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離光幕近,樓天涯的丹田就越是被壓制住,五內如焚不說,更是說不上的痛楚,僅是頃刻那額頭便騰起一層細汗。此刻蕭依寂如同鬼魅一般,立在烏光之中,衣袂激盪得飄飄而起,亂髮倒飛,劍眉微微剔著,一雙冷傲的星眸正如刀一般朝他射來,冷峻的面上,尤為清晰的笑意,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恐怖以及。樓天涯能夠明顯感到,身體內的變化,周圍空間也是為之冰冷異常,是他身子一晃,如墜冰窟,飲血劍嚶紅的劍光亦是暗淡了幾分。
樓天涯驚詫已極,卻仍是心頭一發狠,將全身功力集於劍尖,腳下一點,一道流星便沒進了烏光之中,鏗鏘之聲,歷歷在耳,脈脈不休,只聽樓天涯嘶聲大喝:「開!」沙啞的聲音泛起陣陣餘音,還未等餘音落下,那一身雪白染著幽幽白光,由烏光之中射了出來,身子縱躍出兩丈有餘,才稍微穩住身形,那張滄桑的俊面上慘白得如同一張白紙,寫滿了驚詫之色,嘴角一抹微帶著諷刺的鮮血,正以極緩慢的速度向下淌著,顯是受了極重內傷。
他緩緩抬起左手,做了個極不引人注意的手勢,神情決然,苦笑道:「蕭依寂,厲害!」儘管他不願承認,但他的確是輸了,就憑他左肋處斜斜劃開的長襟,他就輸的信服口服。蕭依寂僅是沉腕一收,施施然看著樓天涯,心中卻是不住的後怕,今日若非他身背戰弩,借助體內戰氣,想要和樓天涯戰上幾個回合都難,更不要說他僥倖贏了樓天涯,更是想都不要想。
心念如此,表面上卻仍是桀驁不馴的模樣,星眸顧盼,盡顯傲然,口中冷聲說道:「今日恐怕你要不了我的性命!」
樓天涯身形一滯,便也跟著微一頷首,胸前隱隱作痛,他強行忍住,以手摀住胸口疼痛之處,淒然說道:「蕭依寂,別要以為我殺不了你,就沒人能殺得了你,江湖上隱士高人多的是,你好自為之吧!」說罷,臂膀微晃,龍吟未絕,飲血劍已收回鞘中。他也不理會蕭依寂,逕直朝樹林中走去,步子緩慢而沉重,他的背景仍是白衣勝雪,只是微微有些駝背,不覺中又蒼老了下去。但在蕭依寂眼裡,他著實的值得敬佩,那話中之音,更是讓他感激不盡。
「樓少俠……」公孫羽驀然開口,身形朝樓天涯緊追了幾步,描金扇面微張,撫著微風,口中恭聲說道:「樓少俠,今日是來圍剿陌紅樓的,您看,是否將您和蕭依寂這廝的死人恩怨先放一放?等我們……」公孫羽的聲音戛然而止,嘴角牽動了兩下,卻沒有說出口,那一抹陰狠的目光死死的盯著他,蕭依寂這才發現,樓天涯的側臉,竟是那般冷漠駭人,冷峻的面上沒有意思笑意,殘忍的眸子閃著貪婪血腥的慾望,此刻他側目望著公孫羽,竟是震撼得公孫羽身形險些後退,小心翼翼地打量著樓天涯。
然而,樓天涯僅是微微低眉,神色全是不屑,以因為陰冷的聲音說道:「等你們什麼?我對你們的恩怨不感興趣。我來,只是因為蕭依寂在這,現在既然我殺不了他,那麼我也不必出現在這裡。」
公孫羽聽他這樣說,一絲狡黠飛快的閃過面上,目光一旋,露出一抹賠笑,抱拳施禮,說道:「樓少俠,你看這樣如何:我們做個交易,我幫你除去這蕭依寂,你幫我們剿滅陌紅樓,如何?」
公孫羽話音才落,就聽樓天涯爆發出一聲爽朗的笑聲,旋即步子一旋,身形也跟著轉了出來。公孫羽心頭一喜,滿以為這樓天涯被自己說動了,陰冷的面上不禁浮起一絲笑意。誰知,樓天涯僅是回身瞟了一眼他本人和身後浩浩蕩蕩的隊伍,又瞟了一眼蕭依寂,鼻子中重重地發出一聲悶哼,說道:「公孫羽,如意算盤打得不錯,如果是戈莫月也許,他會同意,但可惜的是,我不是戈莫月,也不會答應你開出的條件。一,我討厭別人跟我講條件;二,我殺不了蕭依寂,但隨時可以取你的項上人頭!」說著,嘴角牽動了一下,浮起一抹笑意。
在公孫羽看來,竟是異常的可怕,尤其他的星眸冷漠已極,甚至帶著點點興奮,殺人前的興奮。他不禁啞然失笑,看著樓天涯,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只得拚命地拱手,示意樓天涯自己已經認錯。沉吟半晌,樓天涯才目光一轉,置於如畫的遠山中,愁雲慘霧自是不用多說,口中感歎:「是人都道權利好,卻不知權利害了多少人的性命!」他說的輕描淡寫,卻是故意說給公孫羽聽得,警告他不要多言,更不要多管閒事。
公孫羽修眉一挑,意味深長地盯著樓天涯的俊面,一時間無言以對,竟是尷尬地笑笑。正是這時,宋清嘯由公孫羽背後一閃而出,雖是拱手施禮,但那眉宇間透盡跋扈神色,沒有半分謙然。
但看這宋清嘯,年過五旬,身材魁梧異常,花白的頭髮整齊地梳在頭後,顯得十分精神,霜眉豹睛,膽鼻挺立,深陷的眼窩中,嵌著兩顆褐色眼珠,陰冷地看著樓天涯,眉宇間跋扈傲態盡顯,尤其此刻他負手而立,著一身銀色寬大長袍,腰間束帶全黑錦緞,映著ri華反射出絲絲金光,腰間懸有一柄軟劍,這軟劍亦是十分巧妙,以劍尖扣著劍首,銀光泛泛,密密連連,相繞而生,在那劍身週身三尺之內,冷意陡然,吹毛短髮,鋒利無匹。他負在背後的雙手上,幾乎每一隻都佩戴者一枚戒指,金銀銅鐵各式各樣,尤以左手大拇指帶著得一枚玉扳指最為耀眼,奪人眼球。那扳指以溫玉打造,玉質十分柔軟,想在這種玉上刻上一些雕花,不禁需要刀工卓越,更是要有一定的內功修為。就這種玉而言,沒有個三五十年刀工,絕達不到如此程度,江湖中更是絕找不出第二家。
蕭依寂僅是瞥了一眼,便已能確定,這玉扳指不是其他,正是羽殘宮歷代宮主的信物,由一代宮主臨終前傳給下一任宮主,如此相連,也有上百年的歷史了。只是蕭依寂凝目細看間,心頭便掠過一絲陰霾,這玉扳指應以羊脂玉而成,上手如同撫在女子背上,說不出的細膩。更重要得是如此珍貴的玉石,宋清嘯竟是隨身攜帶,沒有放在羽殘宮中,便已可知宋清嘯已是抱著必勝之心。那玉扳指接著燦然ri頭,反射出陣陣光芒刺眼。但在蕭依寂眼中,卻是找到了一個巨大的疑惑。
江湖傳言羽殘宮宮主手中的玉扳指本應是一對,但是另一個流落江湖,至今杳無音訊。這枚扳指不僅通身雪白,隱隱之中水潤十分,摸上去冰涼刺骨,在扳指上,刻著天龍重生的畫面,刀工罕見更是圓潤已極,不要說現在,就是倒退百年,也絕不會找到比這一快更上乘的玉石。然而,蕭依寂此刻,看見刻在扳指上的畫面,分明是一頭蛇飛昇的狀況。
蕭依寂新年未完,卻聽宋清嘯淺笑說道:「樓少俠,樓少俠,莫要動氣,為了這點小事犯不著,我這公孫兄弟實在是有冒犯之處,我想你賠禮道歉,他的確是急於求成了。」他話說的極為誠懇,神色間也是十分懇切。樓天涯眉間一滯,心頭立時不知所措起來,他瞟向蕭依寂如玉的玉面,胸前血跡斑斑。
哪知,這宋清嘯還留了一手,見樓天涯不說話,便話鋒一轉,笑意盈盈:「不過,你看啊樓少俠,今日你也除不去蕭依寂,但是我們能啊,這裡這麼多英雄好漢,難道還打不過陌紅樓小小的一條狗?」
宋清嘯的話說得尤為重,聲音厲如洪鐘,貫穿整片樹林。蕭依寂聽罷,長劍一揮,仗劍便向衝上前去,卻硬生生被樓天涯的示意他稍安勿躁的目光,壓了下來。之間,樓天涯幽幽浮起一抹笑意,口中當下反駁說道:「既然你們能夠對付蕭依寂,陌紅樓中又有誰是你們對付不了的?我是去是留,又有什麼關係?」
那宋清嘯聽得霜眉緊蹙,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略微怨氣地看著樓天涯,想要做聲,卻是苦無對策。樓天涯見他如此,嘴哂冷笑,眉間不置可否,說道:「宋宮主,公孫堡主,你們的好意,在下心領了。可惜,這蕭依寂並非與在下有仇,更不會用自己的性命做賭注。我也是久歷江湖之人,這點小把戲,不需要我再點透吧?」說罷,手中飲血劍一挽,背在身後,腳下一點,身形宛如一道青煙,已是掠上松尖,電掣之間,竟是全然消失不見,僅留下樹木沙沙作響的聲音。
眾人還未回過神來,就聽樓天涯嘶啞的聲音再次響起,說不出的清冷:「我看今日就算了,再爭下去,對誰都沒有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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