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徒村的排隊領購貨物活動進行得井然有序。
進村的貨物,無非是些生活用品,最常見的是飲食用的器血,還有一些製作粗糙的布匹……直到這個時候,蘇異才發現,他和池佩蘭是這些人當中,衣著的布料最為精緻的——那八人小商隊和武徒村內數百村民,身上所穿都是山外最低級款式的粗麻製衣,遠遠不如他們兩人身上的衣料那麼細密。
蘇異身上所穿,是男子通常穿著的灰色,看起來並不顯眼。池佩蘭一襲白衣,衣服上雖有些污跡,但在這黑色和灰色為主調的武徒世界裡,顯得分外耀眼。難怪那些村民一直看著她指指點點地,眼神中既好奇又恐懼。
八段爺斜眼看了看站在不遠處的池佩蘭,一邊問何大魚:「今天你們來得很遲,現在天色都要暗了。是怎麼回事?」
「還請八段爺見諒!在路上救下了這兩孩子,耽誤了些時間。」
「他們是什麼人?」八段爺低聲問道。
「我們也不認識,不過已經確定是被魔獸所傷,估計得休養上半個月。我們想到這裡只有聖村可以相救,才冒昧帶進來。這倆孩子還算懂事,希望八段爺能暫且收留下,等下個月我們來了再帶出去。這樣可好?」
「這個——還得經過村長和長老們的同意。」
「只要八段爺能出面幫助說上幾句,我相信以八段爺的影響力,必定是沒問題的……」何大魚說得倒順溜。
八段爺含笑不語,意味深長地看著何大魚。
何大魚額上冒汗,一邊向說道:「這次我們給大長老都帶有些禮物,順帶也給八段爺備一了份,以感謝八段爺這些年的照顧。」說著,一邊從衣袖內掏出一隻木盒子,隨手遞到八段爺手中。
八段爺順手將那物品收入衣袖內,在外人看來,這兩人不過是閒聊間握了一下手。蘇異躺在車上,卻注意到了這兩人送受禮物之間的默契。
「那是什麼?」八段爺臉上笑呵呵的樣子,一邊低聲問道。
「一把匕首。價值近百銅幣。」
「哈哈——」八段爺一臉的興奮,拍了拍何大魚的肩膀,滿意地說道,「大魚啊,何家和我們聖村世代交往,是我們的好朋友。這一點村長他老人家心裡最清楚了。你放心,我會好好安排的。」
何大魚連連道謝。
這時,眾村民已經領購完所有貨物,只有一小部分人空著手,不捨地站在一邊。所有人都沒有走開的意思,都看著八段爺,等待發話。
「好——」八段爺舉手示意,人人靜默。八段爺發表訓話:
「今天,是我們聖村的好日子,我們迎來山外的老朋友。大家都知道,以前的何家商隊,現在由何大魚統領,我們親切地稱他們為大魚商隊,是我們對何大魚作為聖村的朋友的認可。大魚商隊每次進山都派出商隊的一等精英,就是我們所熟悉的八大八段武徒。下面,讓我們再次熱鬧歡迎他們!」
掌聲又是整齊的一起一落,大家顯然對這些話很熟悉。八段爺繼續訓話:
「這一次,他們進山來,有機會能在聖村留宿一夜。明天清早,商隊出山,大家有什麼東西要賣掉的,都要早早地來這裡等候。再有一事,這次多來了兩個孩子,大家也看到了,其中一個被山外的魔獸所傷,他們得留在聖村休養一段時間。
「這裡,還要特別強調。英明的村長教導過我們,山外的世界很危險,一點也沒錯,這不,魔獸橫行,一不小心就受了傷害。如果不是大魚商隊相救,這年紀輕輕的兩個孩子就白白葬送了性命。我們知道,大魚商隊每個月前來,都是冒著危險而來的!這種不怕死的、服務村民的精神值得我們的學習。但是,我們更要學會建立起幸福感、時刻珍惜安樂生活。
「我們要教育好下一代,要代代服從祖先的遺訓:永不出山!我們要謹記村長的話:順從神的旨意,就是要安心地過好眼下的生活。村長英明!」
村民們立即爆發出一陣整齊的叫喊聲。
「村長英明!村長英明!村長英明!」
蘇異和池佩蘭看著這新鮮場面,聽著那些新鮮詞兒,都有些不明白,只是感受著村民們熱血澎湃的樣子,身上也跟著暖和起來。
八段爺再示意眾人安靜,命令道:「還是老規矩,大魚商隊由封家接待。至於兩個孩子……就由守家接待吧。」
八段爺聲落,人群中立即發出嗡嗡的議論聲。其中有一仍顯壯碩的老者出列,向八段爺抱拳問道:「敢問封爺,以往接待貴客,我咎家也有份,什麼時候輪得上守家?」
「咎老九,無禮!」一個聲音喝道。只見另一位略年輕些但顯得枯瘦的老者也跟著出列,受寵若驚地向八段爺施禮,一邊說道:「村長英明,八段爺神武,守家必定會悉心照看貴客。」
「就這樣定了。守組長,你可要待好貴客了。」八段爺簡單的這麼一句,兩個出列的人再無他言,都退回到人群中。
天色已暗,路邊舉起了火把。便有一些人上前來,分別接走商隊一行人。
蘇異躺在的車子才動起來,只見許娘子拉著何大魚匆匆上前來拜別。
許娘子恭敬地向二人作揖,特別說道:「一路上我們幾位對公子和小姐照顧不周之處,還希望兩位不要見怪。」這話說得一邊何大魚臉色不好看,更看不明白許娘子的禮數。
「哪裡,我們還得謝過兩位的搭救之恩。」蘇異客氣回禮。
「這一路上相見是緣,我們還不知道公子和小姐怎麼稱呼呢?」許娘子虛心發問。也不知池佩蘭使的是如何手段,許娘子一路上愣是沒問出她的姓名稱呼來,還不惱怒,但再也不願意去問蘇異了,直到這時才發問。
「我……你叫我阿異吧,這是……阿蘭。」蘇異看著池佩蘭一邊說道。
「嗯。那阿異公子和阿蘭小姐請多多保重!」許娘子靠上前再一施禮,許大魚也跟著不自在地拜別。明天一早,他們便要分開,這會便當作是告別了。
蘇異分明聽到許娘子低頭到他身前時,輕輕地說了一句「不到萬不得已,不要釋放功力」。許娘子退身而去,臉上的笑意十足,眼神中卻含著無限深意。
「難道她發現了我們的身份?」蘇異心中突然冒出這樣的想法,又想不可能,便暗自琢磨許娘子最後一句話的意思。他現在沒有功力,自然不用考慮萬不得已才釋放功力的問題。不知許娘子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呢?蘇異在車子上晃動著,心思重重。
兩位年老的初級武徒推車前行,載著蘇異入村。
蘇異發現這些村民並不像此前看到的那樣好客,一個個麻木地只管做好份內之事,對於他和池佩蘭的問話,都是只應不答。一直到村中一處停下,進了一間大房子,再進了一間屋子,也不見那個被稱為守組長的老者露面,他剛才不是為了守家和另一個老者爭相要接待客人麼?
蘇異和池佩蘭都很好奇這守家的禮數。
那兩位初級武徒老者將他們二人引入房屋內之後,便來了兩位中級武徒婦人。這兩位婦人端來梳洗用具和米飯食物,言語客氣,對於聖村之事仍隻字不提。蘇異這些天沒有好好地吃過一餐家常飯,既到這地方,雖有幾分不適,但充飢之物,還是很適應的。他的身體不便行動,倒不妨礙吃喝之事。
這裡的飯菜,比起山外的品味,更為鮮美。兩人好好地飽吃一頓之後,池佩蘭試圖出門,門外有護衛攔截住不許隨意走動,只得退了回來。蘇異也不生氣,畢竟寄身他人屋下,主家還算客氣,只得耐心等待了。
他們二人早已習慣同處一室,見再無動靜,便躺坐在各自的床上,一個休息,一個修煉起來。
夜靜時分,屋內的燈火便要燃燼,外邊也無半點動靜。
池佩蘭靠到蘇異的床邊,悄聲發問:「哥哥,沒睡著吧?」
「嗯——」
「你的身傷到底怎麼了,我試探過,不像是重傷,怎麼回事?」
「噓——先不讓別人知道。」
「那,我們怎麼辦?」
「先不用著急,應該有些事發生了。哦……對了,你記住不要輕易發功!」
池佩蘭聽了,只應了一聲,兩人有了默契,不再言語。
……
次日,一大清早的,守家房屋外傳來了十數人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接著是守家諸人出門迎客的聲音。
「八段爺,你這是什麼意思?」一個沙啞的聲音問道,帶著幾分不滿。
「守組長,初級武徒不能佩兵器,這是我聖村的規矩,就算是貴客也不例外!」八段爺的聲音顯得咄咄逼人。
「這樣——不太好吧。」
「哼!……」
「讓開,讓開……」接著便是捉拿人的開路聲音。
屋內的池佩蘭聽到屋外的動靜,急躍起身來,伸手抽出佩劍來到蘇異身邊。蘇異看著她,輕輕地搖了搖頭。池佩蘭眼中含怒,咬了咬牙,只得插回劍身,急得直跺腳。
屋門突然大開,進來了六個人。為首的正是昨天所見的八段爺,他的身後是一臉一名有些面熟的老者,正是昨天為守家出頭的守組長。
「兩位是阿異公子和阿蘭小姐?」八段爺一臉笑意。兩人無應答。
「好吧。阿蘭姑娘,你已經犯了本村的大忌——快拿下!」
八段爺一聲令下,在他身後的四個高級武徒立即撲了上來,手中竟然拿著明晃晃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