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當年,我和她結婚不到一年。你們那個二媽看中了我,她父親是高官,在那個年代,可以說決定我和我一家人的生死。我貪生怕死,和她離了婚,和你們二媽結了婚。她遠走他鄉,我沒有再打聽她的消息,事隔這麼多年以後,和她再次碰上面,只是想把我們彼此過去的恩怨說個清楚而已。」
葉老的聲音一頓一挫,既未顯得激動,也未是毫無情緒,只是他在說這話的時候,像不是和眼前這些興師問罪的人們說,只是和沈奶奶對著那剛才在茶館裡沒有講話的話兒。
葉家人聽了他這話,沒有一個能受得了的。他們十分尊敬的,像是無所不能的老父親,居然當年只是個貪生怕死的懦夫,連自己老婆都保護不了。
「爸,你這是為了維護她編造出來的這些謊話!」葉小青站起來憤憤不平地提出抗議。
「當年我和她的結婚證明,我還留著。你們可以拿來對照,馬上可以弄清楚是誰先和我結的婚。你們該知道,弄虛作假這種事兒,我沒有興趣。而且,沒有必要。」葉老對向那群聽了他這話仍欲蠢蠢欲動的子女們,依舊不激不動地說,「還有,你們,輝賢和萬生應該都知道的,你們和我都沒有血緣關係。你們都是你們二媽從各地孤兒院裡領養回來的孩子。你們二媽把你們找來的時候,一是要找到和我長得像的孩子,二是你們自己的親人是確定都去世了的,不會在未來再和你們發生任何瓜葛。這些,全足以證明你們二媽是什麼樣心計的一個女人了。」
除了老大和老二,其餘人,全一幅被驚呆的神態,被突如其來的真相,給重創。
「大哥!」兩個葉家姐妹齊對著老大喊,欲求證。
葉輝賢儼然一張沉默是金的臉。葉萬生在被老婆揪了幾下後,被迫出聲而嗯道:「媽當年說過她不能生,因為不能生,爸才另找女人。」
沈奶奶聽完葉萬生這番變相辯解的話,只想笑。不過她這會兒憋緊的臉終於能笑得出來,完全是由於葉老剛那個話,總算讓她放下了顆心。如今,這個秘密,她只要存在她心裡得了,更不會打算告訴葉老了。
面對二兒子的話,葉老冷同樣是冷笑:「你們不是不知道你們姥爺當年是什麼樣厲害的人,能容得讓我去找二奶?我的事業能起來,說老實話,還是在你們姥爺死了以後的事。因為你們姥爺一直認為,只有我更窩囊,才不會離開你們二媽。」
這麼說來,是他們自小被養母蒙騙了?說是養母,但是終究是從小疼他們到大的母親,勝過親母。幾個葉家兄妹,在感情上都沒法接受。
「可是,爸,當年姥爺死的也算早。若你真有心離開二媽去找回她,也可以的吧!」葉小青反正是沒法相信,總覺得葉老這話是有意維護著沈奶奶。
葉老沒有來得及答這話,卻是沈奶奶先搶了話說:「看你也是結了婚的,對男人還夠不瞭解嗎?雖說他不喜歡她,但是,結婚這麼多年,難道會沒有一點感情。再說一個女人,只要對男人說了喜歡,哪怕是小三,默默付出那麼多年,男人能不動容?」
男人說到底,和女人是兩種不同的生物。
就像葉老現在找回她,說是因為以前的愛嗎?不,大概都是想著當年自己做了虧心事,覺得憐憫她可憐她罷了。
沈奶奶早就想的一清二楚了,在離開葉老那會兒,在重新嫁了人,第二任老公又死去,自己操持沈家一個人活到現在。
女人啊,只有自己活的瀟灑,才是最重要的。男人,終究是世上最不可靠的生物。什麼山盟海誓,都抵不過一個動心。男人,會憐憫女人,但不會愛女人。
葉家人,都瞪著沈奶奶臉上那些刀削般的皺紋。歲月的溝壑,將這個歷經過許多磨難的女人,打造得像頂天立地一樣,沒有任何可以撼動的。
葉老內心裡,是被沈奶奶這話,給狠狠地震了兩震。一股徹底失去的悲涼,從他心口裡泉湧而出。
記得她當年離開他時,就已經和他說過的話:越容易得到的,人越不容易珍惜。已經得到的,人越容易將其丟棄。你拋棄了我,你總有一天會念念不忘。你得到了她,你總有一天會覺得她厭煩。所以,我不會傷心,你也不用為此愧疚。我會和另一個人好好過日子,無論他愛不愛我,我趙鈺珍,從很久以前已經明白,人從生到死,都是孤獨一個人的。生來是一個人,死去也是一個人。
如果,整天因一個人患得患失,這日子,也就不用活了。
人,哪有那麼多時間為另外個人去死去活,因為,活在這世上,還有那麼多事要做。
去做你抉擇去做的事吧,我並不會怨你。
趙鈺珍,從來沒有被他抓到過,又何談失去過。
一個女人,能活到沈奶奶這個份上的瀟灑,確實是值得葉老去留戀。
都是女人,哪怕再因著那個九泉之下的養母再恨著沈奶奶,葉小青等葉家女人,這會兒,都不得佩服沈奶奶這份獨特的個性。
葉家幾個男人,更不用說了。男人,終究都是理智的生物。既然對方都說了,始終不會再和葉老有瓜葛,再牽扯好像沒有意義。
話都談完了,沈奶奶第一個站了起來,問:「我可以走了吧?」
不是說她必須得到他們的允許才可以走,而是,她不想再牽牽扯扯了,這個話一完,算斷的一乾二淨了。
葉家幾兄妹當然是點頭。
葉老唇角一絲哆嗦,只有目光,再掃到懷孕的莊如玉時,心裡像吃了顆定心丸,有了絲平靜。
沈佳音扶著奶奶走出會議廳,一群沈家人尾隨其後。
出了飯館,找著葉家人幫他們開來的小車。沈二哥這回,非要和沈奶奶坐一輛車上問清楚。
「媽,剛他們說的那些話是真的嗎?你真的嫁過那個男人?」
農村的風俗,沒有城市裡開放。二嫁女人這種事,說出去真心不光彩。或許是這緣故,村裡知道沈奶奶這實情的老人,可能都是因為喜歡沈奶奶,也就遮遮掩掩的沒有說,造成了沈家人到現在,都搞不清沈奶奶的來龍去脈。
沈奶奶伸手拍了下沈二哥的腦袋:「怎麼?我嫁過,有罪嗎?」
「不。」沈二哥忙道,「我是覺得媽以前若受欺負了,我想幫媽出口氣而已,爸在九泉底下,肯定也贊成我這麼做。我其實該幫爸,幫媽揍那老頭一拳。我媽有什麼不好的,他敢拋棄我媽!」
沈二哥這話,傻不溜秋的,卻很溫馨貼心。
沈奶奶樂呵呵的:「你和老三,只要少給我添麻煩,我就感恩戴德了。你媽活到這麼久,早就對你們男人一時的熱血激情都沒有興趣了,你們好好過日子,才是最重要的。」
沈二哥拍了拍自己腦瓜,本以為自己這話能把母親給感動的,結果,沈奶奶還真是變成了女神化石一般的人物,紋絲不動。
華妙冰和尤二姐交匯眼神:這個婆婆,果然是與眾不同呢。
由於華妙冰提議要大家一塊吃飯的關係,莊如玉和葉長問,是要隨沈家人一齊走。這回,葉長問陪老婆走到了門口搭車,都沒有見王亞平出來阻撓。
沈奶奶趁著男人去弄車子的時候,倒是和幾個兒媳婦及兩個孫女說起了不同的悄悄話:「你們,不要學我,要學,學一半也就夠了。男人,到底就是想要個能寵著自己的女人。如果你們真要珍惜眼前的婚姻,自己知道要學會獨立是一回事,記得主動點關心你們的老公,並沒有錯。我當年敗,就是敗給了自己太傲性,沒能看清楚男人的真面目。當然,如果一個男人真心不要你了,不用刻意去挽留,沒有意義。」
華妙冰對沈奶奶這話連連贊同,順道同好像與婆家不合的大女兒說:「家暖,你婆婆再刁難你,你都不要為這事和你老公置氣。那人終究是他媽。聰明點的,是把他媽的話都當耳邊風,你只要抓住他本人就行了。」
至於對沈佳音,華妙冰反倒要感謝沈奶奶,道:「媽,佳音是你教出來的,我很放心。」
沈佳音於是想起了自己結婚前以及結婚後,每次奶奶與自己見面,都要她多惦記姚爺的好要會珍惜,不要任性。原來,這都是由於奶奶以前吃過了大虧,希望她不要走自己的後塵。
現在,回想起這些,再看著老人家皺紋一道道的側顏,沈佳音心頭熱乎乎的。
她奶奶,是天底下對她最好的人了。
她沒法想像,失去奶奶的感覺。
莊如玉是第一次感受著四面有家人包圍的氣氛,許多濃濃的關心,包圍著她。
葉家這頭,葉輝賢親自開車,送葉老回家。二房向來見風使舵,見風向變了,馬上變成了不做聲,灰溜溜地跑回自己家,怕葉老回頭來調查誰是興風作浪的頭,還是趕緊先找個地方躲過一陣再說。葉家兩姐妹,本是氣憤填膺,如今事情真相不如自己所想,無從鬧起,自個兒散了唄。
只剩下三房。
三房的心態可謂十分的微妙。眼見這樣一鬧,似乎,他們家是最沒虧沒損的一家。因為,葉長問,依舊是老爺子最寶貝的孫子,在這場鬧劇中,也就讓葉長問得到老爺子更多的信任和喜愛而已。莊如玉又是認回了自己媽,而且不是普通的媽。這些,都不得不讓葉任斌和王亞平重新考慮眼下自己的計劃。
王亞平坐車回到家裡時,王靜怡並沒有回自己老家,在她這兒從年前臘八那會兒是住到了現在。見到王亞平回來,王靜怡馬上先端了杯水過去,親熱地喊:「姨媽。」
抬頭瞧著王靜怡那滿腔期待的目光,王亞平都知道怎麼回事,深深一歎氣,接過她端來的水,道:「靜怡,你也是該時候回家了吧。你不是單位那邊只請到過年後的假嗎?」
聽到這話,王靜怡真真地一愣。
在今天之前,不,今天早上,王亞平出門前,還交代她,請多點假,單位那邊如果不給假,王亞平會想辦法。
怎麼回事?王亞平這一百八十度突然的態度改變,王靜怡心裡涼颼颼一陣風吹過,驚喊:「姨媽?」
王亞平又不是傻的,之前是因為看不中莊如玉的出身,如今,自己老公都只是葉老的養子,她怎麼能去嫌棄和她老公同是孤兒出身的莊如玉。再說了,莊如玉如今認回的媽,是農科院院士,比王靜怡家不知道強多少倍。親上加親的說法,只僅限於自己娘家比人家強的時候。
「好了。」王亞平將喝完的茶杯就近往桌上一擱,像是下定了決心,說,「你如果找不到合適結婚的男人,姨媽給你找。」
「姨媽,我不——」王靜怡掙了掙嘴唇。
「什麼你不?我知道你等長問很多年,但現在長問連孩子都要有了,你是不是也該知難而退,知道留份念想給男人,他永遠惦記你的好,不是更好?」王亞平說這話,算是鐵面無情的委婉。
王靜怡的臉,剎那白了一層。
「傻孩子。回家去,只要回家了,就不會有這些傻念頭了。」王亞平拍拍她肩頭說。在王亞平看來,王靜怡是個乖甥女,從來都是聽她的話行事動作,所以,只要她這樣一說,王靜怡肯定不明白,也得照她的命令做。
不擔心了的王亞平,抽身走回自己房間休息,打算養足精神,再怎麼重新制服那個莊如玉。哪怕和兒媳婦打好關係了,王亞平始終目的都是想要控制這個兒媳婦的。
王靜怡低著頭,聽著王亞平的腳步聲消失在身後,低垂的眉角一提,冷冷一聲笑溢出來:利用完她了,現在想把她踢走?可能嗎?
一天發生的事,猶如過山車一般。
其中,沈鼕鼕是最不滿意的,想好不容易可以到廟會玩,結果玩不到半天,就因著葉家人這一鬧給取消了。若不是後來,見著事情好像圓滿解決了,一大群人高高興興圍著桌吃飯,尤其想到他那位可愛的馮大哥,從此不用再為他佳音姐的事憂愁。
馮永卓接到母親的電話時,正在單位裡值班。因為軍校那邊停課的緣故,這幾天,他被單位安排了回來幫忙值班。
華妙冰在電話裡對他欣喜地報告了好消息,聽說他要值班沒有辦法找到人代班出來吃飯,又安慰他說有的是機會。
掛了電話,他身邊陪他坐著的高大帥,搭住他肩頭:「好事?」
聽他剛才電話那面高興的聲音,肯定是好事,只是馮永卓,臉上壓抑著,讓人看不出來。
「沈中校,願意和我媽說話了。」馮永卓深吸口氣後,說。
關於沈佳音與馮家這點事兒,高大帥是聽說過的,於是替他眉開眼笑:「好事啊!高興高興,兄弟。」
馮永卓卻是輕輕一聲苦笑。
「他們去吃飯,你不去嗎?」
「找不到人頂班的。說是初七,但有些路途遠的,還沒有回來。」馮永卓說。
春節期間,人員的安排都是剛剛好。說是初七結束假期,但回老家拜年的,有一些的確是沒法那麼快趕到回來。而且,一般來說,身為同事戰友,一年這麼一次,有人需要幫忙肯定幫。
就此,馮永卓忽然是想到了另一個人,問:「我聽人說,李中校,和嚴部長去約會了?」
高大帥聽到這話,立馬低了頭,想掩飾著帶過去。
可馮永卓看了他這個表情,益發往下說了:「我還聽說,是有人,幫嚴部長對李中校表了白,兄弟,該不會是你吧?」
「你從哪兒聽說是我!」
「不是嗎?」
面對馮永卓那雙賊笑的眼,一直以來習慣只捉弄別人別人捉弄不了自己的高大帥,深感痛腳。
「你們八卦,八卦他們不就行了,八卦我幹嘛?難道你不知道我高大帥向來就是個大好人嗎?以前,當過媒人,撮合人家姻緣的事也不少。」
「是,我知道高兄弟是個爛好人。」馮永卓意味深長,十足說明了,他是知道點高大帥與嚴魔女之間的私密。
高大帥真是好奇了,對方是知道了他們多少事值得把這髒水潑到他身上來。
「聽說之前,你曾經在嚴部長樓下等了許久,帶嚴部長回家見你家人,好像名義上,嚴部長還充當了你女朋友回家見老人。」
可以說,這世界上,現在沒有不漏風的牆了。高大帥作勢抹了抹眼睛,罵了句娘的,什麼人那麼無聊,居然喜歡打聽他的八卦。
「我說——」馮永卓看著他,眼裡似乎有著深深的同情和不解,「現在這世界上,像高兄弟這樣的爛好人,好像只有電視劇裡才有了。」
「那要我怎麼辦?她喜歡真正的高和帥,不喜歡我這種高大的帥。」邊說,高大帥邊比了比自己的頭頂。
馮永卓在愣了會兒後,皺了眉頭:「沒想到,嚴部長是外貌協會的。」
「哥們,不要以為只有男人喜歡外貌協會的,女的,尤其嚴部長這種,高級剩女,能剩到現在,你當真以為她會降低要求隨隨便便把自己嫁了?」
這話倒是沒錯。很多人,不理解為什麼嚴靜不結婚。若論常理來說,嫁不出去,不得心急得要命,降低自己求偶要求是肯定的。然而,像嚴靜這種,幾乎什麼都有的,對孩子又沒有多大興趣的單身男女,結婚不結婚,哪怕不結婚,單身一輩子,都沒有什麼心理負擔。人一生,單著來,單著去。做到醫學教授的嚴靜,難道會不能看透這個道理?
社會一步步發展,現在的逼婚族,再過一個年代,肯定會隨之發生改變。整個世界都在發展,中國不例外。不是說出生率也在下降嗎?
「都說愛情不可靠,但是,如今結個婚,只想求個能過一輩子最少不會半途看不順眼的,也能容易嗎?」高大帥絮絮叨叨,像個老太太似地自言自語。
馮永卓對著他另眼相看道:「高兄弟,以前,不知道你這麼瞭解女人,以為,只有我們姚科最瞭解女人。」
「你們姚科?你們姚科你不知道他被女人甩過三了嗎?瞭解女人,是我,我這還算不上被女人甩。」不留意時,說漏了嘴巴,高大帥馬上背過臉去。
馮永卓吃驚地瞪了他會兒,感情,他做這個媒人,幫嚴靜和李俊濤牽這條紅線,是有計劃有陰謀的。
「高兄弟——」搭著高大帥肩膀,馮永卓正想探問清楚。
辦公室外頭的走廊裡,傳來徐美琳笑融融的招呼聲:「是來找你哥嗎?」
高大帥一個疾步衝到門口,從門縫裡望出去,在看到蔓蔓的身影時,回頭對馮永卓招手:「趕緊找個地方躲躲。」
君爺的妹妹蔓蔓,馮永卓等人都是知道的,而且知道,每次蔓蔓來找哥哥君爺,少不了等會兒君爺就是一頓大發雷霆。
這種兄妹每次見面每次吵架的場面,在世界上都可以堪稱奇跡。明明,誰都心知肚明,君爺比誰都疼這個妹妹。因此,誰也不明白,為什麼這兩兄妹總是能一見面就火花四射。
蔓蔓敲了敲大哥辦公室的門。今天她這是順路經過,因早上聽了老公的話,想著剛好順道,和大哥提一提,先聽聽大哥是什麼想法。
「進來。」過年剛過完,頭一天上班的君爺,明顯事務纏身,週身不得空,語氣也不大好。
蔓蔓心頭打了退堂鼓。
可君爺那是,誰敲了門卻不應的話,肯定更火冒三丈。
「誰?」
耳聽裡頭那一句冷到掉渣的聲音像是舉著槍要把她斃掉,蔓蔓打了個寒戰,又想自己沒有做錯事,何必怕,壯著膽子推開了門。
坐在裡頭的君爺,恐怕也是沒想到會是她來找,瞪了她十足有一會兒,濃眉微鎖,停下了手頭的筆,對走到他面前的蔓蔓吐出:「坐。」
蔓蔓看著他辦公桌前習慣擺的那張讓同事坐的椅子,說她哥是個閻王爺,不近人情,鐵面無私,但是,小細節上,都可以看出不是,她哥就是個面冷心暖的人。這樣一想,她心裡踏實,坐下來了。
對面的君爺,卻是馬不停蹄追究起了外面的人。為什麼不先打個電話通知他是她來找。一般而言,單位外面的人來找他,都是要先通過電話與他確認。害他一時措不及防。
徐美琳接到他的問責電話,說:額,可陸隊,你妹妹向來來找你,不是都沒有經過電話的嗎?
誰不知道你君老爺的妹妹是個特例。
君爺撓了撓頭頂。大概是因為蔓蔓有一兩年時間都沒有直接到單位來找他了,他都自己忘了這回事。
現在他們兄妹的關係,比起剛開始那會兒,好得太多了。有什麼事,都是在家裡商量了。為什麼蔓蔓會突然殺到他單位找他?
想到這點,君爺眉頭不能不皺,掛上電話機,問:「什麼事?」
好冷的聲音,而且有沒有問清楚就先追究的口吻。若不是早習慣了這個冰老爺,蔓蔓清了清嗓子:「我剛去那邊的菜市場,路過,想到你可能在單位,就進來問一下。」
「那什麼事,你問吧。」
「你很忙嗎?」
他再忙,被她現在這樣吊著胃口,還能借口忙打發她走嗎?
冷冰冰的眉梢又提了提,像是有點不耐煩的:「不要廢話連篇。」
就知道和他這個冰人說話,必須耐得住性子,按得住火氣。蔓蔓調整呼吸,說:「是這樣的,我是幫人問一下,聽說有個叫做葉思泉的孩子在哥你這裡治病,想問問,他這情況怎麼樣?」
她話聲剛落,房間裡的溫度,倏地,直逼零度以下的溫度狂奔。
儼然,她是又踢到她哥鐵板了。
「誰讓你幫著問的?」
「哥,沒人讓我幫著問,是我自己問。」
本來就是她自己要來找要來問的。
「你什麼時候變成慈善家了?再說,葉思泉,也不是慈善機構需要援助的孩子。」冷冷的一絲笑,溢出君爺冰霜的唇角。
「不管他需不需要援助,他本身是個孩子,沒有過錯,不是嗎?」蔓蔓據理力爭。
也只有他這個妹妹,得了他的寵,敢這樣一而再再而三頂他的嘴。
「這個事不需要你管,更不需要你插手。」一句冷聲,算是定案。
「哥,我只想問一句,你是怕什麼,所以不敢給他開刀?」
冷眉上提,隱隱的怒氣:「你認為你哥會怕事?」
「我就是不覺得哥是會怕事的人,所以有些不瞭解。」
儼然,她是瞭解了些情況才來問他問題的。對此,他意外地吐出了一句:「你哥也是個凡人,哪有什麼都不怕的。」
蔓蔓抬起了埋頭的腦袋,對他對視看到了他那雙冰冷如斯的眼瞳裡流轉的微光,忽然,心頭像是被什麼刺了下。現在醫患關係矛盾大,據說有百分之幾十的大夫都言明了不想做大夫,想他是不是一樣對這個職業失望,而當年他會走上這條路,還不是因為她?
與此同時,從她目光裡,君爺讀出了信息,她這個想法,當真是把他惹火了。啪,打了桌子:「出去!我就知道你來沒有好事,出去。不要再拿這種事來問我!你哥就是你哥,還輪不到你自以為是指手畫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