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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百五十五章 一身名利,再也洗不清 文 / 徵文作者

    這三日,很平靜。

    但雖如此,蘇謹心躺在床上的這三日,也是擔驚受怕了三日,因為雲公子曾說過三日後他會派人來接她進府,正式納她為妾。自古娶妻都是八抬大轎,明媒正娶,但納妾就隨意了,一頂小轎從偏門抬入,要多輕賤就有多輕賤,蘇謹心活了兩世,自然不願意接受這份屈辱,若雲澈真的派人來,她便是一死也不會妥協的,可三日平靜地過去了,雲公子依然沒有派人來。期間,顧六公子也勸過蘇謹心,要她安心養身子,但蘇謹心對顧六公子一直都是她護著他,哪想過其實顧六公子根本不需要她來保護,顧六公子之所以事事落於下風,那不過是他真的很懶,懶得動腦子,懶得算計,更懶得跟蘇謹心解釋,當日不解釋,這會兒顧六公子就更不敢解釋了,他這個昔日的蘇大人,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到了第四日,這個小院子附近依然平靜如常,蘇謹心這才相信了庶姐蘇謹妍暗中傳給她的消息,雲澈病了,而且病得很嚴重。雲澈這一病,自然也就讓她逃過了一劫。

    這一日,外邊天清氣爽,蘇謹心拖著虛弱的身子,一步步地走出房門。

    不遠處,一襲紫色錦袍的顧六公子挽著袖口,正在給葡萄架上的葡萄花澆水,他腰玄一枚綴著流蘇的玉珮,腳踏繡著雲紋的綢鞋,如墨的長髮只用一支玉簪子束起,而散落的幾縷恰掠過他俊美的臉龐,遮住了他勾魂奪魄的眸子。

    公子如妖似魅,卻是世無雙。

    「顧小六。」

    蘇謹心輕輕地喊了一聲他,卻驚得顧六公子忙扔了手中澆花的葫蘆瓢,轉頭,無奈地瞪著她道,「身子還未大好,怎麼就下床了。」

    責備的言語,卻是帶著滿滿的心疼。

    三步並做兩步上前,顧六公子扶住了她,「放心,當日你種下的葡萄,我會把它當祖宗似的好好供著它的。」

    「哪有人這麼不敬重自己的祖先的,真是個不孝子孫。」蘇謹心話一出口,自然,也就想到了自己和顧六公子同是蘇家的子孫,免不得又是一陣黯然神傷。

    「蘇二小姐,您可別不信,公子爺說得可是真的,這澆葡萄花的水是最上等的茶葉水。」

    展讓沾沾自喜地剛一說完,蘇謹心就哭笑不得地看著顧六公子,「你花這麼多銀子買了茶葉,又買了水,為的就是來澆葡萄花。」

    這個嬌貴公子,果然是敗家,怪不得大姑母斂財多年,又常常上蘇家打秋風,到頭來卻還是攢不下銀子,有這麼一個敗家的兒子在,賺得銀子遠沒有他花的快,蘇謹心暗暗下了決心,若日後她跟他在一起生活,決不能給他太多的銀子,否則,這銀子還未賺到,就先讓他敗光了。

    「這是林昭昀告訴我的法子,他是神醫,包治百病,這百病之中,當然也包括這些花草樹木了。」末了,顧六公子還無辜地加一句,「你就算不信我,也該信他啊。」

    蘇謹心一陣好笑,「儘是歪理。」

    兩人玩笑了一會兒,蘇謹心便問道,「你可打聽清楚了,我們蘇家的案子真的是明日開審。」

    蘇家的這宗大案,一拖再拖,連拖了好幾個月,就是遲遲不受理。

    臨安劉知府也是為難,他為官一向剛正不阿,更不會對權貴低頭哈腰,但此次下令要他辦蘇家案子的,不是別人,正是令天下貪官污吏聞風喪膽的淳安侯梁謙燁,當然,蘇家身為皇商,得了朝廷的眷顧,卻不思報效朝廷盡心種植茶樹,反而只想著敷衍,以次充好,梁侯爺將他們蘇家查封,也是維護朝廷法度,並沒有做錯。劉知府思來想去,也想不出個辦法,畢竟這蘇家上交貢茶的日子還未到,就這麼治了蘇家的罪,豈不說明他濫用刑法,冤枉了蘇家,再說梁侯爺只是要他查封蘇家,並沒有說如何處置蘇家,於是,也就只能這麼拖著,等拖到了蘇家上貢新茶的日子,這蘇家的罪也算真正的落實了。

    但也不知怎麼的,本該是陷入僵局的這個蘇家案子,劉知府在沒有接到梁侯爺指示下,他便要審理了。

    蘇謹心得知這個消息,是劉芮偷偷跑來告訴她的。

    劉芮與劉淑靜兄妹倆,在蘇謹心未離開臨安前,就素來與蘇謹心交情匪淺,劉淑靜更是對蘇謹心言聽計從,一直師父師父的喊著蘇謹心,蘇謹心感激劉淑靜這個知府小姐的真心相待,但凡自己所長的,也傾囊相授。

    至於顧六公子這邊,有展讓、展鵬兄弟兩,這兄弟兩一向大大咧咧的,藏不住話,蘇謹心隨便一問,馬上就能從他們嘴裡套出來,等蘇謹心知道了,顧六公子那裡也只能一五一十地在蘇謹心面前坦白了。

    「是明日。我會派人去盯著,不會出事的。」顧六公子也不想蘇謹心再費神這些事,但蘇謹心的性子固執,他拿她沒轍,再說說謊騙她,他還未開口,她就一眼識破了,教他還怎麼騙,這女子太聰明,果然只有認栽的份。

    蘇謹心略一沉思,朝廷要的是貢茶,只要交出貢茶,蘇家也就沒事了,但問題是,現在讓他們上哪裡去找這上等的西湖龍井茶。就算找到了,這貢茶又不是個小數目,那些小門小戶採來的茶葉能有多少,與朝廷所要的,根本就是杯水車薪。

    顧六公子對蘇謹心的心事瞭如指掌,他扶著她,邊走邊道,「據我所知,當日與蘇家爭奪皇商之名的還有兩家,秦家與錢家。」

    話未完,蘇謹心便眼中閃過一道驚喜,「你是說那兩家可能偷偷種了新茶。」是啊,她怎麼忘了,秦家與錢家一直跟蘇家作對,三番五次地陷害蘇家,等蘇家的皇商之名除了,他們也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有機會當皇商了。蘇家種新茶,身為臨安城三大茶葉世家之中的秦家與錢家又怎麼可能袖手旁觀,什麼都不種呢。

    若蘇家向秦家與錢家借新茶,湊夠了朝廷所要的數量,這場禍事也就能避免了。

    蘇謹心想到了解決辦法,心中鬆了口氣,但一想到秦家與錢家,蘇謹心又頭痛了,且不說蘇家與這兩家世代有仇,年年莊上有茶農打架的事發生,就是她現在握有的銀子,加上存在梁孟臣錢莊內的銀子,也不夠買下那些茶葉的,而且那兩家知道她要買,保不準漫天要價,要狠狠敲她一筆。

    難道真的要動用老太爺留下的那筆巨額銀子?

    蘇謹心犯了難,依顧小六與秦懷顯的兄弟情分,她也就只有一半的勝算,這秦懷顯雖然是秦家的二爺,但秦家當家的是秦大公子,秦懷顯根本就沒有插手的份,而且顧小六已不能再打著蘇大人的名號招搖過市,免得招來殺生之禍。

    「我說過,萬事有我。」顧六公子伸手,將蘇謹心緊蹙的柳眉撫平,「伯言的大哥秦兆顯,為人是吝嗇了些,但對自己的二弟一直疼愛有加,伯言如今去了京師,一時半會兒回不來,倘若我們告訴他,要想讓伯言早些回來,就必須要拿上等的茶葉去京師打通關係,你說他會同意嗎。」

    京師王侯貴胄,最愛附庸風,品茗飲茶每日必不可少,偶爾還喜歡斗茶。顧六公子這麼一提議,蘇謹心就笑著道,「秦懷顯對你這個顧六哥可是忠心耿耿的,若讓他知道你利用他來逼他大哥拿出茶葉,怕是會氣得從京師回來吧。」

    蘇謹心是何等的聰明,顧六公子短短一番話,蘇謹心就猜到了顧六公子的意圖,只要秦兆顯肯拿出新茶,那麼他們就可以查到那秦家將新茶種到了哪兒,如此順籐摸瓜,要想偷秦家的新茶,也就非難事了。

    「他不會知道的。」顧六公子眼中自信,伯言一旦上京師,就是日後的大理寺卿,要想回來,必然不可能,再說以伯言的才幹與果決,那些朝中的老臣還不整日要到皇上面前哭訴,而他最瞭解皇上的性子,越是武百官不喜的官員,他就越要提拔,到時那些老臣見哭訴無用,就會聯合魯國公一起對抗伯言。

    就這是朝局,永不消停的你爭我鬥。即便少了他,一樣鬥得你死我活。

    「事不宜遲,那我們一起去找秦兆顯。」蘇謹心催促道。

    若是往日,顧六公子必然不會讓蘇謹心這麼虛弱的身子跟著他一起東奔西跑,但經過蘇謹心小產這件事,他現在走哪裡都會帶著蘇謹心,攔腰抱起她,顧六公子寵溺道,「我們走。」當了蘇大人這麼久,他怎麼可能一點家底都沒有存下,那江南的官員,面上雖說都是聽命於淳安侯,但他暗中偷換的也不少。

    顧六公子慵懶的眸子忽然一斂,那藏在眸底的嗜血之氣,便再也無法壓制,雲澈要這江南平靜,但他,就偏要攪亂這梁侯爺一手治下的江南。

    只是想到當年教他寫字的恩師,顧六公子眼中又帶了幾分愧疚,一手字,他博得了皇上的聖寵,也贏得了江南一字千金的盛名,但卻是辱沒了師門,一入繁華,沾了一身的名利,從此再也洗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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