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護車趕到醫院的時候,早有醫生護士翹首以待。
擔架放下來,後面的緊急推車便接上,推著人快速走進電梯,直接去三樓的手術室。
童念一路跟隨,緊緊握著韋祁皓的手,不敢鬆開,他身上的白色襯衣被血色浸染,那溫熱的鮮血不斷的溢出來,將他身下的被褥也染成艷麗的紅。
「祁皓……」童念低低喊他,卻發覺他神情陷入昏迷,只有蒼白的唇瓣微動,卻發不出聲音。
護士迅速將人推進手術室,一切閒雜人等,均都不許入內。
後面緊追而來的韋家人,只看到手術室大門碰的一聲關上,緊接著手術紅燈亮起。
徐莉跑在最前面,她看到手術室大門緊閉,整顆心都提起來。剛剛看到那麼多血,她真的嚇死了,這孩子從小到大都沒吃過苦,流那多血也不知道是傷到哪裡?
想到此,她眼淚唰的流下來,捂著嘴嚶嚶落淚。
「媽!」韋祁華摟住母親的雙肩,低聲安慰她,「您別擔心,皓皓不會有事的!」說話間,他扶著母親坐在長凳中。
韋銘遠雖然沒有說話,臉色也很難看,原本好好的慶功宴,轉眼怎麼會鬧成這副模樣?
一眼看到站在邊上的童念,徐莉沉著臉走過去,呵斥道:「你還敢來?」
望著她眼裡惡狠狠的神情,童念咬著唇,沒有說話。此時她說什麼,都是火上澆油。
「喪門星!」
徐莉心口的怒意翻滾,看著她就像看到仇人,恨不得將她撕爛。
眼見母親就要發飆,韋祁華趕快上前,將她攔住,生怕她又鬧出什麼事情來。如今已經夠亂了,再也經不起任何折騰。
任她發洩,童念並沒有將她的話放在心上,只是一雙眼睛盯著手術室,焦急的雙手緊握。
走廊上過來幾個警察,找到病人家屬後,開始核實情況。
「你是童念?」穿著制服的警察走過來,公式化的口氣。
童念一怔,隨即點點頭。
找到她人,警察立刻將辦案程序,告知她:「你要去跟我們做個筆錄。」
筆錄?
翦瞳滑過一絲黯然,童念不能拒絕,只好隨著他們離開。
警察離去之後,所有的人臉色更加難看。徐莉坐在長凳上,若有所思。按道理說,皓皓和凌靳揚沒有任何利害關係,怎麼會發生衝突呢?她左思右想,心底隱隱猜測到什麼。
手術室的大門推開,護士神色匆匆的走出來,通知家屬:「病人肝臟破裂,需要輸血。」
「啊!」
徐莉驚呼一聲,腳下一個踉蹌,差點又暈倒。
護士來不及解釋過多,忙的招呼眾人,往前面的化驗室去,「病人家屬快去驗血。」
聞言,徐莉神情驀然沉下去,她蒼白的臉閃過驚恐,正要開口,卻見韋銘遠已經站起身,往化驗室走去。
她手心裡攥了把汗,忙的拉著大兒子也往化驗室去。
前後不過五分鐘,護士手裡拿著驗血結果,再度走回來:「韋銘遠?」
聽到護士的聲音,韋銘遠即刻起身,點頭應道:「我是。」
護士大致打量他一下,目測他的身體狀況,「您的血型與病人一致,請跟我來。」
徐莉低下頭,滿臉震驚,她抬手捂著心口,完全不敢置信。難道真有如此巧合的事情,並非親生父子,血型也能相同。
來到警察局後,童念被帶到口供房。她坐在方椅上,等著來人給她做筆錄。
不多時候,有人走進來,腋下夾著一個黑色的檔案夾,坐在她的對面。這種地方,透著氣悶,童念第一次來,緊張的手心直冒汗。
對面是個老警察,見這個小姑娘緊張的臉色發白,站起來給她倒了杯水,放在她的面前,溫和道:「別緊張,只是詢問你幾個問題。」
童念深吸一口氣,五指慢慢收攏,內心忐忑難平。
隔壁的審訊室內,凌靳揚正襟危坐,他神色從容淡定,看不出一絲慌亂。
審問的警察大抵知曉他的身份,所以詢問的時候,頗帶技巧,迴避敏感問題。
自始至終,凌靳揚都沒有開過口,身邊的律師早就幫他處理好。半個多小時後,律師辦好取保候審,將他帶走,「凌少,咱們可以走了。」
凌靳揚站起身,伸手撫平衣衫上的褶皺,眼眉都不抬一下,逕自往外面走,壓根沒把任何人放在眼裡。
遇見這樣的爺,誰能奈何他?不服氣也只能乾瞪眼。
一路往警察局外面走,經過轉角的時候,恰好有間審訊室的門開著。他掃到裡面的人,停住腳步,怔怔杵在原地。
「童小姐,案發的時候,你在現場嗎?」
「在。」
「那你是不是親眼看到,凌靳揚用打碎的酒杯,刺傷韋祁皓?」
童念微微低著頭,雙手放在胸前,十根手指交握在一起。她似乎沉思片刻,烏黑的眼底滑過深深的黯然,「是。」
親耳聽到她最後出口的那個字時,凌靳揚內斂的雙眸陰鷙下來,他嘴角滑過一抹冷笑,沉著臉邁步離開。
大概四十分鐘後,童念從警察局出來。她留下聯繫電話,以備隨時傳喚。
天色黑壓壓的,看不到月亮。她伸手攏緊身上的外套,走到路口,欄上一輛出租車,直奔醫院。
來到醫院的時候,已經將近九點,她直接上到手術室那層樓,並未在外面看到韋家的人。一番詢問後,護士告知她,先前急救的病人,手術很成功,已經送進加護病房。
緊提著的一顆心,終於落下。童念轉身坐在長凳上,深深的吸了口氣。
今晚的事情,完全讓她始料不及,從她看到凌靳揚用利器將韋祁皓桶傷開始,她整顆心就一直懸著。當時看到韋祁皓血流如注,她真的嚇壞了,腦子裡一片空白。
直到此刻,她才稍稍喘了口氣,可回想起方才在警察局做的筆錄,她神情黯然無光。
眼前浮現出當時看到的情形,她清楚的看到凌靳揚眼底狠戾的光,如同他殘忍的手段一般,分明要將人置於死地。雖然她還不清楚,他們兩人因何事爭執,卻隱約猜測到與她脫不了干係。
童念低下頭,看到衣服上沾染的血跡,早已乾涸。那暗色的血跡,使她膽顫心驚,凌靳揚出手如此狠毒,竟是要將人致命嗎?
回到瀾苑的時候,凌仲焦急的等在客廳,眼見凌靳揚同律師一起歸來,總算放下心。
「事情處理的怎麼樣?」
錢律師是凌氏的法律顧問,在凌家多年,人也算可靠。他蹙眉撇撇嘴,鮮少的口氣含糊:「這件事情,最好讓凌少與被害者私下和解。」
凌仲不悅的挑起眉,臉色難看下來。
錢律師微微頷首,將利害關係攤開來說:「對方傷勢不輕,再加上還有人證,很是棘手!」
「人證?」凌仲驚詫,眼底閃過什麼,「是誰?」
抬頭瞥了眼身邊的男人,錢律師臉色為難,躊躇著開口,「是童小姐!事發的時候,只有她在現場。」
凌仲抿著唇,沒有再問。
錢律師囑托好很多細節後,特別叮囑凌靳揚,有任何事情都要知會他。而且言辭之間,還是勸他盡量與韋家和解,這樣對雙方都好。
送走錢律師,凌仲折身回來,在他身邊坐下,神情似有擔憂。
「爸!」凌靳揚修長的手指,輕撫前額,渾厚的嗓音低問:「我沒傷人,您相信嗎?」
凌仲回過神來,聽到他的話,立刻笑起來,「傻孩子,你的品行如何,爸爸自然相信!」
父親的話,終於讓他稍感安慰,他沉著臉,將後背靠近沙發裡。
「靳揚,」凌仲左思右想,想不通的問他:「祁皓為什麼要陷害你?」
聞言,凌靳揚眼底一沉,垂下雙眸,面色毫無變化:「我也不知道。」
長長歎了口氣,凌仲失望的搖搖頭,道:「恐怕還是為了和唸唸的婚事。原本我還挺喜歡這孩子的,可如今看來,這孩子心思極重,並非良人。」
凌靳揚收斂起心底起伏的情緒,忙的安慰父親,「爸,很晚了,先去睡吧!」
看了眼時間,凌仲欣然點點頭,同時也叮囑他,「你也早點睡。」
「好。」
目送父親上樓後,凌靳揚轉身坐進吧檯裡,打開一瓶伏特加,他在酒杯中加入冰塊,琥珀色的液體晶瑩剔透。
烈酒滑過喉嚨,火辣辣的灼燒。凌靳揚仰頭一口灌下,鷹隼般的眼睛輕瞇,從他眼底蟄伏出的神情染滿陰鷙,讓人不寒而慄。
在警察局聽到她說的那句話,猶如一根尖利的刺,硬生生紮在他的心上,不見傷口,卻劇痛無比。
她說是,這個字代表的含義,便是不相信他!
凌靳揚好看的劍眉緊蹙,他喝乾杯裡的伏特加,起身拿起車鑰匙,沉著臉駕車離開瀾苑。
一路開車來到童念所住的小區,凌靳揚將車停在樓上,仰頭看上去,只見她的那屋子黑著燈,顯然她人還沒回來。
將車熄火,凌靳揚俊臉冷峻,呆呆坐在車裡,他將目光落向前方的某一處。
在醫院的走廊上等待許久,童念始終都沒有找到機會能夠進病房,韋家人守在裡面,她進不去,只能乾著急。雖然手術成功,可她總想要看一眼,看過以後,心裡才能踏實。
徘徊許久都未果,童念頹然的歎了口氣,拿起皮包離開醫院,打車回家。看起來,今晚是找不到機會,只能再尋他法。
坐車回到小區,童念付了車錢,低著頭往樓門走。對面忽然照過來一束強光,她睜不開眼睛,伸手在眼前擋住。
男人拉開車門下車,身後的車燈緩緩熄滅。
眼前壓下來一片暗影,童念昂起頭,看著走來的男人,俏臉立時沉下去。她握緊手裡的皮包,挺直背脊站在原地。
凌靳揚站在她的身前,明亮的雙眸深邃如譚,他直勾勾盯著她的眼睛,緊繃著聲音問:「你都看到了?」
「看到了。」
童念垂下眸,並不去看他犀利的目光。
男人俊美的五官稜角分明,他微微瞇著眼睛,能夠看到她眼皮上佈滿的青色血管,「你看到什麼?」
握緊皮包的五指收攏,童念掀開眼簾,坦然望進他的眼眸深處:「我看到,是你刺傷韋祁皓!」
「呵呵——」
凌靳揚勾唇輕笑出聲,他眼角閃過一抹厲色,猛然扣住她的雙肩,將她拉到面前:「童念,你是用心看的麼?」
他眼底的震怒,在她看來,不過是種可笑的辯解。
童念輕輕抬起手,拂開他的桎梏,她菱唇輕抿,語氣帶著一絲嘲弄:「用心看到的東西,還不如用眼睛看到的真實!」
她曾經用整顆心去看他,總以為將他看得透徹。可到頭來,眼睛看到的才是事實!
對他,她早已關閉心門。
凌靳揚心口蔓過一股寒意,瞬間從頭涼到腳,他明亮的眼睛暗淡下去,眼底深處細碎的光影頃刻間分崩離析,那一點點破碎的光,散至角落,隱匿於塵埃之中。
到底是包藏的禍心,被假象掩蓋?抑或是,她的心,當真不再選擇對他信任?!
夜晚的寒風灌入衣領,童念忍不住縮起雙肩,她勒緊皮包,不再去看他的臉,冷漠的轉身上樓。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她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絕不會憑借感情用事!
一輛銀色的奔馳邁凱輪,行駛在高速路上,流線型的車身完全被昏黃的路燈籠罩,宛如暗夜的精靈般穿梭。
車裡的男人,單手搭在車窗上,他雙目直勾勾望著前方,將車窗全部降下,任由沁涼的寒風肆虐,將他利落的短髮吹散。
迎面撲來的寒氣逼人,瞬間有種窒息的感覺。凌靳揚深邃的眼眸汪洋一片,他抿著唇將油門踩到底,將車速開到最大馬力。
四周的景物飛馳而過,凌靳揚目不轉睛,他雙手扣緊方向盤,將車開往江邊。
是夜,江邊空無一人,波光粼粼的江面,暗潮洶湧。
凌靳揚將車熄火,推開車門走下來。他頎長的身形倚在車前,勾勒出一道細長的剪影。
半響,他傾身坐在車前蓋上,單手隨意的搭在微微曲起的一條腿上,原是慵懶的模樣,去被他刻畫的高貴優雅。
打開鉑金的煙盒,從裡面取出一支煙,凌靳揚遞至唇邊,彈開的打火機,霎時燃起一團幽藍色的火光。他深吸一口,高高昂起頭,將目光落向遠處,渙散的神情逐漸聚攏。
手裡的煙蒂燃滅,凌靳揚食指輕彈,那一抹火星瞬時隕落。他俊臉的神情重又恢復慣有的清冽,再也看不出半分波動。
漆黑的夜色中,銀色的車身一點點遠去,直至消失不見。
童念洗好澡出來,將身上帶血的衣服換下來,丟進洗衣機清洗乾淨。屋子裡有些涼,她將空調的暖風打開,手腳才慢慢熱起來。
走到廚房,她拉開冰箱門,看到裡面堆著的菜,一點兒也不想動。轉手拿出一盒泡麵,煮開熱水,將面泡熟。
糊弄幾口後,她將廚房清理乾淨,關了客廳的燈,直接回到臥室。
周圍安安靜靜的,什麼聲音也沒有。窗外北風凜冽,搖曳的枝葉,光禿禿的搖擺,透在窗簾上,閃過一道道黑影,看著讓人害怕。
童念後背靠著床頭,整個人縮進被子裡,還是感覺有些冷。折騰一晚上,雖然很累,但絲毫睡意也無。她伸手將電視打開,把音量調到最小,不想影響周圍鄰居休息,卻想要給自己留點聲音,至少這樣顯得她,不是那麼孤獨。
靠著床頭迷迷糊糊的睡著,童念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窗外還黑著,她掃了眼鬧鐘,凌晨四點鐘。清醒過來,便再無睡意,她關掉早已沒有節目的電視,掀開被子起床。
梳洗乾淨,她走到廚房,將冰箱裡昨天買來的菜洗好,給自己做了頓早餐。吃過後,外面的天已經亮起來。她走到窗邊看了看,路上已經有行人走動。
回到臥室換了套衣服,童念拿起皮包,將房門鎖好,走出小區。在路邊欄上一輛出租車,她逕自趕往醫院。
來到醫院的時候,時間尚早,童念來到加護病房外面。此時的走廊很安靜,她從窗戶往裡面看了看,並沒有見到裡面有家屬,她輕輕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病房裡飄散著消毒水的味道,童念走到床邊,只見床上躺著的男人,雙眼合著,睡顏安穩。他俊逸的臉龐稍顯蒼白,上身的病號服鬆散著,露出厚厚的白色紗布,纏繞在腹部。
童念伸出手,指間碰了碰他輸著吊瓶的手背,眼眶發酸。她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滋味,只覺得很難受,有些喘不過氣來。
眼角掃到放在床頭櫃上的女士提包,童念迅速站起身,不敢多加停留,生怕撞見韋母,再生事端。走出病房後,她特意去護士站問了問,護士告訴她,病人這兩天還會昏睡,有些安定類的藥品,避免傷口痛!
大致瞭解些他的病情,童念總算鬆了口氣,她離開醫院,直接去了長途車站。坐上第一班車,她回到小鎮。
小鎮的清晨分外寧靜,阮妍一夜未眠,坐在床尾,眼睛盯著牆上掛著的那副畫卷,視線就此定格在那個印章上,長卿。
原來長卿,竟然是韋銘遠。
阮妍目光暗了暗,清麗的容顏染滿幾許落寞。二十五年前,那一場錯誤的相遇,注定他們的故事,沒有結局。
那時候,她還是美院的學生,經常來給他們代課的男老師,才華橫溢,風度翩翩。才子,佳人的故事,很是俗套,卻又亙古不變。終是將那一顆芳心,遺落在那雙溫潤如玉的眼眸之中。
明知長卿並非真名,明知他那樣的氣度定非一般人家,可她固執的自欺欺人。直到那一天,她看到一個婦人,牽著一個小男孩,來學校找她。
那張全家福的照片,徹底打碎她編織的美夢。幡然醒悟後,她從此銷聲匿跡。
這一晃眼,竟過去那麼多年,彼此最好的年華早已消失殆盡。可這二十幾年的寂寞等待,究竟是為了心裡放下不的那個人,還是對於自己的一種懲罰?
當年的一段情事,讓她落下難堪的罵名,父親因此鬱鬱而終。她將自己放逐許多年,至今也不能原諒,因為她的過錯,而使得父母親人受到傷害。
可憾事終究鑄成,誰也沒有回天之力,她痛也好,悔也罷,到底是來不及了。
卻不想,時隔二十幾年後,因為她的過錯,再一次連累到她的親人,這真是讓她痛悔不已。
自從訂婚取消那天以後,阮妍都沒有和她聯繫,童念不放心,一定要回來看看。
推開小院的門,院子裡散落著枯黃的樹葉。她看到正房亮著燈,躊躇了下,邁步走過去。
「小姨!」童念推開房門,輕輕喊了聲,有急促的腳步聲響起,阮妍披著衣服走出來,看到她時,眼底明顯的閃過驚喜。
「你怎麼來了?」
將手裡的皮包放下,童念笑了笑,語氣與平時無異:「想你了啊!」
阮妍神情暗了暗,急忙穿好衣服,笑道:「你先休息會兒,我去弄早飯。」說話間,她手腳麻利的將臥室整理好,趕去廚房弄飯。
拿起庭院裡的掃帚,童念將小院裡灑落的樹葉清掃乾淨,她洗乾淨雙手後,阮妍的早飯也準備好。
餐桌前,冒著熱氣的豆漿,煎餅,醬菜,都是童念愛吃的。她看了眼,頓時食慾大開,雖然已經吃過,不過小姨的手藝好,她忍不住饞。
阮妍望著她尖細的下巴,素來清冷的神色中透出一股心疼,「唸唸,是小姨不好。」
童念咀嚼的動作頓住,她挑眉看著小姨眼底隱隱的水光,眼睛也跟著一酸。她慌忙低下頭,將眼裡的熱淚逼回去。
臥室裡,一室暖意融融的陽光。童念將頭靠在小姨肩膀上,神情安逸下來,她瞇著眼睛想要補覺,卻聽身邊的人長歎一聲。
阮妍握住她的手,同她依靠在一起,語氣漸沉:「你想聽嗎?」
微闔的雙眸緩緩睜開,童念轉頭盯著她,菱唇緊抿。許久後,她堅定的搖搖頭。
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隱秘,她明白那種揭開傷口的痛,所以不忍心。
伸手將她摟在懷裡,阮妍眼底酸酸的難受,一直都知道她懂事,可事到如今她的豁達,真讓自己心疼。
「唸唸,」阮妍輕撫著她的後背,語氣溫柔:「你還想和祁皓在一起嗎?」
童念將臉縮在她的心口,聽到這話的時候,眼神暗了暗,嘴角泛起一絲苦笑。想或者不想,都已經毫無意義,一切都不能挽回。
等不到她的回答,阮妍沒在逼問,心裡隱隱明白什麼。在這世上,她只剩下童念這唯一的親人,為了她的幸福,自己應該努力一次!
……
一輛黑色寶馬轎車,開進一棟三層的別墅裡。男人停下車,打開車門走進去。
客廳裡亮著大燈,褚峻看到母親未睡,笑著走過來,「媽!」
將手裡的雜誌丟下,褚母露出難得的笑臉:「你快來看。」說話間,她將攤開的雜誌遞過去。
褚峻掃了眼,臉頰湧起笑意,他坐過來,將雜誌丟開,「我看到了!」
那雜誌的首頁,刊登的新聞刺眼,「韋氏三公子被刺,兇手疑似凌氏集團總裁。」
「活該!」
褚母臉上的表情惡狠狠的,手指戳著雜誌的中人,厲聲道:「怎麼沒捅死他?」
因為劉錚的事情,劉褚兩家滿腔的憤恨無處發洩,每天都希望韋家凌家出事,償還這筆血債。
一早聽說這件事,褚峻派人細細去查過,他嘴角勾起陰惻惻的笑,心想這兩人鬧成這樣,還能為什麼?肯定是因為女人。
這個童念真不簡單,能讓凌靳揚那樣滴水不漏的一個人,犯下如此低級的錯事!最好他們斗的你死我活,這樣才能接他心頭之恨!
「這個韋祁皓還真是命大,」褚母瞪著雜誌裡的照片,面容陰霾,「他剛出生那時候,還鬧過起死回生的怪異事情!」
「起死回生?」褚峻臉帶興味,轉頭問母親,「這話怎麼說?」
褚母笑了笑,也是道聽途說:「聽說他剛生出來就沒氣,醫生差點給扔了,後來又活過來!這些年,徐莉將他當個寶貝似的供著,說這孩子來頭不小,要好好養著!」
「還有這種事情?」褚峻蹙眉,滿臉不可置信。起死回生這種事情,怎麼可能?
褚母撇撇嘴,也覺得蹊蹺,她沉默些許,忽然紅了眼眶,「可憐咱們錚錚,好好的一個孩子就那麼沒了,真是坑死你姑姑了!」
「姑姑今天怎麼樣?」褚峻臉色沉下來,眼底閃過寒意。
褚母摸了摸眼淚,哽咽道:「還是老樣子,半死不活的!」
姑姑素來疼他,褚家與劉家的關係相處的也極好,雖然劉錚不爭氣,到底是自家親弟,如今死的不明不白,他怎麼能善罷甘休?
……
晨曦微露,醫院加護病房中,一片靜謐。昨晚上韋祁皓脫離了危險期,護士將監控儀器撤走,只繼續給他輸液。
徐莉將大兒子支回家,她獨自一個人留在醫院守夜。夜裡起來幾次給他餵水,見他傷口隱隱抽疼,她也心疼的不行。
他從小到大都沒吃過苦,卻不想一傷,竟然如此嚴重。醫生說,如果傷口再深兩公分,那這性命就沒有了!
徐莉抬手給他掖好被子,又用棉簽蘸水給他潤潤唇,盯著他的臉,她神情暗淡下去。
這孩子的脾氣秉性她瞭解,他也是明白輕重的,卻在那樣的場合同凌靳揚大打出手,不像是他能做出來的事情。而且竟然還鬧的如此嚴重,這中間的蹊蹺,恐怕不言而喻!
先前的流言蜚語,在她心底並未真正釋懷,如今前思後想連繫起來,很多事情又隱隱浮上心頭。
說到底,都是因為童念。先前就是因為她招惹到劉錚,現今又是凌靳揚!
這女人就是禍水,同那個阮妍一模一樣,都是害人精!
此時,查房的護士推門進來,測了下病人的體溫,臨走前好心的告訴她:「韋太太,您做的化驗結果出來了。」
徐莉目光閃了閃,忙的點頭道謝。等到護士離開,她神情透出一股緊張。
須臾,她安頓好韋祁皓,便拿起皮包走出去,並將病房的門關好,快步往化驗室去。
化驗室值班的醫生,將昨天的檢測結果報告書遞給她。
將十幾張報告書捏在手裡,徐莉無心研究那些專業術語,她直接掀開到最後一頁,眼睛掃到下面的鑒定結果。
看到化驗結果後,徐莉臉色咻的一變,整個人僵在原地,一雙眸子裡滿是驚詫,「這不可能——」
週一早上,童念坐早班長途車趕回市裡。車子剛剛進站,她包裡的手機就響起來。
她並沒有看來電,無精打采的接起來,「喂?」
電話那端,男人的聲音稍顯虛弱:「唸唸……」
童念臉色一震,握緊手裡的電話,語氣驚喜,「祁皓,你怎麼樣?」
韋祁皓坐起身,後背靠著病床,嘴角湧起笑意,「我想見你。」
掛斷電話後,童念快步離開汽車站,在路邊攔住一輛車,趕往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