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陵城外有一處風光迤邐的山峰,它的下面有一個深藏的天然洞穴,千百年關於它有著各種可怕的傳聞,祖先們說,這是先人為了震懾並關押那些妖孽的深井,他們叫它煉融井。|蘭陵國的人都知道煉融井的猙獰可怕,只有犯下滔天大罪的人才會被打落到那裡,那意味著比死亡更可怕的命運。
酋德被放在一個大大的竹籃子中,提籃上捆上了粗重的繩索,繩索飛旋而下被拋下了井底,酋德看到那密密盤在一起的繩索竟然瞬間變短了。押解的士兵笑嘻嘻的看著端坐在籃子中的面色平靜的酋德,他盤腿而坐,面色安詳,他的手中緊緊握著一隻笛子,那是他的心愛之物。
陰冷的洞壁迴盪著士兵們的笑聲,「哈,這煉融進可是舒服的很啊,小子,你慢慢享受吧。」
竹籃子被慢慢放了下去,一股陰濕的氣息迎面撲來,酋德不禁打了一個冷戰。繩子還在慢慢下落著,其中的一個士兵們好像有點煩了,他一鬆手,酋德身體跟隨失重的籃子快速下沉著,逼人的潮氣夾雜著地獄般的氣息撲面而來,像是盤踞的怪物在黑暗中大張著陰森的嘴巴,酋德緊緊閉上眼睛,他的身體急速下降,他墜向了深淵。
「你怎麼鬆手了?還沒到底呢,」一個士兵說。
「咱們走吧,反正也是個死,不如早點摔死。」
士兵們的聲音遠去了,井蓋轟的一聲巨響,最後一抹光亮在酋德的眼中徹底消失了。
寒冷,似乎不可阻擋的來臨了,酋德站在井底,他緊緊抱住不停顫抖劇痛的身體,濕涼滑膩的井壁長滿了綠色可怖的苔蘚,空氣變得稀薄起來,隨著時間的推移,寒冷還在加劇,酋德單薄的衣衫已經失去了任何抵禦風寒的作用,他感覺骨頭都已經在這個寒冷中變成了堅硬的冰塊。|
昏昏沉沉不知過了多久,酋德彷彿感到了一絲溫暖的氣流,他的身體溫度似乎在慢慢上升,他的肢體似乎有了一絲感覺,他僵硬的關節開始能彎曲了,酋德好不驚喜,天,怎麼暖和起來了?
然而這種快樂沒有持續很久,酋德感到了一種燥熱的氣息開始撲面而來,井壁上滲出了水珠,滴滴的向著底部流淌著,他的額頭上也滲出了細密的汗珠,酋德驀然發覺,這溫度竟然在不斷的上升!
那是什麼感覺?那是一種圍著火爐邊上的感覺,身體越來越熱,彷彿像是被火焰炙烤,酋德感覺呼吸慢慢艱難起來,那殘破的城池沖天的火焰似乎就在眼前,酋德感覺到了皮膚被烘烤的灼痛。
哦,他終於明白了,烈布為什麼把他打入煉融井,就是讓自己在冰與火的煎熬中慢慢死去。
酋德笑了。山河破碎,親人別離,他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烈布想讓他屈服,那是做夢!就算他被燒死凍死餓死烤死,他也絕不會向他搖尾乞憐!
酋德的意識慢慢模糊了起來,身體沉重的靠向了洞壁,他終於有些支撐不住了,他蜷縮著慢慢的倒了下去。
嵐寧,你在哪裡?他彷彿看到了那個美麗高傲的少女,她微笑著,酋德,酋德……那是他第一次被邀請到皇宮為國王演奏,他緊張的低頭眼角卻忍不住偷偷環視,瑰麗的宮殿莊嚴肅穆,他跟隨一個侍者,走進了那個高高華美的殿堂。
酋德偷眼望去,國王跟王后端坐在上面,他們的身邊卻坐著一位身穿白色長裙腰間紮著絲帶,身材窈窕的女孩子,她長髮披落腰間,舉止高貴,女孩子細眉杏目,臉上還掛著調皮的笑容,她看上去16,7歲的樣子。酋德知道,她應該就是邱特國最美麗的女孩,公主嵐寧。
「你就是酋德?」女孩子好奇的上下打量著酋德。
「是的,殿下。」酋德低著頭,他不敢抬眼看寶座上的那個女孩子,她亮閃閃的目光如同水波蕩漾的溪流,讓酋德心頭怦然跳動,她好美啊。
「我還以為你是個老頭子呢,哈哈。」嵐寧笑,「哈,你怎麼總低著頭,父皇母后,他的臉怎麼那麼紅,哈,他竟然出汗了?」嵐寧笑嘻嘻的說。
國王跟王后對視了一眼,他們嗔怪的看了女兒一眼,他們心理明白,漂亮的女兒讓這個男孩害羞了,可是單純的女兒卻懵然不知,還一個勁地奚落他,看那酋德,手臂都在發抖了,他好緊張啊,真是有趣。
「那是你孤陋寡聞,嵐寧,酋德是個美少年,這路人皆知呀。」王后淡淡一笑。
「可是,我一直以為笛仙是個老人,他看上去那麼年輕,怎麼會有如此的讚譽?」嵐寧眨著靈動的雙眸。
國王看了一眼調皮的女兒,他微微一笑,「這音律講究的是個悟性跟天賦,老人未必就一定會精諳此道,這說明酋德的天賦很高嘛。」國王的話讓酋德心頭暗暗歡喜,他竟然當著女兒的面誇獎自己啦。
「酋德,聽說你的笛聲似天籟之音,你在民間有著笛仙的美譽,這次讓你進宮,本王也是想親耳傾聽下,你願意為本王演奏一曲嗎?」國王和藹的說。
「當然,尊敬的大王,我很願意。」酋德慌忙答應。
「那好吧,酋德,你來展示一下你的笛聲吧。」國王微笑。
笛聲婉轉,萬籟俱靜,就是那一天,他看到了嵐寧一雙奪人的目光中閃動了脈脈的柔情,她看著酋德,酋德讀懂了那目光,那是女孩子無聲的愛慕。
「酋德,」嵐寧起身慢慢走下階梯,她停在了酋德的面前,「你吹的真好,你願意教我學笛嗎?」嵐寧笑意深深。
嵐寧,嵐寧,酋德呼喚著,嵐寧在哪裡,她可能還活著,他要救出嵐寧,嵐寧一定再等著自己。酋德掙扎著,他不能睡去,他知道,只要他睡過去,他可能永遠也不能醒過來了。
一天,兩天,三天……
時間在慢慢的流逝,每一秒都似萬年之久,酋德竭盡全力保持著意識的清醒,可是,他感覺自己正在慢慢的衰弱下去,他熬不了多久了,飢寒交迫,腹中空空,滴水未進的他,還能堅持多久?他很快就會在這種煎熬中慢慢死去,化成一堆陰寒的白骨。
他必須活下去!他還有使命,他要挽救邱特,他要挽救他心愛的女孩。
酋德從懷中掏出長笛,他長長的吸了一口氣,他拼盡身體最後一絲的氣力,奮力吹響著。憤怒的笛聲在空曠的井底激盪而響,巨大的回音像是要穿透井壁,發出轟鳴的回音。
紛紛掉落的灰塵撲落在酋德的臉上,他挺直了脊背,傾力吹奏著,嗚咽的悲鳴化作翻滾的巨浪穿破了那厚重的井蓋噴湧直上
一聲轟鳴,一束刺眼的光芒忽然出現在頭頂,那光芒如同利劍直刺而下,酋德用長袖擋住那鋒利的照射。
「哇,他還活著?」酋德聽到有人在驚呼。
酋德終於衰弱的倒了下去,神志慢慢飄散,他完全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