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泊踱步而入,環視了一下,微笑道,「這裡簡陋,陳設粗鄙些,還習慣嗎?」
酋德連連搖頭,「那裡,羅兄,我也是貧窮家裡長大的,這裡已經很好了,真是萬分感謝仁兄的款待.」
酋德暗暗瞥視,哈尼斯安睡未醒,徒洛容貌怪異不易見人,只有左邊那間空著,酋德伸手相讓,「羅兄,屋裡請。網」
兩人相偕一同進了屋子,酋德歉意一笑,「兄長到此,竟無清茶款待,酋德實在慚愧。」羅泊一個勁搖頭,爽朗道,「你我兄弟,不要這麼客氣,今日能與你相識,我已經很開心了。」
二人落了座,泰隸垂立羅泊身後。酋德很想打開心中謎團,這羅泊言談舉止儒雅謙恭,絕非等閒之輩。酋德思慮片刻,拱手道,「羅兄恕我直言,你我素昧平生,兄長如何知道我會到達撫寧,還以禮相待,酋德——」
羅泊回身,跟泰隸對視一笑,他含笑道,「我就知道你很疑惑,其實我對你一點也不陌生,你的大名早已如雷貫耳,我也不必瞞你,我是蘭陵人,我跟你一樣,曾經來自於宮中。」
啊,酋德心中的費解終於得到了答案,羅泊的氣度優雅何其似曾相識,果不其然。
「那,」酋德探身,「仁兄在宮中——」
羅泊微微頷首,「不用猜測,我曾是托雷親王的貼身侍從,陪伴他多年。」
酋德如夢初醒,他忽然憶起,沒錯,他曾經在托雷的口中聽到過這個名字,怪不得總是有些耳熟,難道羅泊就是托雷口中那位曾經的知己?
羅泊聰慧,馬上看懂了酋德的心思,他點點頭,「我與親王雖為君臣,私下卻兄弟相稱。只不過,幾年前,烈布即位,我被他流放死域,才與親王從此天各一方。」羅泊眼神一絲黯淡一閃,他微微苦笑了一下。
酋德詫異,烈布為何流放羅泊?他們之間有什麼難解的恩怨?他完全明白,流放死域,是最重的一種刑罰。
「說來倒是話長,禍福本來就難預定,我雖然被處極刑,也算因禍得福。你不是也一樣嗎,酋德?」羅泊淡然一笑,「我出身寒微,10歲進宮,被遣到親王的宮內做侍從。那時候親王才5歲,生的孱弱,性格也內向,尤其跟他的兩個哥哥相比,他著實文弱了些。好在,先王對親王卻萬般疼愛,親王才不至於過於自卑。」
酋德恍惚憶起了昨晚的夢境,栩栩如生近在眼前一般,酋德驚異,那場夢境竟然在羅泊的敘述中清晰重現了……
蘭陵皇宮的後花園,熙熙攘攘的傳來喧鬧之聲,卡索端坐在靠椅上,手捻著鬍鬚看著眼前的幾個已經慢慢長大的兒子,面露欣慰之色。
「緹班,我們誰先射?」一個十五六歲的男孩,傲慢的揚著下顎,瞇起一雙凌厲的鷹眼。
緹班一笑,他看上去身量跟哥哥差不多,方頭圓臉,虎虎生威的一對豹眼對視著烈布,不屑的接過弓箭,「我先來!」
男孩拉滿弓弦,目光瞄向百米外的靶心,凝神片刻,啪的鬆開手指。砰的一聲,力道十足,遠處侍從驚呼不已,揚起紅色的令旗,「正中靶心!」
緹班傲慢的撇撇嘴,一揚手把弓扔給了烈布。
切!烈布一笑,走上前拍拍緹班的肩膀,「你很棒,不過,你得看看我的!」
烈布持起弓箭,瀟灑的上了三隻羽箭,緹班旁邊冷了臉,他緊張的目視前方,盯著烈布的一舉一動。
烈布瞇起眼睛,抬高手臂,瞄視了片刻。眾人皆盯視著烈布手中的弓箭,卡索一笑,他看著兩個意氣風發的兒子,微微頷首。旁邊的托雷依偎過來,卻卻的仰望他的父親。卡索慈愛的撫了下托雷的頭。
砰砰砰!
歡呼鵲起,三連中!侍衛們遠遠的高呼,其中一隻羽箭因為力道之大竟然穿透了靶心。
烈布把弓遞給了旁邊的侍從,灑脫的拍拍手掌,「怎麼樣,緹班?」
緹班已經漲紅了臉,「我會超過你的!」
好呀,烈布頭也不回的向著卡索走去,他跪地而拜,「父王,我贏了!」
卡索點頭,「很好,烈布,你的箭法竟然提高如此之快,連我也感到驚奇呀,緹班啊,你也很好,不要氣餒,多跟哥哥切磋就是。」
跪在烈布身後的緹班並沒有得到父親的斥責,他用力的點點頭。
「為王者,自然要悍勇無敵,但是,僅僅有武力之功是不夠的,還要學會寬和待人。」卡索慢慢起身,他背著雙手,慈愛的走到近前,扶起兩個兒子。
哈,烈布看到了卡索身後的托雷,「嗨!托雷,你要不要也試試啊,不要總是躲在父王的身後,你是男人,不是小姑娘!哈哈。」烈布大笑,緹班也撇撇嘴,就是!
卡索低頭看著托雷,托雷求助的看著父親,使勁的搖著頭。
「怕什麼,沒關係的,去試試吧。」卡索把托雷從身後拉了過來。
來!烈布一把抓住托雷的手臂,把弓塞進他的掌心。
我——「去啊,膽小鬼!男人就該能騎善射,何況我們是蘭陵王的兒子!」緹班也催促。
托雷幾乎要哭了,他知道此時他已經無法退卻,父親含笑的凝望著他,兩個哥哥虎視眈眈,可是,他,托雷踟躕的移動著腳步,向前艱難的邁動著。
「快一點,托雷!拿出勇氣來。」烈布大聲。
托雷鼓足了勇氣,抬起了手臂,他吃力的拉開繃緊的弓弦,他極力學著哥哥們的姿態,他瞄準著,不知為何,一雙手卻顫抖不已。
放箭!緹班身後厲聲。
嗖的一聲,全場無聲,那只箭輕飄飄的飛上了天空,晃動了幾下,直直墜落而下,在眾人的目光中無力的掉在了草地上。
哈哈哈,身後,烈布跟緹班揶揄的大笑起來。
托雷的臉像是蒙上了一層紅布,他羞慚的低著頭,此時,他真想找個地縫鑽進去,永遠的避開那刺耳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