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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067 誰敢動他的人? 文 / 汐奚

    深夜,聿灃市一家高檔私立醫院。安靜的走廊中,男人身形頎長,他修長的指間夾著一根煙,正要掏出打火機,眼角瞥到牆上的提示牌,遂又將香煙從唇瓣間取下,轉手揉碎在掌心。

    凌靳揚微微垂著頭,面容冷峻,他腳上的黑色皮鞋珵亮,踩在光潔的大理石地面上,「噠噠」聲循環往復,不絕於耳。

    不多時候,病房的大門推開,穿著白大褂的宋濤,朝著他快步走過來。

    「情況怎麼樣?」

    「放心,沒什麼大事。」宋濤神情篤定,並沒有敷衍他。

    眼見他眉頭緊蹙,宋濤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今晚她受了驚嚇,人有點發燒,我給她打了針,一會兒就能醒過來。」

    至此,凌靳揚緊繃的臉色才有所舒緩,他點了點頭,轉身走去病房。

    宋濤抿唇輕笑,指導值班護士多留心,若有意外情況馬上通知他,隨後他便收拾東西,離開醫院。

    加護病房設施極好,加濕器冒出的白色煙霧瀰漫。

    輕輕走到床邊,凌靳揚俯下身,盯著她看,只見她臉色慘白,紅潤的唇瓣近乎透明。雖然她睡著,可秀眉深深蹙著,菱唇緊抿,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

    長長舒了口氣,凌靳揚兜裡的手機震動起來,他起身走到外面去接電話,很快的功夫又轉身回來。將西裝外套脫下來,他隨手丟在沙發裡,將襯衫的領口鬆開。

    柔軟的沙發裡,他雙腿交疊,後背深陷進去,俊美的臉龐噙著一抹陰霾。劉家出事,他馬上意識到不好,他就怕有人藉機鬧事,所以先派人去處理,確保屍檢結果準確無誤,不能出任何毗漏。

    先前韋祁皓和劉錚打架的時候,他也見到。雖然前後不過一個多月,他不能百分之百的肯定,但聽給出消息的人說,劉錚的死,應該純屬意外,並不像因為打架所致,最大的可能性是他有潛藏的疾病發作。

    明天一早結果就能出來,他已經開始防範,可有人還是敢下手。膽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動手的,劉家恐怕還不夠份量,這樣摸透他脈絡,能從童念這入手的,只有褚峻!

    凌靳揚眼底一片幽暗,他抿著唇,回想起那個紙箱裡血肉模糊的瑞拉,還有童念被嚇得瑟瑟發抖的樣子,他鬆開的五指,狠狠收緊,直到手背上的青筋凸起。

    單手撫著下顎,凌靳揚心思飄遠,他內斂的雙眸盯著窗外某一個點,暗自出神。半響,等他回過神後,眼角一挑,看到病床上的人,蜷起雙腿,瑟縮的雙肩微微抖動著。

    眼底的眸色沉了沉,他抿著唇站起來,走到病床邊坐下。

    病床上的人,背對著他躺著,凌靳揚掀開她蒙在頭上的被子,果然看到她滿臉淚痕。

    輕輕歎了口氣,凌靳揚伸手將她抱起來,把她放在腿上,右手撫著她的後背,柔聲低喃:「別怕,沒事了。」

    童念雙手揪住他的衣服,烏黑的翦瞳中一片水光,「為什麼,為什麼要那麼殘忍?」她緊咬著唇,哽咽出聲。

    殘忍?

    將她擁在懷裡,凌靳揚明亮的雙眸動了動,菲薄的唇緊抿成一條直線。這個世界,原本就是殘忍的。他努力讓自己強大,就是為了保護他身邊的人,免於經受這種殘忍!

    低頭凝著懷裡的人,凌靳揚動作溫柔的拭去她眼角的淚水,瑞拉是他抱養回家的,這三年相伴的感情極深,他心裡也很難受。

    扣扣——

    病房的門響了兩聲,護士推門走進來,將訂好的晚餐放在桌上,瞥了眼相擁的兩人,低笑著離開。

    童念全身虛軟,使不出什麼力氣,凌靳揚伸手將她放回床上,用枕頭墊在她後腰,讓她坐的舒服點。看著她煞白的臉色,他眉頭皺的更緊,急忙打開保溫桶,將裡面的白粥倒在碗裡。

    端起粥碗,凌靳揚將勺子抵到她的唇邊,沉聲道:「張嘴。」

    從昨晚瑞拉失蹤,童念就心神不寧,這一整天也沒好好吃過東西,她胃裡早就難受,卻又吃不下去,沒有一點兒食慾。

    童念眼眶酸酸的疼,盯著他遞來的勺子,勉強張嘴吃了一口。眼前忽然浮現出那個血淋淋的紙盒,她臉色倏然一變,捂著嘴掀開被子跑下床。

    捂著嘴跑進衛生間,童念虛脫的跪在馬桶邊,雙手扶著邊沿,低著頭一陣乾嘔。

    「唸唸……」凌靳揚跟著她跑進來,見她坐在地上,吐的天昏地暗,他俊臉透著焦急。他拿過毛巾,蹲在她的身後,輕撫著她的後心,試圖緩解她的不適。

    將胃裡的東西都吐出去,直到最後吐出來的都是苦水,童念額頭都是虛汗,整張臉慘白如紙。她只要想起瑞拉的慘狀,胃裡就是一陣翻江倒海。

    感覺到胃裡一陣痙攣,童念伸手按住胃口,疼的彎下腰。

    「怎麼了?」凌靳揚見她痛苦的皺起眉頭,慢不迭的問她。

    童念深深吸了口氣,咬著唇,聲音很低,「胃疼。」

    凌靳揚臉色一凜,伸手將她從地上抱起來,轉身走出衛生間,把她輕輕放在床上。他按下床頭的紅燈,呼叫護士。

    不多時候,護士快步走進來,詢問了詳細情況後,說是神經性胃部痙攣,拿給她一粒胃藥吃,讓她緩解下來就會好的。

    護士看到桌上擺的粥,又看看床邊的男人,立時笑道:「病人吃過藥,很快就會緩解的。如果她不想吃,不要逼她,少吃一頓不會餓著的。」

    護士的話,讓凌靳揚愣了下,冷峻的臉龐閃過一絲異樣。

    觀察了一會兒,見童念並沒有出現別的症狀,護士點點頭,叮囑今晚只給她喝溫開水,別的不要吃,隨後便離開。

    病房中,只有他們兩個人,周圍一片靜謐。

    童念吃過藥,胃裡的抽痛緩解很多,她睜開眼睛,恰好看到床邊的人,雙眼直勾勾的盯著她看,那雙眼底的溫柔,似曾相識,讓她心頭顫了下,別開視線。

    「我好多了。」童念雙手撐著坐起來,端起桌上的溫水喝了口。

    凌靳揚抿著唇,沒有說話,抬起腕表看了眼,已經是半夜兩點,他輕咳了聲,道:「你睡吧,我看著你。」

    「不用。」童念想都沒想的拒絕,翦瞳中一片生疏,「我不需要你陪。」

    她眼底的倔強和疏離,讓凌靳揚心頭火起,她那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狠狠刺傷他的心。他冷笑了聲,沉著臉站起身,拿起外套大步走出去。

    望著他消失的身影,童念鬆了口氣,她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又抿著唇放回去。

    窗外一片漆黑,烏沉沉的雲,遮住皎潔的月亮。

    童念雙手抱膝,將頭枕在膝蓋上,周圍很安靜,只有加濕器噴出水霧的沙沙聲,她用力吸吸鼻子,眼眶再度溫熱起來。

    自從三年前第一眼看到瑞拉,她就很喜歡,它褐色的毛髮毛茸茸,那雙漆黑的眼睛水汪汪的,每一次看到,都讓人心底軟軟的,捨不得傷害它。

    為什麼那些人竟然如此狠心,要對一隻無辜的動物下毒手。前天晚上,它還趴在自己腳邊撒歡,她還帶著瑞拉去洗澡,用吹風機吹乾它濕漉漉的毛,看著它舒服的挺著身子,她還戳著它小腦袋,斥責它太胖,要減肥,嚇得瑞拉縮在床底,好久才出來。

    童念閉上眼睛,眼前都是那片血色,她一個機靈睜開眼,額頭瞬間冒出一層冷汗。

    緩緩低下頭,她盯著自己攤開的雙手,那上面似乎還殘留著瑞拉留下的溫度,想起它那雙濕漉漉的黑眼睛,她眼角的熱淚忍不住滾落,「瑞拉……」

    她顫著聲音低喃,卻久久等不到往日的回音。再也看不到,它歡騰著跑過來,在她身上撒嬌的憨態模樣,再也觸到它肉滾滾的小身子,再也不能夠了。

    「唔——」

    童念雙手扣在胸前,眼裡的熱淚洶湧溢出,她咬著唇,狠狠用力。腦海中再度浮現出瑞拉的慘狀,她心口陣陣收緊,痛的喘不過氣來,那些人到底有多歹毒,才能下去那樣的狠手!

    將臉埋在膝間,童念壓抑的哭聲低低傳來,她心裡無限自責,如果她能夠照看好瑞拉,也不會讓它慘遭毒手。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童念靠著床頭睡過去,她輕輕的抽泣,秀眉緊鎖,睡的並不安穩。半響,她咻的睜開眼睛,眼底是來不及散去的驚恐。

    「啊!」

    隨著她的喊叫聲,病房的大門也被人推開,跑進來的男人,一臉厲色:「怎麼了?」

    看清面前的人後,童念先是一怔,而後低聲道:「我做噩夢。」

    凌靳揚長長舒了口氣,俊臉陰沉沉的,他站在原地,挑眉盯著她驚懼的臉,眼底一片晦澀。

    原本以為他早就離開,可他竟然沒走嗎?

    童念低下頭,暗暗歎了口氣,心底有種說不出的滋味。她雙手環住肩膀,沒有說話。

    望著她微微發抖的雙肩,凌靳揚心頭的怒意散去,他將外套丟在沙發裡,轉身坐到床邊,目光暗沉下來。

    先前被童念氣得不輕,他拿起車鑰匙離開,可車子還沒開出醫院大門,他又折身回來。今晚發生這樣的事情,將她一個人丟在醫院裡,他還真不放心,所以也顧不上和她生氣。不過害怕她又鬧,索性在外面走廊坐著。

    要不是聽到她尖叫,他真要默默無聞坐一晚上。

    「躺下!」凌靳揚沉下臉,聲音很冷。

    童念眼眸縮了縮,僵硬著身子沒動,「你……」

    「童念——」

    凌靳揚俊臉冷峻,眼角閃過一抹凜冽:「別惹我發火,要不然我直接把你拎回家!」

    忍住鼻尖的酸澀,童念緘默不語,她慢慢躺下來,整個人縮進被窩裡,悶著頭不再說話。

    瞥了眼她的動作,凌靳揚緊繃的嘴角勾了勾,她從小就這毛病,每次害怕的時候,就把自己縮進被子裡,咬著唇不說話。

    抬手將壁燈調暗,凌靳揚上半身靠著床頭,單手撫著她的肩頭,聲音不自覺的柔和下來:「睡吧,有我在,安心睡。」

    他不經意的一句話,卻讓童念心底泛起漣漪。曾經那些不眠的夜晚,他也如這般,坐在她的床頭,輕輕拍著她的肩膀,柔聲的低喃:「有哥哥在,寶寶安心睡。」

    曾幾何時,他的溫柔慰藉,是她心底深處最眷戀的依靠,可心倦了,情已不在,愛無以為繼。

    也許是他熟悉的氣息,依舊讓她感覺踏實,童念很快合上眼睛,沉沉睡去。

    身邊的人呼吸平穩,凌靳揚低下頭,深邃的雙眸盯著她的臉,抹去她眼角殘留的淚痕,指尖停留的溫熱,讓他緩緩收緊五指,想要握住那份暖意。

    許久,他悵然的轉過頭,望向窗外濃稠的夜色,隱藏在暗影中的雙眸,透著讓人無法分辨出情緒。

    一夜無夢,童念睜開眼睛的時候,滿室光亮,身邊的位置空空如也。她坐起身,伸手遮擋了下窗外明媚的陽光。

    眼睛腫脹難受,她環視四周,沒有任何人影。臉頰幽幽閃過什麼,她低下頭,情不自禁望向左側的位置。

    那裡,潔白的床單上,泛起的褶皺,散開淡淡一圈印記,說明昨晚的一切,並非夢境。

    放在桌上的手機震動起來,童念伸手拿起來,平靜的接聽。

    「你在哪?怎麼不在家?」韋祁皓擔心的聲音,透過話筒傳遞而來。他如常的來接她上班,卻沒有見到人。

    童念眼角一片酸澀,沙啞著開口,「瑞拉死了……」

    電話那端,韋祁皓臉色一變,他皺起眉,厲聲追問:「你在哪?」聽到她說的地址後,他馬上發動引擎,飛速開去醫院。

    ……

    陽光明媚的早上,一輛銀色的奔馳邁凱輪,馬力強勁的行駛在車道上,車身轉過路口,直接朝著一處僻靜的別墅區開去。

    將車停在別墅外面,凌靳揚打開車門,邁步走到門前,將門鈴按響。

    叮咚——

    大門應聲而開,門裡站著一個衣衫不整的女人,身上只穿著男人的襯衫,暴露出來的身段姣好。

    「你找誰?」看到門外站著的男人,她甜甜的笑起來,魅惑的雙眸勾魂攝魄。

    凌靳揚眼神冰冷,視線越過她落向客廳,「褚峻呢?」

    聞言,女人一慌,遮掩著笑道:「你找錯地方了,我不認識這個人!」

    眉宇間閃過一抹厲色,凌靳揚沉著臉,伸手推開她,大步走進去。

    「喂!」

    眼見攔不住人,那女人焦急的喊了聲,怒道:「誰讓你進來的?你這是私闖民宅!」

    凌靳揚轉身坐進沙發裡,雙腿交疊的睥睨著她,掏出手機,丟在桌上,眼底的笑意極深,「報警,我正好有事要和警方談談。」

    「你——」

    女人雙手叉腰,俏麗的臉色一片頹然,狠狠跺了下腳。

    側面的樓梯上,傳來腳步聲,走下來的男人,身上穿著黑色的睡衣。他走到女人身邊,低聲道:「你先進去。」

    那女人看了看他,點點頭,便起身回房。

    「來的可真早。」

    褚峻幾步走過來,坐在他的對面,俊逸的臉龐似乎並沒有異樣。

    見到他下來,凌靳揚鷹隼般的目光瞇了瞇,他嘴角噙著一抹笑,聲音低下去:「沒有你早!褚峻,你真讓我刮目相看啊!」

    「怎麼?」褚峻抿唇笑了笑,眼底的陰霾一閃而過,「心疼了?」

    深邃的眼眸騰起一股怒意,凌靳揚薄唇緊抿,語氣陰霾,「褚峻,你敢動我的人?」

    褚峻低低一笑,沉寂的眼底湧起勃然的怒意:「我弟弟一條命就這麼沒了,我只是嚇嚇她,這不算過分吧!」

    一腳將茶几上踹過去,直接抵在褚峻的身前,凌靳揚抬腳踩在茶几上,將臉靠過去,厲聲道:「劉錚的事情,前因後果你都清楚,他怎麼進去的,你也明白。要是你心裡不痛快,非要把這筆帳推到別人身上,那也成,我凌靳揚都擔下來,少他媽瞎找尋!」

    褚峻臉色鐵青,因為他的話心口怒意難平。屍檢的報告說,劉錚是心臟病突發搶救無效死亡,可他不相信!今時今日,憑藉著凌家的勢力,想要遮掩什麼東西,那是手到擒來的事情。如果沒有之前韋祁皓的鬧騰,沒有凌靳揚將人弄進去,何至於就死了!

    所以,這筆帳,他們這些人,一個也別想逃脫干係!

    伸手揪住他的衣領,凌靳揚眼神如冰,他將臉湊過來,厲聲警告:「褚峻,看在我們十幾年交情的份上,我警告你一次。什麼能動,什麼不能動,你心裡清楚,別挑戰我的底線!要不然,我不管是劉家還是褚家,都別想安穩!」

    撂下這句話,凌靳揚收斂起眼底的陰鷙,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

    銀色的車身轉瞬即逝,褚峻望著絕塵而去的男人,眼底的寒意深深。凌家縱然固若金湯,總也會有紕漏的時候,這筆血債,總會有討回來的那一天!

    開車回到私立醫院,凌靳揚特意去一家老店買的蒸餃,他熄火後,拿著東西走回病房。推開房門,卻見病床上,並沒有人。

    病床整齊,乾淨如新。凌靳揚目光閃爍了下,立刻皺起眉頭,轉頭往外走。

    韋祁皓將她帶回荃灣河畔,門外一切如常,絲毫也沒有昨天血淋淋的樣子。童念怔怔望著那個位置,眼底含著熱淚。

    將房門打開後,韋祁皓將她按坐在沙發裡,低聲道:「唸唸,你不能住在這裡了。」

    童念低下頭,用力吸吸鼻子,點點頭。這裡真的不能再住了,到處都是瑞拉的影子。

    「我去給你收拾東西。」韋祁皓見她情緒不好,就要站起身給她收拾行李,卻被她攔住。

    「不用,我可以的。」

    轉身走進臥室,童念拿出皮箱,開始收拾衣物。她東西不多,很快的功夫就收拾好。衣櫃的最下層,還放著她從網上給瑞拉買的衣服,想著等到天冷的時候,能夠給它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將衣服攥在手裡,童念眼底熱熱的,喉間酸澀難抑。她不敢再想,拿起一件放進去,便提著箱子走出來。

    「好了,」童念拉著行李箱走出來,翦瞳掃了眼周圍,淒然道:「我們走吧。」

    將房門帶上,韋祁皓提著行李箱,牽著她的手,兩人一起走進電梯。

    凌靳揚一路來到荃灣河畔,他將車靠向路邊,正要熄火的間隙,驀然看到走出來的兩個人。他停下動作,銳利的雙眸掃視過去,視線停駐在那個行李箱上,眸色瞬間冷冽。

    按開車控鎖,韋祁皓將後備箱打開,把行李箱的滑輪收起來,將箱子進去。他繞過車尾,打開車門,坐進駕駛座,咻的將車開走。

    車裡的男人,面容冷冽,修長的手指,輕扣在方向盤上,一下下透著張力。半響,凌靳揚收回指尖,他打開車門,將還熱著的小籠包丟進垃圾桶,駕車絕塵而去。

    ……

    聿灃市最繁華的商業街,坐落著一棟英式小洋樓,這家拍賣行,舉世聞名。每年的十月底,來自全世界的尋寶者,絡繹不絕。

    最近這幾年,凌仲尤愛收集古董字畫,聽說今天的拍賣會上有一副出自名家之手的古畫,凌靳揚特意推掉所有事情,騰出時間趕來參拍,想要拍下那副字畫,送給他當作生日禮物。

    上午十點鐘,拍賣會準時開始,凌靳揚坐在第一排,恰好與他隔著兩個座位的便是韋銘遠。

    凌靳揚看到他,神情恭敬的打招呼,「伯父,您也喜歡這個。」

    並沒有想到會遇見他,韋銘遠驚訝了下,笑道:「是啊,我喜歡字畫。你年紀輕輕也喜歡這個?」

    笑著擺擺手,凌靳揚語氣稀鬆,如實道:「家父喜歡,我想給他一個驚喜。」

    韋銘遠讚許的點點頭,心底頗有感觸:「凌董事長真是好福氣,有子如此,實難可貴。比起我那個頑劣的逆子,不知道強上多少倍!」

    微微低下頭,凌靳揚眼角掠過一絲暗芒,只是很快又隱去。他笑而不語,很快中間的位置有人落座,他忙的轉過身,臉色清冷下來。

    拍賣會開始,展出的物件一樣樣示眾,此起彼伏的舉牌聲,陣陣激揚。

    先前那些東西,凌靳揚並不中意,他只為那副古畫而來,所以直奔主題。畫卷展出後,畫幅巨大,品相完好,一眼打上去,絕對是好東西。

    起拍價五百萬,在場的人唏噓一聲,大半心動的人士,已經望而卻步。

    韋銘遠其實也是衝著這幅畫來的,不過剛與凌靳揚閒聊幾句,猜測到他也是為此畫而來,也就生出放棄之念。

    畫雖好,可他並不稀缺,多一幅不多,少一副也不少。倒不如順水人情,避免出風頭。

    「八百萬!」

    凌靳揚舉起牌子,一口價叫出,再無人敢應。他做事歷來如此,沒有把握的事情不做,但凡決心下手的,必定手到擒來!

    拍賣師喊價三次,全場並無人叫價。隨著最後一錘定音,這幅古畫,便已八百萬的價格,收入凌靳揚囊中。

    兩個小時後,拍賣會結束。凌靳揚叮囑好拍賣行一些細節內容,確保萬無一失後,轉身往外面走。

    因為剛剛散場,人流都朝著唯一的出口擁擠過去。凌靳揚口袋裡的手機震動起來,他掏出來正要接聽,卻見眼角閃過一道身影,那人急匆匆擠入人群中,腳步慌亂。

    挑眉看過去,凌靳揚只見韋銘遠神色怪異,他蹙著眉頭大步往前,眼神緊緊追逐著前方的某一個點,甚至急聲叫喊:「阮妍……」

    凌靳揚倏然抬起頭,順著他盯著的方向看過去,伊稀看到前方有一個背影熟悉。他瞇了瞇眼睛,快步追上去,人流湧過第一個出口時,終於分散開。

    精準的撲捉到那抹人影,凌靳揚細細一看,只見那人將長髮盤起,微露的側臉,顯然並不是他熟悉的那個人。

    韋銘遠怔怔杵在原地,看著前方的人影走遠,顯然他也意識到那個人,並不是自己想要找尋的。

    阮妍?

    凌靳揚劍眉緊蹙,內斂的雙眸沉了沉,在聿灃市,阮姓並不多,難道會是巧合嗎?只是這種巧合,卻讓他心生興趣,也許有什麼事情,是不為人知的。

    ……

    搬出荃灣河畔後,韋祁皓一時間也找不到穩妥的去處,便將一處他早先住過的套房,收拾好,讓童念過來住。

    先前鬧出的事情,終結於劉錚的死亡證明,屍解結果證實他是心臟病發作。劉家人縱然怒海濤天,也沒有依據再鬧。原先劉韋兩家,交情不錯,如今鬧出這樣的事情,兩家堪比仇人。奈何都是大家族,利益相關,又有人出面說和,總算將事情強制被壓下去,告一段落。

    自從瑞拉慘死後,韋祁皓再也不敢掉以輕心,他每晚上都會在這裡陪著童念,直到十二點以後,才不情不願的離開。

    理由很簡單,擔心她的安全。

    對於他的固執,童念早前就領教過,所以只能隨著他去。這樣每晚有他相陪,童念沮喪的心情逐漸平復下來,漸漸擺脫掉那晚的恐怖畫面。

    用過晚飯後,童念坐在客廳的沙發裡看電視,韋祁皓盤腿坐在地毯上,筆記本上面打開著最新的工程預算方案。

    「你會這個?」偷瞄了他的電腦一眼,童念笑著湊過問,滿眼的不確信。

    韋祁皓核算好一項數據,挑眉瞪著她,怒聲道:「童念,你什麼意思?總是懷疑我的能力?」

    「呵呵……」童念縮了縮脖子,往後靠近沙發裡,笑道:「不敢!還有什麼是您大少爺不會的!」

    聽到她話裡的嘲弄,韋祁皓鳳目輕瞇,蹭的鑽過去,反手將她按住,靈活的手指往她腋下伸過去:「小丫頭,收拾不了你!」

    「啊!」

    童念被他按住,動彈不得,她笑著眼淚都出來,上氣不接下氣的求饒:「哈哈哈,好癢,饒了我吧……」

    眼見她笑的喘不過氣來,韋祁皓這才停手,一把將她撈起來,摟在懷裡。

    笑的全身無力,童念緩了半天,才呼吸順暢。她依偎在他溫暖的懷抱裡,整個人漸漸安靜下來。

    窗外寒風肆虐,晚秋的夜晚,溫度驟降。

    客廳裡開著電視,童念看了眼窗外,眼底浮現出淡淡的哀戚,低聲喃喃:「小時候,每到這個季節,媽媽就會用火爐子烤紅薯。吃過晚飯,我們全家看著電視,吃著紅薯。」

    韋祁皓低下頭,看到她眼裡的落寞,不禁將她更加抱緊,「傻瓜,你現在不是有我陪著?」

    揚起頭,童念盯著他俊逸的臉龐,眼前倏然就浮現出另外一張面孔,讓她心底狠狠揪了下。她慌張的垂下眸,躲進他的懷抱裡。

    耳邊迴盪著那句誓言,宛如魔咒般縈繞不散,你若不離不棄,我必生死相依。

    曾經以為,永遠都不會丟下她的那個人,終也捨她而去。從那一刻開始,她不會再相信所謂的誓言。

    「想什麼呢?」見到她動也不動,韋祁皓笑著低問。

    童念回過神,掩去心底的漣漪,抿唇輕笑,「沒什麼。」

    撲捉到她眼底閃過的異常,韋祁皓雙眸瞇了下,並沒有追問。他伸手將她攬在懷裡,眼睛盯著電視屏幕,不過心思卻有點飄遠。

    不多時候,童念看了眼時間,急忙催促他,「時間不早了,快點回家吧!」

    說話間,她從沙發裡起身,開始為他收拾茶几上的東西。她將筆記本電腦關機,放回包裡,又將文件整理好,羅列齊全。

    韋祁皓見她動作細心,勾唇笑了笑,他伸手將她拉到身邊,臉色沉凝下來:「唸唸,你一個人住,我不放心!要不然,我們先訂婚吧,這樣我能搬過來陪著你?」

    這樣直白的話語,讓童念臉色變了變,她皺眉,猶豫著回答:「我可以照顧好自己。」

    望著她不安的神情,韋祁皓會意的笑了笑,他抬起她的下顎,直言道:「你別胡思亂想啊,這裡兩個房間,我睡客房。」

    這話並沒有讓童念展顏,她抿著唇,心裡起伏難平。雖然她在努力接受,也總要給她一個適應的過程。重新接納一個人,她還需要時間。

    「祁皓,我……」

    韋祁皓伸手點在她的唇瓣上,俊臉染滿笑意,「慢慢想,想好再告訴我!」他這樣,也算是化解尷尬的辦法。

    雖然知道她八成會拒絕,可他還想要試試看。想要看看,究竟還要多久,他才能走進她的心裡。

    也許,是他太過心急,應該再多給她一些時間。

    將東西收拾好,韋祁皓穿好外套,低頭在她臉上親了下,叮囑道:「早點睡,明早見。」

    他走後,童念回到房間,轉身走去浴室洗澡。洗了熱水澡出來,她剛剛吹乾頭髮,就聽到門鈴響起來。

    掃了眼牆上的時鐘,童念霎時滿身戒備,她臉色緊張的走到門邊,眼睛趴在透視鏡中觀看,見到熟悉的臉龐後,大大鬆了口氣。

    一把將房門打開,童念審視著去而復返的男人,滿臉驚詫:「你怎麼又回來了?」

    韋祁皓勾唇笑了笑,將手裡托著的黃色油紙打開,抬手指著那塊丑巴巴的東西,頗為厭惡的問,「這就是你說的烤紅薯?」

    童念一愣,翦瞳定定望著他手掌裡的紅薯,一時間心頭千回百轉。

    見她怔怔不說話,韋祁皓估摸著這玩意就是,他拉過她的手,將熱呼呼的紅薯放到她的手心裡,笑道:「吃了早點睡。」

    手心裡的烤紅薯,原是在平凡不過的東西。可這份平淡的幸福,卻是她心底最深的渴望。他眼角溫柔的笑意,只讓她感覺暖意融融。

    「祁皓!」

    童念喊住轉身的男人,用力深吸一口氣,嘴角的笑意綻放,「我們訂婚吧——」

    驚詫過後,韋祁皓張開雙臂將她擁入懷裡,俊逸的臉龐上溢滿難掩的笑容,「好。」

    這個寒風陡峭的夜裡,他們親密相擁的懷抱,凝結成最美好的依戀。

    訂婚是件大事,韋家又不是一般的家庭,自然能特別看重。

    用過晚飯後,全家人都圍坐在客廳,七嘴八舌的議論。

    「唸唸,」韋家長媳肖婧含笑望著身邊的人,雖然只見過兩面,卻對她印象頗好,「你訂婚想要什麼樣的婚紗?」

    童念手裡握著茶杯,臉頰飄紅一抹紅暈,「大嫂,訂婚不用穿婚紗。」

    「要的。」肖婧滿臉笑容,口氣熱絡:「我那時候訂婚就沒穿,後來想想後悔呀!」

    「你後悔什麼?」聽到她的話,韋祁華轉身坐過來,壞笑著問懷裡的妻子。

    童念悄悄看著他們,一眼就能看出來,他們夫妻感情很好,臉上的幸福洋溢。

    沙發裡,韋銘遠臉色沉寂,半天也沒說話,顯然他的心思不在這上,他抬了抬眉,沉聲道:「訂婚的事情,你們研究好,不要出什麼紕漏。」

    撂下這句話,他站起身,逕自回到二樓書房。

    眼見他魂不守舍得模樣,徐莉眼角閃過一抹厲色,她撇了撇嘴,轉頭問童念,「訂婚這樣的事情,總要先去家裡打聲招呼吧!」

    童念自然明白,她嘴裡的家裡,是指凌家。想到此,她眼神暗了暗,抿著唇,沒有接話。

    倒是韋祁皓見她發蔫,伸手攬住她的肩膀,揚唇笑道:「媽,這事情您別操心,我和唸唸都說好了。正好後天是伯父生日,我們一起回去。」

    「這樣最好。」徐莉滿意的點點頭,看到童念低著頭,語氣有些不高興:「唸唸啊,以後有這種事情,你及時告訴我,以後我們是一家人的。」

    童念咬著唇,沒有爭辯,乖巧的應了句,「伯母,我明白。」

    「嗯!」聽她答應,徐莉這才順了口氣。其實她不怎麼喜歡童念,感覺她的性情太過安靜,有種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可她這個寶貝兒子非要,再加上有凌家擺在那裡,她才勉為其難的答應這門婚事。

    凌仲六十大壽,自然要好好慶祝一番。外面的人,早就準備好大肆慶祝,他將壽辰宴推後一天,在正日子的這天,留在家中,與兒女們歡聚。

    傍晚,童念準時下班,她走出大廈,便看到韋祁皓站在車前等他,帥氣迷人。

    接上她,韋祁皓開車先去挑選禮物,雖然是六十大壽,可童念總覺得,送禮物要竭盡所能,不要超出自己的能力範圍。

    當她看到韋祁皓挑選的禮物後,臉色有些難看。那樣一件古董,她幾十年的工資都不夠,需要如此費心討好嗎?

    沒有察覺到她的表情變化,韋祁皓提著錦盒,帶著她離開,心情愉悅的趕到瀾苑。

    今晚的瀾苑,高高懸掛起紅燈。遠遠看著,滿園紅火,煞是喜慶。

    走進庭院中,懸掛的壽字,氣派巍峨。童念聽到從客廳裡傳出來的歡聲笑語,眼神晦暗,以前看到這樣的場面,她都會迴避,可如今卻要刻意討好?

    這樣的她,有些陌生,有些茫然。

    握緊她的手,韋祁皓笑意溫柔,看向她的眼神意味深長,他牽著她,一步步走進去。

    偌大的客廳中,人頭攢動。大哥壽辰,凌舜全家肯定如期而至,並且還送上一份大禮,頗得凌仲歡心。

    黑色的真皮沙發中,凌靳揚目光如炬,他挑眉看向牽手而來的兩人,深邃的眼底閃過一抹精光,嘴角噙著的涼薄笑意,讓人暗暗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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