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之前,因為早上婆婆陸夫人有交代過說是要她買東西,白露從單位裡開車出門,拐了個彎,繞道到了一家婆婆認定的甜品店,買了十碗雙皮奶,打包帶走。
那時,五點半下班,路上堵了車,打包好,快六點。
車到半路,公公打電話托付她買個芭比娃娃,說是要送給一位老朋友的孫女過生日用。公公的聲音在電話裡有些焦急,好像是忘了這回事,直到他人突然提起自己才記起。公公的要求,對於當媳婦的,和命令無異。白露望了下表,六點十分,趕緊將車靠停路邊,進了最近的一家百貨大廈,在芭比專賣櫃裡幫公公挑了一個。
營業員都沒和她介紹,見她挑洋娃娃的動作熟得像是專幹這一行的。白露都不好意思和營業員說,這是她這個月第十次買芭比娃娃了。不是她送,都是朋友和親戚托她買。只因都信得過她目光。
於這點,白露還真是有些自信。誰讓她底下有個小外甥女南南號稱小女王,那挑禮物的目光,絕對在女孩子中是一等一的,為女孩子的典範。小女王都喜歡的東西,哪個小朋友會不喜歡的。
讓人用簡陋包裝紙包裝好,知道小孩子過生日喜歡卡片,又挑了張生日卡片,幫公公寫上幾個字。
生日禮物在工作人員幫著包時,又來了個電話。這回是老公的弟弟陸歡。陸歡在電話裡甜甜地叫了聲大嫂,接著說起了正事,由於陸歡所在的研究院在個項目上遇到困難,想請一個外國導師指導幫忙。剛巧,他們研究所的人,對這個外國教授都不認識,沒有這個熟人的門路,怕請不到人。陸歡小朋友想著自己大嫂為無所不能的人事女超人,甚至有請個外星人來都沒有問題的嘉譽。
小叔的要求,白露向來是想都不用多想,一口答應。不就牽線個外國教授嗎。比起上回某人托她說是想和某國總理碰面,完全是小意思。
掛了小叔的電話,電話鈴聲又響了。左手拎芭比的袋子去收銀台結算,右手抓著電話放耳邊,一手刷卡一邊聽話筒。
電話對面,叫她小姑的是她哥白隊的兒子白小璐。白小璐今年十四歲,剛上初中,說是和幾個同學想一塊到國家大劇院看表演,由於是外國樂隊,那票據聞是一票難求,沒有裡面的人別想買到票,問她能不能幫忙想法子。
為了幫侄子弄到票,在侄子的電話掛了後,白露連續打了兩通電話,馬上找到了負責這個團隊海外業務生意的朋友。確定了想要幾張都沒有問題的情況下,白露先掛了這個電話,因為那邊,她的大嫂雲姐,在聽說兒子求她買票的事後,急匆匆打了過來。
捏起兒子的耳朵,雲姐擔心小姑子難做,說:「不用慣著他,看什麼國外藝術團演出,又不是藝術家,能看懂嗎?」
「大嫂,我票都已經幫小路訂好了。你讓我退,我很難和朋友交代的。」沒有交訂金,不算正式買了票,退是沒問題。不過是小朋友想去增加藝術修養,又不是什麼壞事,白露沒理由不慣白小璐。這可是她哥唯一的兒子。
雲姐聽到她說票都訂好了,只能無奈地回頭又捏兒子耳朵:「還不快給姑姑道謝!」
白小璐對著電話裡說:「姑姑,天底下你最厲害了,我爸都沒有姑姑厲害。」
白露姐姐,白露小姑,白露,在圈子裡無人不曉,辦不到的事兒,找白露準沒錯。
雲姐一掌打在兒子腦袋上:你這說的什麼話?
白露哭笑不得:「小璐,姑姑再厲害,也比不上你爸爸你媽媽三分。」
她哥,她大嫂,都是鼎鼎大名的技術骨幹。比起她這個只會搞人事的,叫真材實料。
只是在這個社會裡,只是會幹活,不懂其它,不顧人情世故,是不行的。白家深深懂得這點,陸家懂得,姚家懂得,圈子裡的人都懂得。因此,白露姐姐,在圈子裡早就是個誰都不可以小看的人。
或許大家都敬重她哥白隊,都畏懼她老公君爺,可是,論到實際解決問題得找誰,得找白露。
走出百貨商場,一路開車回家,中途為小叔陸歡找到了個熟人可以牽線外國專家,手上的事兒似乎都一併解決了,沒有用到一個小時。進了婆婆家,將婆婆要的雙皮奶端進廚房裡。
婆婆在廚房裡炒菜,邊問她:買菜了沒有?不如今晚在這裡吃。
白露召回白天寄托在婆婆家裡的小包子,回答婆婆:「今早買了菜了,陸君說今晚會晚點回家,我和征征回家等他爸。」
君爺常年要加班,家裡吃七八點是常事。白露望下鐘,這會兒回家做飯正好。回來路上剛好又買了雙皮奶,可以先給小包子充飢。
征征今年快四歲了,過了這個暑假,可以上幼兒園中班了。被媽媽抱了會兒,已經長成一個小帥哥的小包子,覺得自己不小了,不給抱,要自己走。白露放下兒子,只擔心兒子又到對面去纏小表姐不願意回家。還沒出聲呢,果然,兒子提了她買的雙皮奶,跑去對面屋裡先孝敬小表姐了。
六歲的陸南,上了學前班,比三歲多那會兒,身高是撥高了一截,變成個亭亭玉立的小姑娘。見小表弟拿了東西過來,知道是舅媽回來了,於是拉著小表弟的手走到姥姥家裡。
白露順手是幫婆婆擦桌子,擺筷子,見到小外甥女過來,笑問:「吃飯沒有?」
陸南沒有答聲,只是偷偷拉了下她袖口。
見狀,白露隨小外甥女走到角落裡,蹲下身問:「怎麼了,南南?」
小女王撅著小嘴角,抿著一絲倔強:「我想好了,要學鋼琴。我想和舅媽借錢,買鋼琴。等我拿了鋼琴大獎,還錢給舅媽。」
想學鋼琴的念頭,小女王絕對不是一天裡突然冒出來的。現在幾個女孩子,只要家裡有點條件的,都會學。對於好勝心強的陸南來說,如果這會兒再不學,是在大部隊裡落伍了。但是,家裡她媽媽蔓蔓卻不想她學,說是學鋼琴燒錢,家裡沒有這個條件。而且,不認為女兒有當藝術家的天分。只要想想,女兒連她這個媽當畫家的畫筆都不感興趣,能有什麼藝術細胞呢。
小姑子蔓蔓是個精打細算的,白露從以前就很佩服。不能說蔓蔓這想法有錯。
白露慢慢地摸了下外甥女的小腦瓜,稍微想了想,繼而又是爽口答道:「沒問題。想買什麼樣的鋼琴,你問清楚了,自己喜歡,然後舅媽再讓人去問個價,改明兒給你抬回家裡。舅媽就說這是從別人家借來的。可是你和誰學鋼琴呢?」
「舅媽意思呢?」
只要看小女王望著白露姐姐的那雙目光,都知道對舅媽是絕對的信賴。不,是比對任何人都要信賴。
白露舅媽果然不會辜負小女王期待,說:「咱們這樣好了,一邊找鋼琴,一邊,舅媽幫你安排個鋼琴老師讓你去上課。不會耽誤時間。」
小女王用力點下腦袋:「我會給舅媽爭光的,讓我媽媽無話可說。」
白露只能在臉上掛一抹不知如何形容的苦笑:只希望未來小姑子不會說她多管閒事。
所以,這邊答應了孩子,另一邊,馬上先打電話和孩子的爸蔣大少溝通了。蔣大少雖然是個妻管嚴,但是在做妻子的思想工作這一方面,是獨一無二的人選。
小女兒是蔣大少的小棉襖,只要是女兒的主意,而且不是壞事,蔣大少哪裡有理由反對。聽到白露姐姐這麼說,蔣大少除了一口答應以外,露出一句感慨:「大嫂,現在不止蔓蔓這麼覺得了,我也覺得,南南比較像是你和大哥的女兒。」
小女王的心事計劃,從不會對爸爸媽媽提,只會和舅舅舅媽商量。
白露輕聲說:哪叫她是我老公接生的呢,而且,我那時候沒有孩子,也未來不會有女兒,因此早已將南南當成自己親生的閨女。
帶了兒子回家,剛好七點鐘。先淘了米放進電飯煲裡煮飯。週身像是碾過一般,往床上一躺,假寐會兒。
小包子回到家,沒有了小表姐,知道媽媽累了。拿了玻璃杯,走到客廳,想給媽媽沖杯牛奶。
匡啷。突然一聲巨響。白露從床上跳了起來,像救火隊衝出房間:「征征——」
嚇死她了!
不,嚇到的還有小包子。
玻璃杯在地上碎成幾塊。是由於剛放了熱水杯子燙,小孩子一下握不穩。小包子想跳下沙發去撿玻璃片,一不小心小指頭割了道。
白露火速拎起兒子進到房間裡頭,拿出藥箱,用酒精給兒子那道刮痕消毒之後,再貼上傷口貼。那一刻,她彷彿剛做完一場噩夢,全身都是汗。
這可是陸家的長孫!她白露幾條命都賠不起的。
「媽媽。」
小包子對母親這幅表情皺起眉兒。
「好了,征征,乖乖坐在房間裡,拿本書看。媽媽去客廳打掃,知道嗎?」唬了唬兒子,白露趕緊將藥箱收起來,出去清理客廳。
有小孩子在家,她必須拿吸塵器,往客廳每個角落都仔仔細細地吸幾遍,以防再出現意外。
君爺七點鐘回家時,打開門,正好看著被稱為大美人的妻子,像條毛毛蟲,趴在地上要把頭鑽進沙發裡不知找什麼東西。
「找什麼呢?」
老公冰涼的聲調在身後,白露才慌然記了起來,只煮了飯,菜沒洗,肉沒有切,更別說炒好菜只等老公可以回家吃飯了。
號稱超人的白露姐姐,此刻在老公面前只有一份難掩的尷尬:「你先去沖個澡,我馬上炒好菜可以吃飯。」
君爺將公包扔在沙發裡,只望了她剛趴著的地方:「我是問,你在找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