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宮內院,守衛森嚴,幾乎五步一哨十步一崗。明姒從宮門進來,入眼的禁衛軍不下千人,這恐怕是有史以來宮中禁軍人數最多的時候了。
除卻禁衛軍,這宮中鮮少有外人行走,明姒此時倒是成了例外,橫行於各處,何人見了她均規規矩矩,為今,雲天翊控制了皇宮,審時度勢,現下誰若是對九王府的人不敬,那可就是和性命過不去。
走向景喜宮,整個宮完全被禁衛軍包圍,黑壓壓的都是人。
慢步走到宮門前,守在門外的禁衛軍卻不見讓路,景喜宮的大門也是關著的,嚴嚴實實,窺視不見裡面分毫。
「任何人不得進入麼?」開口,明姒眉目平淡,一身水色長裙,映襯著身後的嫩綠枝椏,面前的鋼盔鐵甲,她集萬千婉柔於一身,風華萬世。
「回王妃,王爺有令,任何人不得進入。」死守景喜宮的禁衛軍拱手道,外圍是他們,裡面是御前侍衛,裡三層外三層,看守的格外嚴密。
「看來,我也不許進去啊!」歎了口氣,明姒搖搖頭,眉目絕艷透著清冷。
「屬下謹聽王爺命令,望王妃海涵。」這是死命令,任是誰來了也不好使。
明姒笑笑,「沒事,你們守著吧!」話落,她轉身離開,遠處,還有不斷行走巡邏的禁衛軍,鐵胄冷刃,甚是駭人。
「參見王妃。」路過的宮女膽怯怯的向明姒請安,明姒看了一眼沒有回應,那宮女低著頭弓著身,一直等到明姒走開很遠,她才敢起身。
行走於宮中,已經春天,萬物復甦,宮中的草草木木都生機蓬勃。
遠遠的,一豪華的陣仗迎著她走來。
十人抬的玉輦,十數個宮女太監隨行在兩旁,那坐在玉輦上的人姿態嫵媚,妖嬈橫陳,不正是敏貴妃。
這陣仗著實讓明姒詫異,停下腳步朝著那陣仗朝著自己接近,玉輦上的敏貴妃也瞧見了明姒。
一抬手,玉輦停下放穩,敏貴妃撐起身體,「姒兒,快過來。」衝著明姒招手,敏貴妃笑容滿面。
明姒擰了下眉頭,而後朝著她走過去。
「母妃這是在做什麼?」走到玉輦前停下,明姒環顧了一圈,這玉輦應當是皇上用的。
「本宮閒來煩悶,想在宮裡轉轉又覺得走路累人。於是便派人把這玉輦找來,坐在上面果然其樂無窮,姒兒也來試試?」這玉輦大約四五人乘坐都可以,就是為皇上找樂專用的。
搖搖頭,明姒笑笑,「不了,姒兒準備去看看皇后在哪裡。」
提起皇后,敏貴妃不由得挑起眉尾,縱有幾分陰歹而生,「她害你不成已被天翊關押在朝宮之中。沒把她押入大牢已是恩典,姒兒還看她做什麼?」
「姒兒就是想問問她,為何要對姒兒下毒手。」明姒淡淡回應,不冷不熱。
敏貴妃聞言輕笑,撫著肩頭的長髮姿態妖嬈,「還能是因為什麼,因為她無計可施了。無法對本宮下手,只能找你了。姒兒,你也別去看她了,雖然把她關在朝宮,但吃喝皆有待她不薄,沒有任她自生自滅已給足了面子。來,陪本宮四處轉轉,這春天的皇宮風景無限好,本宮今日才知,這皇宮如此美妙。」說著,敏貴妃抬眼環顧四處,想必坐在高處,看到的風景必然比低處的要清絕艷麗。
「既然如此,那姒兒便回府了。身子剛剛好,還有些不舒服。母妃您盡情觀賞,姒兒告退了。」俯首,明姒後退幾步,隨後轉身離開。
看著明姒的背影,敏貴妃搖搖頭,「這好風景不懂得欣賞,還是年紀小啊!」抬手,玉輦抬起,再次招搖於皇宮之中,款款離去。
獨行皇宮,恢弘的前殿除卻行走的禁衛軍,就再也沒有其他人了。
但明姒獨走卻也是暢通無阻,幾乎所有人遇見她時都退避三舍,怪不得敏貴妃能坐著玉輦招搖的行於皇宮各處,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不過如此。
驀地,一個影子從前方的小亭子後一閃而過。
不由得蹙眉,那人,那人好像是雲燕瀟身邊的護衛,瘦削的身子蒼白的臉,和那邢准倒是有些相似。
環顧四下,並沒有人注意她。明姒舉步朝著那人消失的地方走去,在走到亭子時,那個人影又閃進前方的小樓裡。
思量一下,明姒朝著那小樓走過去,四下無人,她舉步邁進,隨後反手關上了房門。
整個小樓裡靜靜的,這小樓高約三層,卻是仰頭直看到穹頂。房間前方擺著一長排的書架,上面滿滿的都是書籍。
明明看到那人閃進這裡的,怎麼沒人。
「咳。」驀地,一道咳嗽聲從書架後傳來,迴盪在高高的穹頂之上,清晰入耳。
明姒慢步走過去,呼吸之間,有些熟悉的味道縈繞鼻腔。
「做什麼裝神弄鬼,我已經來了就出來吧。」在書架前停下,明姒看著書架,那滿滿的書擋住了視線,卻是擋不住氣味兒。
猛的,書架一格上的書籍啪啦掉落下來,一張臉從那空當中露出來,劍眉鳳眸,陰柔倜儻,還帶著孩童般的頑皮,不是雲燕瀟是誰。
俏皮的眨眼,雲燕瀟如同調皮搗蛋的孩子,「說你是狗鼻子還真不是本王冤枉你,進來就聞到本王身上的香味兒了。」話落,他轉身從書架後走出來,一襲紫袍,玉樹臨風。
明姒微微撇嘴明顯不屑,「香味兒?香沒聞出來,臭味倒是不少。引我來這裡做什麼?你不是被困在府裡了麼。」轉身尋個椅子坐下,明姒手肘撐著扶手,挑著眉尾看著他,姿態高昂。
瞧著明姒,雲燕瀟不由勾起唇角,上上下下的打量她,「幾天不見,好像換了一個人似地。過來讓本王瞧瞧,你這張臉之下,是不是別人裝扮的。」說著,他抬手勾起明姒的下頜,姿態輕佻。
明姒抬手把他的手打開,輕哧一聲,「少說廢話,引我來這裡做什麼?」
雲燕瀟輕笑一聲,一旋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翹起二郎腿,瀟灑至極。
「本王想你了,看看你不行?你現在是獨行深宮大內無人敢阻,連本王都看不上了?」語氣酸酸的,雲燕瀟斜睨著明姒,瞧著她的臉色。
明姒扯了扯唇角,「就是因為我現在走到哪裡都暢通無阻,所以更好奇,你是怎麼進來的?」整個皇宮水洩不通,他還能到處亂逛跑到這裡來。
雲燕瀟滿眼神秘的衝著明姒搖搖手指,「自有本王的絕招,不能告訴你。說說,你那時為什麼告訴九弟母后把本王也困住了?」神色一緊,他開始質問起這個事來。
明姒挑眉看向他,「責怪我了?她下毒害我,難不成我還不能反擊了?虧得我命大,不然,你今日看到的就是鬼了!」
一聽這個,雲燕瀟倒是歎口氣,「本王聽說了,那日看到你時你很清醒,本王還以為她並沒有對你下狠手呢!」皇后之於他是如同母親一般的存在,要他怨恨她,那是萬萬不得。但又不得不怨,如不是明姒命大,她想必早已沒命。若是她沒命了,那他……
瞧著雲燕瀟暗淡下來的臉色,明姒垂眸,「別說這個了,你打算接下來怎麼做?今兒我在宮裡轉了一圈,整個皇宮都被雲天翊掌控住了。聽說,你的行動也受到了限制。且,十五馬上要回來了,他有些忌憚,懷疑十五是為助你而來。」
雲燕瀟聞言不禁放聲大笑,「本王現下沒時間與他纏鬥,再言十五,是聽說父皇重病才趕回來的,與爭儲這事兒並沒有關係。你放心,他奈何不了本王。今日找你就是為了要你準備準備好,待得時機一到,本王就盡快把你送走。」
明姒看著他,神色平靜,「把我送走,那你呢?」
「把你送到本王早已準備好的地方安置妥當,你安心等著本王就行了。」看來,他也沒有把握定下準確的時間。
明姒扭過頭看向別處,「照你這話說,不定三年五年或是十年二十年,我都得等你了?」
「十年二十年肯定不可能,最多三五年,好麼?」握住明姒的手,雲燕瀟眸色認真,握著她的手,深褐色的瞳眸深處,儘是明姒的容顏。
注視著他,明姒心下不禁歎息,三五年?等他?他果然還有太多的放不下。諸如那如同母親般的皇后,還有重病的皇上。他雖然看似無情,卻重情重義,其實,他比她好太多,要比無情,她似乎更勝一籌。
「做什麼不說話?時間太長了麼?本王盡量快些整理好那些事物,往後咱們山山水水,一世逍遙。」與明姒十指緊扣,這是雲燕瀟的肺腑之言。
明姒慢慢的眨眨眼,「聽得我好生嚮往,只是不知,在等你這三五年之內,我能否先四處逍遙一下呢?」
雲燕瀟微微瞇起眼眸,盯著明姒似笑非笑的臉,「不要調皮,老老實實的等著本王,你若是不聽話跟本王玩捉迷藏,看本王到時不打你屁股!」捏住明姒的下頜,雲燕瀟顯然意識到明姒要做什麼。
明姒笑笑,扭開連把下巴從他的手裡掙脫,「不是玩捉迷藏,你處理你的事,還要我靜心等你。只我一人孤孤單單,你未免太過霸道。這大好的山山水水,做什麼一定得等你來了才能看?我有腿有腳,到時你也未必管得住我。所以,現在你只要跟我保證,你不會臨時反悔,到時我自會去找你。」
「那就看你能不能逃得過了?聽話,本王送走你,你就乖乖的等著,所有的後事,有本王來平。」再次捏住明姒的下頜,雲燕瀟搖搖頭歎道。都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古人誠不欺人。瞧瞧眼前這個,調皮的如同一隻猴子,眼珠子亂轉,滿腦子的鬼主意,就為折磨他!
垂下眼眸,明姒輕笑,「安心做你的事吧,我絕不會托你後腿。眼下父皇重病,以前我還能見得到他,現下,我連景喜宮的大門都進不去。除卻一部分朝臣與帝都的守衛,其他的都已經遂了他的心了。為今,也只差父皇那一道旨意以求得名正言順了。」反握住雲燕瀟的手,他的手清涼卻又有溫度。
「會不會覺得本王窩囊了些。」注視著明姒的眼睛,他唇角噙著笑,調皮又迷人。
明姒嗤笑,「窩囊?沒覺得窩囊,就是太風流了。」
「又說這個?本王這冤屈老天都看不過眼了。」怨歎連連,這女人不講理起來,鐵齒銅牙也駁不過。
明姒輕笑,「你冤不冤老天不知,但你風流確實是我見著的。別再狡辯了,就這麼說定了,到時你所有事都做完了,你就在你準備好的那地方等著我,我去找你。」
「如此霸氣,咱們現在是雌雄顛倒了。」仰天長歎,他居然混到了如此地步了。
「若是不強勢,怎麼能鎮得住你這個花心蘿蔔。」站起身,明姒抬手勾住他的下頜,「你怎麼出宮我不管,但我現在得回去了。對了,敏貴妃坐著玉輦滿皇宮招搖,你小心些。」話落,她轉身離去,瀟灑如斯。
雲燕瀟斜倚著身子瞧著明姒走的瀟灑,半晌,歎口氣,雖說他喜歡聰明的女人,但是聰明的女人也有敝處,諸如,他現在居然對她言聽計從,夫威何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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