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西風用手揉了一下青紫腫起的左頰,皺起眉來,心中彷徨無計。舒殘顎副如果真如疤臉男子所說,自己被帶到地方後,那可就非常悲慘了。一定要逃走才行,但此刻身處高空中飛速穿梭的飛機上,又能有什麼辦法呢?
疤臉男子坐在衛西風對面座位上,在和同伴說:」這個臭小子長得雖然高大些,卻是沒什麼能耐,不經打,看來就是笨蛋一個,怎麼會搞出這麼大動靜,讓公司損失巨大,真是奇了。」那個同伴嘿然點頭。顯然這兩個男子並不清楚衛西風的重要之處,公司上層並未言明詳細情況。
疤臉男子輕蔑的望著衛西風,突然神情一變,慢慢的轉成驚詫。那個同伴一抬眼,也看到了。兩人神色奇特,彷彿不相信竟然會有這種事。只見衛西風左頰的一片青紫,正在明顯的消失著,如同沾上的一塊污跡在被清水輕柔的沖洗掉一樣。很快的,衛西風白晰俊朗的面頰上清清爽爽,一絲青腫也看不到了。
衛西風注意到了兩人的神情,忙一摸左頰,已經平復如初,知道體內的物質又起作用了,頓時又心一跳,想到接著而來的就會是苦楚了。果然,胸口先是怦的一痛,隨之全身如被萬針齊刺,難熬難忍。疤臉男子看到他又突然渾身抖動不停,一張白白的臉更是扭曲起來,顯是在忍受著無比的痛楚,乾咳一聲,說:「這小子還真……靠的,還真是有一些邪門。」
駕駛員在注視著液晶顯示屏,突說:「有點不妙,碰到麻煩了。」疤臉男子探過身去,忙問:「怎麼了?」駕駛員說:「有兩架戰機在這區域巡邏,很像是空軍的殲-10戰鬥機,雖然監控的雷達很難發現咱們,但這種新型戰機在空中離近了就一定會發現的。」在遠程控制指揮這次行動的那方,一個聲音在氣急敗壞的說:「你們正飛過國家的首都區域,若發現有不明飛行器侵入,戰機肯定會不發警告,立即將你們擊落,絕不留情,快超低空飛行,避開。」駕駛員忙操作,飛機頭朝下一低,俯衝而下。
就在此時,熒屏上出現紅色警告字樣,並用語音報警:「危險,危險,已被兩枚空空飛彈鎖定,已發射,已逼近,三十秒後擊中,二十九,二十八……」開始有序的倒數。機上三人頓時大感慌張,疤臉男子驚恐的連說:「快避開,快啊,媽的。」駕駛員也慌了,手在抖,機身開始亂顫亂晃起來,震動不停。但聽呼啦一聲,一側的機門被震開了,急疾的勁風不絕咻咻的鑽入來。
衛西風正在和體內的痛楚相抗,意識迷離,沒料到會出現這種情況,來不及反應,機身一傾斜,身子被甩出機艙。還好他驚慌之間,一隻手在亂抓,扯住了機門底部。這一緩的瞬間,疤臉男子反應過來,一探手揪住了他的衣袖,用力往上拉他。但如此急速情況下,怎麼拉的住,機身復又一震,他手一空,衛西風的人影頓時消失在機門外的茫茫夜色之中。疤臉男子此次行動目的就是將衛西風抓回去,倒不是真心想救他,見他掉下飛機,呆了一下,耳中彷彿還留有一縷他的驚叫聲。熒屏還在數著:「五,四,三……」
衛西風的身子在飛速下落,眼中隱約瞥見上空有兩枚尾部拖著亮亮火焰的飛彈倏然飛掠而來,一閃而過,一先一後的擊中那架飛機,耀眼的爆炸光亮在半空中四散開來。他只覺耳畔呼呼的風不絕的響,口中肺內都灌滿了氣體,腦中電光般一閃:我這麼掉落下去,摔個粉身碎骨,那物質還怎麼讓我復生?有點苦澀,轉瞬之間,已接近地面了。
只聽噗通一聲大響,他掉入一條淺河中,激濺起一圈很高的水花。河水不深,他撞到了河底的淤泥上,使得周圍河底的水變成一片渾濁。他雖然沒有筋骨碎裂,但從這麼高的空中摔下來,那份衝擊力也是非常的大。他身子飄沉在那,立時一暈,意識朦朧之中,眼前彷彿看到了父親,站立在那裡,身周散發著柔和的光芒,露著慈愛的微笑,在向他招手。他想輕輕說:「爸,我來了,我和你走。」
河水雖未結冰,但依然是冰涼澈骨,浸透了他的全身。他一呼吸,就嗆入一口冰透人心的河水,神智馬上清醒過來,急忙手腳亂撲,向上浮出,噗的一聲頭鑽出水面,吐出一口快冰掉舌頭般的河水,大口吸空氣,又不停的咳著。他渾身又痛又冷,彷彿馬上就要凍僵了,忙七手八腳的爬上河岸。
這是塊草地,偶有點點斑斑殘存的幾許雪痕。他仰躺在河邊,身上既痛楚難當,亦森冷難當,不住的顫著,愈來愈沒力氣,吸氣也微弱了。這份煎熬猶如地獄般苦,又甚於地獄的苦,他真希望自己馬上死掉,再不想受這非人的罪。他眼皮沉重,就要閉上了,突然心底有個聲音在隱隱的喊:不能睡,要醒過來,還要等著程露回來,和她在一起。
他覺心口燃起一絲火熱的灼意,不由自主的一下跪坐起身來,雙手高舉,仰頭向天,嘶聲痛喊。長長的喊,那灼人的熱意也隨著他的嘶喊而漸漸擴展全身,以及身外。但見他週身開始冒起一絲絲的白氣,蒸蒸的散飄著,很快的,他裡裡外外穿的衣服俱已乾透了,還散著溫熱。
他的痛和冷一時也俱都消失了,只覺如大病初癒般清醒。他這才緩緩站起身來,見自己掉入的是一條不闊且淺的護城河,一排樹木繞著河岸延伸向遠處。一轉目,藉著四下映過來的幽幽光芒,他看到在幾步遠處,一顆樹旁站著一個小女孩,不禁一呆。那個小女孩穿著很乾淨,好像目睹了剛才發生的大半過程,黑眼珠亮亮的仰望著他,瓜子小臉上滿是可愛的羨慕神情,天真的說:「你是從天上火光裡飛下來的麼,你好厲害哦。」聲音稚幼。
一聽到她這麼孩子氣的話,衛西風望著她可愛之極的小臉,心中浮出一縷溫暖,朝她露出溫和的微笑,點了一下頭。童真是這紛繁複雜的塵世裡最美好的事,只要肯珍惜那一刻,就會發覺,所有的苦難,所有的榮華,所有的名與利都會為之黯然失色。
一個穿著時尚的女人匆匆忙忙跑過來,一把抱起小女孩,埋怨說:「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聽話,一轉頭你就跑不見了,可急死媽了,萬一被壞人拐跑了怎麼辦啊。以後再亂跑,看我不打你。」說著,警惕的盯望一眼衛西風,轉身匆匆的走了。
衛西風靜靜的站在樹下,望著她母女二人身影遠去,心中充滿了羨慕之情,耳中隱約還聽到那小女孩在稚真的說:「媽媽,那個哥哥會飛呀。」這一刻,他的心被觸動了,如果父親臨死時說的是真的,那自己的親生母親會不會也像這位母親一樣,在自己丟前非常的呵護疼愛自己呢?自己被人拐走,這些年她是不是傷心欲絕,一心在尋找自己?他想著這些,一顆心酸酸甜甜的。
他發了一會呆,邁步走離河岸,舉目一望,驚呆住了。眼前一片繁華,聳立的高樓林立,遠近的熒綵燈光如繁星般閃眨,映照的迷離。前面橫著一條寬闊的公路,車輛川流不息,車聲盈耳。自己竟然是掉落在了一個夜景繽紛的大城市裡。
他長這麼大一直就生活在那個四面皆山的小鎮上,連縣城也沒去過,此刻乍一見,呆呆的看花了眼。又見對面不遠有一座高而方的大樓,佔地很廣,上方掛著一個巨大的國徽標記。他仔細一瞧,竟然寫著是:北京市高級人民法院。他驚啊一聲,記得自己上飛機也就一小會兒的時間,居然就已從那偏遠的小鎮飛到這首都北京來了,速度也太快了,真如夢中。
他想小鎮是不能回去了,既然已身處內地,那就趁機去上海吧。他為父親辦完後事,父親留下的那點微少的積蓄基本就已花光,只剩了兩百多塊錢,放在桌子的抽屜裡。黃昏時民警來帶他走,他身上是從不帶錢的,也就沒想到要裝上,現在自己口袋裡一塊錢也沒有,吃飯的問題都難辦,跟本無法買車票去那麼遠的城市。他有點發愁,心想先找到火車站,去那看看再說吧。
他也不知北京的火車站在哪裡,四下張望了一小會兒,沒個頭緒,就穿過那條公路,往北信步而行。沒走多遠,見路左居然有一座很高的方型古建築,四面皆是厚厚的磚牆,上面還有一格格隆起的牆垛,下面有一個上方拱起半圓的紅色大鐵門,一側還有一個朝西的小鐵門。他好奇的想這麼現代繁華的首都市區,怎麼也會有古建築呢?他不知這是北京的古觀象台,是明朝正統七年建的,屬於明清兩朝的皇家天文台,也是世界上現存最古老的天文台之一。再加上他是個鄉下孩子,雖然在課本上學到過北京是中國的古都,一時卻沒想到自然會有一些古跡被保護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