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比武場發生驚天動地的逆轉之時,和比武場緊密相聯的焦家地下賭場的一間密室裡,一張鋪著盤龍圖案軟墊的大椅上,一名身著紫衫的威嚴老者,聽到比武場傳來的擊鐵聲,他連咳了幾下。
「今天可有武傑的比武?」紫衫老者向下首垂立的兩名屬下問道。
一名腰繫靛帶的中年婦人抱拳回話:「家主,這個時段應是ri堂幫昌不盛那個不敗的武徒兒子在和人比武。」
這婦人語氣肯定,作為比武場的大總管,按理說她不會關注武徒的賽事,只因昌不盛和其兒子變態昌這對被稱為「不勝不敗」的組合常在賭場露面,名聲不小,所以她一下子就記住了這事。
「武徒?」婦人的話音剛落,站在另一邊的長臉老者即驚問道。
長臉老者閃動著敏捷jing亮的目光,問出了三人心中的疑問。此人是焦家的軍師,以jing算和慎密而深得焦家的信賴。
那名坐在大椅上的紫衫老者,便是慶城赫赫有名的「十八強」之一,慶城的城東比武場和焦家賭場的同一東家——焦崢!焦崢以一套精湛威猛的玄階上乘功技「盤龍分影手」而聞名,人稱「龍崢王」。以靈階強者的身份而獲得武王之美稱,那是極大的肯定,哪怕是在整個大韻國也極為罕見。
那三聲雄渾的撞擊聲,聽得三人亦是心驚,最後傳來鐵柱倒地的強烈聲響,哪怕他們是一名普通的武徒都可以從這相距一兩里地之處感受到比武場那邊的動靜有多大,更不用說他們是成名多年的強者了。
「這是鐵柱的聲音?」一向鎮定的焦家家主聲音變了調,甚是驚奇。
沒人比他更瞭解城東賭場那根鐵柱有多牢固了。他知道,比武場中每根鐵柱重達三四千斤,且深埋於地,而比武場的設計滿足武傑的比武規格,所以,就算是高級武傑,也未必能弄出如此大的動靜!
婦人總管和長臉軍師二人也露出了驚奇的神色。比武場中傳來的聲響,的確很像是鐵柱倒地的聲音。想到那兩根鐵柱數百年來一直是屹立不倒的,就算是他們二人擁有千斤之力,也沒有把握動搖鐵柱,試想除了武靈,誰還有這樣的能耐?
然而,城東比武場,還從未有過武靈比武的先例。
這樣的矛盾讓人產生更大的焦慮。
「去!叫人快去看一下,那是怎麼回事?」焦崢急向婦人發話。
婦人覺得不可思議,正想去瞭解,得令即匆匆抱拳退出去。
……
比武場中,蘇異看到鐵柱倒地,不由大鬆了一口氣。看到變態昌跪倒在地,他心下大喜,心想總算把這個麻煩給解決了。
此前每一次重劍的出手,必要將對方置於死地的態勢,使得這樣的武鬥就像是孤注一擲。在他看來,以往動用重劍的武鬥和在這比武場的武鬥的一樣,無異於一場生死賭博,而在賭局之中,對於力量不受自己所控制總是有些不爽。
至於勝利的結果,也顯得過於僥倖了。
現在,終於可以有別的出路。
「你這是在認輸了吧?」蘇異盯著倒地的變態昌,大聲問道。
他沒想要把變態昌非弄死不可,曾經,第一次發揮重劍的威力時候,就是在上都參加的青俊武鬥大賽上,砸死一名有前途的無辜的天才武徒那個經歷,多少給他留下了一點心理陰影。
若是人要置他於死地,他當然要毫不猶豫地反擊……只因曾經砸死了一個並非要和他生死鬥的武徒,現在他想去選擇容忍一名要和他生死鬥的武徒,他感覺就像是還清了債一樣,心情達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輕鬆境界。
蘇異沒太在意全場的反應,在他自己看來,以重劍的真實力道要把一根粗大的鐵柱擊倒只是一件可喜的事,並沒有太多的意外。但在別人看來,這卻是驚天之舉!
「認輸!認輸……」過了好一會,變態昌才顫顫地說著,而早在倒地之時就已不自主地收了功力。
足足平靜了兩三分鐘,在一些聲音的引領下,驚醒了更多的人,全場終於都瘋狂了起來。
那是恐懼之後的宣洩!宣洩中感歎,原來這一幕都是真的——
整場的人都站了起來,興奮地呼喊著,胡亂地鼓掌,左右看看,都是一雙雙發出振奮光芒的眼睛,一個個漲紅著的臉面,都無比驚羨地樣子,每一個人心中都恨不得那個幸運地把鐵柱擊倒的人就是自己。
按照比賽規則,認輸的一方就是放棄反抗,任由對方處置性命。
變態昌的姿態準確地表達了可恥的求饒,不過眾人都為蘇異而歡呼,沒人有心情去辱罵這個身軀高大的軟包。
「比賽結束!ri堂幫代表昌堅認輸,月堂幫代表佩玉獲勝——」裁判努力鎮定下來,接著高聲宣佈。
眾人都看向蘇異,等著他處置變態昌。
「殺死變態昌!」
「殺了他!」
「殺!」
原來混亂的叫聲,最終統一為一片有節奏的喊殺之聲。在以賭為目的進行的武鬥中,對於弱者的擊殺,在人們看來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柳掌櫃等月堂幫幫眾終於都醒了過來,都喜出望外地相互慶賀,分享這份來之不意的勝利!
「幫主萬歲!佩玉公子萬歲!」
此時不奉承,何時拍馬屁?
那些跟來助威的嘍囉終於可以發揮作用了,終於可以揚眉吐氣了!
「哈哈哈——」柳掌櫃和幾位長老,高興大笑。尤其是柳掌櫃,無論是面子上和實際利益上都得到了滿足,還有投出的一枚銀幣贏來五十枚銀幣這一相當於大半年收入的額外獎勵——真是一旦翻身,好事連連。
「這個佩玉公子果然不簡單,神人啊!」柳掌櫃不吝誇耀之詞。
「是啊,是啊!」幾位長老應和道,「都是幫主英明,才能找到這樣好的幫手……」
他們雖然仍不能理解鐵柱的傾倒,但卻可以接受這件事正是代表他們幫派的奇人做到的!
在看台外沿的楚月憐和她的大姐,這兩名功力非凡的強者,也一樣不可理解究竟是什麼力量才可以擊倒鐵柱。不過她們有一點是想明白了,那就是為什麼她們的師父派她們來接這個不願釋出功力的年輕武徒回去。
「天啊,他怎麼可能有武傑的實力?」大姐不禁出聲驚問道。
在她看來,這比武場雖然是以武傑比武規格製造的,但是一般情況下,在比武時,沒有武傑會有力無處使而選擇對一根鐵柱發洩,所以,必是那根鐵柱沒有人們想像中的那樣牢固,才有可能被人擊倒。
但無論如何,這樣的事情也不會出現在一名武徒的身上。城東比武場開設數百年來,不知經歷了多少場武傑的武鬥,那些武傑的兵器和功力也常會波及到鐵柱上。以武傑的功力未能動搖的鐵柱,卻被一名武徒三擊之下,無情地擊倒了!
難道僅僅只是巧合?
大姐的想法,其實也是很多的人想法。
楚月憐不言語,她笑了。雖然剛看到的一幕對她仍是強有力的震撼,但是她能理解,因為她知道蘇異手中掌控的重劍,一定是一件十分奇怪的強大兵器。
蘇異也笑了。
他終於可以選擇自己的方式來解決這一僵局。改變這場武鬥的非生即死的模式,把主動權掌握在手中,比從中勝出更為難得,所以更有滿足感。
「呼——好!很好!」蘇異笑著,背起重劍,在眾人的喊殺聲中走向變態昌。
他停下了腳步。眾人都靜了下來,一個個都睜大眼睛,都等著看那把能砍倒鐵柱的未出鞘的劍如何將失敗者剁成肉醬的。
變態昌癱倒在地,一身上下抽搐,他的臉龐扭曲,以一種極其驚恐的目光看著蘇異,就像看到一個煞神一般。他那一身結實的大塊的肌肉此時和那根瘸了的腿一樣,已經沒了半點力量。在鐵柱倒地時,沒有人像他那樣近距離地接觸並真正體會到那種強悍力量的感覺……
那種感覺真的太可怕了!可以令一個人失去所有的鬥志!
有些人不怕死,但不代表他什麼都不怕。此時的情況恰是如此。
近距離感受一個武徒表現出武靈的力量,那必是一種觸及靈魂的久久不能散去的恐懼。同樣是武徒,同樣擁有正常武徒沒能擁有的強大力量,為什麼兩人之間還會有天地之間的差別?
……
就在眾人以為蘇異會出手之時,蘇異卻踏步轉向比武場東邊走去。在那邊,介於上層東北角和東南角兩個洞道的中間正對的下層,已打開一個為勝利者專設的門口,從這裡進入便是唯一離開比武場的洞道,人們稱之為「生門」,意思就是,能從比武場中活命下來的人通過的門。
「殺!殺……」
還有一些失望的凌亂的聲音響起,但阻擋不了蘇異的腳步。
看台場邊那個起初還不可一世的昌不盛,臉色接連跌變,直到這時才放下心來。雖說臉面蕩然無存,威嚴大挫,總算是保住了兒子的一條命。他看向蘇異那個堅毅的背景,心中不知生出多少敬畏。
「這人不正是蘇異嗎?」某一個真正清醒了過來的人叫道。
緊接著,越來越多的人議論了起來。
「蘇異!大力王!」越來越多的人叫道。
楚月憐的大姐聽到這些聲音,猛然一驚:「什麼?他就是蘇異?」轉頭看向楚月憐猶豫的目光,更加確定了自己的想法,責怪道:「原來是這樣!好啊,七妹,你竟然瞞著姐姐……我還說呢,為什麼師父會命我隨你來接一個武徒……」
很快,全場立即掀起了「蘇異」的呼喊聲,那些聲音都充滿了崇拜的味道。人們向前傾身,似要把蘇異給拽回來,有些功力較強者,甚至躍躍欲試想要跳入比賽坑中。
才走到「生門」的蘇異,被身後發起的叫聲嚇了一大跳!
他轉過頭,看到那些人的確是衝著他喊的,那些興奮的呼喊令他感到恐慌。他一直以為自己的身份隱藏得不錯,沒想到一下子就被整場上萬人認了出來。
可是,他和這些人素未謀面,憑什麼,他們怎麼能把他認出來?
這真是件要命的事!
對於這件事,蘇異的困惑不壓於人們對於他能把比武場鐵柱擊倒的困惑。但是,眼下他無暇思慮,當務之急,只有奪路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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