的指引下,所有人井然有序下到峽谷,隱蔽在荒草和亂石堆後,靜等馬兒。
一會時間,返回的兩名軍士親自領隊,帶上大批戰馬趕赴前沿陣地。早習以為常,乃蠻兵不屑一顧,放箭的放箭,打瞌睡的打瞌睡,一個個活似夢遊。繫牢韁繩的兩匹馬先衝過山口,乃蠻兵也沒在意,一晃而過似乎沒人。間隔一段時間再故伎重演,如此三番五次,等乃蠻兵察覺異常,馬匹也過去大半。
人群早截下戰馬,高昌侍衛擔任前鋒,特使團被嚴密保護,先行小分隊很快離開峽谷。斷後的男子和一幫大將繼續耐心等待,最精悍的御前侍衛一律留下,以備不測。
箭雨時見稠密,早嚴陣以待的高昌勇士一鼓作氣,將餘下的戰馬一窩蜂趕出。密密匝匝的死神牢牢控制山口,乃蠻兵終於醒悟,發起大反攻。瞅著戰馬消失在夜幕中,親自披掛上陣的守將大喝,「分批次撤離,給我死死封鎖山口!」
也不清楚對方究竟玩什麼花招,又擔心中埋伏,遼兵也不追趕,只管猛放箭。火速上馬,環視一圈,確認所有人均騎上戰馬,男子高聲呼喊,「將軍,我們去了——」
山谷激盪,聲音隨夜風飄出老遠,守將終於安心,「埋伏的人員聽令,全軍出擊,殺——」詐唬一番,掩護的人群逐次撤離山口,頭也不回直奔城門。本已擔心,詐唬聲更添疑慮,膽寒的乃蠻兵被迫充當縮頭烏龜,埋頭放箭應景,一個人也不見衝出。
靜聽一會,男子放聲大笑,「壯士一去兮,風雲變色兮,蕩平西域兮,力拔山河驚西兮!」
人群同時狂笑,催動戰馬,發力追趕小分隊。聲音被放大,一幫乃蠻兵大氣也不敢出,相互慶幸,「瞧見沒有,這幫人裡應外合,故意引誘我們上當。哼,太小瞧我乃蠻騎兵,等天亮一定要這股伏兵一網打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