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舒蝤梟裻」溫媛站在給溫世軒打完電話的許玉娥後面,不用說,剛許玉娥在電話裡與溫世軒說的話,她全聽見了。
被小女兒抓了個現成的,許玉娥有點尷尬地轉過身:「媛媛,媽不小心聽到了你和你二嬸的話,就想,這是我們長房的東西,說什麼都不能被你二嬸他們拿了。」
母親心急,而且因為心急總是壞事。溫媛扶住額眉,指心揉一揉:「媽,我告訴你,你不要再隨便將話說給爸和姐聽。」
「我沒有亂說話啊。」許玉娥叫道,接著向小女兒保證,「別擔心,不是他們知道的話我不會說的。」
母親什麼都不知道,所以如此天真。
溫媛心底冷笑:若是被母親知道,父親瞞著她做的是那些事,會怎樣?
饒是哪個女人都受不了吧,自己的親生女兒被自己婆婆弄沒了。
自己的親姐姐究竟會混得怎麼樣?挑起眉,心裡直覺會是一件十分令人期待的事情。
沒有能從自己丈夫口裡套到話的許玉娥,被小女兒說了一頓,心裡挺不服氣的,心想,你們個個都覺得我沒有用是不是,但我終究是能做出大事情來的。
到了第二天,許玉娥當真是差遣了護理人員替她做掩護,自己偷溜了出去。
找這樣一塊玉珮上哪裡找,她也沒有門路。於是她想了個最笨的方法,跑到了賣玉的地方。
問人問到城裡賣玉最有名氣的幾個地方,一一尋路去問,看能不能找到點線索。
純粹是瞎貓撞死耗子了。
跑到了某幢大廈有名的周大福店,問那個售貨員:裡面有紅色血絲的玉有沒有?
「有。是有這種石頭。有人把它叫**血石,但它實際上在玉石市場上是不存在的,沒人做這個鑒定。」
不值錢?
許玉娥的臉一垮:其實想也知道,窮得響噹噹的溫家裡面怎麼會有寶貝?
還找不找?
猶豫的時候,見一個戴著墨鏡打扮不俗的年輕女人走到櫃檯前,剛好站在離她僅兩步遠的地方。
修剪的好看,並且一看就知道保養極好的手指伸進衣領裡面,撈出一條紅繩系戴的平安扣,問那個售貨員:「請你幫我看看,這塊玉是真是假。」
接過那塊玉扣,放在燈管底下,售貨員小心地從各方面觀察。
站在旁邊的許玉娥,正好藉著這個機會,跟著看了一周,看到那塊平安扣上有一滴鮮紅的血樣斑塊,極是惹眼。
「小姐,你這塊玉,我們現在鑒定師傅不在,但是,據我觀察,你這塊玉玉質一般,應該不是什麼好玉。倒是這個紅斑,有點像現在市場上有人故意炒作的雞血石。」售貨員說。
雞血石不是沒有錢的玩意兒嗎?許玉娥頓感到奇怪:有錢人也戴沒錢的玩意兒?
因那年輕女人全身上下都是名牌貨,燙的頭髮,化的眉兒,都是副嬌貴的模樣兒。
「我知道,我在網上查過。」年輕女人說,「我只是想問,是不是這種玉可以被人拿來作為求子用的?」
售貨員聽到她這話,明瞭地一笑:「這迷信的東西,我們是不好講的。當然,真正的玉石是有保健養顏等作用。」
年輕女人指尖掰起玉扣上面的紅結:「這種結,你看見過沒有?我在網上查,說是老人編來做求子用的。」
真不知如何說了,遇到這種執拗的明顯是想求得神佛保佑的顧客,售貨員勉強道:「小姐,所謂信這種東西,信則有,不信則無。這個要靠你自己想。」
得到一個模稜兩可的答案,那年輕女人卻是已十分滿足了,像拿到了救命草般將平安扣小心戴回自己脖子上,放進自己貼身衣物裡。
許玉娥看完這一幕,聳著眉頭不以為意的,甚至帶了絲不屑的,回到醫院後,當天下午小女兒和張秋燕過來的時候,有模有樣地把那年輕女人描述了一遍,順便妄加評價:
「我一看,就知道是生不了兒子,到處求神拜佛都沒有用了,只能拿著這塊不值錢的東西當做寶貝,求個心安理得。」
「大嫂。」張秋燕偶爾都不知道怎麼說許玉娥這個人,前後左右矛盾的,沒有個準則的,不禁取笑,「你自己不是也生不出兒子嗎?你不同情人家?」
「我同情她做什麼?我有她這麼傻嗎?拿一塊破玩意兒以為能生得下兒子?生不了就生不了兒子,大不了拿女兒依靠。」拿手當扇子扇風的許玉娥,極少像是說話佔住了理兒,洋洋得意地說。
噗。張秋燕笑了出來:「可你那天,不是還說一定要蔓蔓生下兒子嗎?」
許玉娥明顯,就是一個說了後話忘了前話的,經常自打嘴巴的。
「我,我那是想——」磕磕巴巴,不知道怎麼圓謊,「想她若生個女兒,不是和我一樣受苦嗎?最好是生個兒子。」
說完,給小女兒一個眼色,要讓小女兒幫嘴。
可溫媛已經是一種神遊的狀態。母親和張秋燕,只以為溫家玉珮是塊寶。只有她知道,那塊東西,主要是找她姐姐用的。
現在,好像線索浮現出來了,具體是不是,需下一步調查。
「媽,那女人長什麼樣?」
沒想,小女兒對她的故事感興趣,果然是自己女兒貼心,許玉娥興致勃勃地開始勾勒那個年輕女人的樣貌,說的口乾舌燥時,走到窗台邊的櫃子上倒水喝,往窗下一瞧,真是巧了,指著下面路過的年輕女人說:「就是那個——」
巧成這樣?
張秋燕和溫媛齊齊探頭到窗口的地方,順著許玉娥指的方向看。
緊接,張秋燕驚歎:「哎,這世界真小,這人我看過很多次了,到這裡婦產科找那位有名的方醫生看病的。大嫂,這回真被你說中了,我看她不止是連兒子生不出來,恐怕是連個丫頭都沒有影。」
「這麼慘?」許玉娥挑起眉頭,心裡倍感安慰。
原來自己比有錢人強,至少能生出兩個丫頭。
趁母親與二嬸插科打諢的時候,溫媛是暗暗把這個年輕女人的樣貌都記在心裡了,然後看到那個女人走進了住院大樓時,找了個借口,溜了出去,乘坐電梯直上到婦產科。
剛出電梯口,正好見那個女人同走出另一部電梯,有一名護士陪著那個女人一塊走一邊像是有意奉承那女人攀著話兒,稱呼那女人為:
「蔣太太。你今天這頭髮燙的真漂亮,是在哪家髮廊裡做的?」
女人被恭維後,笑顏展開,略帶得意:「昨天我心情不好,晚上乾脆找了個京城裡有名的師傅幫我弄了下,沒有想到效果這麼好。」
一路跟,跟到那個年輕女人進了醫生辦公室,陪那女人的護士走到護士站和其她同事說話,再次聊起那個女人。
「蔣太太又來了?」
「是啊。聽說她現在不止在這裡看,還到了她小姑在的那家婦產科有名的部隊醫院看。」
「可是,好像沒有什麼效果。」
「是,可把她氣得,聽說昨晚氣的不行,跑去弄頭髮了。」
「哎,別說,有人不想生孩子,不停地有,到我們這裡做流產,有人想要孩子,卻偏偏生不出來。我聽說啊,蔣太太的老公的弟媳,就做了藥流,可把她家婆婆氣的,跑到醫院裡大鬧一場。」
「我聽的怎麼不是這回事,說是被人誣陷的,不是真的自己做了藥流,是有人害怕自己被揭發,冒了她的名去做。」
「會不會我們聽到的不是同一個人?」
「不可能吧。蔣太太老公的弟媳,不是只有一個嗎?說是姓溫,叫溫蔓,是個有名的年輕畫家呢。」
聽到這裡,溫媛差點打起了退堂鼓:這世界太小了吧。一揪,居然將蔓蔓的大嫂揪出來了。
然不管怎樣,總是一條線索,追的話,比完全像無頭蒼蠅無處下手要好。
知道這位年輕女人身份是蔓蔓的大嫂之後,接下來,就要靠小道消息靈通的張秋燕繼續深入調查了。
這卻是不難辦到的。
回去後,假扮好奇挑起張秋燕的胃口:「二嬸,我記得你說過,蔓蔓姐嫁的那戶人家裡,不止蔓蔓姐一個媳婦。」
「喔,你是說蔣大少他哥蔣中校。」張秋燕果然在這一個方面早已下過一番功夫了,一被人問起,立馬高興地打開話匣子,「這蔣中校雖然爬的沒有蔣大少快,但是,娶的媳婦與蔓蔓完全不同。」
「怎麼不同?」許玉娥聽出些話外的含義,不高興地問。
乾笑兩聲,張秋燕道:「大嫂,不是我說我們家怎樣,但是,你知道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是肯定的。所以,人家大哥娶的媳婦比起你家蔓蔓的娘家好,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
「有多好?」許玉娥拼上勁頭了問。
「說是人家娘家的父親的官,比蔣父現在的官都要高一級的樣子。」
聽到是這樣顯赫的女方家長,許玉娥一陣無話,臉色驀地黑黑的,走到角落裡悶著坐下。
張秋燕看在眼裡,歎起氣開始與溫媛說了:「現在結婚更不像以前了,女方娘家比起老公家怎樣,對女人來說更重要一些。雖然從古就有這種說法,女方娘家好,在丈夫家裡說話才能撐得起腰桿來。為了未來子孫著想,我對浩雪說了,說什麼都得嫁個好男人,以防若不幸將來生的是個女兒,也不會像我和你媽這樣苦難。」
二嬸人是俗,但俗,同是被社會逼出來的。
溫媛和蔓蔓不一樣,向來對這個二嬸二叔家裡的俗,懷了些敬佩的味道,因而以前只要溫浩雪願意,她都願意與溫浩雪走的近。
到底,她是不可能和蔓蔓走一樣的路。蔓蔓相信只要走直線,走正確的路,肯定能達到目標。她溫媛,相信的是,曲線救國救家政策。世上沒有一條路是正確的,想要達到目標,就得不擇手段。
現在第一件事是,她要找到這個親姐姐,只要找到這個親姐姐,蔓蔓不是溫家的孩子這件事,自然而然,誰都不能阻止她說出來了。
知道了蔓蔓的大嫂具體姓名叫做金美辰,現階段因為生不出孩子的關係與蔣家鬧矛盾,回了娘家。金父金母住的大院是在部隊大院裡頭,與蔓蔓蔣大少住的那個大院同片區域,隔了一條街而已。
金父金母官位顯赫,以致顯得金美辰脖子戴的那塊廉價玉石更是蹊蹺。
再三分析之下,溫媛以為這事有必要繼續追究的價值。
恰好,打聽到了金父金母有在天氣好一塊出來周近地方散步晨練的習慣。
那日,起了個大早後,溫媛背了個書包,假裝去上學,特意繞了點路來到金父金母住的大院門口。等到金父金母出門,她悄然無息地跟在他們兩人後面走。
金父金母,都沒有留心她這個學生是故意跟在自己後面,一路慢步跑步,一路小聲交流。
「我看美辰,近來每天都戴著那塊玉石。以前,我讓她戴她都不願意戴,嫌棄難看。」金母眉頭未展,在女兒不在的外面,她才敢和丈夫說起這些事關女兒秘密的話。
「你沒有問她是什麼原因嗎?」金父比金母要沉著的多,冷靜地問。
「你不是讓我冷落她,不要再慣縱她嗎?」金母反過來埋怨一句老公,畢竟她這些天忍得太辛苦。每次想到不知道金美辰會不會因此而厭惡了他們這對父母,那麼,他們這麼多年的煞費苦心全打漂了。
「我現在還是讓你冷落她,不能再慣縱她!」金父很生氣地說,「你知道她做了些什麼丟人現眼的事嗎?要不是她公公護著,她現在,早被人抓起來了。」
「抓,抓起來?」金母被嚇,抬手捂著胸口,詫異,「她不是做了犯法的事吧?我們自小有教育她決不能做觸犯法律的事情。」
「我不知道你教了她些什麼,我只知道,她現在居然敢犯到了太歲爺的土上了。」金父惱怒地喊。
儼然,對金父來說,如果金美辰做的事,只是針對一般人,沒有犯到陸家,那他都有辦法壓住,不會對金美辰這次做的事這般火大。問題是,金美辰這回做的事過了火,鬧到蔣父請了陸家出馬。
金父暫時能把受害人蔓蔓與陸家聯繫起來的紐扣,只有蔣父這一關,畢竟蔣父是陸司令的部下,隔個大院,事情鬧的這麼大,陸司令不能視而不見。
不然,解釋不了蔓蔓與陸家姚家的關係。因為據他知道的是,這個蔓蔓小媳婦,極少有和兩個年輕上校單獨聯繫的機會,完全找不到搭鉤的理由。
「這——」金母聽是這樣,倒不敢再責備蔣父了,「還是照你意思,把她再冷落一陣子讓她想明白吧。」
「對,只要她清楚明白從我們這裡得不到任何幫助,她不會回去再和蔣父鬧,不會和陸家發生衝突。她應該再花點心思在籠絡蔣父身上,而不是打擊那個小媳婦。現在那個小媳婦,是蔣父的心頭大寵。」金父邊說邊交代老婆下一步動作,「但這事她不一定想明白的,你要從旁敲擊,一邊冷落一邊教育。」
金母點頭答是,與金父走到附近的小花壇,找到張長板凳坐下來,因為剛跑了一陣,額頭出汗,心口有些慌,於是眼皮跳心也慌地說:「這些事我們都做了,可是每一次我看到她戴那塊玉,這心裡就不安實。」
「你擔心什麼?儘是瞎擔心。我上回不是和你說了嗎?他們找不到我們這裡的。後來我讓人去你媽說的石家莊故居問了,說那些人無功而回早走了。說明他們只是一時興起,不是真想找回賣掉的孩子的。」
躲在花壇後面的大樹裡頭,聽完金父這最後一段話,溫媛望著天。天空藍藍的,光線明亮,幾隻喜鵲停在枝頭上。
京城裡喜鵲多,這是她這個南方人到北方後看到的第一件值得讓人看到希望的事情。
但是,她明白,今天金父金母這樣一段對話,已經決定了某些人的命運開始盤轉了。
多奇妙,固然不能百分百肯定金美辰是不是自己的親姐姐,然而,能百分百篤定的是,這位叫金美辰自以為是高幹女的女人,要栽了!
想到這,大概是聯想起當時自己曾假冒高幹女並被揭穿的經歷,她是迫不及待地想看到有人和她同等下場。
嘴角一勾。
……
「二姐。」清早,蔓蔓打開門,讓蔣梅和小東子進門。
「舅媽好。」進來的小東子,馬上鼻子能聞到一股包子的清香,飢腸轆轆。
蔣梅聽到兒子的肚子叫得歡,赧顏說:「我本來打算帶他在路上買早餐吃的,然而這一路過來,沒有看見路邊擺攤的。」
「一塊吃吧。」蔓蔓的月牙兒眼笑瞇瞇的,動手拉開餐桌邊的椅子邀請他們母子坐下,道,「二姐你別閒我多事,其實知道你們早上要過來時,早餐我都順便準備好你們的份的。」
「怎會嫌棄?」蔣梅聞著叉燒包子餡的香味,與兒子一樣難忍嘴角的涎水。
洗了手後,三個人一塊開動早餐。
咬著包子饅頭的小東子,歎息:「舅舅在部隊裡,肯定很懷念舅媽做的吃的。」
今日不是週末,蔣大少回部隊去了。
因此,本來蔣梅和小東子都是要上班和上學的,蔓蔓不管週末不週末,畫廊都是要去看一看的。現在他們幾個,是因和姚爺約好了時間,今早上要帶小東子去看眼科專家。於是比起平日裡的上班上學,都要起的更早一些。
「蔓蔓。」蔣梅吞了個麵包後,忽然看著蔓蔓叫道。在經歷藥流以及小東子找眼科醫生後的事,如今感覺和蔓蔓更近了一步,直呼蔓蔓的名不叫生疏的弟媳了。
「二姐,有什麼事您說吧。」蔓蔓邊說邊拿湯勺給他們母子的空碗再舀滿了豆漿,月牙兒眼溫和從容地微笑著,「您慢慢說,沒事的。」
「我真的很感謝你。」蔣梅直指自己的心口某處,眼睛裡泛起幾絲瑩光。
「二姐如果是說小東子眼睛的事,二姐就不要說這話了。小東子是什麼人?是我老公的侄子,也是我的侄子,和我如一家的親人,我怎麼可能不顧?」蔓蔓道,見蔣梅欲再說什麼,擺個手,繼續說,「二姐,在上次的事後,那天我們吃飯,公公和我說了一段話,說是今後蔣家都是我的後盾。我想了許久,即使公公不說這個話,那天,若不是公公和二姐你,我蔓蔓能這麼快洗脫冤枉的罪名嗎?」
聽對方不僅沒有責怪她那天的無力,反而相當感激,蔣梅自覺汗顏,尷尬地說:「都是一家人,需要這樣客氣的嗎?」
「二姐,既然你都這麼說了,以後,你和小東子的事,就是我蔓蔓和我老公的事,不需要再多言一句謝字了。」蔓蔓說完,再給小東子的盤子裡擱了個小小的金黃色包子,對小男孩笑道,「這是我們那裡的特產,叫做金沙包,甜的。」
小東子眨眨眼,想說:舅媽,你對小孩子笑的時候最漂亮了。
門鈴這時候叮咚一響。
蔓蔓站起來想去開門,被蔣梅攔住。
「我靠門,我來。」蔣梅一面說,一面搶著先走到了門口,對著門上的門眼洞裡望了下外面,在看到外面站的是姚爺時,頓然一驚,回頭朝蔓蔓一聲噓。
蔓蔓急忙走過去問:「怎麼了?是誰?」
「姚爺和你怎麼約的?在哪裡見面?」因為這事兒是蔓蔓與兩爺約定的事情,蔣梅不好過問。然按照兩個爺的大牌風格,照理,至多是該讓他們在醫院門口等爺嫁到吧。
「他說七點半。具體地點說在門口,我就想,是在大院門口。」蔓蔓同是依照常理推斷姚爺的話,可能是醫院人多怕走散了不好碰面,先約在大院門口見了。
蔣梅心裡嘖嘖,給蔓蔓一個示意的手勢——爺在外頭了。
蔓蔓大驚,忙抬頭望牆上掛的那個鐘,和自己的手錶,都沒有錯,七點鐘不到。
她們總不能因為時間未到就此把爺在外頭晾著,兩人互看一眼後,蔣梅忐忑地轉下門把。
打開門後,門口立的姚爺一如既往,穿著那身綠色軍裝意氣風發,頭戴五角星軍帽,只能讓人想起軍事電影中的超級明星——最帥的那一個,能讓年輕女人為之尖叫。
蔣梅和蔓蔓想:這爺不去做明星,太可惜了些,尤其今天早上的姚爺看起來心情很好,喜上眉梢,使得一張美顏更艷三分。
當然,如果蔓蔓知道,姚爺奔這麼早是為了來再聽她口裡叫一句「姚大哥」,或許蔓蔓會腦袋當場再被震當機了。
看出她們兩人站在門口不敢請他進去,似乎小心翼翼過頭了些,姚爺笑一笑,解釋兩句:「寶兒眼睛有點問題,想順道去看看。又因為起的早了些,就乾脆來這邊接你們一塊走。」
聽是這樣,在姚爺身後冒出了姚子寶的影子。
蔓蔓和蔣梅將門敞開,讓姚家兩少爺走進來。
一聞到餐桌上散發來的香氣,在看到小東子手裡抓的金黃色包子,姚子寶畢竟還是個學生,天性比起兄長更是無拘無束,直奔過去,對著小東子手裡的包子左看右看,驚讚:「我知道這個,以前和我媽吃過一次南方菜,說叫做金沙包。」
「我舅媽做給我吃的。」看出眼前這位大哥哥像是很垂涎他手裡的小包子,小東子立馬背過身,小嘴巴加緊地咬包子。
「蔓蔓姐做的,那我更要嘗一嘗了。」姚子寶早把蔓蔓當做自己姐姐了,無所顧忌地在蔓蔓家裡嚷要吃姐姐做的包子。
這可把姚子業尷尬的,驀地板起臉,要喝弟弟不能沒有禮數。
「我廚房裡,還有包子。」攔住姚爺,蔓蔓對他們兩兄弟笑笑,進了廚房。
有人喜歡她做的東西,蔓蔓都是很高興的,並且樂於把這份喜悅傳達給對方。
說起來,姚家兩少,是第一次吃她做的東西。
有聞蔣大少,就是因為一碗泡麵對小媳婦上了心。
早想嘗一口了,只可惜沒有機會。
「哥,我覺得肯定至少不會比我們的媽差。」在蔓蔓進廚房蒸包子時,姚子寶偷偷咬兄長的耳朵說。
說到姚夫人的廚藝,其實不算差,在家庭主婦中算得上是中等偏上水平了。然而,因為陸夫人的廚藝一直頂呱呱,陸家姚家走的近,兩位夫人的廚藝從小被他們這些小孩子比到大來,姚夫人比起陸夫人,水平只能在他們這些孩子口裡叫做一般般了。
有陸夫人的遺傳因子在,姚家兄弟,有點在心裡對不起自家的媽了,不用嘗,都把賭注壓在了蔓蔓這邊。
不會兒,新鮮包子出爐,端到餐桌上,光是看外觀上的賣相,都足以讓人口水流到三尺之長。
兩兄弟洗了手後,一人取起一個熱烘烘的包子,先是擱在掌心上觀察兩眼,掂了掂。以他們倆這個動作看,蔣梅和蔓蔓都猜想他們兄弟是對食物比較挑剔的美食家。
蔣梅擔心,咬起了蔓蔓的耳朵:如果他們說可以而已,你千萬別放在心上。他們是經常吃慣山珍海味的,平凡東西吃不上。
照爺的禮儀,即使是不好吃,都只會說是可以,不錯。
蔓蔓卻是少有地在心裡頭掠起了忐忑。畢竟是上過陸家吃過一次陸夫人做的菜,知道了天外有天。比她蔓蔓會做菜的人,不是沒有。
姚家兩兄弟咬下一口金沙包,咬完,兩人互相對望之中,似乎顯出一種驚詫的神色來。
轉過身盯著他們兩個的小東子一見第一個表示不滿,扶著小眼鏡對他們說:「我舅媽做東西很好吃的,不准你們為了誣陷我舅媽故意說不好吃。」
一聽這話,姚子寶慢慢地磨了顆牙齒,朝小男孩同扶起眼鏡:什麼時候輪到你當蔓蔓的保護神了?要排隊也輪不到你,小孩子,一邊去。
姚子寶眼鏡片上的閃光,小東子收到了,氣哼哼的小腿伸過去準備大干一架,卻聽,另一邊那個長得很美的男人開口了。
「很好吃。」
姚爺俊美的微笑,加上真誠坦白的讚美之詞,讓不是廚師的蔣梅都能臉一紅。
何況蔓蔓了。
不好意思地站起身,蔓蔓唇裡咬出來的話夾雜一點語無倫次:「你們慢慢吃,還有的。」
「如果可以的話——」姚爺攔住她,讓她不要忙他們的,笑瞇瞇的夾著眼縫兒,從裡中透出一抹涵義的光,「能不能打個包,我想帶給一個人嘗嘗。」
不需問,僅從他的眼神,僅從直覺裡頭,她都知道他說的是誰。
想到那個德高望重的人要親口品嚐她做的東西,心裡是真正的緊張起來,起伏的胸部深吸上口氣,捏緊衣擺,道:「金沙包不好帶的,新鮮出爐時是最好吃的。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讓我做其它的東西讓你帶過去給她。」
聽前半句姚爺還擔心她是不是又拒了,聽到後半句姚爺整個樂了。
「沒有問題,你想做什麼都可以,和我說一聲,我馬上過來取。」
月牙兒眼彎彎地瞇起。
「你們先吃飯吧。我和寶兒在客廳裡等等。」看到小東子和自家弟弟都快為了一個姐姐打起架來,趕緊借個口拉住弟弟扯到客廳裡,「是我們早來了,你們慢慢吃。」
向著姚子寶的臉,小東子的小指頭放到眼皮底下拉個「活該」的表情,接著頭頂上遭到母親一個栗子的教訓。
「大哥哥是讓著你。」蔣梅叉著腰教育小兒子。
癟癟嘴巴的小東子,並不顯得對母親的教育有多麼不高興。
其實蔣梅內心是挺高興的,一直以來因為兒子的眼睛,兒子不是受人欺負就是受人隔離,現在有個願意和兒子玩的人,而且還是姚家的二少。怎麼想,都是喜事連門。
回頭,還想和蔓蔓道幾句,發覺蔓蔓出神了。
可見,想做什麼給那個人吃,成了蔓蔓現下的頭等問題。
有爺在,即使時間尚早,幾個人都不敢怠慢,早餐匆匆結束。
緊接一行人隨爺下樓,蔣梅本想去開自己的車,姚爺擺手:「都坐我們的車吧,這樣也方便一些。」隨之,對蔓蔓說:「我聽說你想要考駕駛執照。」
「是。」蔓蔓想,這事兒只和老公商量過,莫非是老公透露出去的。
「過兩天,有個人帶你去練車。」姚爺神秘兮兮地說。
想來是老公托了爺去找個什麼心理測試者幫她測試有沒有心理陰影吧。
蔓蔓點個頭。
這一行走到了門口,一輛麵包車停在門檔上。
「蔓蔓姐。」拉開麵包車門從裡面探出個腦袋的陸歡,向蔓蔓歡快地叫道。
蔓蔓和蔣梅同一怔:看來今天隨行人員的陣仗挺大的。
麵包車前座除了坐了個司機,副駕駛座上坐的那抹冷冰冰人影除了君爺同志別無二選。
「時間都不早了。」見似乎一排人愣在那是因受自己寒氣的影響,君爺稍微斂了點寒氣說。
「都上車吧。」姚爺配合地拉開門,彷彿放開了囚籠的門,請君入甕。
蔣梅跳上車時,偷偷與蔓蔓咬耳朵:「姚爺還可以,說實話,我真有點怕君爺的。不然,之前我早就厚著臉皮去哀求了。可沒有想到,今天君爺會來。」
月牙兒眼裡的目光游移到前座。
君爺冷冷的話聲,彷彿是讓所有的悄悄話遁身於無形:「我是順道來的。」
蔣梅咬了舌頭。
人員到齊。麵包車離開部隊大院,沿路能見一些中年人在路上走步慢跑做晨練。
因時間尚早,麵包車是慢慢地開,沒有加速,似是故意給車上的人多一些聚留的時間。
一上路,兩個少年馬上嘰嘰呱呱起來。姚子寶向陸歡炫耀自己剛在蔓蔓家裡吃了個金沙包。
「什麼!」陸歡聽到此等難得的口福自己居然沒有能享受到,立馬嚷起來,「你真是不夠兄弟,不會招呼我。只要你一叫,我馬上像火箭筒衝過去,你好歹分我半個。」
聽到陸歡這麼說,蔓蔓扶下眼鏡:「想吃的話,我下次帶些別的給你。」
陸歡猛眨個眼,快以為她是轉性了,小聲問姚子寶:怎麼了?
「我哥提出的建議,讓她做東西給你媽吃。她答應了。」對這事兒,姚子寶也覺得挺稀奇的。
「或許,我姐是想通了呢。」陸歡狡黠地刷著漂亮的眼睫毛,「你看,只要雙方都退一步,這不是都有進展了嗎?」
「關鍵在你哥身上。」姚子寶向君爺冷冷的背影方向努著嘴。
雖然他們讓蔓蔓要柔一點,但其實最需要放柔的是君爺。
只要君爺願意露出一點緩和的氣氛,想必這事兒的進展不止如此迅速。
「我看挺難的。」望向地上的陸歡,年少老成的目光思摸不定,「我哥的脾氣你知道,一些東西他認定了的話,想改變他的想法是很難很難的。」
說來說去,君爺同志對溫世軒的看法,是最關鍵性的問題。
麵包車開近公交車站時,遇到堵車,前面幾輛公交車排排隊,麵包車不能超,跟在後面烏龜似地前進。
一面聽著姚爺溫和的聲音問著蔣梅有關小東子眼睛更具體的情況,一面蔓蔓是透過了車窗,望到了個人。
背著書包,頭上壓了一頂鴨舌帽,帽簷幾乎蓋住半張臉。然而,蔓蔓幾乎沒有想,只是第一眼的感覺,都能讓她一眼認出了妹妹溫媛。
溫媛怎麼會跑到這裡來等公交車?
一個巨大的疑惑佔據蔓蔓的心裡。
「那個人——」順著蔓蔓的視線,兩個二少一樣飛眨睫毛,互相對著吃驚的眼神兒:
化成灰他們都認得溫媛,因為之前溫媛假冒過了一次姚子寶的未婚妻,讓他們印象深刻。
既然蔓蔓和兩個弟弟都發現了,兩個爺沒有見著溫媛,就說不過去了。
實際是,坐在副駕座上的君爺,是頭一個窺見溫媛身影的。
冷眸裡的寒色,在溫媛那極力壓低帽簷的手指上像針一樣地穿透過去,是要透視到皮肉之下無法掩蓋的骨子裡那股本色。
捏在帽簷上溫媛用力的手指頭,說是緊張,不如說是興奮,非常的興奮。
忽然感到像針一樣的視線盯在自己身上,溫媛抬起帽簷,一眼望到白色的麵包車,與後座裡擦身而過的蔓蔓兩眼相對上。
複雜的眸色在溫媛的眸子裡一閃而過。
蔓蔓奇異地發現,在此刻妹妹的眼睛裡,是看不見半絲驚慌失措的,好像承認自己在做的絕不是什麼虧心事。
這是怎麼回事?
蔓蔓百思不解。
麵包車出了大街,上了高架橋後開始加速。
君爺拉出了領子裡的通訊線,與監視溫媛的人對話。
「是的,陸上校,我們今早上發現,她走到了這附近的部隊大院門口,然後開始跟蹤一對夫婦。因為怕她發現,我們不敢跟的太緊,離她,和那對夫婦的距離比較遠。具體她竊聽到那對夫婦說了些什麼,我們沒有聽清。」
「是什麼夫婦?」
回答的人露出一種驚異的語氣:「金美辰的爸和媽。陸上校你應該有印象的,金父曾是陸司令的舊部。」
沉思,極重的沉思,在冷眸底下聚集:「你們沒有在她離開後,再聽聽看那對夫婦說什麼嗎?」
「有的。」回答的人對冷靜卓越一針見血的他流露出欽佩,「是聽到了一些關鍵詞。比如說,有塊玉金美辰戴著,似乎這塊玉和金美辰的身世很有關係。」
「什麼意思?」瞳仁縮緊。
如果是這個意思,這個事件開始往他設想的路子發展了,冷凝的嘴角不禁彎起。
「陸上校。」對方似乎能察覺到他勢在必得的愉悅心緒,笑道,「如您所想那般,這金家的女兒不是金家親生的,她親生父母留下的玉珮,與溫媛要找的那塊平安扣,關係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