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染了風寒。舒殘顎副
次日一早,這個消息便不脛而走,幾乎是在天還未大亮的時候就傳遍了整個皇宮。
有些人送藥,有些人圍觀,而更多的,是在私底下議論紛紛,都說是皇后夜晚入了禁宮,所以受了上天懲罰。
鳳陽宮中,慕晴一身紫衣,靜靜的坐在床邊,青絲長髮安靜的垂在身後,多了一份恬靜的柔美。
她手拿上官羽為她從太醫院拿來的湯藥,輕輕的吹著宕。
「不過是被雨淋了,結果都傳成那樣子了嗎?」聽了上官羽的稟報,慕晴笑了下,眉眼間沒有絲毫的怒意,「本宮還真是這宮人們平日裡茶餘飯後的話題呢。」
慕晴說著,又勾動淺唇,而後再吹了下手上的藥。
上官羽默默的站在一側,不語的望著眼前稍有病容的女子延。
如此大不敬的言語,若是換了其他宮的娘娘,怕是早就惱羞成怒,將放風之人揪出來亂棍打死,而這個皇后,不僅不怒,竟還能順著調侃兩句。
若是沒有一定的胸襟,是不會這麼處之泰然的。
他覺得越來越看不懂這個女子,可同時又覺得越來越看的懂她。
「啟稟皇后娘娘,左尋將軍和永平王都派人送來了上好的良藥。」這時,宮裡的小太監小桂子將幾個大大小小的盒子端了進來,放在了一旁的圓桌上。
慕晴望了眼,便說,「替本宮,謝謝將軍和王爺。」
聽了話,小桂子便小心翼翼的從房內退出。
而就在房門關上的時候,慕晴還是忍不住的起身,將手上的藥放在了上官羽手上,道,「讓本宮猜猜,這裡面是什麼。」
「皇后還是先喝了藥吧。」上官羽冷冷而道,又上前一步手捧湯藥,擋在慕晴面前。
慕晴微愣,蹙著眉又看了眼那黑漆漆的藥。
從氣味就聞出來了,這藥奇苦。
上官羽似是看出了慕晴的心思,垂了眼眸。
是了,他怎麼忘了,歷來宮裡的娘娘都不愛這風寒藥,若是沒有些蜜餞,是根本不會喝的。
於是便抬頭說,「奴才忘記了。這就為皇后準備蜜餞。」
說罷,便要拿著藥出門,可剛一走,就被慕晴抓.住了腕子,又將他拉了回來,道,「良藥苦口利於病。這點苦都吃不了,那怎麼行。」
於是她輕笑,直接接過上官羽手上的藥,二話不說便將那藥一口一口的喝下去,甚至連底都不剩。
最後,當慕晴用上官羽遞過來的絲巾擦了下嘴後,才忍不住的皺起了眉。
果然,奇苦無比。
而這乾脆的行徑,卻又一次的讓上官羽驚訝。
他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女子。
慕晴吐了下舌頭,似是想緩和一下蔓延在口中的藥味,而後將還帶著餘溫的碗又放回了上官羽手裡。之後才來到那桌前,幾下掀開了那幾個錦盒。
望著那一看就價值不菲的藥,慕晴歎口氣。
其實,她想要的,當真不是這些。
就在這時,小桂子似乎又有些神色慌張的進來,手裡還是拿了一個看起來更大一些的錦盒。
他進了門,而後說道,「娘娘,祁親王府也送來了東西。」
「王爺嗎?」慕晴眸子倏然一亮,幾個大步便抱住了那個稍大的錦盒,像是個難得收到禮物的孩子。
不知王爺,是否能猜到她的心思。
她將那錦盒穩穩的放在其他錦盒的上面,然後小心翼翼的打開。
然而與其他人無異的名貴藥材,使得慕晴的眸子倏然一蹙,忍不住的歎了口氣。
果然,連王爺也……
可就在慕晴有些失落的,想要將蓋子重新蓋上的一瞬,忽然從鳳陽宮外面傳來一個低沉而有著穩重的聲音。
「皇后為何不將那些藥拿出,再多看看呢?」
慕晴一驚,緊忙回了頭,當她看到穿著一身青色貴袍,時而散發著一種威懾之氣的男人緩緩跨入她的房門時,慕晴的眼中頓時閃過了一絲流光。
「王爺……」慕晴低喚,心中忍不住的有些暖陽。
於是抿住唇,又回看向那放著名貴藥材的錦盒。
當她把那些藥一一拿出時,忽然發現在這藥的下面,放著一個夾層。
「這是……」慕晴喃聲自語,眸子一轉,便用雙手將那中間的一層輕輕拿開。
當她看到這夾層底下放著的本本手抄史書時,眸子頓時一亮,驚喜的逐本拿出,一本一本的翻開,開心的像是一個孩子。
作為從政之人,兵書其次,史書,才是最重要的必修之課。
而她,蘇慕晴,尤為喜愛!
人都說,生病的時候,心裡總是最脆弱的時候,也更是最容易感動的時候。
而現在,她當真感動的心中泛著酸。
最懂她的,果然只有他。
只有這個,時常為她雪中送炭的男人——北堂墨。
慕晴抱著那疊書,回身看向穩步踏入的北堂墨。
她那傾城的臉上,還是忍不住的揚動了些許溫笑。
總覺得,每每和王爺相處,都會讓她那麼溫暖,甚至留戀。
她略微的行了禮,而後抬眸望向這俊美之人。
他今日長髮依舊散在後面,以青色鋼環微微束起,帶了一種安逸而不染塵世的美。
「慕晴,見過王爺。」
北堂墨只是垂了眸,而後將指尖貼在了慕晴的額上,在呆了一會後,才有些不悅的說道,「還燙著呢,竟然就起身了。」
「又不是非要臥床的大病,多些王爺為慕晴掛心。」慕晴笑語,而後站直了身子望向北堂墨,也望向了他那琉璃色的眸中。
這個男人彷彿有種魔力,讓她總是忍不住想將心中所有的痛楚,都向他一一道出。
雖然她知道,她不能,也不會這麼做。
可是,就是那種安心,才讓她有種找到歸屬的感覺。
「皇后也不是孩子了。」北堂墨略帶寵溺的說著,忽然嚴肅的說,「若是皇后不聽太醫之言,好好休息。那本王,便把這些書籍拿走。」
慕晴一聽,心中猛的一緊,下意識的將那些書向懷裡收了收。而這細微的動作,卻完完全全的落入了北堂墨的眼中。
他勾唇,忍不住的笑了一下。慕晴見了他那薄唇上悄然顯露的笑,便瞇住了眼。
王爺,又在戲弄她了。
「好,慕晴,聽王爺的。」慕晴說道。
「這才是好孩子。」北堂墨低聲說著,聲音卻帶了緩緩的柔,使得慕晴的心,忍不住的緊了一下。
只要王爺在,她就當真像個孩子那般,讓她總是不自覺地會想要聽他的話。
「王爺先坐,慕晴給王爺上茶。只是倒茶而已,王爺就別再戲弄慕晴了。」慕晴微笑著說道,眼中帶著些清亮。
「好。」北堂墨收了笑,也沒再多說,他微微點了下頭,俊臉上始終保持這一份從容而穩重的儒雅。
然,就在慕晴邁開了步子,想要走去偏房、抬腳買過門檻的那一刻,因為自己躺了多時的身子忽的有些發軟,使得慕晴一個踉蹌,眼見著就要摔倒。
北堂墨一見,也是一急,急忙上了前探出手想要扶住慕晴那即將跌倒的身子。
就在他的指尖,馬上就要抓.住慕晴的一霎,北堂墨只覺的一個極大的力道猛的捏住了他的腕子,將他的手一把拽回。
便也就是因為那一瞬的錯過,慕晴狠狠的跌在了地上,痛的使那傾城的小.臉變成了蒼白一片。然而當她抬頭看向那滿身凜冽之人時,她的眸也忍不住的顫動了一下。
而同一時刻,北堂墨眸子也因為慕晴摔倒而頓時一縮,彷彿來人是誰,心已明瞭。而後,他便盡可能壓制心中怒意的看向身旁那制住他手的人。
此時,一陣凜風幽幽而起,將所有人的發都悄然吹拂了一絲弧度。
便是在北堂墨與那人,一觸即發的對視之際,門口的李德喜忽然氣喘吁吁的扒著門口,斷斷續續的說,「皇……皇上……駕到。」
當那陣風,隨著所有的聲音慢慢歸位靜止的一瞬,唯有那冰冷的聲音,緩緩道出,「就算這個女人摔死在這裡,也只有朕,可以碰她。」
說罷,北堂風便將北堂墨的腕子狠狠甩開。
在這一瞬,彷彿有一種無形的東西,在這兩個男人的眼中,瘋狂的竄動,彷彿無比緊繃,一觸即發。
「皇上這麼做,未免太不近人情了吧。」北堂墨低語,琉璃色的眸中閃動著一絲慍怒。
「王爺才是,對朕的女人,也太過體貼了吧。」北堂風的聲音也很低,甚至冰冷的讓人戰慄。
此時,北堂墨沉默著望著北堂風,而北堂風已沉默著回望北堂墨,在那有著幾分相似的臉上,都帶著一種說不出的陰冷。
「臣妾,不用任何人扶。」忽然的聲音,瞬間切斷了那種幾乎凝滯的空氣,使得北堂墨望嚮慕晴。
而那臉上早已覆上一層冰霜的北堂風,也將眸子一轉,冷冷的看向地上摔得狼狽的女人。
彷彿在這一瞬,她便成為了這兩個人眼中,無法轉移的焦點。
此時,慕晴咬著牙,狠狠的笑了下。
而後她抬了眸,毫不閃躲的凝望著北堂風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用雙手吃力的撐在地上,使勁力氣站起。
然,胳膊上斷骨處舊傷復發的地方,猶如被再次掰斷,痛的她的額角都冒出了細密的經營。然而慕晴依舊緊.咬著牙,在唇上帶著一種倔強的笑。
這時,上官羽終是有些看不下去,上前扶起慕晴,使得她穩穩站在了北堂風的面前。
她傲然的望著他,不閃不躲,一雙清亮的眸,透露著絕不服輸的碧光。
而後,她勾動淺唇,緩緩行了禮,一字一字的說著,「臣妾,給皇上,請安。」
北堂風靜靜的凝望著慕晴,那清凜的聲音,使得他心中似是被什麼東西劃過,彷彿心中的什麼地方,被割出了血。
昨夜侍衛的私語,讓他一夜難眠,於是剛下了朝,便急忙趕至此地,誰料一進門看到的,便是她與北堂墨的輕聲笑語。
而對他,她卻是如此的忍耐,彷彿他,讓她如此推拒。
焦躁,比往常更加濃烈的焦躁。
而另一方,北堂墨緩緩攥起被北堂風甩開的手,俊臉上方纔的笑容不知在何時,竟悄消失,換上了一層從未有過的攝然,在他那琉璃色的眸中,也緩緩滲出了一種彷彿不想再壓抑的情緒。
便是在他唇.瓣即將開啟之時,離若白忽然進入,在看到王爺臉上那與平常截然不同的神情後,他心中大喊不好,於是在一陣驚慌下,猛的跪在北堂風面前,大聲的說,「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猛然,北堂墨的眸子緊緊收縮了一分,垂眸間看向了臉色蒼白的離若白,眼中的攝然也頓時被他盡數收斂。
半響,他便緩緩垂了眸。緊握的拳,也悄然鬆開,而後他淡淡說道,「皇上自是會照顧好自己的皇后,是臣,多事了。」
他的聲音,不急不緩,彷彿再也沒有任何的情緒,而如此這般,才讓跪在地上的離若白恍然鬆了口氣。
北堂風冷冷瞥向北堂墨,沒有回話,似是依舊在等待。
在這空氣繼而凝結了很久後,北堂墨才勾起淺唇,道,「皇后,本王,就不打擾你與皇上了。」
而後,他輕吸口氣,帶著那凜凜的檀香,轉過了身子,就在他與北堂風交錯的一瞬,他才幽幽而道,「皇上。臣,告退了。」
在他走過的時候,似是北堂風也側了眸與他稍稍對望,便是那眼神交匯的瞬間,便各自有一道凜冽的氣氛散出,幾乎凍結了一切。
再之後,北堂墨便靜靜的離開了鳳陽宮。
離若白見北堂墨離開,終於能放鬆的舒了口氣,而後也請了安,便隨著北堂墨一同離去。
可出了門的離若白卻發現,今日的王爺走的比往常要疾了很多,若白深深歎口氣,又加快了些步子。
今日王爺,當真生氣了,若不是他即時趕到,怕是要出大事了。
可在跑了幾步後,離若白忽然停在了原地,因為北堂墨似乎也止住了步子,在那陣凜風吹過之時,他靜靜的仰了頭。
他將雙手攤平,深深的吸了口氣,當那帶了些沉重的氣息被他靜靜吐出之後,北堂墨那種俊逸的臉上便恢復了常日的冷靜。離若白見狀,便緊忙上了前,道,「王爺,今日,您有些衝動了。」
「本王知道。」北堂墨冷冷說道,平日的溫文爾雅似乎已然不在,卻多了一份讓人壓迫的氣息。
「他是皇上,王爺定要耐住。」離若白又道,然後放低了聲音,接著說道,「而且,近日王府多了很多生臉,當是皇上忽然安插了很多眼線在王爺身邊,似是想要綁住王爺手腳。現在的局勢,對王爺很不利了。」
聽了離若白的話,北堂墨勾起了一絲深邃的笑,眉眼依舊波瀾不驚,彷彿對他說的東西,早已瞭若指掌。
而後他望向那天上被雲稍稍這種的烈陽,瞇住眼,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道,「北堂風,太過聰明了,也很敏感。」
「王爺,您現在是舉步維艱,一步棋都不能走錯。」離若白有些焦急的說。
此時,北堂墨輕輕的揚了手打斷了他的話,琉璃色的眸中帶著淡淡的光暈,而後便恢復了往常的淡漠,「只可惜……」
「嗯?」離若白似是有一瞬沒有明白北堂墨的意思。
然而北堂墨後面的話,卻也沒再說。只是絕美的眼中,閃動出了一絲凜然。而後他輕輕甩開袖袍,無聲的離開了。
望著北堂墨漸行漸遠的身影,離若白沉默著。
或許,王爺的耐性就要耗光了。
離若白搖搖頭,緊忙去追北堂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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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鳳陽宮裡,確實另一種氣氛。
慕晴靜靜的站在那裡,面帶微笑,同時錚錚的望著眼前這凜冽的男人。
而在這時,北堂風忽然抓起了慕晴的腕子,根本不給她任何反駁的機會便直接拉扯進了大房之中,在他將那大門重重關上之際,他便將慕晴直接扔在了床畔,使得她站的不穩,重重跌下。
「皇上,您給皇后帶的藥……」就在這時,李德喜在門口大聲喊道,似是意識到了北堂風眼中的怒意,想要多少替皇后解圍一下。
然而北堂風卻冷聲說道,「滾!」
李德喜聽完,焦急的搖搖頭,只得歎口氣。
宮裡的傳言,他李德喜也知道了。
皇上昨夜可是一夜輾轉,就連批閱折子,也一直在出神。
而今日皇上一下朝就去了平日裡存放進貢寶物的藏月閣,當真是用心挑選了這些對風寒療效比較好的名貴藥材,這才晚了一會兒來。
可是現在……哎。
李德喜再度搖搖頭,拿著東西走遠了點。
皇上啊皇上,為什麼永遠都是這樣,看在他心裡,難受啊!
房內,北堂風冷冷走近床畔,而後用著一種攝然望著慕晴,俊眸中帶著一種碧色的光暈。
「臣妾又做了什麼讓皇上生氣的事嗎?」慕晴倏然冷笑,單手撐起上身,「如皇上的願,方才臣妾自己起來了。除此之外,還有什麼事,讓皇上焦躁成如此嗎?」
慕晴勾唇,笑的凜冽。
北堂風凝視著她,深深的,又帶著一種痛。
他該死的根本就不是因為方纔那件事在生氣,他也並非是如此心胸狹隘之人。
那究竟是什麼……是什麼在如萬蟻蝕心般啃咬著他的心?
他心中無比難受,肯定是這個女人做了什麼讓自己極為不悅的事,或許只是自己忘記了。
他現在應該狠狠的斥責她,以將心中的怒意盡數洩.出。
可是,究竟要斥責她什麼?
現在,就連他也不知道。
沒有理由,沒有借口,什麼都沒有!
他的心口,就是焦躁不已,就是被這個女人攪得亂七八糟!
對,他知道了,是因為這個女人,在見了自己與惠蓉之後,竟然不聞不問。
應該憤怒的是她,而她卻偏偏落的自在,甚至與北堂墨談笑風生,彷彿根本一點都不在乎!
他沒法說,也沒法問!
他便是連心中那扯開的痛,都不能透露分毫。
否則,那便是告訴這個女人,他是在乎她的……
北堂風倏然握住了拳,當真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那俊逸的薄唇,在極度忍耐下輕輕的顫動著。
忽然間,他壓低了上身,一把攬住慕晴的身子,彷彿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忽然在慕晴的訝異下用力的吻住她那冰冷的唇。
從昨日和惠蓉在一起時,他就感覺到了,無論他與哪個女人在一起,腦海中全部都是這個女人的傾世容顏。
他……想要她!
瘋了一樣的……想要讓她,徹徹底底的屬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