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要見左將軍,我們想問清楚!」
「不發軍餉,我家父母如何衣食?!」
「是啊,請左將軍出來給個交代啊,至少讓我們安心啊!」
兵營中,那些平日裡規整有秩的士兵今日都顯出了一副浮躁的氣氛,加上天氣逐漸的燥熱,在他們的臉上不由的多了一種不耐。舒歟珧留
正所謂,能治兵者,必以功勳使人信服,但僅僅身為左尋的兄弟的陸悠,正好缺了那麼一種讓下面將士得意信服的因素,這才使得下面的兵將各個為亂,不知如何是好嬪。
然,陸悠倒是一派自信,拿著劍用力指著一個士兵的眉心處,大喊,「你們膽敢作亂,信不信我對你們執行軍法!」
「你憑什麼對我們用軍法,我們要見左尋將軍!」其中一名士兵大喊,引得其他士兵也紛紛混亂,一時間整個兵營的氣氛,都由方纔的壓抑,一下子突破了界限,成為了一種一觸即發的緊繃。
在這時,站在陸悠身後的小兵實在忍不住,低頭和陸悠說,「陸爺,不然還是先安撫下兄弟們,然後等左將軍回來……窿」
「你覺得,我處理不了這種事?」陸悠冷笑,略顯傲慢的臉上多了些輕蔑,「想當年,若不是我替左尋擋了一劍,又豈有今日的他,若不是我負傷幾年,站在這裡被喊將軍的定然是我。」
陸悠說道,臉上漸漸浮現了一種不耐煩,其實他並非是針對左尋,也並不是因為當年為左尋擋劍而後悔,他只不過心中有一些遺憾,哪怕只有這一次,他也想好好彌補下那份站在將士面前的感覺。
想到此,陸悠的神色便更為堅定,而後厲聲對著身後小兵說道,「我身為左將軍的異性兄長,而他又將兵營的事務暫且交由我打理,那便不用多說了。」
「可是左將軍是說有事急報他,他即刻趕回,並未讓陸爺代為處理啊!」
「你懂什麼!」陸悠聲音發狠,一下子推開那小兵,而後俯視著跌倒在地上的他說,「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若事態緊急,我當然要代為處理!」
說罷,陸悠便提著劍又向前走了一步,看著下面臉上逐漸開始帶出些憤怒表情的士兵,他大喊道,「你們給我聽著,左尋將軍不在,這裡統統由我來管!如果哪個人膽敢鬧事,我便嚴加處理!」
說著,便將那長劍往土地上狠狠一插,一副硬氣十足的樣子。
將士們一聽,彷彿均是怒火中燒,而那先前便早已等待這一刻的兵卒忽然上前,大聲喊道,「我們要軍餉!否則我們就不幹了!誰願赴死誰去!讓那些達官貴人去打仗!!」
身後人先是安靜了一瞬,隨即像是被撩起的火那般,一下子竄到了最上,紛紛步步上前,也同他一樣大喊,而那腳下威懾的步伐之聲,使得陸悠心底也稍稍多了些懼意,不僅隨著他們的步伐,向後連連退了幾步。
「你們……你們這是要造反?!」陸悠咬牙,一把將戳在地上的劍拔.出,指向前方的兵卒道,「你們可想好了,別逼我動用軍法!」
「我們要是怕死,就不會去打仗了!」一個兵卒大喊,直接走到陸悠的面前,然後一把捏住了陸悠的劍尖,不顧劍割傷他的手,「我們知道陸爺和左將軍是兄弟,但是陸爺就是陸爺,頂替不了左將軍!我們也不會聽你的!」
「都說了左將軍不在,你們再不退回,我就動手了!」
「那我們等左將軍!總之,我們絕對不會聽你的號令!」另一憤怒的兵卒上前,狠狠說道,卻不知恰好點中了陸悠心中的一塊舊傷。
於是他牙齒一咬,像是一頭被激怒的野獸那般,將劍抵在將士的脖頸前,大喊道,「若是左尋就此不回,你們也不聽我的話嗎?!」
「就算是沒有左將軍,我們也不會有人聽你的話!」將士大喊,使得陸悠的眼白中逐漸滲出了血絲。
他才不是不如左尋,他就是因為救了左尋才有今天的下場!
都是左尋!都是左尋!
這些說話的人,根本不知道他的苦楚!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沒資格說他,沒資格!
「不停我的話,那就軍法處置!!」
似是逐漸處於理智被耗光的邊緣,就在那大喊的兵卒轉過身的一霎,陸悠忽然雙手提起劍,狠狠的一下子,將眼前士卒的頭顱斬下。
忽然間,鮮血四濺,周圍的一切都充滿了一種難聞的血腥味。
陸悠依舊斜舉著長劍,一臉呆滯的看著前方,並且一下又一下的深深的呼吸著。
同一時間,所有的將士都陷入了從未有過的沉默中,彷彿是都不能相信眼前所見。
因為那陪同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竟然被這毫無功績的男人,砍下了頭顱!
而就在這一刻,一陣急速的馬蹄聲忽然趕來。
土灰漸漸消散,當左尋透過迷霧,看清眼前的那讓人心驚膽戰的一幕後,他驀然愣在了那裡,如鷹的眼眸此刻陷入了一陣更為深邃的沉默之中。
而在左尋身後,緊緊追來的蘇慕晴亦在看到眼前的畫面後,忽然勒停了馬,一雙清麗的眸中,閃動著一絲沉重。
她狠狠攥動了韁繩,臉上充滿了怒意,隨即低吟而出,「竟然是,最壞的結果……」
便是在慕晴最後一個字落定的那一刻,那些先前被驚住的將士,忽然間紅了眼,如同瘋了一樣的衝向了陸悠,並與阻擋他們的另一群兵卒扭打在了一起。
在這整個兵營都瀰漫了嘶喊與殺戮的一刻,慕晴沉痛的閉上眼眸,一字一字的說著,「兵變,無可避免了。」
同一時間,身邊左尋也痛苦的望著眼前的一切,而後緊緊捏住了皇上所賜聖旨。
因為這一刻,兵變,爆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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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同一片天的皇宮深處,正在飛霜殿看著奏折的北堂風忽然感覺一陣暈眩,彷彿是什麼不好的東西湧上心頭。
他猛的扶住桌邊,瞳孔驀然放大,而後劇烈的咳嗽了幾聲。門口小太監聽到,似是受到了什麼莫大的驚嚇,匆匆破門而入,在見到北堂風連手裡的奏折都掉落在地後,一雙眼睛便瞪得仿若銅鈴,於是慌忙跑來,扶著勉強撐桌的北堂風道,「皇上,皇上您怎麼了!!」
北堂風依舊是劇烈的咳嗽著,扶住的手稍稍挫動,以至於將桌上堆積的其他奏折一併掃開,散落了一地。
與此同時,那小太監忽見北堂風將摀住唇的手輕輕拿下,當看到掌心上滲出的血色後,一張臉下的煞白,於是急忙扶著北堂風坐下,而後慌亂的說,「皇上,奴才這就去請太醫!!這就去!」
就在他要轉身的時候,北堂風猛的抓.住了他的手腕,隨後用著低沉的聲音說,「不能讓任何人知道,還有,請李太醫過來即可……咳咳。」
小太監聽後,先是臉上露出複雜的情緒,隨後也用力的點點頭,轉身向著飛霜殿外跑去。
留下的北堂風坐在椅上,緊緊的閉著眼眸呼吸著,被染了血的手亦緊緊攥.住。
似是很久過後,他才將眸漸漸抬開,望著那被自己已經攥的發顫而且青白色的拳,他狠狠的咬動了牙。
他才剛剛與蘇慕晴言歸於好,他才剛剛知道何為夫妻間的信任。
他不能在這個時候……他要等到蘇慕晴,他說過……要等蘇慕晴的!
「啊!!!!」隨著北堂風的一聲嘶喊,他猛的將面前剩餘的奏折全部從桌上掃開,然後重重的將拳打在桌面上,便是連眼白中也泛出了血絲。
若是天要亡他,他寧可逆天而行,亦不會屈服!
「皇上!」就在這時,李太醫忽然趕來,一眼便看出北堂風的面色有些不對,於是緊忙趕過,查看一二,而在看到他手中因為咳嗽而滲出的血後,在他的臉上漸漸顯出了一種凝重,然後說道,「皇上,老臣說了多少遍,不能再操勞過度了,現在您的肺腑已經開始有損害,若是再繼續下去,您的其他臟器,也會受到波及。」
「朕若不操勞,這偌大的江山,就要大亂了。」北堂風冷聲說道,隨即扶著桌彎下.身,想親手撿起被自己弄掉的奏折,可剛一動,李太醫就抓.住了北堂風的腕子,而後說,「老臣是看著皇上長大的,在老臣面前,您不是九五之尊,而是病患,故而老臣絕對不會再放任皇上任性妄為。自今日起,皇上要臥床靜養,決不能再這樣!」
「朕叫你來,不是來阻撓朕的,而是讓朕有精力繼續處理政事,明白嗎?」北堂風低語,使得李太醫緊緊攥拳,彷彿是壓抑著心頭的一股怒意。
「老臣知道皇后出宮了。若是不停臣的話,臣敢放言,皇上將再也見不到皇后了。」李太醫盡可能壓住心頭的怒火,而後一字一字說道,使得北堂風驀然抬眸看向李太醫,「你什麼意思?」
「意思是,若是皇上繼續不停臣的話,病情會急速惡化,或許不久後,將會……」李太醫說到此,便沒有繼續下去,使得北堂風忽然送了手,半響後,在那俊逸的臉上不由的揚動了些笑意。
「這次,真的很不好嗎?」
「若是皇上還想見皇后娘娘的話,那便聽老臣的話,老臣定當竭盡全力。」李太醫說道,而後從懷中掏出醫書,說,「老臣踏訪列國,終是找到一本能夠治癒皇上舊疾的醫書,但是否能將皇上治癒,還需老臣用時日鑽研。」
「若是你鑽研出來,那麼朕或能治癒?」北堂風側眸而問。
「臣有……一成把握。」李太醫垂眸,語氣也同樣凝重,使得北堂風後仰失笑。
「只有一成把握,便要讓朕不得處理政事,你還真是篡權的高手。」北堂風冷語,隨後繼續彎下.身去撿奏折。
「老臣一直身在宮外,近日回宮,方聽同僚說皇上與皇后的鶼鰈情深,故老臣想問皇上一句。」李太醫似是並不懼怕北堂風,他昂首向前,站在他面前道,「皇上是否能為皇后,賭一賭這一成的把握?」
聽到李太醫提到蘇慕晴,北堂風微微頓了一下,彷彿是當真在思考著他說的話。
若是能渡過這一關,或許當真可以親眼看著蘇慕晴將自己的皇子產下,或許能親手培養起下一任叱吒風雲的君王,或許亦能與蘇慕晴攜手伴老。
腦中如此的畫面,讓北堂風漸漸的沉默了。
北堂風顫動了下指尖,似乎是想依照方纔的想法繼續拿起那疊奏折,但是在指尖剛剛碰到那冰冷的一霎,他忽然蜷住他探出的指,隨後將眼眸轉向李太醫。
他凝視了李太醫很久,當周圍的空氣似乎都被凍結的時刻,北堂風終是低聲而道,「朕就為了皇后,聽你一次。」
聽了北堂風的應允,李太醫忽的鬆了口氣,一邊緩緩點頭,一邊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容,並幽幽說道,「剩下的,就交給老臣了。」
北堂風垂眸看向自己的手,而後輕輕轉動了下扳指,隨即輕應,「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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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鹽城。
「老闆,你們真的要買這些地嗎?」一個地商一臉欣喜的問道。
李德喜扯唇,回眸看向東方楚晏,隨即點點頭說,「當然,我們要買地,要買很多的地,所以要好好規劃一下。」
「很多的地?」地商驚喜萬分,「買那麼多地,連皇宮都能再建一個了!」
「或許吧。」李德喜笑道,而東方楚晏則依舊斜眸微笑,同時將眼睛瞥向了不遠處的牆頭,在見到趴在那裡,跟著他們的人後,楚晏眸子一轉,便開始邁步丈量地商所選的地,而後大聲的說,「我們要快點,不然被那些商人搶了,那就得不償失了。」
聽了他的話,李德喜當真是有些一頭霧水,但楚晏卻也沒有多解釋,只是悄然又看向了那角落裡的身影。
當他發現,那個方纔還在偷.窺他們的人,已經不止在何時消失了之後,他便扯唇一笑,回頭對著李德喜說,「李公公,先回客棧休息休息吧。」「你這小子,才出來多久,又要回去休息了!」李德喜橫眉一豎。
「我想,皇后交給我們的事,應該已經結束了。」東方楚晏微微一笑,靠近李德喜耳畔小聲說道,隨即哼著小曲逕自向著客棧走去。
「真是的,回去得好好和娘娘說道說道。」李德喜低聲自喃,臉上陰鬱不已,而後轉過頭,依舊認真的與那地商攀談,彷彿根本就沒在意東方楚晏的話。
而這一刻的東方楚晏,卻一邊走著,一邊若有所思的開始轉動他手上的扇子。
蘇慕晴,你的局,我已經幫你開了,而且已經停不下來了。
當那個跟著他們的人返回京城的時候,就是你這局翻天覆地的一霎,若是你不能趕在這之前回去,想必這極好的局,就要逆向而走,將你吞沒了。
兵變之事,可要快些解決啊,不然……就要錯過好戲了!
想到這裡,東方楚晏再度掛起微笑,輕輕彈動了一下手上的鈴鐺。
若是這場漂亮的局能完美的結束,他可真說不定會想個辦法,將蘇慕晴,一併帶走呢!呵呵……到那時,一定不會像過去那樣,讓他那麼單調乏味。
然而就在東方楚晏又要挪動步子的時候,忽然停了腳,滑過眼眸冷冷的看向一旁。
為什麼他總覺得,除了方纔那始終盯著他和李德喜的人之外,彷彿還有另外一撥遠比先前那撥要高超的多的人,正緊緊的盯著他們……不,確切的說,是盯著他東方楚晏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