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三爺不管錦好為啥變化回來,不過這沒啥關係,反正他是喜歡的不得了,能娶自己的心上人,才是最重要的——不怪朱三爺這般高興,自己的心上人是什麼性子,他是最清楚不過,錦好叫上東,她是絕對不會上西,叫不嫁,也絕對不敢嫁他的。舒殘顎副
不過,他再很早之前就有了心裡準備,日後為了夫妻和睦,是要時時刻刻討好他這美麗又聰慧的女兒的。
朱三爺見錦好這般說話,生怕她再換了主意,連忙飛身上去,半抱著姚麗娟上來馬車,自個兒親自駕起了馬車,生怕錦好出聲,待走了老遠之後,才有空回頭對姚麗娟一笑:「趕快點,可不能誤了咱們的吉時。」
天大地大,成親最大,這時候,哪個再敢來攪局,他定然要抓狂了,即使剛剛他已經抓狂,恨不得扭斷常歡那嫩白的小腦袋,也不知道她這腦袋哪根筋錯了,居然說喜歡他十年?
難道她的喜歡,就是將蛇放在他的床上,將老鼠放在他的鞋子裡?
這種喜歡,他可不敢要,還是早點幫她招贅成親吧!
佛曰:死貧道不如死道友。
姚麗娟只覺得今兒個這成親,兵荒馬亂的讓她沒有半點真實感,這精彩的都快趕上唱戲了。
馬車不知道怎麼的一晃,身子一個顛簸,忙伸手扶住車壁,又暗道:敢情這人是怕人家再來搶親啊,這馬車駕的輪子都要飛起來了。
而錦好也被金翰林擁著上了馬,卻在金翰林揚鞭時,調轉腦袋,穿過金翰林的腋下,朝常歡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嘴角閃過一道古怪的神色:這位常歡郡主果真是個妙人!
只是想到那位向她提起這位妙人郡主的人,那份神色之中又添了些許的苦澀,到底是一起長大的朋友,情義深厚,為了幫助好友完成心願,居然可以做出這等傷害她的事情。
她以為自己真心能換得真心,卻怎麼也沒有想到,原來真心也有輕重之分,在足夠的真心面前,她也是可以被出賣的。
金翰林此時也想明白了其中的關節,輕輕拍了拍錦好的肩頭,附在她的耳邊輕聲道:「好好,你別生氣……」
錦好終究是生氣了,而且很生氣,咬著牙齒「咯吱咯吱」響,差點咬到了舌頭,極慢極慢的說道:「她怎麼對我,我都沒有意見,可是她怎麼拿母親成親,這樣的大事開玩笑?」
金翰林瞧著她氣的發白的臉色,心疼道:「你何必生她的氣,氣壞了身子,還不是自己受累?」
隨即眉頭一蹙,不滿慢慢凝在嘴角,似凝結成冬日水面上的一層浮冰,帶著說不清的寒意:「該算的帳,我都記在心裡,你放心,我饒不了她。」
錦好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低語:「這件事情,我自己處理吧!」
金翰林仔細的瞧了錦好的表情,方點了點頭。
良久,錦好默不出聲,只是冷著臉,而金翰林也只是陪著她一起沉默,到了府邸前,才道:「還好吉時沒誤。」
不知怎麼的,金翰林這話一出,錦好莫名的就有了想笑的衝動,她這表哥,勸人的方式都這般與眾不同,可卻總能讓她的心情好上不少。
「是啊,還好吉時還沒過。」她抑制住心底翻騰的情緒,面上依舊保持著一絲的冷凝。
金翰林想了想,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方才道:「你打算怎麼辦?」
錦好一路下來,面容漸漸地平靜下來:「我想聽聽她說什麼?」
寧若秋不是不知道分寸的人,會做出這等離譜的事情,她想再給她一個機會,聽聽她有什麼好說的,這也算是她仁至義盡了,若是理由不夠充分,那麼從此之後,她也沒有這個朋友了。
金翰林微微沉思一下,點頭贊同:「這樣也好。」他和錦好的想法一致,寧若秋實在不像是不懂事的女子,會做出這等事情實在出乎人的意料,既然已經承受了不平,總要弄清楚為何要去承受這樣的不平吧!
錦好一直忍耐到姚麗娟坐上花轎離開之後,才讓雲燕請了寧若秋進她的閨房,自個兒在回閨房的路上,心裡將今兒個發生的事情又串起來想了一遍,寧若秋為人坦蕩,居然會做出這樣一件違背道義的事情,先不說自個兒對她又救命之恩,就是光憑姚麗娟往日裡對她的和善,以她的心性,怎麼也不可能做出這等傷害姚麗娟的事情來?
可是她不但做了,而且在她急得快要發瘋的時候,還能忍著,不對她透露,到底是什麼事情讓她如此堅定?
錦好回了閨房,寧若秋已經等候在她的閨房之中,倒是比她這個請人的人都心急,而且她也真的心急,這春日的天氣實在算不上熱來,居然額頭之上還冒出細細的汗珠子。
錦好見了,卻像是沒有看見一般,緩緩的走到一旁落座,然後垂下眼簾子,端起花茶,飲了起來,彷彿也不準備說話一般。
這樣的沉默,就像一堵牆壓下來,讓人透不過氣,寧若秋額頭上的汗珠子,就冒得更凶了。
錦好淡淡一笑,覺得火候差不多了,方道:「今兒個請姐姐過來,是想謝謝姐姐幫忙,請了明王妃做了全福太太。」
寧若秋微微放下心來,笑容乾澀:「咱們是姐妹,何時這麼生分了。」
見錦好聽了這話,沒再如往日那般笑得歡快,而是輕輕低下頭:「人到底有個先來後到的,寧姐姐的妹妹應該不止我一個吧,我倒是不怕自個兒生分,倒是怕姐姐為難。」
寧若秋聽了這話,心裡一顫,下意識的看了錦好一眼,與她目光相撞,頓時覺得心頭又是一跳,然後掩飾性的擦了擦額頭的汗珠,那冰冷的汗滴,硌在手心微微生涼,仿若她此刻的心情。
她感覺到一層細毛汗從毛孔裡鑽了出來,猶如細針一樣地刺著她的肌膚,雖然一再的告訴自己,她沒有做錯,可是再以為心安理得,再以為自個兒沒有做錯,但是到了這時候,寧若秋終究還是覺得自個兒說不出嘴,面對錦好類似質問的語氣,吶吶的張開了嘴巴,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雲燕在一旁看了,氣的心口痛,不由得怒道:「寧小姐,您還有說不出話來的時候啊,您可是最爽氣的,您做下這等惡事的心思都能生出來,為什麼如今面對我家小姐,卻不敢堂堂正正是說出來?」隨即用極其鄙視的語氣道:「要知道寧小姐是這樣的人,當初在山谷鎮,就是被小姐打斷了腿,也不去救您?」
「雲燕,你……」寧若秋驚駭的看著雲燕,不明白她為何說出如此絕情的話。
為何說得如此難聽。
不過是虛驚一場,當初她和常歡說好的,是不會耽擱了吉時的,否則她說什麼也不會答應常歡的。
寧若秋想不明白,就怔怔的看著雲燕,有些晃神:「雲燕,我是真的沒有想過傷害你家夫人和小姐,我們說好了,不會誤了吉時……」
失望到了極頂,也就無所謂傷心了,錦好沒有想到寧若秋到了此時,居然還在為自己狡辯。
聽了她的話後,反而笑了起來,很冷靜的問道:「姐姐沒想過要傷害我母親,沒想過要傷害我,那你給說說,今兒個這事情是怎麼回事?」
寧若秋本來還有些理直氣壯,可是被錦好這麼冷靜的一笑,這麼平靜的一問,雖然覺得有些委屈,卻也不敢說出口了。
錦好的笑容越發的溫婉無害:「寧姐姐,你也別藏著掖著,你也說咱們是姐妹,有什麼話,不能說的,再說了,今兒個這事,寧姐姐怎麼著也要給我一個交代,不是嗎?至少我也該知道到底是什麼事情,讓寧姐姐在我母親的大喜之日,做出這等事情。」
寧若秋看著錦好溫婉無害的樣子,再想到山谷鎮時,錦好的善良,心裡就安穩了幾分,又覺得錦好的話有些道理,便支支吾吾起來:「妹妹,你還記得我之前和你提過的常歡嗎?她是榮親王府的郡主,為人最是豪爽,心地也好。我以前就跟妹妹說過,她有個青梅竹馬的義兄,二人之間很是情深意重,她本可以嫁過去,但是榮親王中年喪妻,晚年喪女,而且也沒有子嗣,只剩下她一個女兒。她一直放不下榮親王,一直想要招贅入府,可是她義兄的母親最是守舊,說什麼都不肯答應,所以,她才想了這麼個法子,逼迫朱三爺……」
「逼迫朱叔叔?」錦好不解的抬頭:她聽了半天,也沒聽出來,這事情與她的繼父有什麼關係?
「朱三爺是她義兄父親的救命恩人,若是由朱三爺提出來讓他義兄入贅,定然不會被拒絕的。」
錦好忽然站起身來,走到寧若秋的面前,語氣冷硬:「所以就要攪合我母親的婚事,為的就是要逼迫朱叔叔答應?將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
寧若秋身子一顫,鼻尖微微沁出汗意:「沒有,妹妹你先聽我說,我們說好了,不會傷到伯母,只是讓朱三爺急上一急,到時候,常歡在胡攪蠻纏一番,朱三爺定然會出面讓她招贅,這樣既不會誤了吉時,又能成全常歡的心願,不是兩全其美?」
寧若秋也急的站了起來:「妹妹,你和伯母往日裡最是寬容,定然能明白常歡的心事,又是個心底善良的,你們一定不會怪我們的,對不對?」
她的寬容和善良,成了如今被逼迫著要原諒對方的理由。
錦好覺得荒謬透頂,心頭錐痛,就望著站在她面前的寧若秋,眼神明滅。
「你這番話,也不是一點道理都沒有的,算起來,這若是能成全常歡郡主的親事,也算是功德無量。」至於兩全其美,她倒是沒看出來。
錦好冷冷的看著寧若秋臉上又漸漸湧起了喜悅之色,又接著說道:「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任何事情都有意外,若是今兒個這事情,有半點差錯,耽擱了時辰,可如何是好?只怕會讓我母親和我覺得一輩子不舒服吧。」見寧若秋臉色一白,她又輕輕一笑:「寧姐姐,你很想我原諒你們,是不是?」
寧若秋聽錦好這樣說,以為錦好到底心軟,願意原諒她和常歡,就不住的點頭。
錦好細聲慢語道:「其實只要姐姐和常歡郡主,能答應我一件事情,我自然會原諒兩位。」
寧若秋一喜:「妹妹有什麼吩咐,我和常歡一定照辦。」心情放鬆了下來,話又不自覺的多了起來:「妹妹放心,常歡和我,做這事情,心裡其實也很不舒服,若是妹妹能讓我們補償一二,最好不過了。」
錦好望著寧若秋嬌好的容顏,沉默了半響,才淡淡道:「你們若是想讓我原諒你,就答應我,你們的婚禮,也讓我出手攪合一下,如何?」
「不行,女兒家出嫁,是一生的大事,哪裡能讓你胡亂攪……」
寧若秋的話語嘎然而至,渾身僵硬,震驚不已的望著錦好,臉色大變,身子也止不住的抖索了起來。
錦好的臉色也漸漸的冷漠下來,又重複了一遍:「你們可願意將你們的婚禮,交給我攪合一番?」冷笑一聲:「往日裡,寧姐姐也是個寬厚,良善之人,為瞭解我心頭之氣,定然會答應的,對不對?」
寧若秋這才確定自己剛剛沒有幻聽,可是心裡卻還是不敢相信,依舊怔怔,道:「妹妹……你是開玩笑的,對不對?女兒家出嫁,是一生的大事,你不會的,對不對?」
雲燕瞧她這樣,恨不得上去踹她幾腳,這位寧小姐性子豪爽,為人直爽,就是做事從來就不用腦子,這樣的事情,居然也做得出來,好在沒誤了夫人的吉時,否則,她真要恨死自己當初救下這麼個禍害了。
「寧小姐,你也知道,你們的出嫁,是一生的大事,不能胡亂攪合,怎麼到了我們家夫人身上,就不是一生的大事了?還是寧小姐以為,我們夫人嫁過一次,這次出嫁就不算大事了?」
她冷冷的一笑:「寧小姐若是真這般想,奴婢是半點都不贊同,我們家夫人,第一次的過得不幸福,所以這一次,不管我們小姐還是朱三爺,都萬般的小心,生怕哪裡不好,就盼著夫人好。十里紅妝,小姐耗了多少心思,別人不知道,寧小姐您不知道嗎?」
「已於不施勿施於人,我一個沒讀過書的下人,都知道的道理,怎麼寧小姐官家出身,卻不明白了?」
錦好見寧若秋臉色因為雲燕的話,一陣青來一陣白,走上前一步,溫柔地伸出手,握住寧若秋發冷的手指,輕柔折回掌心,柔聲細語道:「寧小姐,我送您出府吧,您這樣的姐姐我可真不敢認了,這次是母親,下次是不是就輪到我了?」
眼神很平靜,往日總是像呈著瀲灩清水的眸子,也冷淡的沒有一絲煙火味。
寧若秋卻怎麼都不肯離去,賴著身子:「妹妹……莫妹妹,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想到這麼多,我只是想幫常歡,真的,我從來沒想過要傷害伯母,沒想過要傷害你,你救過我的命,我記著你的恩情,我怎麼會害你?我……」
錦好不理會,拖著寧若秋的手,拉著她向外走。
寧若秋聲嘶力竭的掙扎,一個勁的說著她的本心。
錦好猛的甩開她的手,冷聲:「好了,你鬧夠沒有,我實在沒心思再聽你鬧下去了,你若是不走,我也只好讓人攆你出去了。」
寧若秋不敢置信的看著錦好,歇了聲息,道:「你要趕我……我們感情這麼好……你居然要趕我……」
錦好的聲音也滿是悲涼:「是啊,我們的感情這麼好,你居然這樣對我,對我母親,我們哪裡對不起你了,為了你的朋友,你居然做出這樣的事情?你知不知道我母親多麼憧憬這場婚禮?你知不知道,我聽到母親失蹤的消息時,是多麼的心焦?你說為了讓我原諒你,你什麼都不在乎,什麼都會答應,為何我讓你答應讓我攪合你們的婚禮,卻又不肯?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這事對我們的傷害,你會做,不過就是依仗著,和我的深厚感情?既然如此,你這樣的人,我還怎麼敢交,什麼時候,你再依仗著和我交情,做出什麼事情出來,誰又能說不可能?與其等著日後,你再在背後給我一刀,我還不如現在和你絕交,你這樣的朋友,我交不起,也不敢交!」
寧若秋被錦好這麼一番毫不客氣的話,說的一愣一愣,一張臉腫的像豬肝一樣,就好像被逼到了心裡某個最不願意承認的角落,嘴唇翕動,再也說不出話了。
錦好見她這副樣子,就知道自己將她的心思,猜的分毫不差,心裡的酸澀一下子積攢上來,軟在身後的梨花木的圓椅子上,咬著唇無聲的哽咽,眼淚卻一串一串的掉落下來——被自己信任的人背後捅一刀的滋味,絕對的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