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迅速地蹲了下來,望下去,君爺像個蜘蛛俠一樣,吊在懸崖壁上,只有五隻手指抓著石頭。
冷靜,冷靜。
白露額頭冒出了一顆豆大的汗珠,卻什麼都沒想,伸出的手去拽君爺的手,可怎麼拽,以她一個人的力量根本不夠,君爺整個人是懸空在半空中的,君爺的腳想勾一下巖壁都勾不到。
急得一身汗,只見抓在石頭上岌岌可危的那五隻手指逐漸地從石頭上一寸寸脫離,白露的心抓成了一個拳頭,脫口而出:「不要放手!」
君爺回答她:「不要抓著我的手。」
白露的眼睛從來沒有瞪的這樣大過,可以的話,她想一拳掃到君爺臉上。
「你聽我說,那個人沒有走遠,可能會回來。你趕緊找個地方躲著。」
「你會掉下去的。」
「不會!」
白露不放,她死都不會放。他不知道,她的心此刻已經快變成四分五裂了。
他怎麼可以這樣說話,她會跟著他一塊死的。
「不要這樣做,白露。」見她用力還在拽他的手腕,君爺舔舔乾裂的嘴唇,沙啞地說,「去,聽我的話。」
「不去——」「你聽不聽!這是命令!」
君爺鐵青的臉色,在夜裡像是戴了一張閻王的面具。
她服死他了,這會兒他竟然用命令兩個字和她說話,她口氣也不好起來:「我不是你部下,你不用命令我!」
「誰說不是?!」
「即便是,我也不會聽你的!我憑什麼聽你的!」
君爺口呆。
「你不想想,你有個三長兩短,我和征征兩個寡母孤兒的怎麼辦。你不愛我沒關係,可是,你愛你兒子吧,你捨得嗎你——」
夜裡,什麼都看不清楚,可君爺分明像是能看見一點光亮在她細長的睫毛上出現。君爺的胸口猶如擂鼓,吐出了口氣:「你才是傻的,誰說不愛你了?」
什麼?!
白露迅速地抬起頭,想,很想再仔細地聽他說一遍剛才的話。可是不對,現在不是這個時候。
「回頭,你上來,有什麼話再說。」白露語無倫次地說著,注意力只放在怎麼拉她上來。
這時候,一道黑影,從白露背後罩住了他們夫妻的影子。
陰森森的笑聲,從女人張開的白牙齒裡發了出來:「患難夫妻,日久見真情,能得到他一句愛,白露,你不像你媽,算是死之前也能圓滿心願了,是不是該感激我?」
君爺瞇緊的眼眸好像夜裡豹子的兩隻眼。
女人冷冷一哼:「怎麼,想救她?你認為你現在有能力能救她?還是我成全你們,讓你們兩個一塊去閻王地府比較容易些。」
「不。」
「什麼?」
「你一點都不瞭解她,也不瞭解我。這個局,你設的太蠢了。」
女人目光一驚,迅疾地往後退了兩步,可是,已經太遲了。唰,一道鋒芒穿破空氣,迅速,果斷。女人呀一聲尖叫,兩隻手摀住了左臉。
血花,從她的左臉上的窟窿裡往外湧,女人痛恨詛咒的聲音對準了白露:「你敢毀我臉!你這個婊子,你敢毀我容?!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我怎麼會不知道呢?真感謝你,特意在我面前把我老公當餌,重演多少年前同樣的一幕。你以為這樣可以刺激到我心中的創口,讓我再也爬不起來。你的打算真是長遠而美好,是不是該這樣誇獎你呢,劉大隊長。」白露手裡拿的柳葉長刀,輕輕鬆鬆轉了一圈之後,握在了手心裡,唇角微勾,「柳葉刀是你教我的拿手好戲,現在落回你自己的臉上,不知你又有什麼樣的感受,劉大隊長,是不是覺得,你很成功?包括費盡苦心教我培育我,取得我的信任之後,在我面前像是為了我而去死——」
「你,你——」女人彎下腰喘息著,像是對她這番話不可置信,「你知道我是誰了嗎?」
「劉富琳,這是你的真名。你的假名,在我姑婆面前,用的是黃少麗。我爸爸叫你做麗。你真是煞費苦心,連想個假名都用盡了心思,妄圖混淆所有人的視線。」
「你又是怎麼知道的?」女人猛地搖搖頭,「不,你爸不可能對你們說的,不可能!」
「是,我爸其實可能連你的身份你的真名是什麼都不知道,怎麼可能告訴我。但是,只要想通了這其中的一切,你口口聲聲說愛我爸,卻連真實身份和名字都不願意告訴我爸,你敢說你真的是愛我爸?」白露揭露到這兒眼色微沉,「應該說我爸是個受過培訓的,精明聰明的男人,為了保住秘密,是絕對不會和任何女人發生不正當關係的。無論你再用什麼詭計都好,都沒法蒙騙他的眼睛他的頭腦。你又怎麼可能蒙騙到我?對!你曾經煞費苦心,在我一開始入隊時,對我使用過了種種**湯,讓我信賴你。可是,最終,你的假死,成為了我真正成長的契機,讓我變成了一個和我爸一樣堅不可摧的人。我是該感激你的,劉大隊長。」
「我假死?」女人呵呵,笑了兩聲,「我假死?我明明掉下懸崖死了,官方報告出爐都說我死於意外,死於為了保護自己的一群學員,包括我最愛的徒弟,你,白露,你現在還敢說你老師是假死嗎?」
「是假死。而且,很不好意思,在你死的那一刻,其實我已經察覺到了。你是假死。所以,你才會在我夢裡時常出現,警告我,你有一天絕對會捲土重來的!因為你不甘心,因為這都是你處心積慮的謀劃,你和你的人的一手策劃,都只是為了完成你們的任務。但是,一切,都要在今天終止了。」
女人驚了一下,驚訝的是白露口裡的你們二字。女人的一絲糾結的目光像是掠過了灌木叢。
而這,同樣沒有逃過白露銳利的視線。白露旋身一轉,在灌木叢裡那條身影要撲向掛在石頭上的君爺片刻,飛身一腳。只聽空氣裡傳來一聲悶哼。白露那一腳踹中了對方的正臉。對方沒有退下去,剛還要繼續上前。白露手裡那把柳葉刀瞬間已經橫在了他脖子上。
劉富琳這時候開始尖叫:「不要殺他!」
對方急促的呼吸聲近在咫尺,幾乎貼著白露的臉,他像是能嗅到她身上的芳香和泥土,讓任何男人都能心神蕩漾。早在他走近她的第一天開始,他已經知道她是一枚致命的毒。
「白局,你想動手盡可以動手的。」
張潤恆的聲音,在夜裡逐漸顯得平靜和安穩。
這一點卻不知為何觸及到了劉富琳的底線,劉富琳像個瘋子一樣向他們衝過來:「你不能殺他,你不能殺他——」
砰。
什麼東西,瞬間擊碎腦骨,是如此簡單和方便。劉富琳突然腦袋往後一仰,雙手伸平,仰倒在了沙地上。
白露看著她的臉,她左邊的臉被那一刀劃到面目全非,鮮肉翻出,她的額頭中間,出現了一個窟窿不斷地湧出鮮血和腦漿。
劉富琳雙目看著天空,不知道在尋找什麼蹤影。
白露只知道,這個女人從來沒有愛過她爸,沒有。在這個女人衝向張潤恆的一刻起,一切真相自然而然地揭穿了。
一時間心頭可謂是五味齊全。
張潤恆失聲,痛叫一聲:「媽——」男兒有淚不輕彈,他跪地長久不起,一雙眼,像變成了空洞,怔怔地看著死不瞑目的劉富琳。
白露沒有收起刀,只是冷眼地看著他。
張潤恆吸了口氣,看向她:「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知道什麼?知道你是內鬼?還是說知道你是她和趙委的私生子?」
白露平靜的語氣,卻足以讓張潤恆用見鬼了的神情瞪著她。
「你知道為什麼到現在上頭才準備收你們這張網嗎?」白露道,「張副官,你跟了我這麼久,好說歹說也該對我瞭解一些,可是一直沒有。我的底線是,不要傷害到我的家人。但是,你們已經不斷地對我兒子發出威脅令。我兒子是什麼人什麼身份,你們不可能不清楚。你認為,即便是我願意不願意也好,上面的人,會願意放過你們任你們繼續威脅我兒子的性命嗎?不要忘了,我兒子是陸家的孩子,也是白家的孩子!」
張潤恆的身體打了一陣抖,這麼說,是他們的策略錯了。他們本以為,那只不過是一個孩子。那不過是白露姐姐和君爺的孩子,其實遠沒有那樣的簡單是不是。而且,他們原先以為的手無寸鐵之力的懦弱的白建業,不會因為兒子女兒而出手的白建業,難道,一切都是他們猜錯了嗎?
「我爸是個很簡單的人,他認為我和我哥能自己保護自己,所以,他不會出手。但是,我兒子不同,他年紀還小,心腸也太軟,這是他的大毛病。我爸很清楚,有了第一次絕對不能有第二次。他怎麼說都是我兒子的姥爺。況且,上面查你們這條線,是查的差不多了,該收網了。」
「查?」
「你們難道不是因為苗家公司的事,牽動全身,東窗事發,你這個內奸做的夠辛苦了,想把手一再伸到我家裡事來也就是為這,所以,還不得不假裝對我這個女上司是情有獨鍾,混淆其餘人的視線。可是,越裝越出毛病。」
事情說到這裡,已經十分明朗。可是,張潤恆看著她冷酷無情的臉,卻忽然發出一聲鬼魅的笑意:「我媽也就算了,你真以為,我對你一點感情都沒有嗎,白局?」
白露當時已經沒有在聽他像瘋狗一樣說出來的話,而是,緊張地看著一擊將劉富琳擊倒的高大帥走到石頭邊把君爺小心翼翼地拉上來。
趁這個空檔,張潤恆忽然把臉撲上來,貼往她的臉上。白露情急之下迅速側過臉,只覺一個濕漉漉的東西貼在自己的臉頰上。
見到她臉色驟然大變,張潤恆笑了。
啪!
白露那巴掌直甩到他口角流血,要不是留他有用,她一刀把他宰了!
張潤恆摀住青腫的嘴角,一點都沒有悔恨地說:「這是你欠我的!」
欠你的狗屁!
「我爸,我媽,雖然都抱了私人目的,但是,培育你到至今。你對他們痛下殺手,冷酷無情。他們或許理解,但是,我不理解。最少,他們都曾經對我這樣描述過你,說你是難得一見的人才,不為我們所用實在太為惋惜。曾經告訴我很多回,要見機行事。是我太迷戀你了,屢屢錯過時機,才到了今天這個地步。本來我可以不對你老公下手,直接選擇對你下手,也就不會落到你手裡,也不會讓我媽命喪黃泉。所以,這是你欠我的!」
張潤恆看著她的那雙眼睛裡,是清澈明淨的,沒有一點糅雜,沒有一絲謊言。
誰都看得出,這個男人,真的是迷戀上了白露姐姐的。
高大帥已經被身旁的陣陣寒氣嚇的說不出話。眼前這個男人是找死,居然當著閻羅王的面向閻羅王的老婆表白。
站在了岸上的君爺,一步步,向張潤恆走過去。
等張潤恆聽見他腳步聲要轉過頭時,猛的,那拳頭又狠又毒,砸到了張潤恆正中的鼻樑上。
張潤恆的鼻骨嘎吱一聲,絕對歪了。
只聽見君爺的聲音冷漠地在空氣裡傳播:「那些在旁邊看好戲的,是不是該出來了。」
一句話,令很多人不由自主地寒慄。
某位老大爺吞著唾沫,悶騷地嘮叨了一句:「我本以為他會說,不要想著垂涎我老婆,結果,他竟然把矛頭指到我們頭上。白建業,你這個女婿,你還說是史無前例最好的女婿嗎?」
白建業拘束的,尷尬的,像是不知道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幾聲悶咳,從林子裡發出。
由於被君爺揭開了面紗,這群躲在暗地裡看戲的老頭子,只好一個個從暗處裡走了出來。
其中,那個與白建業說話的老大爺,走到他們面前時,白露一眼認出了是齊叔的面孔,雖然,自己心裡早對此有點猜疑,依舊忍不住發了牢騷:「齊叔,你不是在洱海嗎?早上我老公打電話給你,你說你還在洱海?你老人家騰雲駕霧飛到了蒼山來了,怎麼飛的,有空快教教我兒子。」
齊叔被她那嘴伶牙俐齒說到老臉通紅,指著她對白建業說:「我知道她這是報復,明顯的報復,只因為我在火車上笑話她吃醋。」
「我吃誰醋了!」白露瞪直了眼睛。
齊叔的手指遙遙一指,指到了大概五十米遠的地方,張大媽扶著崴腳的陳明明一路不甘心地追到這兒,結果見到這觸目驚心的一幕時,母女倆已經嚇軟了腿兒,坐在草地上直打哆嗦,動都動不了。
這對母女真是不怕死,她好心好意打電話罵她們走,她們還以為她白露就是個小心眼的女人一路追到這,好,活該!
白露冷笑一聲:「我小心眼嗎?我吃醋了嗎?你看看誰動手誰打誰?我打她們了嗎?」
事實是,君爺揍人了!
高大帥巴不得自己從來沒有出現在這,他幹活實在是越來越不討好了。好不容易在關鍵時刻救了他們夫妻倆,結果,君爺沒有感謝他救命之恩,是在他身旁一直散發寒氣,快凍死他了。
君爺的臉,像是頂了個天下最黑的黑鍋。
這恐怕是他第一次吃這麼大的坑,被張潤恆坑死了。
氣得他,在張潤恆身上再踹一腳:我看你再敢偷窺我老婆!
其他老頭子,連忙讓人將張潤恆綁了帶走,否則等會兒君爺和白露姐姐氣起來,真是把這個人弄殘廢了,那絕對是得不償失。
一場鬧劇結束。白建業正式向女婿介紹自己的朋友:「陸君,這位就是,我之前和你提過的空山老人。」
「爸,我知道。」君爺答。
「你知道?」
「是,在火車上,他拿著一本書,書上寫著空山不見人,但聞人語響。」
齊叔摸了下自己鼻子,對白建業說:「這不怪我。誰讓你和他提空山。」
白建業無奈地笑了笑:「我只是隨口一提,沒有多想。」
「這充分說明了你對你女婿的信任,大於你女兒。」
白露耳聽齊叔這句話,明顯又是針對她白露,一個白眼掃過去。
電話突然響了,眾人互相看了看,見是白建業口袋裡的手機響。白建業對女兒女婿說:「我讓征征擔心你們的話,就打電話給我。」
原來,白建業不辭千里跑這兒來,都是由於小包子擔心自己爸爸媽媽。
齊叔趁機,對白露為老友說一句話:「建業他知道的,知道做兒女的,最擔心自己父母。為此,他是希望把這種傷害降到最低。你和你哥應該原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