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是眾人想要看到的武鬥!
蘇異已看明白,眼下情形,由不得他想要將比賽引向平局了。
除非雙方都失去行動能力,比武結果才會有平局的可能。對於絕大多數的賭博性質比武參賽者來說,一旦進入比武場,再無退路,更沒有認輸這一說法。
在慶城這個傭兵業發達之地,可能是受魔獸力量的影響,死亡和暴力文化主宰著城市獨特的運行規則。在這裡,武士和武徒之間的溝壑比別處更大,武徒之生死無足輕重。比如說,在這個以賭博為目的特殊比武場,沒有言明是否生死鬥的兵械鬥和徒手鬥,對於武徒來說,和生死鬥並無多大差別。
蘇異見識過變態昌的棒法,知道若強行以重劍抵擋只會讓自己陷入被動,難以抽身。面對這個單腿巨人的挑戰,他只得在一片噓聲中避開鋒芒。
就這樣,兩人竟然在比武場中玩起了貓捉老鼠的遊戲,偶有接觸又立即分開。變態昌守在紅圈內,利用比賽規則,也不用滿場跑,只管將不願正面碰撞的蘇異驅逐出紅圈之外,以迫使蘇異接受武鬥。
「不要臉的小子——跑尿了!」
「孬種!去死吧!」
觀眾們對蘇異發出的不滿的叫罵聲,都給單腿巨人打氣。
「佩玉公子這是怎麼了?」
看過蘇異曇花一現的發威的柳掌櫃等月堂幫眾人,見蘇異先佔優勢,後被一個單腿巨人追趕,十分不解為何他仍未釋出功力。一個剛剛在他們心中建立希望的少年天才,轉眼卻又被一個受傷的武徒驅逐,這讓人看得糾結,為之汗顏。
「不管怎樣,能達到這樣的場面不多見啊!」柳掌櫃一時變得信心滿滿,似已看到了某種確定的希望。
場外的看客,又怎麼能理解場中人的困境呢?
蘇異聽著全場的叫罵聲,卻要沉住氣。肩扛重劍,被追著跑來跑去,每每回到紅圈就被逐出,他的體力消耗很大。反觀變態昌,更變態了——那巨-棒當作另一條腿的行動已變得越來越利索,一直保持著旺盛的體力和強勁的戰力,又佔據有利位置,總的來說,穩居上風。
經過多次接觸,變態昌捕捉到蘇異急促的呼吸聲,多少已看出蘇異肩上的兵器必定十分沉重——不然也不會將他擊傷。但是這樣子耗下去對他來說,反而更有利。另一方面,他看到蘇異仍未釋放出真氣,他吃過大虧,多少有些忌憚,所以要虛張聲勢嚇退蘇異,為自己爭取到更多的適應傷勢的時間。
「哈哈——小子,你死定了!」
變態昌狂笑。他一腿一棒幾乎已行走如常,而掄棒在空中舞動便可以嚇退蘇異,只要作勢揮動巨-棒,紅圈內輕易就成了他的地盤。
蘇異沉默不語,扛劍繞著紅圈遊走。
自從在鳳凰鎮依據重劍的力量發揮條件創出「彈離手」之後,他雖有幾次在實戰上使用的突破,效果仍不夠理想。
此前使用「彈離手」的特點,無論是在樹上拍打滅火蚺,還是跳起襲擊上古煞雕,每一次的使用,重劍都會落到地面等著可以緩衝力量的著落點,卻不能連續發揮威力。這樣使用的特點,注定著「彈離手」只能作為重劍出其不備的進攻來使用,於防守並不實用。如果對方靈活避開或已對重劍生出警惕,「彈離手」一擊未能達到效果,再次使用又無機會,他便會身陷危險。
從在魔林的「天地井」在開始,蘇異就開始反覆練習重劍連續使用「彈離手」,卻一直未能在實戰中連續使用。上次在魔林外沿對付葫蘆寨的武士也沒能用上,這一次,機會難得,他想在特殊的條件下試用,以便使之成為將來更熟悉的攻防之法。
就這樣,蘇異屢屢「進犯」紅圈,一直沒找到合適的出手機會,和變態昌足足僵持了一刻鐘,最終仍被逼退到了鐵柱之後。
他的每一次退後,都引得罵聲連連。觀眾們早已把他創造的奇跡忘到九霄雲外。
觀眾當中,有三分之一是常與死亡打交道的傭兵,最是看不慣這種一味避開的武鬥。蘇異幾番退卻,叫罵者的唾沫差點沒將比武坑填平。就連月堂幫眾人,都恨不得蘇異早點衝上去,反正已的將武徒戰神重創過的先例,就算是死也已得爭一口氣吧。
「七妹——」看台外沿,楚月憐身邊的大姐看著比武場內站著不動的兩人,轉頭笑道,「我看這人挺無賴的——都這麼久了,還能撐得住。」
「是臉皮很厚……不——我想,他在等什麼,人可不笨……」楚月憐說得有些亂。
「是不笨,只是心太軟了。開始偷襲成功後,在對方倒在地上時,是最好的下手機會,他猶豫了……我很奇怪他為什麼一直沒釋放出功力,會不會有什麼後著?」
「後著?哦,我知道他的腰間藏著一條鋼鞭,是件寶物。」
「這麼說,他沒釋出功力就是為了迷惑對方?」
這時,裁判喝道:「佩玉武徒,你已經超過三分鐘未還擊,請你立即進攻,否則按違規處理!」這又是一次不客氣地、顯得不耐煩的督戰。
觀眾們都發出了噓聲。這「違規」不是輸贏的問題,而是成不成為被機關暗格裡毒箭射殺目標的條件。
「大塊頭!」蘇異怒道,「你再不求和,小心我廢了你!」
「哼!臭小子,你可以求和,但要看我手中的巨-棒答不答應!」
「好!你不願意和,那別怪我!」蘇異沉聲道。
他們所提到的在這個比武場中的「求和」是一種委婉的說法,實質上是指認輸,只有當兩人都失去行動能力、都無法傷害到對方的時候,真正的和局才會出現。而為了防止無血性的認輸,這樣的「求和」是有條件的,即認輸的一方要放棄兵器,並收斂功力不得反抗,以任由對方宰殺。這樣的認輸,對於願意接受這種武鬥賭局的人來說很少出現,因為那是一種喪盡尊嚴的試圖保全自己性命的方式。
實際上,在這樣的武鬥場合,幾乎沒人會選擇以這樣的方式向尊嚴屈服,也但凡願意接受對方處置的認輸,一般都會被對方殺死。因此,人們寧作死的掙扎,毋作生的乞求。
蘇異的強硬話語,再次激起了變態昌的鬥志。
變態昌衝上前來,再一次將蘇異逼退到鐵柱之後。
「小子,別以為你不釋出功力我就怕你!讓大爺看看你還有什麼能耐!」變態昌怒吼道。這個時候,他反而變得急於要和蘇異進行決戰了。
蘇異見變態昌堵過來,擺開了決一死戰的架勢,橫身一站,將重劍斜揮而出。
重劍揮向的不是試圖來犯之人,而是那根粗鐵柱!
「當匡——」
響亮的撞擊聲震撼人心!
眾人的看到,蘇異手中的重劍重重地砸在鐵柱一米高的地方。不知是不是錯覺,這根在比武場中屹立了數百年未倒、也從未有人能夠使之震動的鐵柱似乎竟然微微地傾斜了!
沒人能理解蘇異為什麼會做出這樣怪異的舉動。
變態昌停止了向前的腳步,和全場上萬看客一樣好奇地看著這一幕。
蘇異拉起重劍,再一次揮劍砸向鐵柱!得益於他在「天地井」的山洞裡練習使用重劍砸石壁的技巧,使用「彈離手」進行這樣揮砍對於他來說已然嫻熟。
這一次,那根沉重且莊重的鐵柱竟然十分明顯地傾斜了!
「怎麼可能?」很多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從比武場中那已受了重傷信心大打折扣的變態昌,到那場邊面色沉吟不定的ri堂幫堂主昌不盛,再到月堂幫柳掌櫃等幫眾,以及看台最外沿那楚月憐師姐妹,還有那些熟知城東比武場的看客們,每一個人都有感受到了足夠的震撼。好像蘇異重劍砸動不是比武場中那牢固的鐵柱,而是砸碎了他們每一個人對於武修功力等級水平最為深切的認知!
就算是一個武傑也未必能辦到的事,一個武徒怎麼可能做到?
先是驚訝,然後是恐懼,深深的恐懼!
全場突然死一般地沉寂,好像上萬條活生生的人一下子都被凍結住了!
蘇異再一次掄起重劍,使勁砸向那已傾斜的鐵柱。
這一次,響亮的撞擊聲之後,整根鐵柱竟然結結實實地倒下了!這根鐵柱如人的軀幹一般粗,長有十米,其中的兩米深埋於牢固的地下——此時已然整根掀翻,橫倒於地。
「轟!——」
一陣震耳欲聾的響聲,狠狠地擊向每一個人的心裡,令不少人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
「太恐怖了!」
這是幾乎每一個人的心聲。
看著那沉重的鐵柱砸在地面上,似乎要將地面砸裂成兩塊,整個比武場都感受到了這強烈的震動……接著是一片石屑和煙塵的揚起,形成一排漣漪,就像是一棵巨樹倒向了平靜的湖面。
這至少也得是武靈才能造就的氣勢吧?
既便是最職業的看客們也產生了一股強烈的窒息感:體內有一股力量上揚,堵在心頭上,糾結著,卻怎麼也得不到揮發。
在鐵柱倒下的那一刻,距離鐵住最近的變態昌憑著本能向後移了幾步,也得免於被砸死。他是最近距離、最能直接感受到鐵柱的倒地時那種充滿力量感的衝擊的人。
變態昌嚇得一身軟塌塌地。無力的手一旦將巨-棒丟下,一條疲軟的腿更不能支起身體的重量,整個人便跪倒在地上,似在向上天乞求賦予站起的力量。
看客們可以看到,一個變態武徒屈服地倒地了;而另一個武徒則卻強大地站著,誰更變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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