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夥農民工見他們這樣對待衛西風,都顯得有些惶然和驚訝。舒殘顎副黑臉漢子愧疚的看一眼衛西風,對高胖男子語含祈求的說:「你們可不要難為這個男娃啊。」高胖男子盯著他,冷然說:「想掙錢就別管那麼多閒事。」從身上掏出一疊百元的鈔票,說:「這是五千,你給他們分吧。拿到錢就快坐車回家過你們的年,少節外生枝,聽懂沒有?」黑臉漢子猶猶豫豫的接過錢來,神情有點複雜,口張了兩張,沒發出聲音來。
高胖男子回身一揮手,兩個手下把衛西風塞進車後座,一左一右的將他夾在中間坐著。高胖男子鑽上了前座,用力彭一聲將車門關上,說:「走吧。」一邊撥通手機,命令似的說:「人到手了,跟在我們後頭。」司機發動車子,一掉頭,飛快的駛遠,後面卻又跟上來一輛轎車,相隔著一些距離,一前一後的消失在街盡頭。一夥農民工雖然每人都分到了五六百塊錢,卻都有些提不起興致來,垂頭喪氣的走回火車站去了。
衛西風問說:「你們是什麼人?要帶我去哪?」車裡人都不回答。一個男子一揚手,呼一下在他頭上罩了一個蒙頭套。他眼前一黑,被遮住了視線,什麼也看不到了。
耳聽前座的高胖男子又在打手機,在說:「楊老闆,你要找的人我們抓到了。五十萬匯到我帳戶上,我再把交人的地點通知你。」說完,就掛了。後座的左邊男子這時說:「大哥,昨天咱們綁的那個女人還沒有出貨呢,為什麼還要接這個差事?」右邊男子也說:「是啊,那個女人要是出了貨,那一大筆錢,夠咱兄弟們過一輩子富人生活了,不差這個窮小子的五十萬吧?」
高胖男子說:「這個楊老闆不好惹,後台很硬。他打電話讓我做這件事,我不能拒絕,以後有事還得求他幫忙。反正這個鄉下的窮小子好對付,明天就能交出去,應該沒什麼麻煩。」後座兩個男子聽了,都哦的一聲。
衛西風聽在耳裡,大是震驚,原來高胖男子他們不是公司派的人,而是一夥專幹綁架勒索的黑社會。車子東彎西拐的行駛了好一陣,才停下來,接著傳來折疊鐵皮門嚓嚓的響聲,隨後車子又向前緩緩駛了一下,停住熄了火。四人都下了車,也將衛西風拉扯下來。
衛西風目不見物,也不知到了什麼地方,只覺這裡有空曠低沉的回音,冷森森的氣息中混著幾絲淡淡的霉味。兩個男子推搡著他向旁走了十多步遠,卡的一聲,拉開了一道門,使力一推,他踉踉蹌蹌的前衝幾步,一個不穩,栽倒在地上。耳聽門又光的一聲關上了,門鎖輕響,是鎖死了。
他趴在那裡,感覺是硬硬的水泥地面,絲絲的涼意侵體。他想到自己被綁架到這,接下來會是什麼境地?因為自己,公司又損失一架飛機,聽那疤臉男子說這種飛機很是昂貴,那自己被帶去公司,下場極為不妙,真的會被折磨至死?一想到這個,心就恐懼不安。他雙臂被反綁身後,無法撐地,他只能費力的用肩頭抵地,曲腿挺腰慢慢的站起,不知這是什麼地方,一時沒敢動步。
突然,他耳中聽到身側不遠一個女子的聲音說:「是誰?想要幹什麼?」語聲清脆好聽,只是帶著幾絲沙啞。他頓時一呆,口中問:「你是誰啊?」不自覺得向聲音發出的方向邁了兩步。女子的聲音驚慌的竟然輕叫起來,說:「你別過來,不許碰我!等以後讓我爸知道,一定殺了你。我爸手下厲害的人很多,你們誰也跑不掉。」聽來顯然是硬著頭皮在恐嚇。
衛西風吶吶的說:「我不是壞人……我不會碰你的。」那個女子這時也覺有些不同,就問:「你是誰?」衛西風歎了一聲,說:「我是被壞人抓來的,現在胳膊綁著,頭也蒙著,你不用害怕我。」那個女子輕輕一啊,說:「怎麼會這樣?我也是被綁架來的。」衛西風立即記起在車中時那三個男子的對話,也啊了一聲。
他聽女子的聲音柔潤輕細,應該年紀不算大,想到她一個年輕女子被幾個壞人抓到這裡關著,處境悲慘,頓時生出了憐憫同情之心,想幫她脫困,但自己也是被綁的很緊,自身難保,也無可奈何。
女子問:「他們為什麼要抓你?」衛西風說:「我……我惹上了大麻煩,這幾個綁匪抓到我,要對方拿出五十萬來換人。」女子輕嗯一聲,說:「是這樣哦。」語氣顯得並不驚訝,又說:「為了這麼一點錢,也肯綁你。這伙臭傢伙也真是有點怪。」在衛西風心裡,這五十萬對他來說那簡直就是天文數字,聽這女子對之輕描淡寫的不在意,就問:「那你呢?」
那個女子說:「他們要勒索我爸一千萬。」衛西風一聽驚啊一聲,張大了口,不知說什麼,在他心中,一千萬簡直是不可想像的。那個女子說:「這些錢對於我爸來說是小意思,沒什麼困難,說拿就能拿出來。不過我爸做事一向是很強硬的,估計一時也不會隨便就匯給這伙臭傢伙。」衛西風唔了一聲。
那個女子沉吟著說:「咱們兩個人都被蒙著眼,真是悶人。你眼上蒙的是什麼?」衛西風說:「是一個黑頭套。」那個女子說:「哦,我說聽你聲音有點發悶呢。這樣吧,你過來,讓我用嘴給你頭上的套子咬住拉掉,然後你再給我鬆掉眼上的布。」衛西風應一聲,朝前跨了一步,側耳聽女子的位置,就聽到叮叮的輕響傳過來,顯然是女子在輕跺腳,鞋子的高跟在敲擊著地面,好讓他知道確切位置。
衛西風循著高跟敲地聲慢慢挪過去,低下了頭。那個女子說:「我被綁在一張椅子上,你再蹲著一些身子。」衛西風曲腿微蹲,把頭朝前湊近。那個女子用臉試探著往前,嘴唇觸及到他的頭,張開小口,用牙咬住了頭套,向旁微扯。衛西風也頭向後探,只覺眼前微微一亮,頭套脫離了腦袋。女子口一鬆,頭套掉在地上。
房裡沒開燈,但自一側的玻璃窗映進來白亮的光線,鋪上女子的臉。衛西風瞧見女子是一頭長及脖根的秀髮,黑黑的細髮絲直直的,稍顯凌亂,一張鵝蛋臉容,鼻微聳,口稍大,化著淡妝,儘管眼上蒙著一塊黑布條,依然能看出長得頗為艷麗,透著一些憔悴之色。女子催說:「快給我弄掉。」衛西風忙伸過嘴,貼近她一側的耳際,鼻中就聞到了她面上散出的一縷脂粉的幽冷香氣。女子秀巧的耳朵很敏感,已覺出他口中吹出的溫熱氣息,癢癢的微縮了一下頭,心中隱約生出一絲異樣的感覺。
衛西風張口咬住布條一個小邊,使力上拉,扯掉了蒙在女子眼上的布,吐在一邊地上,再抬頭一望,女子細淡的眉像是紋過,畫著幽藍的眼影,睫毛長長,在撲閃著,瞇睜了幾下,然後打量著他,眼波深如潭水。再看她上身是純白的羽絨衣,式樣美觀,下身一條瘦長的淡黑牛仔褲,顯出秀長的腿,腳下一雙白色高跟皮靴,顯然俱是高檔的名牌,看上去很是時尚。只是兩臂反縛,身上也有繩索環身繞過,綁在一張折疊椅子上面。
這麼一比,衛西風覺得有一點自慚形穢,退開了一兩步,也看出這女子年紀並不大,也就比自己大著幾歲。女子也在凝望著他,見他一身敝舊的棉衣很有些俗氣難看,還髒兮兮的,一頭亂亂的短髮也像是好幾天沒洗過了,支稜著有點可笑,只是一張臉容白白的,頗有些俊朗,顯得很是年輕。她鼻子一皺,微蹙起淡眉,說:「像你這樣的,居然也能值五十萬,真有點奇怪了。」
衛西風輕歎了一口氣,低聲自語說:「我也希望自己不值這麼多錢,還和幾天前一樣,安心的和爸過日子,那有多好。」可心下頓時隱隱的又想,真的會那麼好嗎?要是不發生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自己就不會認識仙子般的程露,那可有多麼淒慘。一想到程露,心中就是一陣的柔情激湧,又想到程露此刻不知在外太空的什麼地方,正在幹著什麼重要的事呢?很是掛念。
他四下掃視一眼,見這個房間三四米見方,不算大,白牆斑駁,有一個辦公的小桌,上面散亂著一些紙本材料夾一類的,落著一層灰塵,牆邊立著兩個綠漆皮的材料鐵櫃,亦是顯得有些破敗,牆角亂堆著一些雜物,還豎放著一個紅色的小滅火器。再透過玻璃窗往外面窺看,高高的棚頂上吊著一盞長長的日光燈,發著亮亮的白光,但外面空間很大,照下來也顯得四面昏幽幽的,一片陰森的暗影。他也猜不出這是什麼地方。那個女子在說:「這裡看來像是一間空置的倉庫,就是不知道是在哪裡的一間倉庫。」
衛西風輕唔一聲,忽聽外面有一個人的腳步聲傳來。這已是深夜,非常寂靜,沙沙的腳步聲聽來清晰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