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正月裡,在這個幽靜明澈的湖畔,在清晨,在黃昏,他獨自坐在那一張長椅上,靜靜望著日昇日落時湖面上閃動的一縷縷淒艷的波光,就宛如看到了程露那輕盈曼妙的倩影,瞥閃婉約的明眸。舒殘顎副
附近的居民來來往往的路過這裡,看到他穿一身破爛棉衣,又髒又亂,明顯是個流浪來此的小乞丐,卻又不見他朝人乞討,還一直流連在這裡不走,有一些怪異,但也都沒有向他詢問理會。有一天,一個民警將他帶到了附近的派出所裡,詢問他從哪裡來?在這幹什麼?他還是那個托詞,說自己的養父母雙亡,自己來上海是找親生母親的,就在這一片,但已拆遷,找不到了。
所裡的男女民警們聽了即生同情之心,問他親生母親的線索,聽到他說只有名字,沒有年齡身份相貌工作住址什麼的,在電腦上也不容易查找,就讓他耐心,會幫著他盡量找的。他很感謝,說自己會經常來問的。民警們也很為難,不知怎麼妥善安置他,聽他說自己會想辦法,也就放他離開了。
他走回湖邊的長椅處,心想一直這麼守在這裡終究不是個辦法,而且口袋裡的錢也馬上快花光了,總要找一個謀生的活幹才行。他立即想起那個路上偶遇的石大壯來,心頭一喜,就走去尋了一個公用電話,掏出口袋裡疊在一起的兩張紙來,看到那張上面寫有丁纖纖家地址的紙,頓時又歎了一口氣。他這些日子裡,有時也忍不住想去她的家找她,但一回顧自身如此的潦倒,就猶豫不決,一直沒敢去。
他一連撥了好幾次號碼,但那方一直沒人接。他心中很是失落。接下來的幾天,他聯繫不上石大壯,身上錢也終於花光了,他這個樣子,跟本無法找到活幹,無奈之下,就到處撿一點廢品賣,以此每天混頓飯吃,但要他去朝人伸手乞討,他是無論如何也張不開那個嘴的。淪落街頭的這一份辛酸滋味,他只能默默體嘗著,無人可以訴說。
還好,天氣已經漸漸的暖和起來,只要不下雨,夜晚睡在露天的長椅上,倒也不算怎麼難熬。有時他會夢到程露回來了,就坐在自己旁邊,用手溫柔的撫摸著自己的額頭,在輕輕的說:「我來了,咱們永遠不分開。」可他一醒來,只有寂靜淒清的夜,和淡淡的月光伴著自己。
有時他會思念起李爺爺老兩口,不知他們還是像以前那樣一個在深山,一個在小鎮家裡,分開著過嗎?也會想起丁纖纖和蘇阿姨,還有沈繡繡和景志安他們,但是萍水相逢,匆匆的分手,如今自己這一副流浪模樣,不與他們相見也好,至於景志安給自己的那些錢還不了,也只能欠著這一份人情了。而關於那些想抓自己的人,好久沒現身了,自己的擔心也早就淡了。
白天他串走在上海的大街小巷,拎著一個髒編織袋,四處撿廢品,每每在路過的地方,他都會用一個磚頭碎塊角在電線桿或牆面上寫:尋母,鄭巧茵,十八歲兒子找你。後面再寫上自己所睡覺的那處小公園的地址。此舉雖說是非常的渺茫,但總有一絲希望,這也就夠了。
有一天他賣廢品掙到十來塊錢,有了餘裕,就又試著給石大壯打了一次電話,沒想到這一次居然打通了。電話那方的石大壯很是熱情,說明天就來上海開工,可以領著他一起幹,沒問題,並告訴了他去哪裡碰面。他放下電話後,感激莫名,終於有盼頭了,覺得眼眶濕濕的,這是高興的淚,希望的淚。
第二天,他早早的就尋去了石大壯說的地點等候,路過的人聞到他身上的髒味,都皺著鼻子繞開一步走。十八歲的他,看上去身高體壯,很是正常,卻是這麼一副窮愁狼狽的樣子,自然不會有人同情他。石大壯如約的趕到了,一見到他全身破破爛爛,頭髮已很長,卻髒髒的好久沒洗過,本來俊朗的臉容沾染著灰跡,差一點認不出來。石大壯先是一怔,接著眼睛就泛出了淚光,一把抱住他,哽聲說:「小兄弟,你怎麼淪落成這個樣子?」衛西風說:「我找不到活幹,大壯哥,幸好聯繫到你,帶我干吧。」
石大壯眼睛紅紅的,重重的拍著他的肩膀,大聲說:「放心,小兄弟,這的老闆要是不肯用你,我他媽也不幹了,咱們兄弟就另找活幹。」衛西風很是感動,也哽聲說:「謝謝大壯哥。」石大壯帶著他來到一處大樓施工的地方,找到自己的那個朋友,然後被帶進一個辦公房裡。
工地的老闆聽了介紹的情況,又細細打量了一下衛西風,見雖是一副乞丐模樣,卻是體格高壯,像是個干體力活的小伙,再加他手下也正缺工人,馬上露著笑容答應了,說留下可得好好幹,也別惹出麻煩。衛西風聽到肯讓自己在這干,很感激,滿口的答應。而像石大壯這樣有手藝又有經驗的工匠自然是大為歡迎,向其保證工資優厚,工程一完肯定即刻就會結清。石大壯也很滿意。
就這樣,衛西風隨著石大壯就在這工地上幹起活來,專給他當小工,做下手的活。衛西風雖沒手藝,也從沒幹過,但卻很有力氣,又非常勤勞,邊干邊學,越干越順手,心也很踏實。他和工地上的那些工人都在一起吃住,為人隨和,又肯時常的幫人搭把手,推車搬磚拌灰,跑腿送水什麼的,相處的也還算融洽。
不過,每天收工吃過晚飯後,他還是要去那個公園長椅上坐上幾個小時,到午夜之後才返回工地,心底時時刻刻都在寄望著能瞧見程露的倩影。工地的勞碌生活,他已經很是心安知足,可干了兩個多月後,工程就結束了。老闆沒有食言,工錢如數結清,對石大壯和衛西風也很賞識,說如果自己再接到工程,一定會聯繫他們再跟著他來幹。
臨別,衛西風請石大壯在路邊攤上喝了一頓酒。石大壯說他打算先去北邊去討要一下去年沒結清的工資,然後再找活幹,到時一定會再帶他一起去幹。衛西風已將他當作自己的親大哥,依依不捨的送他上了車走了。
這時已經是初夏了,天氣炎熱起來。他雖掙到了三千多元錢,但也不捨得多花,買了一套很便宜的短袖衫和短褲,一雙涼鞋。他自然不會去花錢租房住,再加還要等程露,就依然去了那個湖邊的長椅上睡。夏夜的水邊蚊蠅多,又增了一番苦擾。夜裡無人,他就偷偷在湖邊洗一洗身子,清涼爽快。
這一天,午夜夢迴,他再也睡不著了,就仰躺在湖邊的一小片綠茵上,鬆鬆軟軟的很舒適,一手揮動,驅著蚊蟲,雙目凝望著幽遠深藍的夜空,繁星滿天,西天邊一鉤彎月淡淡的。他癡癡的又在想,程露不知是在哪一個奇異的星上呢?星上會不會有凶殘害人的怪物,程露會不會有危險呢?
突然,他發現夜空中有一道閃著亮光的小點悠然的劃過來,不像是飛機的軌跡,有些像流星,卻比流星小而淡的多了。他一下驚坐起身,心頭怦怦亂跳,會不會是程露飛回來了?他興奮的凝目而望,眼見那個小亮點漸大漸近,像是飛不穩,斜斜下落。接近了時,他一看,有一些失望,不是人的身影,而像是一個發著光的亮球,噗咚一下掉落在了湖中,濺起了一圈白幽的水花。
他忙站起身,跑到湖邊尋看。以往平靜的湖面如今泛著無數層疊的漣漪,一道微微湧起的水線朝著自己游過來,水面之下閃著奇異的白亮光芒。亮目的水線游到自己腳邊的湖岸,嘩哧一聲蹦跳上來。他一驚,向後退開了兩步,放目細觀,只見這個發光的物體是一個晶瑩剔透的球體,比籃球要大一些,通體宛如乳白柔潤的果冰,輕軟的在蠕動著,只是顯得好像蔫然無神一般。
他大奇,心想這是一個什麼東西,怎麼會飛,又能游水?但看上去又不像是生物,從哪裡來的?不會是從天外而來的吧?不由向前靠近,蹲下身來,伸一根手指輕碰了一下,觸及之處隨指微凹,柔軟之極。就這麼一接觸,那奇異球體透明的內部突然出現了一絲絲五彩斑斕的漣漪,像是吸收了他身上的一點能量,立即一挺聳,沾的湖水如露珠一樣飛散開來,也輕濺上了他的身子,帶來一陣清涼。
只聽輕微的咻咻兩聲,是這奇異球體發出的,但是這個球體晶瑩透明,看不到有任何哪怕很微小的器官,也不知是從哪裡發出來的聲音。他正獨處孤寂,又是曾遇過怪異的事,加之膽大,沒覺得有什麼可怕的,只覺得非常的好玩,將臉湊近前去,睜大雙眼,仔細凝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