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地方和小綠谷很像,卻又不失有另一番味道,這是一座小山谷,裡面荒草及膝,雜花似錦,在茂盛的草木中,一條青石鋪成的小路,赫然入目,彎彎曲曲,不知通向何處。在遍地的雜花中,盛開著許多無名的卻十分淡雅的笑話,山風微微一動,一陣沁人心脾的花香便迎面撲來。遠方隱隱可聽見潺潺流泉的聲音,山麓明亮,抬眼上看,這小山谷四面環山,山峰高聳入雲,蒼松之間,蕩著薄霧,滿山鳥鳴倒也顯得十分愜意。
這盛夏十分,山谷中卻是涼風習習,清爽如chun。耳畔雲落愁的歌聲,忽遠忽近,宛如天籟。蕭依寂一看之下,劍眉不由立時蹙了起來,心中疑惑:「這是什麼地方?我怎麼會到這來?這首歌是雲落愁的,難道……」他心念未完,就見前面草叢中微微晃動,旋即傳出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聽上去像是人的竊竊私語,只是說了什麼,又完全聽不清。
蕭依寂試著沿著這條小路走,此刻沒有落痕劍的保護,他心念已定,便暗凝功力,聚於手掌,已備那些出人意料的偷襲。這條小路十分狹小,愈復前行,荊棘密佈,大霧蔓延。蕭依寂反手看了一眼天際,雖是十分明亮,卻也滿佈著厚厚雲彩,絲毫看不到太陽。隆隆的水聲,湍急而流暢,想必這前面,必是有一處寬闊瀑布。
這樣的情況他不是第一次遇到,只是不知道這一次又到了什麼樣的地方。心中想著,便不由苦笑出聲:「既來之,則安之!」蕭依寂自嘲的說著,反而放鬆下來。走了大概一盞茶的時間,正當蕭依寂極為會深入樹林腹地,面前霍然開朗,一個巨大的水潭呈現在眼前,潭內水花翻然,飛珠濺玉,十分壯觀。
在那水潭邊,一座小竹屋,倒是顯得十分別緻,在那竹屋前,負手立著一人,此刻他背對著蕭依寂,看著奔流的瀑布,沉吟入神。那男人身材魁梧,挺拔玉樹,此刻雖是背對著蕭依寂,去仍是給人英挺不凡的感覺。小竹屋內傳來一聲聲斷腸琵琶,蕭依寂這才發現,不知不覺間已是從松林,走進了一片竹林中,所立之地,周圍竹身上,或多或少有幾道劃痕。
清風微微一過,竹林中掀起一陣颯然,凌亂的竹子紛紛下落,到也讓蕭依寂奇怪,這夏天怎麼還會有落葉?
「你終於來了!我等你很久了」
那男人倏然說道,仍是背對著蕭依寂而立,卻似是早就發現了他的存在。那男人的聲音並沒有那麼大,而蕭依寂卻是聽得清清楚楚,心頭一驚,便已知這男人非等閒之輩。
「你能看見我?」蕭依寂星目一閃,遲疑半晌問道。
「我當然能看見你!」那男人似笑非笑的說道。
「你是什麼人?」蕭依寂略微沉吟問道。他知道,不論這個人男人是什麼來頭,他能看見他,就已經能夠說明,他必是大有背景。旋即也不拖拖拉拉,抱拳施禮,朗聲道:「雖然我不知道你是誰,但是我能感覺到你身上無匹的氣勢,還敢問尊姓大名?」蕭依寂本就骨子中剛毅沉穩,此刻更是斷然沒有害怕的意思。
「顏墨白!」那男人朱唇輕啟,以淡淡口吻說道。
「什麼?」蕭依寂失口驚呼,頓時愣了,驚詫的表情僵在俊面上,星目輕顫,甚至整個人在簌簌發抖。他難以置信地看著面前這個男人,一股無形的壓迫感,讓他感到呼吸困難。良久,他才以顫抖的聲音問道:「你是莫顏墨白?」
「呵呵……」那男人倏然開口落寞的笑了兩聲,口氣中微微有些自嘲:「我早已反出莫顏族,改姓為顏!世上沒有莫顏墨白這個人,只有我,就好像世上只有一個你一樣!」他的話信口而來,絲毫沒有半分虛假。
聽得蕭依寂更是身形一顫,這莫顏墨白聲音不大,而他卻是聽得清清楚楚,半點沒有遺漏,單憑這份功夫,便是人中蛟者,是他萬莫能敵。心念及此,攢滿恐懼的心頭,陡然升起一絲莫名的興奮,壓制著他的心跳:「戰神,千年之前的戰神,不論你是莫顏墨白也好,還是顏墨白也罷,這是不爭的事實……」
蕭依寂話猶未完,就聽莫顏墨白再次輕笑了兩聲,似是極為淡漠:「戰神?我怎麼不知道,我還有這樣一個稱號?」說罷,轉首笑意盈盈地看著蕭依寂。那是一張稜角分明的俊面,剛毅沉穩,眉宇間透著隱隱的老練。他目似曉星,驀地一錚,寒芒如電,冷冷泛輝,精光立斂。兩道斜飛的劍眉,鼻似玉垂峰,雙唇若塗丹,面色溫玉,。與蕭依寂不同,他五官硬朗,仍能看出西北人的粗狂與豪邁,卻又不失江南湘水的細膩溫柔。他著白色緞衫,青色束腰,腰間懸有一塊玉珮,呈se正好,翠綠欲滴。一雙劍靴,銀色鑲邊,與水潭深色,形成一道鮮明對比,愈突出他身上的強橫氣勢。
「是後人稱頌,你自然不知道。我這是在哪?」蕭依寂如實回答,話鋒一轉問道。在莫顏墨白回頭的霎那,他突然感覺不怕了,更是將難以置信拋諸腦後。他的目光冷然,卻似是給他無窮的信念,足夠他堅持下去。
「問問你自己!我很好奇,你為什麼不答應他的條件!」莫顏墨白淺笑盈盈,劍眉一軒問道。
「除非我自願,否則沒有人能逼我蕭依寂做任何事!」蕭依寂神色一冷,不屑說道:「那個人是誰?」
「你認識洛吟霜?」莫顏墨白並未回答,而是反問道。神色間有些急迫,顯是十分在乎。
蕭依寂神色一滯,久久才微歎了口氣,答道:「是,我的確是認識洛吟霜,難道你也認識?」
莫顏墨白意味深長地瞟了他一眼,也是無語,只是又望著瀑布出神,這瀑布寬約數十丈,逕由群峰間奔流而來,在濛濛霧下,矯若游龍,拍打著水潭,穿雲裂石的隆隆水聲,響徹山谷。他星目眺望著遠方,似是就在對面山上,又似極為遙遠,深沉的俊面上透著一絲淡淡的無奈。
「你……怎麼了?」蕭依寂略微怯懦地問道。
「兮子佳人淚紅妝,試問英雄可安康?三年一別接天訊,忽聞琵琶斷人腸……如果我當時,聽了你的話,會不會今天我們就不會是這樣的下場了?」
他話音甫落,便見一人由小竹屋中走了出來,是一名清麗女子,嬌靨洋溢著淺淺幸福,嬌呼道:「墨白……」蕭依寂一見之下,霍然大驚失色,這女子不是別人,正是洛吟霜。此刻她似是沒有看到蕭依寂一般,仍是口中焦急的喚著,見莫顏墨白沒有回應,面上立現不悅神色,佯裝嗔怒說道:「顏墨白,你要是再不過來,我就嫁給你哥了!」
蕭依寂星目一震,翻然徹悟,驚詫地望著莫顏墨白,失口問道:「她不是洛吟霜?」
莫顏墨白無奈淺笑,略微搖頭,口中的話確實高深莫測:「你覺得她是誰,她自然是誰!她由你心而來,由你心而成,若是你心中沒有,你是看不到她的!」莫顏墨白說罷,隨意一揮手,那女子竟似一道青煙,漸漸在蕭依寂眼前變得透明,最後消失不見,那愈催愈急的琵琶聲也是倏然而止。但她那模樣卻是時刻在蕭依寂的心頭。莫顏墨白望著那女子消失的地方,嘴角驀地泛起一絲微笑,說道:「流雲殿殿主的話,你相信多少?」
莫顏墨白的話才問出,蕭依寂便是冷冷一笑,不以為然說道:「一個字都不信!」
莫顏墨白似是明白的微微頷首,眸中顯是欣賞:「那就回去吧……你並不需要我……」
「回不去了!」蕭依寂不由淒然苦笑了一聲,面色盡顯落寞:「回去,也不過是死路一條,還不如和你死在一處,我也算死得其所,若是死在那老頭子手上,我還真是覺得有些不甘啊!」他調笑了一句,絲毫並沒有因為對方是莫顏墨白,就束手束腳。
「死?你怎麼可能死?」那莫顏墨白劍眉一蹙,面上泛起一絲難以置信的笑意。
「我連他三招都接不下,怎麼可能不死?」蕭依寂搖頭反駁道,嘴角那一抹苦笑,顯得十分無奈。
「死不了的……死不了的……」那聲音猶如空谷泛音,越來越小,隨後變得空靈起來。蕭依寂只覺自己頭痛欲裂,眼前的景象越來越模糊起來,天地飛旋:「你死不掉的,拚命和送死都是你自己選擇的,有時候,不要顧忌!」蕭依寂的眼前最終變得一片漆黑,身子猛地下墜,似是掉下一個無底的深淵。
莫顏墨白的聲音在他的腦海中不斷的重複著,他開始感覺自己體內的變化,丹田處炙熱的溫度,著實讓他小小吃了一驚,心念電掣,便已知莫顏墨白的意思。他將心中雜念屏退,提起一絲真氣,運轉著丹田氣,使體內每一處穴道,都收到內力的衝擊。這樣的衝擊,幾乎讓他感到肢體四分五裂,劇痛難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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