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惠蓉一個哆嗦,差點摔倒,反而是慕晴一把手扶住了那有些發軟的身子。舒殘顎副
而後,她淺淺笑起,緩緩將眸子回過,紅暈下的眸,對上了那被眾人齊跪之人的那雙,已經瞬間冰冷到幾乎凍結的俊眸。
一身明黃龍袍的北堂風默默的站在正中央,瞇起眼眸,而後緩步向著兩人走來。
柳惠蓉一見,便羞紅了一張臉,當真恨不能鑽入地洞,而一旁的柳相國臉色自然也是好不到哪裡去,帶了一份無名的鐵青。
就在柳惠蓉以為徹底讓皇上顏面盡失的那一刻,肯定要受責罰的時候,北堂風卻停住了步子,站在那一身清凜的蘇慕晴面前宕。
那陣冷清的寒香頓時劃過,似是如同千根無形的針,緩緩刺入她心間。
慕晴自嘲的勾了下淺唇,有些無奈的搖搖頭。
不得了啊,蘇慕晴樣。
自從那夜之後,這名為「北堂風」的毒,似乎比原來,還要更深了,深到即使他一言不發的站在她面前,都會有種錐心的痛席上心間。
或許要戒掉這個男人,並非一件易事。
然,心裡雖是這麼想,但是慕晴那傾世的臉龐上,卻顯露著一種毫不驚慌,反而穩如泰山的神情。
她緩緩低頭,以皇后之禮半膝而跪,道,「臣妾給皇上請安,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在看到那些大臣似乎注意又被慕晴引去,把才纔柳妃口不擇言的事,稍稍淡忘後,慕晴便才舒了口氣,又側過身,向周圍的王爺及位高權重的大臣一同請安,只是當慕晴抬眸之時,卻發現祁親王北堂墨不在。
於是她蹙眉,心頭忍不住有些擔憂。
自上次在鳳陽宮有了那次爭執後,她便沒見到王爺,本想好好道個歉,也也沒有機會。
可就在慕晴稍微有些出神的時候,北堂風卻沉默不語的將手緩緩翻過,那凜冽的眸子始終凝視著她,依舊一語不發。
慕晴望了眼他的手,又抬眸看向他那毫無情感的眸,心中又是一片焦躁。
自從那日之後,北堂風也再沒來找過她,彷彿刻意與她的世界劃清了界限。
而今日,似乎比那日,更加冷了。
半響,慕晴才緩緩將自己纖細的指尖搭放在了北堂風的手上,而來自他手上那冰冷的溫度,也隨著指尖滲入血液,緩緩流入心間。
他驀然一握,便轉了身子,將慕晴帶到了大殿的正位之上。
他走的很穩,有著一種讓周圍人都不可小覷的威勢。
北堂風,究竟是手握大權的皇上,每每看到他在眾人面前的一面,心頭確實也會忍不住的有些心悸。
而當北堂風牽著慕晴,緩緩將身子轉過的一霎,門口也同時響起了小太監的稟報。
「啟稟皇上,左尋大將軍求見!」
「宣。」北堂風低語,聲音不帶絲毫猶豫,使得慕晴忍不住的轉眸望了眼他的側臉,隨即化為了一抹淡笑。
她果然還是,看不透這個男人,一點也看不透。
「宣,左尋大將軍,覲見!」
這時,隨著那小太監的對外的傳音,銀甲聲音漸漸迴盪在這滿是王公大臣的皇龍殿。
同時,包括慕晴在內的所有人都將視線向著那唯一透著光亮的地方看去。
為首,是一身白.虎銀甲的左尋。
今日的他,又換上了身為將軍最為自豪的銀甲,他手抱紅翎戰盔,一雙仿若雄鷹般的眸泛著一縷碧光。
而在他身後,則是隨他而入的,也帶有將級的將士。他們一身銅甲,看起來威武而傲然。
他們的進入,使得慕晴身為將軍的血,再度炙熱的流淌起來,那雙紅暈下的眸,也同樣閃耀著一種璀璨的光亮。
當左尋站定,他便用著讓那些文官都為之一振的聲音道,「末將,左尋,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說罷,左尋便單膝跪地。而身後將士,也跟著他一同跪下。
「平身。」北堂風又語,俊逸的眸中也閃耀著一種絕對能夠壓制住左尋的威儀。
「謝皇上!」
待起身後,左尋便側身,從一個小將手裡拿過一個錦盒,而後雙手高舉到北堂風面前道,「皇上,這個是末將離宮前,為皇上準備的禮物,望換上笑納。」
北堂風勾唇,道,「拿上來。」
一句話畢,身邊的李德喜便匆匆下去,雙手接過那禮物,而後匆匆走回北堂風面前。
他打開那封死的扣,而後緩緩掀開那錦盒。
這時,不僅北堂風的眸子顫動了下,慕晴見到,眼前也是一亮。
龍身金甲。
歷朝歷代,唯有誓與皇上共進共推的將軍世家,才會為皇上訂做如此金甲。
如此一來,便是左尋的誓言。
即日起,他左家世世代代,願為北堂風,終身效命!
「很好。」北堂風低聲說道,字字鏗鏘,帶著一種不可無視的震懾。
便是在北堂風親手將那錦盒蓋子蓋上的時候,這最終的覲見,也算是告一段落。
這時,所有的大臣也都是鬆口氣,像是左尋十日前來宮的時候一般,帶了一些歡愉的氣氛。而北堂風的俊臉上,也揚起了絲絲笑容。
不知為何,當慕晴看到北堂風的淺笑後,心中也竟鬆了口氣。
然而,左尋的覲見算是完成了,可是她卻還在等。
等待,左尋最終的答覆。
而左尋似乎也明白,在抬眸之際,也看向了慕晴。那雙鷹眼之中,透露著淡淡的利光,隨即悄然的搖搖頭。
這時,慕晴頓時深吸了口氣,一張傾城小.臉浮現了一絲凝重與蒼白。
看來,左尋還是不打算承認這個皇后,就像來時那般,從事到終,都沒對她行了皇后之禮。
慕晴垂眸,眼中浮現了些落寞。
看來,她的十日之約,是無法達成了。
而王爺那裡,或許也……
一切,或許就這樣,功虧一簣。
而如此的態度,看在柳相國眼裡,便頓時鬆了口氣,彷彿方才一直在擔憂著什麼,現在倒是釋然了。
而柳妃更是勾起了唇,化為了一絲笑容。
她的左哥哥,又豈會向著皇后。
這時,左尋行禮,說道,「皇上,將士們歸鄉之情早已按捺不住,末將,便不再多留,盡快離宮了。」
北堂風點頭,而後執起慕晴的手,緩緩的來到了左尋面前。
他長舒一口氣,輕輕的拍在左尋肩上,隨即說道,「好兄弟,我南嶽大朝有你,朕,便不再擔憂外患!」
「那,末將便告退了。」左尋說罷,又一次的行了一個半跪禮。
然而就在他即將轉身之際,他卻忽然頓住了足,彷彿想起什麼,道,「對了,末將險些忘記了。還帶了一樣禮物送與皇后。」
此語一出,使得相國一派的人冷不丁的嘲諷輕笑。
怕是這性子不大好的左將軍,又要想出什麼方法刁難皇后了。
他們,還真是拭目以待呢。
此時慕晴微微蹙眉,雖然心中失落,可她卻也不會是使小性子的女人。
於是她上前,禮貌說道,「多謝左將軍費心了。」
左尋望著她,眼中似乎有著另一番深意,便是連嘴角悄然勾動的笑意,也讓慕晴有些看不懂。
然而就在這時,左尋便從旁邊拿起一個紅色的錦盒,放在慕晴面前。
而後,他親手將這錦盒打開,使得慕晴的眸子頓時一顫。
裡面,竟是一個玉雕!
而在看清那玉雕上面的圖案後,慕晴的眸子更是瞪大,彷彿滿心驚訝,便是連北堂風的眸,也輕輕的縮動了一下。
柳相國和柳妃看不到那錦盒裡的東西,於是微微對視了一下,似是不知道這左尋又想了什麼法子。
但他們卻也不是太擔心,因為左尋終究不過是……
然,還沒等那父女倆心中琢磨明白,左尋便忽然用雙手那紅色錦盒,半跪於地。
而就在這同一時候,所有的將士也再度跪下,彷彿是懇請慕晴笑納那錦盒裡的東西。
這時,慕晴有些微微的怔然,她深深望著那玉雕,指尖有些猶豫的探出。
而當她終是將那玉雕,一把拿出,並緊握於手的那一刻,包括左尋在內的所有將士,幾乎都用著一種震懾天河的聲音齊聲呼喊。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時,左尋微微一頓,而後抬了眸,在那唇角揚起了一絲笑容之後,便也帶著所有將士,同樣用著那震懾天河的聲音齊呼。
「皇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這一刻,聲音陣陣迴盪,而慕晴也將那玉雕靜靜那於面前,指尖掃過,望向那飛舞於天的龍與鳳。
這一刻,慕晴的心中彷彿有千萬洪水澎湃而出,讓她幾乎快要落淚。
這一刻,慕晴忽然覺得,可以活著,當真太好!
這一刻,慕晴揚起傾城的臉龐,望向那皇城外的遠方,唇角,揚起了一絲淡淡的笑。
唯有那聲音,依舊迴盪,彷彿盤旋於空中,久久不落。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而她,蘇慕晴。
今日這皇后,終是得到將軍的認可!
今日這皇后,終是有了她的第一方勢力,不再孤立無援,任人欺侮!
而今日這皇后,她蘇慕晴,當得了!
慕晴緊緊握著那玉雕,眼眶忽然有些濕.潤,一旁的北堂風方才眼中的冰冷,似是悄然滑出了些柔軟。
慕晴深深吸了口氣,當那幾乎快要滿溢的情緒被她強壓下來後,她便錚錚的望著左尋,而後雙手將他扶起,說道,「本宮,定會好好保存此禮,多些將軍!」
左尋站好,俊臉上顯出了一份笑容,便緩緩低頭,道,「那這一次,末將真要告退了。」
說罷,便行了禮,帶著那一群將士緩緩向著殿外走去。
當他路過柳相國時,他似乎停頓了一下,用著那幾近冰冷的眸子掃視了一下一旁的柳相國,彷彿是帶了些許的慍怒。
不明所以的柳惠蓉本還想上前搭話,卻未料左尋根本就沒再與之有任何交集,便帶著一行人離開了大殿。
柳惠蓉怔在原地,尷尬的有些僵硬,於是轉眸看向自己的爹爹。
只見此時柳相國緊蹙眉頭,一臉陰沉,而那袖中的掌,早已緊緊攥.住。
他抬眸,看向那一身紅袍的慕晴,而恰好在這一刻,慕晴也望向了他。
當看到柳相國那彷彿要將她刺穿的眼神,慕晴便揚動了絲淺笑,因為她在柳相國那個眼神中,讀出了一個意思。
下一次,便不再是為了女兒討回面子那們單純而簡單的事了。
柳相國,是要動殺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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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離開了皇龍殿後,慕晴緊忙回去換了一身輕便些的服,而後像個孩子那般提著裙擺,向著皇宮大門跑去。
馬上,左尋就要離開這個地方了,再次相見,不知何年何月。
她還沒來得及感謝他。
很快,慕晴便來到了宮門口,剛好看到左尋騎著那黑色汗血寶馬帶著一行將士往外趕。
慕晴一見,急忙向前又跑了幾步,隨即大喊,「將軍留步!」
左尋聽後,也是一怔,急忙拉了韁繩。他回眸望去,而那身下的馬兒也如同貴胄那般,優雅的轉身,望嚮慕晴。
風中,慕晴的發被吹的有些凌.亂,而那雙傾世的眼眸,卻泛著些許光亮。
左尋勾唇笑了下,俯視著馬下那看起來甚是單薄的女子,而後他騎著馬,又向著慕晴奔來。
此情此景,如同十日前一般。
然而唯一不同的,是她與他的心境。
勒住馬,左尋跨下,而後靜靜站在慕晴面前,道,「皇后娘娘。」
慕晴深深的吸了口氣,彷彿想將心中的一絲不捨散出,然而那種彷彿回到了部隊,與戰友們歡笑的感覺,好像就要這麼隨風消逝。
不捨,留戀。
此後,又將剩下她一人在這如履薄冰的地方,再無人與她把酒言歡。
「今日,謝謝。」千言萬語,匯成一句。
「好好收著,若是有朝一日需要本將軍,知會一聲即可。」左尋說罷,便回身又騎上了馬。
當馬兒嘶喊之後,他便低聲說道,「據本將軍對柳家的瞭解,毒酒之事,並不像看起來那麼簡單。總之,皇后,一切保重。」
「知道。」慕晴說道。
幾句簡單的交談後,左尋便也低吼一聲,策馬奔騰而去,揚起了微微白霧。
而面對著左尋那漸行漸遠的背影,慕晴的心,依舊沉重。
而後,她緩緩抬了手,她輕輕將指尖抬了起來,如同在送走現今的戰士那般行了一個乾淨利落的禮。
這是她,身為蘇將軍對左尋的尊敬。
一陣風過後,她便甩開袍子,向著相反的方向走去。
這個皇宮,她出不去,無法.像他們那般馳騁沙場。
然而,在這裡,還有等待著她的殺陣。
上官羽穩穩的等候著慕晴,在看慕晴已經向著鳳陽宮方向走去,便也緊忙跟上。
這時,慕晴放緩了腳步,低聲問道,「上官,本宮記得,這皇宮快要舉行祭天儀式了吧。」
上官羽接道,「嗯,很快就到了。」
慕晴緩緩瞇住眼眸,似是在琢磨著什麼,隨即有些凝重的說,「本宮總有種不好預感,總之,要小心提防。」
上官羽點頭,道,「奴才,領命。」
說罷,他便跟著慕晴繼續向宮而走。
然而就在兩人向著鳳陽宮走去的那一刻,忽然聽到在不遠處傳來一個女人的嘶叫聲。
慕晴心頭一緊,回身望向聲音的源頭處,總覺得心頭開始有些隱隱不安。
而當慕晴跟著聲音,確認了方向後,她的眸子猛的一縮。
這聲音,竟是來自已經荒廢了的晴嵐軒!
過去的畫面一一席上,使得慕晴好像將什麼重疊在了一起。於是她緊抓了一下上官羽的腕子,又驀然鬆開,之後便匆匆的向著那方趕去。
而身後的上官羽在聽到那女子之聲後,心頭也是一提,似乎也是想到了什麼,故而也隨著慕晴向著晴嵐軒的方向走去。
這一刻,慕晴的眉頭緊緊的皺著,纖細的小手緊緊握著雙拳。
這個聲音,這個地方。
她聽過,瞭解過,甚至經歷過!
只是……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慕晴越走越急,越走越慌,甚至好幾次差點跌倒,還好有上官羽在身旁及時扶住。
過了沒多久,慕晴終於是來到了這讓自己既懷念,又心痛的地方。
這裡,曾經有過初來皇宮時的記憶,更有著與茗雪初見時的回憶。
她深深的吸了口氣,有些顫抖的向前邁出了一步。
可當慕晴聽到在已經有些荒廢,更是沒人打掃的晴嵐軒裡面,再度傳來了女子嘶喊的聲音時,慕晴終是耐不住,忽然上前,直接將那只是被輕輕掩住的門踹開。
門上的灰,陣陣下落,若雪般分散。
而在這時,慕晴見到幾個似曾相識的小太監又在圍著什麼人,用著極其下.流的聲音調笑著。
「混蛋!」慕晴蹙眉,便是連上官羽也眸子頓縮。
沒等上官羽下手,慕晴便倏然上前,將其中一個小太監狠狠扭過,然後乾脆利落的將他的腕子掰到脫臼,而後奮力一推,便將那小太監扔在了地上。
那小太監痛苦的驚叫著,在地上不停打滾,而一旁冷冷的上官羽則面無表情,只是一腳踩在那小太監的胸口上,便見那小太監冷不丁的嘔出一口血。
慕晴側了眸,交代道,「下手別太重,免得中了有心人圈套。」
上官羽蹙眉,又看了幾眼腳下的太監,才緩緩挪開了步子,緩緩走到慕晴身邊。
這時,那些小太監都被這突然闖進的人驚的說不出話,更是知道自己打不過,也不能打。於是他四下看了看,便迅速溜著邊,拽上了那倒在地上的小太監跑離了晴嵐軒。
見這些小太監全跑了,慕晴才低頭看向在地上抱膝且瑟瑟發抖的女孩子。
只見她披頭散髮,衣衫雖然凌.亂卻也沒有全被扯開,旁邊還有一個未沾血跡的刀子。
慕晴鬆口氣。
還好這一回,她趕上了。
於是她便走近,蹲下.身,望著那女孩道,「沒事了,別怕。」
女孩哆哆嗦嗦的轉過頭,用著那同慕晴一樣倔強的眸子不屈的望著慕晴,而後忽的上前,緊緊抱住慕晴的身體。
這香味……
慕晴心中一緊,總覺得哪裡攪亂了自己的心。
似是過了很久,那女孩才稍稍安靜了下來。她鬆開慕晴,隨即抬了頭,用著那清脆是聲音說著,「多些皇后娘娘救命之恩。」
慕晴點頭。可就在慕晴幫這女孩將額角垂下的長髮輕輕向後掛於耳邊,且露出了那白淨的面龐時,慕晴猛的倒吸一口氣,纖細的指尖就這樣懸空在一旁,而站在慕晴身後的上官羽亦然,連那平日裡凜冽的俊臉上都顯出了一份訝異。
因為這個女孩……因為這個女孩的容貌,竟與茗雪極為相似!
慕晴心頭一顫,似是當真有些不知所措了,但是在她那傾城的眼中,卻明顯滑動著一種酸楚。
對茗雪的記憶,忽然若泉般湧.出,讓她痛,讓她揪心不已。
尤其是上官羽,在看到那女孩的容貌之後,竟然當真愣在了那裡。
茗雪,是上官羽心中最銘刻的傷,他恨不能向天祈禱,若是能換回茗雪,他寧可一審相殉。
而此刻,這個與茗雪如此相似的女孩,竟就這樣出現在面前。
見慕晴與上官羽都用著一種無法讀懂的眼神望著自己,那女孩似乎又一次的驚慌了,她戰戰兢兢的看著周圍,而後好像是害怕再次受到傷害那般,踉踉蹌蹌的逃跑。
慕晴一怔,當然是不能讓她就這樣離去,便是在她下令之前,上官羽便先一步出了門,將那女孩直接劫在了門口。
慕晴忍不住的有些失笑。
上官羽,無論再冷冰,終究也是人。
面對著與親手上刑的妹妹極為相似的女子,他,又如何能不追問。
而後慕晴也起了身,緩緩走向那女孩面前。她似是學著當初茗雪抓.住自己手的那種方式,輕輕的握住女孩的柔荑,而後溫柔的說道,「別怕,告訴本宮,你的名字?」。
那女孩依舊有些警戒,而後低聲而道,「奴婢,名喚思雪。」。
話音剛落,慕晴的眸子有是一顫。
思雪、思雪。
思念茗雪。
如此一人,難道是上天讓她來補償茗雪的嗎?
慕晴微微垂了眸,心中忍不住的有些酸澀。
「你在哪個宮?又為何會在晴嵐軒?」慕晴又問。
「奴婢……」之間思雪眸子忽然閃動了些傷,而後苦笑了聲,道,「奴婢手笨,沒有娘娘喜愛。一直在洗衣房做事。今日偶然經過,那幾個公公見了奴婢的衣衫低賤,便……還要多謝娘娘,救下了奴婢。」
慕晴靜靜的聽著,半響,她便幽幽而道,「本宮明白了。」
說罷,慕晴便起了身,再看了眼旁邊似乎一直想說什麼,甚至略微有些僵硬的上官羽。
她微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便逕自走到門口。
當她指尖貼附到門邊的時候,緩緩停了步子,而後低聲說,「跟本宮走。」
說完之後,慕晴便出了大門。而軒內的思雪驚訝的幾乎全身僵硬在了那裡,便是連上官羽也稍稍鬆口氣。
他低下頭,望著思雪,彷彿有很多話想說,但是他向來不善於表達,於是只是冰冷的看著,隨即有些僵硬的說,「領命吧。」
說罷,他便匆匆的離開。
而在門口不遠處,貼著門牆外圍站著的慕晴,雙手緊緊貼在牆後。她如釋重負那般的吐了口氣,隨即苦澀的笑開。
上官羽,當是很開心。
慕晴搖搖頭,便轉身向著鳳陽宮而走,而上官羽也即刻跟上。
一陣風起,撩起了她身後幽幽長髮。
而這時,思雪也趕著跑出了晴嵐軒,跪在慕晴身後大喊,「思雪感謝娘娘!!思雪永不忘娘娘大恩!」
慕晴揚唇,向自己方向揚動了下指尖,示意她跟上,「要準備祭天儀式了,可沒時間休息。」
思雪見狀,滿面笑容,「嗯!奴婢定當盡全力!」
說罷,她便撐起身子,隨著慕晴方向跑去了。
————————————
同一時間,祁親王府,院內。
一身簡袍的北堂墨靜靜的在院中撫著琴,長髮輕撫,在那俊逸的臉上,有著一種淡漠不爭的神情。
這時,離若白進了別院,低聲對著北堂墨說了幾句。
北堂墨閉眸而聽,隨即露出了一抹淺笑,「是嗎。左尋送了龍鳳雕玉。」
說罷,他便繼續撫著琴,彷彿絲毫不感到驚訝。
半響,他才幽幽說道,「房裡有一個紅色錦盒,下次進宮時,替本王,送與皇后吧。」
離若白領命,但好像眼中多了些閃爍,彷彿有什麼話,想說卻又猶豫。終於,在掙扎了一番後,離若白又上前說道,「若白還有一件事,不知當說不當說。」
「但說無妨。」北堂墨淡語。
於是離若白點了頭,進一步上前,道,「稟王爺,皇后今日在晴嵐軒救了一名宮女,竟與茗雪有七分相似,而且行為舉止也與茗雪頗為相同。」
忽然間,琴聲止,一切都歸位了沉寂,唯有微風輕輕揚動。
半響,北堂墨緩緩抬開了那狹長的琉璃色眸。
若白見狀,垂眸而想,於是問道,「王爺,這宮女有問題嗎?」
這時,北堂墨淡淡勾唇,指尖從上到下撩過了琴弦。
「若為楮葉,焉知真假。」
——————————————
三日後。
「李公公,您再說一遍好嗎,本宮……耳朵不大好。」
鳳陽宮.內,慕晴側眸坐在桌旁,手上本來在給李德喜倒的茶,早已順著滿溢的茶杯,流入桌面。
「呀呀,皇后娘娘,這……」李德喜慌亂的起身,不停的拍著衣服。
他就知道,無論皇后如何勸說他,他這奴才怎麼能與皇后同桌,這不,遭到天譴了!
然而,此刻的慕晴可根本就無暇顧及李德喜濕透的衣衫,只是面帶微笑,卻一臉鐵青的問,「李公公,您方纔,是開玩笑逗本宮的對嗎?」
李德喜一聽,緊忙搖頭,道,「哎呦,娘娘這可就嚇唬奴才了,奴才怎麼可能對皇后開玩笑呢。這祭天的儀式,已經傳承了幾代皇上,皇后初進宮時,當是瞭解過……啊,奴才忘了,皇后似乎不記得了。」
慕晴聽後,「砰」的一聲便將茶壺放在了桌上,嚇得李德喜又是一哆嗦,有些戰戰兢兢的望嚮慕晴,「皇后,奴才說錯什麼了嗎?」
慕晴蹙著眉頭道,「以前看過的書,祭天不應是做個大禮,然後祭祀先帝,怎麼……」
李德喜有些茫然的搔搔頭,「皇后看的哪門子書?應當不是南嶽國的禮綱吧。」
語畢,李德喜便深吸一口氣。他站直了身,像是背書一般搖頭晃腦的說道,「明日的南嶽祭天,要皇上攜皇后單獨上龍鳳台,在龍鳳台祭天壇,行祭天大禮。然後必須在龍鳳台後龍鳳居中互淨其身。不僅如此,還要在龍鳳居中.共榻一夜,誰也不得離開。以向天祈福,龍鳳同祥,天下共祥!此規矩,乃老祖宗訂下,就算是皇上違反了這禮綱,也要受到責罰。」
慕晴凝重的聽著,袖中的手緊緊的攥在一起。
整合李德喜的話,摘取其中精華。
明日的南嶽祭天大禮,她便要與北堂風……鴛鴦共.浴,同榻而眠!!
慕晴忽的咬住牙齒,那頓時迸發出的攝然讓李德喜再度嚇一跳。
開玩笑!
她蘇慕晴可是才虎口脫險,照這幾日北堂風的態度,是明顯得罪了他。
而這時竟要……鴛鴦共.浴,互淨其身,同榻而眠。
簡直就是這皇家祖宗嫌她蘇慕晴命太長了,拿出來曬曬!
「若是皇上也不從,那要如何?」慕晴挑眉問道。
李德喜聽後,忽然放低聲音,一臉凝重的說,「皇后忘記了嗎?在那龍鳳台上,可有一位祭天禮祀,那人便同史官一樣,可以不聽從皇上號令,只管執行老祖宗定下來的規矩。若是皇上不從,當真照罰不誤。去年,皇上就是因為急著處理政事,所以沒能和皇后一同上龍鳳台,可是被那禮祀狠狠的責罰了,十天沒能正常上朝。想必,今年就連皇上,也不會再任性而為了。」
慕晴一聽,冷不丁的心中一揪。
敢情還有人盯著他們鴛鴦共.浴,同榻而眠?!
這回死了!
就連這北堂風都鬥不過的祭天禮祀,會是一個怎麼樣的人。
半響,慕晴忽然趴在了圓桌上,彷彿是當真絕望了,而後長歎一口氣,「算了,聽天由命吧。」
說罷,慕晴便抬了頭,有些無力的說,「多謝李公公提前告知。」
「這是奴才的本分。」李德喜見慕晴終於不再嚇他,這才鬆了口氣,接著道,「要下朝了,奴才還要去服侍皇上,就先不陪皇后多聊了。」
「嗯。」慕晴應了李德喜,便將他送離了鳳陽宮。
可這李德喜剛一走,慕晴的臉隨即又恢復了蒼白。
明日,究竟會如何呢?或許,北堂風也不平靜吧。
慕晴失笑,而後便準備回屋,可就在這時,她忽然看到匆匆趕來的離若白,於是緊忙頓住了步子,道,「離若白?」
離若白稍稍行了禮,而後端著一個紅色略長的錦盒,道,「皇后娘娘,這是王爺給娘娘的東西,特讓若白進宮時給娘娘帶來。」
慕晴蹙眉,又低頭看了看。
這錦盒,長若手臂,寬如手掌,紅底絲綢上用金線繡花,看起來格外非凡。如此色澤,就彷彿是她的鳳袍那般。
「那若白告退了。」若白說道,而後又稍稍行了禮,隨即在慕晴的應聲之後,便又匆匆的離去。
慕晴望著他的背影,無奈搖頭。
這離若白,還真是不怎麼喜歡自己呢,到鳳陽宮,向來是來也匆匆走也匆匆。除了王爺交代的事,他一句話也不會與她多說。
慕晴輕笑,便回房看王爺給她的錦盒。
她坐在椅上,輕輕將錦盒的幾個小扣拉開,而後小心翼翼的將這精緻的盒蓋推開。
當她看到裡面的東西後,慕晴的眸子猛的一顫,臉上頓時劃出了些喜悅之色。
而後她便有些緊張的將裡面的東西拿出,放在面前仔細端詳。
是一把傘。
若是她沒猜錯,這把就是那日.她趕往王府時,王爺替她遮雨的傘。
「王爺……」慕晴忍不住的露出了柔軟的笑容,而後伸手將這傘一把撐開,輕輕的打在自己的上方。
傘中,飄來一陣屬於北堂墨身上那檀香的味道,讓慕晴覺得心中一暖,於是不自覺地靠在那竹傘的手把旁邊。
王爺予她青傘,便是允了與她當日之約。
左尋認可她這皇后,他便也認可她是可以獨當一面的萬凰之王。
這把傘的意思,正是要告訴慕晴,他北堂墨,以後便若此傘,為她遮風擋雨。
慕晴深吸了一一口氣,傾城的眼中閃出了一種光耀。
終於,走到今日了。
她蘇慕晴,終於……
「茗雪,你看見了嗎?本宮,做到了!」慕晴低語,臉上浮現了些許的欣慰。
這時,慕晴用力吸了一口氣,便將那傘折回。
這僅僅是剛開始,決不能因此而懈怠。
隨即慕晴便又打開了那錦盒,想將傘放回,然而就在這一刻,慕晴卻好像又在那盒子裡看到了什麼,於是探出指尖,緩緩拿出,放在眸前靜靜看了看。
「楮葉……?」慕晴蹙眉,指尖捻動了下那葉子的根,滿面不解,「王爺為何送我楮葉?」
慕晴望著那楮葉發了很久的呆,忽然像想起了什麼那般,將這葉子放在了陽光之下,眸子頓時一縮,彷彿明白了什麼。
而後,慕晴便垂了眸,無聲無息的又將那葉子收好,再也沒給任何人看到。
因為此葉,另有含義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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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南嶽祭天,龍鳳台下。
而今日,便是禮綱上說,要皇上與皇后共同向天祭祀的日子。
慕晴坐於轎中,滿臉凝重的彷彿像是要上刑場那般。
今日的她,一身金鳳紅袍,纏繞流彩雙袖,頭戴鳳釵,眼描紅暈,可謂是她做皇后以來,最為正式的衣裝。
這時,轎停。上官羽上前掀開那紅頂鳳轎的前簾,道,「皇后娘娘,龍鳳台到了。」
慕晴猶豫稍許,還是踏了步子,從轎中走出。
而當她走出的一瞬,似是從東邊刮來一陣清幽的暖風,使得慕晴抬頭望向那輕輕飛來花瓣。
「入春了呢。」見到這暖陽的一幕,慕晴心情才稍微好些。
「娘娘臉色不好。」這時,上官羽說道,便是連一旁跟來的思雪也點頭,道,「娘娘是否昨夜沒睡好。」
慕晴身子一僵,似是被兩人的話頓時拉入殘酷的現實。
她豈止沒睡好,根本就沒睡。
確切的說,是焦躁的睡不著。
今日要與北堂風一起來著莫名的祭天儀式,還是在她與北堂風關係最為冰點的時候。
她怎能睡著?甚至用了一夜思考如何才能逃過此劫。
但是想了千百種方法,卻都是死路一條,唯有走一步看一步,先上龍鳳台再說。
便是在慕晴想的出神的時候,忽然聽見了另外許多人的腳步聲,慕晴心頭一緊,便轉了身向不遠處望去。
「皇上駕到!」
李德喜的聲音之後,明黃的長轎,盤龍的金雕,隨行的侍衛緩緩映入了慕晴的眼簾。
如此陣容,怕找遍整個皇宮,也只有一人能有。
北堂風。
而這時,這頂金龍轎也停了,李德喜緊忙從旁邊拉開簾子。
而後,隨著那金線龍靴的踏出,同樣一身正裝的北堂風緩緩走出。
今日的他,俊顏依舊,卻比平日裡來的更加凜冽,似乎心情也不大愉悅。尤其是在那雙狹長的黑眸望見慕晴後,更是有了一份冰冷。
見了他這幅樣子,慕晴舒心了。
看來,心有鬱結的,不只她一人。
北堂風深吸口氣,隨即踏了步子,緩緩向著慕晴走來。
微風將他身後長髮輕輕吹拂,帶了一絲安靜的美,他略微用手遮了下側臉的清風,那細微的動作,竟讓慕晴看的有些怔然。
北堂風當真是難得一見的俊逸之人,若不是她與他有著生死鴻溝,她當真想多看他幾眼。
當他來到慕晴身邊,他只是滑了眸子,略微的看了她一眼,隨即便沒再搭理慕晴,使得慕晴心中一緊,又隨之化為了一抹自嘲的笑。
看來,現在的北堂風,比初見他時,更恨她了。
就在兩人的氣氛,幾乎將周圍空氣都凝結的時候,忽然自龍鳳台上緩緩走下一個年有七旬且身著平日祭祀的正袍老人。
此老者臉上嚴肅,看不出任何笑容,而後撐著一個玉拐,側著身,緩緩的來到慕晴與北堂風身前。
他緩慢的彎了身,道,「老臣……給皇上……請安。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免禮。」北堂風說道。
可就在老者出現之時,慕晴卻覺得身旁的北堂風有些不對勁。
回頭看去,竟發現平日裡那叱吒風雲的北堂風,今日竟有些拘束。
這時慕晴想起李德喜的話,貌似去年這個時候,北堂風被這老者,狠狠的責罰了,而且還十天上不了朝。
想到此,慕晴的也是一僵,急忙禮貌的回望向這老者。
「其他人留步。請皇上與皇后,與老臣共上龍鳳台。」老者說完,稍微咳嗽了兩聲,便向著台上又走。
龍鳳台有規矩,上龍鳳台,要皇上執著皇后的手。所以在老者剛離開的時候,北堂風便直接握了她的手,欲踏開步子前走。
這時,慕晴忽然反射性的有些排斥,竟向了相反的方向使力,使得北堂風頓住,蹙眉回頭望去,道,「蘇慕晴,朕今日沒心思與你糾纏。」
慕晴有些煩躁,而後低聲說道,「臣妾也不想與皇上糾纏,就是想問皇上一個問題……」
慕晴深吸口氣,而後有些凝重的的接道,「若臣妾不上龍鳳台,會如何?」
北堂風似是早知道她會這麼說,而後便冷冷勾唇,道,「皇上不上,要受責罰。皇后不上,則是死罪。……朕以為你,很想苟延殘喘的活著呢。」
慕晴蹙眉,緊緊的咬住唇。
人說死有重於泰山,也有輕於鵝毛。
若是死在這個理由上,那她的命還真若草芥了。
算了,還是先上去,再另謀對策吧。
慕晴搖搖頭,便稍微順了北堂風的力道。而北堂風也只是冷冷的哼動了一聲,便一把用力將慕晴拽上了階梯,與她共同登上了這龍鳳台。
見到慕晴與北堂風的身影漸漸消失,思雪有些擔憂的看向上官羽道,「上官大人,娘娘看起來臉色很不好,會不會有事?」
上官羽也緩緩垂了眼眸,搖搖頭。
上了龍鳳台,便再沒人能輕易去解圍。
皇后娘娘,只能自求多福了。
上官羽想罷,便轉身離開了,而思雪也歎了氣,急忙隨著上官羽離去了。
反倒是不遠處的李德喜笑的燦爛。
有先帝欽點禮祀監督,而且薑是老的辣,皇后點子再多,怕也沒辦法與禮祀作對。
怕是這回,皇后得乖乖與皇上……
呵呵,皇子有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