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論紛紜之中,就聽車廂喇叭響了,播音員說:「乘客們,對不起,前方有一處鐵路橋出現塌壞事故,不能再走,很抱歉。舒殘顎副」車廂裡的乘客們一聽,都紛紛跳起來,抱怨之聲此起彼伏。
丁纖纖揉著眼睛,細聲說:「咱們好倒霉呀。」看到衛西風就坐在外側邊上,就又露了一個笑容,發現母親竟然還在拉著衛西風的手,復笑說:「我也要拉手。」伸過小手,三人的手拉在一起。蘇阿姨另一隻手輕輕打她一下,薄嗔說:「這孩子,沒個正經。」丁纖纖嘻嘻的嬌笑。
很快的,一個列車員站在乘客之中,高聲說:「都靜一靜。」等人聲稍歇,又說:「咱們剛過呂城火車站,離呂城鎮應該不算遠,請大家都走去呂城吧,換乘客車趕路。這個鐵路橋一天半日的也修不好,無法通車,給大家帶來的不便,抱歉了。」乘客們絕大多數都是到上海的,紛嚷說:「這真是倒霉透了,還不過三小時就能到了,卻過不去了。」「還要在這大半夜走黑路,真是氣死人了。」嚷了一會,也就不得不都收拾著,拎箱挎包的擠站在車廂過道上排隊下車。那一對年輕情侶反倒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互相親密的低聲說笑著也排入人叢中。
衛西風站起來,說:「咱們也走吧,一路上人這麼多,他們也不敢怎麼樣的。」蘇阿姨說:「但願吧,可別一直跟著咱們就好。」丁纖纖說:「誰呀?」蘇阿姨說:「那三個小偷。」丁纖纖啊的一聲,轉頭尋覓,卻看不見那三人的蹤影。衛西風讓母女倆在前,自己在後,排著隊下車。
一下到車外面,空氣涼爽而清新,抬頭仰望,幽藍深邃的夜空上沒有一絲雲的影子,稀淡的星辰亮閃閃的眨動著。鐵道邊上無雪亦無濕跡,踩上去幹乾硬硬的。衛西風從未來過這江南之地,在悠悠夜風的吹拂中,神氣一清,沒有什麼冷意,自己穿的厚些,竟還生出熱意,心想這臘月寒天的,又是在凌晨最冷時,竟然氣溫還這麼暖和,真是怪怪的,只覺這種地方非常的新奇。
右側有一條公路,一排路燈的光芒幽幽的映過來,人們都在朝著公路走去。三人雜在人叢中走著,不停的四下張望,很擔心那三個男子撲上來報復。突地,喝叱叫嚷聲響起,在一個車廂門處起了一片騷動,人們都轉眼看去。衛西風和母女都是心中微然一驚,佇足望去,只見有兩個男子被三個人已經按倒在地,尚還在拚命掙扎著,有一個男子在往自己這方疾跑,在車窗映出的光線下,看出正是那個橫眉男子,後面有一個人在追著,並喊:「別跑,快攔住他!」
衛西風立即聽出是那個普通男子的聲音,不加思索,迎上兩步,猛地將橫眉男子一下撲倒。橫眉男子張口罵說:「你他媽的敢攔我。」正要揮拳打出,那個普通男子已追到,一下抓住他的手腕,卡嚓一聲,給他扣上了一隻手銬。兩人使力將他另一隻手扳到後面,也扣上了。橫眉男子又掙又罵,卻是被壓的無法掙脫了。那一邊的三個人也已經將兩個男子扣住,押了過來。有三五個婦女在旁一連的道謝,說這三個男子趁著下車亂擠中偷了自己的錢包,多虧他們出手。兩個乘警從車上跑下來,幫著把三個小偷押上了車,暫時先拘留在列車上面。
普通男子笑著一拍衛西風的肩,說:「小伙子不錯。」衛西風很是驚喜,說:「你……你們是……。」普通男子說:「我們是警察,反扒隊的,跟盯了這三個慣偷一天一夜了,要不是這位大姐先前阻止,我們早將他們三個抓獲了,呵呵。」一邊站的蘇阿姨忙說:「對不起啊,我不知有你們在暗中盯著,可幫了倒忙。」普通男子說:「別這麼說,大姐也是好心助人嘛,心很好。我走了,你們一路順風。」說完,轉身上車去了。
衛西風和母女倆眼望著普通男子的背影消失在車門裡,心中都升出了感動和欽敬之情。蘇阿姨吁口氣,說:「壞人落網了,這回可就放心了。」丁纖纖說:「真好呀,警察叔叔就是可愛,我回去可有內容寫了。」三人走在一眾乘客的最後面,到了有路燈的公路上。衛西風發現前面有個人肩扛行李,兩手各拎一個大包,有些眼熟,隨即認出是那個在泰安和自己一起上車的年輕漢子,心想真巧,他也還在,眼瞧他被行李壓的彎著腰,吃力的在走著,就快步上前,說:「大哥,我幫你背行李吧。」
年輕漢子一瞧,露出樸實的笑容,說:「嘿呀,是你,小兄弟。」衛西風搶過他的行李,自己扛在肩上。年輕漢子喘著氣,說:「真謝謝了,又得麻煩你幫忙。」衛西風說:「沒事。」母女二人瞧他這麼熱心助人,都微微的笑了。四個人結伴,緩緩的前行。衛西風問說:「大哥這是要去哪裡?」年輕漢子說:「就這,快到了。過了前面的運河,我家就在呂城鎮子南邊不遠的村子裡。」
蘇阿姨說:「你在外打工啊,這是回家?」年輕漢子說:「對的呀,回家。有人介紹,我就隨著去北邊幹了一年的泥瓦匠的活。」蘇阿姨說:「工錢都發了嗎?」年輕漢子聽她問及,可就忍不住話頭了,說:「沒有,要是全發了,來年幹活的工人誰還回去接著干啊,那老闆精著呢,工錢少,干的活多,我們都不願給他幹了,這不,只發給了小半年的工資。這一趟可受騙了,我來年不打算再回去,工錢要不出來也沒辦法啦。有個朋友給我打電話,說上海有個老闆包了一幢樓的工程,過了年叫我去幹,說發工資很及時。我想上海又離家近,正好。」
蘇阿姨喟然說:「真不容易啊。」衛西風聽了,倒是心中一動,就問:「大哥姓什麼?」年輕漢子說:「我叫石大壯,小兄弟,你叫我大壯就成。」衛西風說:「大壯哥,你電話號碼是多少,告訴我行不行?」石大壯說:「行啊,小兄弟人好,我也想以後和你多聯繫呢。不過我沒筆,說了你能記住不?」
母女二人都已聽出一些衛西風問這話的含意,心中暗歎。丁纖纖說:「我有,我給你記。」石大壯說了。丁纖纖將寫著電話號碼的一張紙遞在衛西風手裡。衛西風藉著路燈光一瞧,上面不但有石大壯的電話號碼,還有丁纖纖的手機號碼,就朝她微笑了一下。丁纖纖偏著小臉,殷切的說:「可要記著打呀。」衛西風嗯了一聲,珍而重之的揣到口袋裡。
丁纖纖明眸眨動,望著他,低聲說:「這行李好像很沉重的哦,你累不累?要不要歇一下?」衛西風說:「沒問題,我體格壯,背著走不算個事。」石大壯說:「看出來了,小兄弟是塊幹活的料子,要是想出門打工掙錢,可以跟著我一起幹。」衛西風說:「那先謝謝大壯哥了,我叫衛西風。」石大壯說:「別說這個,西風兄弟,以後想的話就儘管給我打電話啊。」衛西風應說:「好的。」
四個人走的慢了一些,等到了鎮裡時,那些乘客都不知散去了哪裡,昏幽的路燈光下,街上寂寂靜靜的,見不到一個人影。再走幾步,前面有一個公交站點,一個簡易的候車小棚建在路邊,棚裡有一條石面的簡陋長條凳。母女倆站住不走了。衛西風和石大壯也都放下行李包裹,歇一下。
蘇阿姨說:「快天亮了,咱們在這等一陣吧,到早晨估計就有車坐了。」衛西風說:「那我先去送一送大壯哥,一會就能趕回來。」蘇阿姨不便說什麼,丁纖纖有些戀戀的叫說:「西風……。」石大壯看出這對母女面上都透著不願衛西風離開的神情,就忙笑說:「西風不用送了,村子離這很近,我自己慢慢走,很快就能到家。這母女兩個來到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天黑著,又是在街頭,肯定有點害怕,你就留下陪著吧。」
衛西風只好說:「那好吧,大壯哥,你小心點走啊。」幫著他托起行李,讓他背好。石大壯說:「放心,咱過了年聯繫吧。」揮手作別,拎起大包,緩緩的走遠,消失在街盡頭的黑影中。衛西風穿的厚,扛著沉重行李走這一路,身上已出汗了,就脫下外面的破爛棉衣,鋪在長條石凳上,說:「蘇阿姨你們坐吧,這樣涼不著。」
母女二人瞧他還挺細心,都含笑示謝,款款坐下了。衛西風坐在另一邊。丁纖纖蜷在母親懷裡,一雙亮目不停打量著衛西風不穿外衣的樣子,開口說:「西風,你要買一身好衣服穿上,一定帥呆了,嘻嘻。」衛西風隨著她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