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意外,君爺幾乎不假思索飛出句:「為什麼告訴她?」
姚爺不吭氣了。他們兩公婆的事他們兩人自己解決吧。不過以君爺這種談愛情等於雞同鴨講的性格,定是不理解女人妒忌啊彆扭啊等心理的。
說了等於白說的話,不如不說。只是這君爺兄弟什麼時候腦子裡能開竅,似乎——很難想像。
想想就好。這陸家,雖然陸爸的愛情那是極早開花,當年追陸夫人的手段可謂是五花八門。卻不知怎的,陸爸這種浪漫的基因,完全沒有傳到三個孩子身上。作為女孩的蔓蔓沒有,當年也著實讓追人的蔣大少鬱悶過一把的。君爺沒有,這是眾所周知的事兒了。至於最小的孩子陸歡,那更是一塊石頭,完全不知道愛情為何物。
姚爺捏捏自己衣領,慶幸他們姚家沒有陸家這樣奇怪的基因。
到了那天晚上,君爺下班直接和家裡告訴說是加班,開車同一班兄弟一塊到大排檔吃自己去了。
對此,陸家本是沒人懷疑的。因為君爺本人就是非常喜歡加班的人。直到,有人說漏了嘴巴。說起來,不是君爺那幫一塊要去吃的兄弟說漏嘴的,因為那幫兄弟,個個都想去宰君爺口袋怎麼可能說。所以,這說漏嘴的,是從哪兒無意中知道這事兒的人。
那天陸歡從大學研究院回家,見到陸夫人說起君爺又整日加班的事,眼睛一眨,脫嘴而出:「哥他加班嗎?」
「你哥不是加班幹嘛去了?」陸夫人吃驚地問。
「說是今晚他們一群兄弟聚餐,季大哥都從歐洲飛回來專程吃哥這一頓飯,就不知道是為什麼聚餐。」說到這兒的陸歡,是心裡癢癢的,本是今天下午想去下君爺單位蹭大哥的單位食堂,不回家了,再趁機和大哥親熱一下,哪知道去到那,找不到大哥,才知道原來大哥去外頭吃飯局去了,卻沒有叫上他。
陸夫人想想,難道是自己聽錯了,這大兒子和兄弟們聚會,又不是第一次,為什麼對家裡人撒謊說去加班。應該是自己聽錯了。又因為君爺平常都有應酬,和兄弟們聚餐聯絡感情屬於正常交往,陸夫人沒有放在心上。
只是,這事被白露知道了。白露今晚確實是晚下班了些。臨下班前才匆匆記起打個電話告訴婆婆,今晚自己晚下班,包子和君爺可能都需要在婆婆家先吃飯。陸夫人在電話裡就此告訴她,君爺和一群兄弟們去聚餐了,小包子在她這兒吃是沒有問題。
「媽,你說,陸君和他那幫兄弟去聚餐?」白露語氣裡突然一絲緊。
陸夫人卻沒有聽出兒媳婦口吻裡的異常,照陸歡的話說:「是呢。他們那幫兄弟今晚不知為什麼事,聽說季雲都從國外回來了,專門來吃這頓飯局。」
等陸夫人那邊掛了電話,白露坐在椅子裡頭,一陣發呆。
「白科,還不走嗎?」一個人敲了敲白露辦公室的門後,伸進個頭問。
白露現在在單位裡頭是科長級別了,有獨立的辦公室。
只見白露坐在辦公椅上,兩眼像是有些神情渙散,不知在想什麼。那人只好再敲了兩下門板。叩叩,叩叩。白露終於被驚醒了,乍一回神,見到有人,立馬拂拂劉海,把腰板挺成條直線:「有事嗎?」
「白科,下班了。」對方指指手腕上的表。
「行,你們先走,我收拾收拾。」白露說。
對方把門關上。
白露一個人在辦公室裡,收拾著桌面,兩隻手在桌面上胡亂摸了一通,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到最後,記起根本不用收拾,早收拾好了。其實只等拿了包,打完卡,開車回家。
拿起手提包,走出辦公室,見大廳裡,所有員工都走了,只剩她一個。人緣好的白露姐姐,其實是個再孤單不過的人。個個敬重於她,導致,沒人敢和她做閨蜜,做朋友。
坐進車裡,打開發動機,突然,不知道自己該去哪。已經打過電話給婆婆,叫婆婆張羅兒子的晚飯。她現在即使回到家,都要八點了。去婆婆家裡蹭飯,還不如在外頭先吃了再回家,免得餓到肚子。
這樣一想,她這車,漫無目的開著開著,本是想隨便在路邊找家路邊攤吃碗麵條。哪知道,這一開,開到她緩過神來時,是開到了林園園那家琴行附近。後來方是想起,原來自己潛意識裡可能惦記了苗莘那碗酸辣粉,想到苗莘那兒吃酸辣粉。
都開車開到這了,也就不需要再開回去另找吃的。白露就此找了個地方停車,下車。走過去酸辣粉店時,對自己說,反正,苗莘也不認得她,算是路過在這兒隨便找家店吃,打招呼都不用了。
因為已經快八點了,過了晚餐的高峰期,這條路,又不是主幹道,商業區離這兒還有點遠。客人零零落落。白露推開玻璃門走進酸辣粉店時,見店裡最多不超過五個客人,坐了兩三桌的樣子。
客人不多,加上這家店早打烊,記得林園園說過,好像七八點就打烊了。可能今晚打烊的時間還晚了些。見個店員出了店門推走靠在店門旁邊的一輛自行車,對著店裡喊:「苗姐,我先走了。」是個十七八歲的小伙子,應是外來進城打工了,長腿把那自行車一踩,車輪飛快,不會兒消失在街道盡頭。
苗莘聽到聲音,從酸辣粉店做工的窗戶後面走出來時,見那店員已經走了,往圍裙上抹抹手,接著,剛好看見了進店的白露,問:「想吃什麼?」
這會兒面對面近距離看,白露清晰地看她一張臉,是很娃娃樣的五官,臉蛋偏圓下巴又偏尖,小巧的鼻子頭像梨蒂似的,鋪著層密汗,應是在店裡做工時被鍋裡的熱氣給蒸出來的。
在苗莘迷惑地眨了下眼睛時,白露記起,尷尬地轉過臉,看到牆上掛的菜單,一眼掃過去,其實也不知道吃啥,只記得那碗酸辣粉,於是說:「就一碗酸辣粉。」
「酸辣粉是要放什麼?什麼都不放,還是臘肉?雞蛋?叉燒?」
「叉燒吧。」白露回想起那天在碗裡吃了片叉燒。
「那麼請你坐一下,很快就好。」苗莘說完這話,回到了窗口後面的廚房。
白露環顧這店裡,可能忙碌的只剩下她一個人了。有些人吃完粉,走到窗口直接付錢給她。無聊的時候,白露拿起了筷子筒裡的筷子,先拿點開水燙洗。
後面玻璃門推開,帶動兩邊的風鈴聲,清脆的響著叮鐺兩聲。
「哎,是白支書嗎?」
聽見是林園園的聲音,白露極快地轉過頭,只見林園園提了個手提包和塑料袋走進門裡。見到她反應之後,林園園直接走到她這桌來了,把包和塑料袋往桌上一放,坐到她對面,笑道:「我就說,這家店好吃,沒有介紹錯吧。」
白露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說了句:「我剛好路過。」
林園園微微笑了笑。
苗莘做好酸辣粉湯,端著走出來,同時看見了林園園,叫了聲:「林姐。」
「哎。」林園園趁此介紹白露,「這位是我中學時的老同學,我們稱她白支書,叫白露。她外甥女,剛好那天看見你拉小提琴,說是要跟著你學呢。」
聽見這話,苗莘頗有些受寵若驚的樣子,眨了眨眼,唇角擠出一絲害羞的笑意,說:「我那小提琴是亂學的,沒進過高等學府。」
「不是也在哪兒拿過大獎嗎?」林園園笑說。
「那都是那個時候的事了。林姐,你就別笑話我了。」苗莘臉上頗有些難堪地說,似乎很討厭被提起她以前家裡的境況。
林園園和白露見她這樣,就此都不敢再提。
苗莘抹抹手,又問林園園:「吃酸辣粉嗎?」
「不是,我這是讓人給我買壽司,突然間,發現買的太多了,我那裡的人又都跑了,這不你在附近,看著你在不在,想給你分掉一些。現在正好,三個人,白支書,你也吃一些。這是正宗的北海道壽司店老闆做的,味道絕對與那些假壽司店或是超市裡的不同。」林園園邊說,邊讓苗莘去取三個杯子和弄罐啤酒過來。
反正,店裡除了她們,都沒客人了。
眼看這苗莘應是和林園園平常都屬於很熟悉的人了。對林園園的話沒有二話,先在玻璃門上掛了歇業休息的牌子,走回廚房,關了煤氣爐。從店裡的冰箱裡取出兩灌藍啤抱在懷裡,手指夾了三個玻璃杯,走了出來。
林園園這時,已是打開那塑料袋,露出裡頭幾盒壽司。難怪林園園說買多了。這壽司合起來共五大盒,什麼樣的品種都有。她們三個人不知道能不能吃完。
林園園笑著招呼她們兩個:「不要與我客氣。這都是鮮鮮出爐的。吃不完,隔夜就浪費了。試試這烤鰻魚,還有三魚,都是最新鮮的。」
白露沒來得及說什麼呢。林園園拉開啤酒的易拉蓋,給三個杯子倒滿三杯啤酒,說:「來,乾一杯。沒結婚的,已結婚的,都干!我們女人嘛,就該這樣,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對自己要最好,對別人好都沒用的,尤其是對男人。所以,我這買了壽司,都沒有想到拿回家給他吃。反正,他在外頭應酬吃的好東西會少會比我這差嗎?」
苗莘聽了她這話,手在圍裙上抹了抹,頭稍垂,不敢接聲。
白露則是微吃一驚的樣子。這林園園話是這麼說,其實意思擺明是反的,也就是說,其實,這些壽司林園園好不容易請大廚做來,本是要帶回家討好老公的,哪裡知道可能老公要去應酬只好作罷。
林園園瞧見了白露臉上的神色,瞇瞇眼笑道:「難道白支書回家吃飯不吃飯,還得看老公顏色?」
白露板起臉:「當然不用。」
「就是。什麼家庭主婦,什麼錢多多,都沒有意思。再討好男人,都沒用。男人都是那個樣,再巴結他,他反而得瑟。」林園園邊說,邊自己拿起啤酒杯,灌了一口,喝完一口,手背抹了嘴巴,像是有一點醉了似的在她們兩人面前搖搖手指,「女人,說到底,不瞭解男人。」
白露是被她後面這句話刺到了今晚的創口。
想到陸夫人說君爺不知道今晚為何事和一群兄弟聚會,連季雲都從國外回來了。陸夫人想不明白的事,她白露,卻似乎比婆婆還清楚。因為,陸夫人可能都忘了兒子的生日是幾月幾號。今天,剛好是君爺農曆的生日。
給他過生日,一直是她以前的心願。只是君爺這人向來討厭婆婆媽媽的。擺個蛋糕,吹個蠟燭,君爺都覺得是再幼稚不過的行為。使得她,想請大廚給他做頓飯,他肯定會念她浪費,想給他送條領帶,領帶是送過,是在婚前那時候。婚後他已經明確和她說過不用把錢浪費在這上面。因為婚後兩個人雖然都有工資,但是有了孩子又要孝敬老人,開銷可就更大了。
結果就是,他從來沒有和她一塊過一次他的生日。或許在他看來,給她過生日好過給他過生日。但是對一個女人,一個喜歡自己男人的女人來說,給他過生日,他如果表現到高興一點,不正代表他心裡甜甜蜜蜜都是因為高興她喜歡他,然後他也喜歡她嗎?反而,如果,他連她給他慶生都不喜歡,不正潛意識裡意味他排斥她。
一杯啤酒,就這樣,毫無所覺地灌進了她的口裡。咕嚕嚕一口氣喝完一杯。讓對面的林園園和苗莘一下子看傻了眼。
今晚本是林園園心情不好發牢騷,但現在看來,白露姐姐的牢騷更值得一提。
「你說他什麼心思?和兄弟一塊過他的生日他就很高興,和我過他的生日,他總能挑出毛病來,嫌這兒不好了那兒不好了,哪兒都不好!」
砰!
白露說到高處,猛拍桌上一巴掌。桌面搖搖晃晃,苗莘趕緊把桌子扶住。林園園走過去扶白露:「白支書,你緩緩氣,別氣到自己,為男人不值。」
「你說的沒錯,為男人氣不值!」白露一根指頭指到她鼻子上,「我今晚上,我今晚上,就要去剝了他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