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布讓巴圖照顧酋德安心養病,御醫也說,這毒蟲的毒素極為凶險,不能掉以輕心,還要仔細觀察數日放可安心,他開了幾副解毒化瘀的湯藥,讓酋德繼續服用幾日。|
「大王,你也要服用幾日觀察下情況,小人才能放心啊。」御醫偷看烈布的臉色。酋德化險為夷烈布心情似乎平靜了一些,「你,好生護理,如果酋德再有意外我拿你試問!」
御醫連忙磕頭不止。他知道自己的命總算保住了,他不住的擦拭頭上的冷汗。
烈布起駕離去,御醫才長長舒了一口氣。
「笛仙啊,你真是大命不死必有後福啊,大王竟然親口為你吸出毒液,這可是無上的恩寵啊,請笛仙不要怪我膽小如鼠,我這命也險些未保啊。」
呵呵,酋德一笑。「這是烈毒,我怎麼會責怪於你呢,剛剛如果不是您秉公直言,怕那明熠還會狡辯呢。」
夜晚,室內安靜下來,酋德心中詫異起來,原來他能夠醒過來,並沒有服下托雷的解藥,竟然是烈布幫他吸的毒液?他竟然神奇的活了下來。
「明熠在牢中大罵不已,竟然讓侍衛割掉了舌頭。呸,他活該!大王已經不想再聽他的辯解了,這就叫惡有惡報!」巴圖說。
哎,酋德歎氣。
「酋德,你又何必同情惡人呢?這次扳倒明熠,都是你的功勞,還是你技高人膽大,後宮可是歡聲笑語,嘿嘿。」巴圖笑嘻嘻的坐在床邊,一邊給酋德剝著荔枝。
「明熠明日問斬?」
嗯,巴圖點點頭。
酋德總有種隱隱的不安,卻不知為什麼。果然,第二天,巴圖從外面跑了進來,面色有些驚異,「怎麼了,巴圖?」酋德忙問。|
「明熠死了。」
「怎麼死了?不是還未到行刑時間?」酋德很吃驚。
「確實很蹊蹺,死囚行刑前都是搜身的,而且他帶著枷鎖,明熠卻意外的中毒而亡,聽說死前口中唸唸有詞,早上被發現的時候,身體已經硬了,大王也覺得意外,正在徹查此事。」
難道有人毒死了明熠?
「唸唸有詞?他說了什麼?」
「哎,誰管他說了什麼呢,聽人傳言,他說自己不是楮烈人,他是被人陷害等等。」
他不是楮烈人?酋德冥冥中感到明熠臨死的話語中還有玄機。
幾日來,酋德的身體慢慢康復,已經可以下床行走。祁妃悄悄遣人送來參湯,給酋德滋補身體,來人見室內無人輕輕淺笑伏在酋德耳邊,「娘娘恭賀笛仙除掉小人,有驚無險。」
烈布那邊卻安靜的似乎有些異常,烈布也沒有傳喚酋德。酋德總感覺有些蹊蹺。果然,這一日,烈布的侍從過來稟告,大王喚你過去。
酋德換上新裝,跟隨侍者一路向著烈布的寢宮走去。
天空烏雲低垂,黑壓壓窒悶的厚重感,似乎起風了,殿外的樹木簌簌而響。跟往常很不同,烈布的寢宮安謐無聲,明熠死後,那些跟隨明熠一起來的男寵也都被烈布押解起來,一時間,沒有了他們的歡鬧跟喧囂,突如其來的安靜讓週遭的氣氛變得有些詭異。
酋德走進大殿,巨大的帷幔隨風飄動,鼓鼓生風,遠遠的,酋德看到烈布披著一件長袍,赤著雙足獨自一人盤坐在床榻上,他的手中捏著一隻酒杯,長髮披散著擋著半邊臉,空蕩蕩的大殿上竟然空無一人。
酋德輕輕走近,跪地而拜,他從來沒有見過烈布如此的蕭索,心中忐忑起來。
「大王。」
「嗯,你來了?」烈布轉過臉,示意酋德坐到身邊來,酋德起身,走上階梯,坐在了烈布的旁邊。
「大王是不是心情不好,怎麼獨自飲酒?酋德剛剛康復,正要前來探望大王,多謝大王上次的救命之恩。」酋德看著烈布的臉色輕聲說。
烈布的腮邊密密的冒出了胡茬,臉頰有些凹陷,一雙鷹眼更加深邃咄咄,他轉過臉看著酋德。
「呵呵。」烈布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齒,「我一生殺人如麻,也施恩無數。至於別人怎麼看待我烈布,我從不在意。」
酋德拿起酒壺,為烈布斟滿了杯中酒。
「大王,明熠陪伴您這麼久,您心中自然還是有些不捨的。」酋德微笑。
烈布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眼神有些微醺,「當你成為一個萬人仰視的王者,所有人對你頂禮膜拜萬般追捧,忽然感覺已是忠奸難辨,因為,你再也聽不到實話了。」烈布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悲哀。
大王……
「你知道嗎,酋德,多少人在覬覦我的皇位,想當年父王駕崩,朝中對於親王托雷的呼聲遠比我高,但是托雷性格細弱,雖然待人和善卻沒有威儀,他這樣的人可以威懾天下嗎?上將軍緹班雖然勇武過人,卻有勇無謀,為了跟我爭奪儲位,派人暗算於我,我沒有殺掉他,只打斷了他的腿,這,過分嗎?」
酋德第一次看到烈布講這麼多話,他摒住呼吸傾聽著。
烈布睜著血紅的雙眼,忽然面目猙獰,「哈哈,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他們背地裡做了什麼,明熠即使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如此為所欲為,他的身後一定還有別人在指使,哼,說他結黨營私,籠絡權臣,不不不,明熠只是他們權謀的犧牲品,哈哈,他們太小看我烈布了!」
烈布忽然一把抓住酋德的衣袖,酋德驀然心驚,烈布的一雙鷹眼正冷冷的看著他。
「大王,您?」
「蘭陵的三分之二的天下是我烈布打下來的!我統一疆土,蘭陵國富民強,臣民安居樂業,我封王封地,讓他們衣食無憂高高在上世襲罔替,這一切都是我烈布的功勞,為什麼,為什麼他們還要圖謀不軌,心機暗算?這朝堂之上,這後宮之中,到底有誰對我烈布忠貞不二!」烈布咬著牙齒,青筋暴露聲色俱厲咆哮著。
「大王,您醉了……」烈布的手像是一把鐵鉗,讓酋德無法掙脫。
「你要掙脫嗎?酋德,你想跑到哪裡去!」烈布濃烈的酒氣撲在酋德的臉上。
「大王,酋德沒有想離開,您醉了,最好躺一會休息一下吧。」酋德一隻手在烈布的背上輕輕拍了拍,那禁錮的手掌慢慢鬆開了,烈布仰面倒了下去。酋德剛要起身,烈布的一隻手忽然緊緊攥住了他的胳膊。
「我去為大王倒杯水,好嗎?」酋德輕輕扶開烈布的胳膊,輕聲說。
「別動,你,留下來陪我吧。」烈布聲音低沉了下去。
酋德只好坐在他的身邊,他看著烈布閉著雙眼,口中不知胡亂的叨念著什麼,又像是夢囈,他的頭歪向了一側,一會鼾聲大起,他沉沉的睡著了。
酋德凝視烈布沉睡的容顏,不知為何心頭卻湧現一絲惻隱,原來不可一世的烈布也有脆弱的時候,他的憤怒中隱含了深深的恐懼。在這看似平和的世界裡,到處危機四伏,他高高在上的假象中,其實早已經眾叛親離。
酋德眼光透過遠處,夜色暗沉,偌大的寢宮中,沒有了傲慢強悍的王者,他只看到一個孤單寂寥昏睡不醒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