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8-31
苦海無涯。
不管是抽像中的苦海,還是現實中的苦海,皆是如此。
勿念所說沒錯,上一次,便是因為缺少了那麼一撮泥土,所以沉靜無法渡過彼岸。而此時的這船,卻是由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湊在一起造成的,也就更不太可能渡過苦海了。
但黎明也沒有心思說大話,同樣也確實,他必需要讓沉靜渡過苦海。
不管渡不渡得過,都必需渡過。
這樣說,為免會顯得有些霸道。而事實上,黎明也是這樣想的,因為除了這樣想,他不知道還能夠怎樣想,因為他不再想,也不要想有其他的想法發生。
正如曾經薛子琴所說,就算是她去到彼岸,他終究還是能夠將其找回來的。
然而,若是她去到了那個他從未去過,甚至不知道究竟存不存在的世界,那麼他就有可能一輩子都無法找回來了,所以黎明十分理智地選擇了前者。
滑起漿,小船便離開了岸邊。
「你聽得見我說話嗎」黎明問道。
沉靜沒有回答,但從其嘴角用力彎起的角度,可以看得出,她還是聽得見的。
「我告訴你,不管你現在是多困,多想睡覺,你都必需給我忍著,知道嗎」黎明道「只要忍一會兒,只要一會兒就好了,只要我送你到達那邊了,你就能夠放心大膽地睡覺,想睡多久,就睡多久,知道嗎」
沉靜嘴角勾起一道好看的弧線。
黎明一手使勁地劃著手中的漿,一邊不停地對沉靜說著話「如果可以選擇,你願意成為小王子裡的玫瑰,還是小王子呢」
沉靜略顯沉思,旋即眼神有了些光亮。
「小王子?」黎明試探性問道。
沉靜輕輕搖頭。
「玫瑰花?」黎明再問道。
沉靜眼神再度出現了興奮的異彩。
「可是玫瑰花的生命很短暫,而且當小王子再回到他的星球時,玫瑰花很可能已經凋謝了」黎明一本正經地說道。
沉靜眼神黯淡了下去,輕輕搖頭。
「你的意思是說,雖然生命很短,但能夠和小王子相處那些日子,已經足夠了,對嗎」黎明道。
沉靜的眼神依舊黯淡。
黎明隱約猜測出了些東西,卻是說不出口。
小王子在沙漠裡已經呆了半年多時間,其實他就算回去了,那玫瑰花極有可能都凋謝了,或許在小王子離開的時候,玫瑰花便知道自己的生命很可能走到盡頭了,它只是不想要小王子看到自己離去而難過而已。
沉靜也不想讓他看到自己離開。
可是他卻說不出口
她也不想說出口,雖然沉靜不像是玫瑰花那麼傲嬌,但是他們的心理卻是想通的。只是她比玫瑰花勇敢,她膽敢就算敵對整個世界,也要和他走到一起。
而玫瑰花到最後都沒有把自己的心意說出口了。
看著沉靜漸漸要喪失光彩的雙眸,黎明頓覺自己原來依舊是那麼不知道如何討女人歡心,不由得一陣自責,可他還必須得開口和沉靜說話。
否則沉靜就會真的睡過去了。
「我再給你講一個故事吧」黎明再度開口道「一個神話故事,一個盤古和女媧的故事」
沉靜眼神微微亮了一下。
「盤古開闢天地,女媧補天,這都是許許多多人耳熟能詳的傳說,但你知道為何在盤古開闢天地之後,女媧要在天地之間造人,最後見到天出現漏洞之後,還要不遺餘力地將其修補嗎」黎明問道。
沉靜有些暗淡的瞳孔轉了轉,流露出疑惑。
黎明微微一笑,他要的就是這種效果,因為給一個人講故事,他可以專心地聽這個故事,也可以把這個故事當做催眠曲,而他要的就是沉靜參與進來,只有這樣,才能夠讓沉靜的思想一直保持清醒。
「我想,這人既然是女媧所創,那麼在一定程度上,他們是有共通的東西在裡邊的,也就是說女媧不可能是心血來潮,就突然想起造人的,在我看來,她造人有很多種理由,但最有可能的是哪一種,你知道嗎」黎明問道。
沉靜美眸微動,然後輕輕搖了搖頭。
「有可能,那女媧與盤古之間,我是說在盤古沉睡在混沌之前,便與女媧認識,他們之間還有可能發生過什麼,這樣一來,作為真神的女媧,才有可能被盤古所開闢的這片天地所吸引,才會來到這個世界,然後她覺得這個天地太過孤獨,實際上是說,盤古太孤獨了,她才會造人的」黎明連揣測加臆想地講述道。
沒想沉靜對這個故事卻顯得十分有興趣,不由得眼前一亮。
黎明微微笑了笑,繼續道「而按照小說,影視裡的劇情推斷,那女媧很可能喜歡盤古,甚至十分愛盤古,才會這樣做的」
聽到黎明說到這段話的時候,沉靜不知想到了什麼,臉上不由得出現一些傷感的情緒。
黎明頓時似乎也體會到了什麼,一時不知如何以對,只能保持沉默。
不過每過多久,沉靜緩緩伸出手,拉扯了一下黎明的衣服。
黎明明白沉靜的意思,她是想讓黎明把故事繼續講下去。
黎明明顯感覺自己喉嚨哽咽了一下,還是繼續說道「以至於盤古為何要來到這個混沌之中,甚至為何會在這裡沉睡下去,我並不知道,但我知道,當盤古失蹤後,女媧肯定在找他,一直在找他,終於在這個世界找到了他,可是卻再無法見到他。若是我所猜沒錯的話,其實女媧在這個世界也留下了自己的影子,讓自己能夠一直陪伴著盤古」
沉靜雙眼暗淡了許多,但明顯這不是因為沒有精神所致的。
因為很快,有一顆晶瑩的液體從其眼角滑落.
緊接著,在黎明,勿念和食人魔詫異的目光中,苦海上方下起了雨來。
這是十分壯觀的景象。
不但如此,當他們抬起頭來時,有雨滴滴下他們的嘴角,他們明顯感覺到這雨是鹹的。
這些年,鹹的雨下得太多了,對於他們來說,甚至有了一種幾欲麻木的感覺,但他們卻是知道,這裡是苦海,這裡除了已經成佛之後的達摩老祖外,就只剩下他們幾人。
黎明,勿念和食人魔什麼都沒做,而只是沉靜掉下了一滴眼淚而已。
而且看沉靜微微詫異的神色,這說明這場雨也不是她引起的。
雨幕中,黎明不再說話,也不知還能說些什麼,他拚命地劃著手中的漿,只是想要劃得更快,更遠一些,可是雖然他確實劃出了很遠,但當他回過頭時,那岸邊依舊清晰地呈現在他眼前。
這不由得讓他有些絕望。
接著,他的眼淚也出來了。
然後,雨下得更大了。
就好似真的有人在目睹這一切,悲傷著他們的悲傷,體會著他們情緒中的每一個細微的波動。
沉靜從黎明身上收回目光,仰頭看著那昏暗的天空,目光越來越無力和暗淡,這一次她是真的再沒有力氣堅持下去了。
黎明好像什麼都沒發現似的,拚命地劃著手中的漿。
不知劃了多久。
幾天,幾個月,還是幾年,或者說幾個紀元,他不知道。
他就知道,要一直劃,一直劃下去。
在這期間,人之門,又發生了許許多多的事情。
華夏,大華,日不落,不斷糾結強大的軍事力量,整個人族世界劍拔弩張的氣氛蓄勢待發,而在不周山,突然的一天早上醒來,人們發現,在不周山外面出現了許許多多的人,這些不吃不喝不睡,就一直如同雕像一般地站著,若不是感受到他們的呼吸與心跳,還會真的讓人錯以為他們就是不會吃飯喝水睡覺的雕像。
而在這些人的外圍,同樣有許許多多的人將他們包圍在裡面,他們想要將這群不速之客趕走。
趕走的方式有很多,最為理想的當然就是談判。
可是他們在這些人中送了許多書信,喊了很多的話,這些人卻依舊一動不動,也沒有人出來應對他們,就這樣一直沉默著。
不知道是這樣的沉默,還是這樣沉默的人,對他們造成了恐懼與威脅,他們開始對這些人動手。
想要以暴力驅散這些人。
但是他們很快發現,這些人出乎預料的變態,他們沒有還手,但他們就好似披著頂級的裝備,全都是頂級的**oss,而其餘人則是全都是新手一樣,就站在他們面前,讓他們砍,讓他們殺,他們的血與魔雖然在減少,但減少得極其微妙和可憐。
可人都是十分固執的動物。
特別是面臨自己的存在被威脅的時候。
他們聯合起絕大多數人的力量,分開想要一一慢慢解決。
終於,第一個人倒在了地上,人們開始歡呼,開始雀躍,他們認為他們勝利了,於是開始第二個。
可他們卻是不知道,他們的這些行為,在某些人眼中顯得是多麼的幼稚和可笑。
皇帝依舊沒有動用自己的力量,而反抗這些不速之客的力量,全都是民間自發組織起來的,強者少得可憐,畢竟一代強者,他們能夠生存下去很重要的一點,便是觀形奪勢。
皇帝都沒動,他們卻去動,這不是腦殘,是什麼。
皇帝這些日子,一直在喝茶,聊天。
不錯,他與大華皇帝,還有那個年輕人,一起喝茶聊天,已經很久了。
久到在一些人心目中,他們的皇帝,似乎一直都在喝茶聊天一樣。
但也有明眼人明白,因為那個年輕人,不管是華夏皇帝,還是大華皇帝,他們都不得不這樣做。
只要有那個年輕人在。
因為當時那個年輕人出生的時候,就引起了整個世界的恐慌。
而現在那個年輕人回來了,長得更大,更強,他的每一步更是踩在了整個世界的心臟上。
只要他一怒,腳下太用力了,這個世界的心跳都會停止。
而且,他們知道這個年輕人是黎明的親生兒子。
他叫黎東龍。
苦海。
這場雨下得似乎太久了。
勿念和食人魔的衣服早已濕透,但他們依舊在雨幕中,望著苦海中的那艘小船,那個人發呆。
終於,那個人的頭髮長得好長,然後慢慢地變白了。
最終變成了雪白。
他好像老了。
他也確實是真的老了。
他好像已經開始油盡燈枯,可他依舊堅持著划著船槳。
此時此刻,所有的一切,對於他都已經變成了浮雲,她只想,只想將船靠岸。
靠到苦海的另一岸。
當勿念和食人魔都已經適應這個世界本就是雨水並存的世界時。
雨,突然在某一刻停止了。
食人魔雖說很憨厚,但卻不笨,在那一刻,他趕緊轉過了身去。
而勿念卻是執著地想要修成正果,想要和他面前的這人一樣成佛,所以他看向了那一邊。
那一刻,他似乎看到了些什麼。
可當他神情露出的喜色還未散去的時候,他的瞳孔猛地一陣收縮,然後一口黑色的血液從他嘴裡噴出,他驚恐地低頭看向自己的身體,然後在世間露出最後一絲苦笑,然後緩緩閉上了雙眼,停止了心跳與呼吸。
這個世界,幾乎當人們發現它的存在時,它就一直陰沉著。
似乎它本身就是這樣陰沉著。
而在這一刻,這個世界突然亮堂了起來。
麒麟,包括這個世界所有的存在,都十分詫異地抬頭看向天空。
可他們除了光亮,似乎什麼都沒看到。
而黎明卻似乎看到了什麼,他面露一喜,嘴角勾勒出了一絲微笑。
那是一種經過自己不懈努力後成功的微笑,也是欣慰的微笑,更像是見到了老熟人,或者說是愛人,燦爛的微笑。
或者說,這三種微笑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