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西風一聽買吃的,肚中就咕咕的輕響起來,嚥了一下口水。舒殘顎副景志安眼望著他,露出一絲微笑,說:「小兄弟,跟我出去,咱們聊一會兒。」衛西風拿起扔在一邊的自己那件破棉衣穿上,隨著他出了病房樓,站在門外台階上。風雪仍勁,但他穿回自己這件棉衣,已不覺那麼冷了。
景志安掏出一盒金色翻蓋「上海」牌香煙,遞給衛西風一支。衛西風搖頭說:「我不會抽煙。」景志安微一點頭,自己燃上一支,問了幾句衛西風的名字,家是哪裡,為什麼會和沈繡繡遇到一起等等,然後溫聲說:「你和繡繡這一路受了不少罪吧?」衛西風嗯了一聲。景志安凝視著他,問說:「楊老闆為什麼要派人來抓你?」
衛西風不好回答,只得含混的說:「我也不知道,大概我做了什麼事惹怒了他們,一直不放過我。」景志安瞧他吞吞吐吐的不願說,其中定有隱情,但也沒再追問,說:「那你怕不怕我們把你交給楊老闆?」衛西風連忙說:「怕啊,他們要是抓到我,那……那可慘了。求你……你們不要把我交出去,好不好?」
景志安瞧他一副樸實而落魄的樣子,想到如此一個貧困人家的普通男孩,卻捲入了這危險殘酷的事件裡,生了憐惜,有心想告知他,讓他這就離開,去找警局尋求保護,可一轉念,又覺不妥,暗中歎息。他一時無言,猛吸兩口煙,噴出一縷濃濃的淡青煙氣,混著白白的口氣,在冷風中瞬間消散了。他扔掉煙蒂,重重一拍他的肩膀,安慰說:「會沒事的。走,咱們進去吧。」
一進病房,看到沈繡繡已經醒過來了,身上蓋著白淨的厚被,上身半倚在墊起的高枕頭上。沈繡繡見兩人走進來,發覺衛西風並沒獨自離開,臉上露出了開心的笑容,開口說:「你倆幹什麼去了?」景志安坐到床沿上,也笑說:「我和西風在外面閒聊了一下。醫生說你沒事,養養就能好。我跟沈總通過電話了,沈總說讓你在這安心住院,他很快會趕來滄州看你。」沈繡繡嘟著嘴唇,說:「這老頭眼裡就是盯著掙大把的鈔票,很少管我。現在肯跑這麼遠來看我,還算他心裡有我這個女兒。」景志安笑了兩聲,沒接話。
沈繡繡明眸一轉,亮亮的瞟著衛西風,問說:「你還好吧?」衛西風說:「我沒事的。」發覺她秀髮已梳齊整了,臉龐也洗乾淨了,現在素面朝天,別有一種清麗的韻味。沈繡繡瞧他有一些拘謹,就說:「噯呀,你站著幹什麼呀,快來坐下。」衛西風依言在床邊放置的一張凳子上坐下來。
沈繡繡伸手親近的拉住他的手,說:「安哥,西風可是救了我,這一路上也多虧了西風背著我,照顧我,要不然的話,我現在不知會怎麼樣呢。西風別看才十七歲,很有能力的,真是比我堅強太多了。」景志安點頭贊同,說:「看得出來,西風能經得起風浪,不像那些家庭富裕的男孩,嬌生慣養,只會伸手向父母要錢,一遇到事就只會哭,什麼也做不了。」沈繡繡笑說:「是了啦。」
衛西風聽兩人誇自己,不會說什麼客氣言語,就沒出聲,只覺沈繡繡的手柔軟溫膩,握著很舒服,卻又不好意思多握,輕輕往回縮手。沈繡繡似乎不知,可是卻緊拉著他手不放開,口裡在輕輕笑嗔著說:「我剛才醒來,朝護士小姐借了一個化妝鏡一照,自己那副狼狽的醜樣子好難看呀,真是氣死人了啦,都被你們看到了。」景志安呵呵的笑了。沈繡繡又嗔說:「不許笑我。」
衛西風也微笑了一下。沈繡繡如水的眼波瞟著他,問說:「我現在漂亮嗎?」衛西風低嗯了一聲,說:「真好看。」沈繡繡格格的輕聲而笑,長長的睫毛撲閃著,說:「人家現在沒化妝,等以後有機會我化了妝,再讓你看好看不。」景志安一旁瞧在眼裡,插口說:「你這丫頭,西風還沒成年呢,你就亂向人賣弄。」沈繡繡笑嗔說:「要你管。」衛西風心下有些尷尬,也沒言語。
這時,有兩個手下推門進來了,手上拎著幾個大方便袋。沈繡繡鼻中聞到飄出的香氣,口中叫說:「真香,好餓呀。」兩個手下打開,一樣樣放到床頭櫃上,只見有兩大杯熱熱的珍珠奶茶,一小罐冬菜,兩大碗香濃的羊腸湯,十來個驢肉火燒,都還在冒著熱氣。
景志安他們都早吃過了。沈繡繡和衛西風俱已餓的狠了,也不客氣,大口的吃起來。沈繡繡先淺嘬了一口羊腸熱湯,覺得有些腥膻,就推在一邊不吃,就著冬菜吃驢肉火燒,一邊喝珍珠奶茶,眼見衛西風兩腮鼓鼓的,已是滿嘴食物,卻還在不停往口裡塞,大口吞嚥有聲,吃相殊不雅觀,不禁微微的笑了。
衛西風長年以來只吃饅頭鹹菜,偶爾會吃一頓炒土豆,炒白菜,逢年過節才會罕少的吃到肉。而此刻對於衛西風來說,這簡直是天上美味,從不曾吃過,只覺羊腸湯入口爽而不膩,異香誘人,驢肉火燒皮酥脆,肉鮮美,真是平生第一次吃到這麼香甜甘美的食物。沈繡繡平常飯量很小,現在餓的狠了,也只吃了三個驢肉火燒,就吃不下了。剩餘的七八個驢肉火燒都被衛西風一番風捲殘雲般吞下了肚子,一大碗羊腸湯也頃刻底朝天。
幾個人瞧著他吃,都在笑。沈繡繡微笑說:「飽了沒?我那碗湯你也吃了吧,不夠再去給你買。」衛西風咕噥著說:「唔,飽了,不用買了。」伸手端過羊腸湯來,連嚼帶喝,一大碗又是進了肚,放下碗來,長吁了一口氣,吶吶的說:「好飽,真好吃。」景志安笑說:「你小子飯量真不小,怪不得長這麼結實的大個子。」
到了晚上,自是先買回來豐盛的各色小吃,由衛西風在病房中陪護著沈繡繡吃,然後景志安帶著四個手下出去找酒店喝酒去了。兩人吃完,衛西風坐在凳上,兩臂曲起作枕,趴在床沿上睡了。沈繡繡也睡了一陣,有響動驚醒了她,睜開眼,見夜已漸深,病房裡一片幽黑,有燈光自窗映進來,發現衛西風還在床邊趴睡著,想及昨日午夜與他在那被綁的倉庫冷房中的相遇情景,心中生出了一縷柔情,微露笑意,伸出手,輕輕在他頭上撫摸了兩下。
門外傳進雜沓的腳步聲與人低語聲,接著門開了,燈亮了。沈繡繡看到進來的景志安五人都臉色紅撲撲的,隨之飄過來一股酒氣。她微皺鼻子,說:「就知道喝酒,好難聞。」五人都呵呵的笑了幾下。沈繡繡說:「已經開好房間了吧,那帶西風去好好睡一覺吧,他也很疲憊了。」
景志安應了,分派兩個手下先在病房外留守,以防不測,等後半夜再讓另兩個手下來替班。他叫醒衛西風,拉他一起離開。剛到門口,聽沈繡繡叫:「西風。」衛西風停步回頭,說:「什麼?」沈繡繡注目於他,輕聲說:「你可別自己走了,等過兩天我腳好一些出院,帶你一起去上海。」
衛西風心中一陣暖暖的,說:「好的,謝謝你。」他身無分文,想到要是獨自去上海,那是困阻重重,還真有些怵然。沈繡繡莞爾一笑,說:「謝什麼,你去休息吧,明早再來陪我。」衛西風應了。
出了醫院,往西南走,進了運河區的一處大賓館。衛西風跟在身後,只覺這裡氣派堂皇,自己一身髒舊之氣,實和此處不相諧調,憨憨的不敢向四處多瞧。入了房間,景志安讓他去洗了個澡。在熱水的淋浴中,他真覺這又像是一個舒適的夢。洗完出來,見景志安在吸著煙上網玩。景志安說:「你也來上一會兒網?」
衛西風從沒接觸過電腦,又加上連日奔疲,已是倦的很了,搖頭說:「不了。」上床捂緊暖被,在溫暖軟舒中很快沉沉的睡去。
景志安睡不著,他心裡裝著沉重的事情,無人可訴,也不能訴。他也不脫衣,躺到床上,思索著該怎麼應對接下來發生的事。將近午夜,手機響了,是沈總,說已到醫院看望過沈繡繡了,馬上到賓館。他起身,轉頭見衛西風睡的正香,就悄然走出房,在走廊樓梯處等著。
不一會兒,一行人走了上來。行在最前的是一位將及五十歲的男人,一張國字臉,稀疏的頭髮梳的很齊整,一身名牌西服領帶,外罩淺色大衣,個雖不高,顧盼間卻是稜稜有威。景志安朝他叫了一聲:「沈總。」眼見緊隨他身後的一個人胖乎乎的身材,卻長著一張尖長的臉面,略呈三角的雙眼厲光微閃,心中就一動,想這個霍欣是沈總的得力助手,這次也跟著來了,事態有點嚴重。
沈總沉聲問:「那個男孩在哪?」景志安說:「在房裡還睡著。」沈總說:「人在就好。錢艷兒被那個姓楊的派人抓了,打電話逼我用那個男孩去換人。」景志安低啊一聲,知道錢艷兒是沈總在濟南包養的一個女人,年輕漂亮,又會媚惑,沈總對其非常寵愛。這麼一來,衛西風肯定是要被交換給對方了。他心頭一亂,說:「那個楊老闆也太囂張了,敢動沈總的女人,咱們不能就這麼乖乖的聽話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