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舒蝤梟裻」
聽媳婦叫溫爸的聲音,蔣衍都能聽出裡面含著的一絲忐忑和不安。
溫世軒的面色鐵青的,雙眼縮得有些圓,視線是直的。
以為溫爸是看溫奶奶的病房,蔣衍仔細一琢磨,發現不是。
衝了過來的溫世軒,沒有奔向病房,雙手猛地握住女兒的肩膀,左右看:「蔓蔓,你沒事吧?」
剎那間,蔣衍同志都被溫世軒這一句簡單的話撼動了。何況媳婦蔓蔓。
在溫世軒的心裡,蔓蔓比老人家重要,哪怕溫世軒是個天地間所有人公認的孝子。
溫世軒在這一刻,不需嬌裝掩飾,顯出慣來好爸爸的一面。
眼鏡後的月牙兒眼,含了絲不易察覺的水光,點了下頭:「爸,我沒事。只是奶奶——」
被女兒這句話提醒,溫世軒終是想起老人家了,轉身,走到病房門口,被人攔住。
「爸。」拉住父親,蔓蔓發現,父親並不像自己想像中那般焦急於老人家怎樣。
「你奶奶年紀大了。」溫世軒喉嚨裡含著水,說的話模糊不清,像是自言自語,有點漫無邊際,「我們去找個地方坐,再通知你二叔他們過來。」
是在他們走了之後溫世軒和老人家之間出了什麼事情嗎?
蔣衍和媳婦一樣有些疑問。
因為醫務人員要搶救病人,攔著他們。他們走到了病區走廊的通風口,找了幾張椅子坐。
岳父和媳婦都情緒不太穩定,蔣衍代打電話給了溫世榮。
不會兒,溫世榮馬上通知了溫家其他人。今下午那幫人,火速趕了過來。
汪少涵即使不願意過來,這會兒被老媽子擰耳朵揪著過來。
老人家若是今晚上死了,老人家的遺產遺物,花落誰家是今晚的事了。
眾人在這裡等醫生搶救,等了將近兩個鐘頭。
愈等,愈是發覺這情況貌似不對,老人家似乎一時半會兒還死不了。
溫家人焦急了:你說這死不了,醫藥費往上狂飆,誰能承受得起?
饒是有錢的溫世榮,都害怕了,跑去醫生辦公室問情況。
過了會兒功夫,溫世榮登登登跑回來,拉住蔣大少說:「侄女婿,是你去請了專家來給老人家看病是不是?你真是有心啊!」
此話言簡意賅:你過於有心了,是不是希望折騰我們這群貪錢的溫家人?
英眉挺立,睫毛飛揚:蔣衍自認,是有心想這麼做,可惜自己在這邊沒有人脈,沒有叫動本地人的本事。
是誰叫的專家,準備折騰溫家人和老巫婆,一想,不難想到——
是兩個爺!
酒店裡
姚爺在電話裡做指示:「對,讓省內的專家過來,做個專家會診。這種情況,不會那麼容易死的。腦血栓受到情緒刺激不可能瞬間變成腦出血。至於心肌梗塞,因為發現得早,在時間窗內做溶栓,效果會很好。先溶栓,再讓省內的專家過來,總之,我們人在這裡,不給這個人死,記住這話!」
爺幾句專業的話下去,沒人敢反駁一聲。
爺一句要人活命,那個人,就不能去見閻王爺。
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君爺冷著臉,蹙著冷眉,向劉秘書:「林文才應該沒有走,打個電話讓他出來。還有,負責盯梢醫院的人,讓去換個班,先叫來,我有話親自問。」
劉秘書領了命令去做事。
兩爺下電梯,是搭車前往醫院的醫教科。
有人馬上把保安處的醫院內監視錄像調過來,在醫院裡負責盯梢的同志進門,向兩爺悄然敬個禮,道:「陸上校,姚上校。」
「你先說說,為什麼擅自離開病房的崗位,去跟溫世軒?」冷顏冷色的君爺,冷眸盯著眼前的人,無論對方是什麼人,只要做錯了事,沒有一句情面可以講。
那人噎了口水,甚是忐忑:「之前,我是先聽到了老人家和溫世軒的對話。然後,溫世軒整個人神情都是恍惚的,我是擔心他是要去自殺。考慮到老人家知道的秘密定是沒有溫世軒多,因此,我選擇去跟了溫世軒。我是叫了人過來頂我這個位的,但是,來的人來不及,我看溫世軒好像是往上爬要去天台,沒有辦法。」
「不是安排兩個人守著的嗎?」冷眸冷冷的光質問。
「一個到點去了吃飯。就這一會兒功夫。」
「看來是到點吃飯的時候安排不對,對這事大家都覺得無關緊要是不是?只有到了快出人命了,才知道錯了。」君爺冷冷一句話總結了一切前因後果。
姚爺抬起了頭,小蹙眉尖,記起陸司令和自己老爸的交代,趕緊插進來說:「陸君,這事意外因素很多,大家就這事,都知道嚴重性的。」
冷眸一低,站了起來,是走到打開窗戶的窗口,欲讓風冷卻內裡燃燒的情緒:「我知道,我是指,我們兩人都有疏忽。是沒有想到,有人會想對這老太婆下手。按理講,要下手,也應該是溫世軒。」
「是。」姚子業指尖點著下巴頜,眼見有人打開了電視機,把錄像帶放進了機器裡面播放。
醫院,只有在病區走廊裡安放了攝像鏡頭,病房裡面並沒有。
花色的屏幕裡面,只能看見一個穿著大衣戴著面罩的人,走出走進。完全看不清楚,連是男是女都看不清,因為那會兒走廊的人也多,根本沒法攝像到全影,那人且全程背對攝像頭。
「樓梯電梯的錄像帶呢?」姚子業問。
「電梯有,但是一樣,都看不清,跟著很多人一塊進的電梯,始終低著頭。」劉秘書道。
冷眸是在那幾乎看不清影像的影子上一掃,問的是那個盯梢的同志:「你說,在溫世軒和老人說話的時候,有人竊聽,是不是一個是林文才,一個是溫媛?」
對方一個詫異:「君爺你料事如神。」
姚爺指尖一勾嘴角:「溫媛進的老人家房間?她進去做了什麼,讓老人家心肌梗塞了。」
「可能是把自己下午聽到的話說給老人家聽,順便要老人家透露些線索,比如那塊玉珮。」冷冷的聲音幾乎不用想,複製了溫媛下午做的事。
狹長的眼勾起眼尾,望著他:「你對她很瞭解。上回她假裝你家侄女你也是一眼看穿。明明你和她接觸不多。」
「這種人——」後面的話,君爺含進了喉嚨裡面,只是冷眸發出微寒的光。
姚爺琢磨著他的眼神:看得出來,君爺是極討厭溫媛,可以說是討厭至極。
的確,溫媛做的事,好像沒一件讓人覺得好的。但是,最少,沒有做到殺人放火無惡不作的事。
劉秘書走了進來,道:「帶了林文才過來。」
於是閒雜人士都退了出去。
林文才進來的時候,房裡只剩兩個爺,劉秘書出去時把門關上。
「請坐。」姚爺向林文才拱手,並親自起來,給林文才倒水。
林文才和蔓蔓他們在東北菜館分開後,回醫院拿了自行車,騎到半路,接到溫世榮的電話,往回趕,到了醫院門口,被劉秘書的人截住。
劉秘書派的人是軟硬皆施,把他帶到這裡來的。林文才平生頭次遇到這種事,感覺是像在經歷電影電視劇情節,心頭像只小鹿亂蹦,根本不知道這些人為什麼事讓他過來。
而且,眼前這兩個男人,雖是和蔣大少一樣穿了軍裝,但是那種感覺和蔣大少是完全不同的。
蔣大少一看,就是那種很正派很陽光的兵。
這兩位軍官,一看派頭很大,高高在上的樣子,壓人的氣場,令人站在其面前都會感到顫抖。
在飲料機下接了杯水,端到林文才面前,發現林文才站著沒有坐,姚爺似是早已料到如此,嘴角微微勾著笑:「對不起,這麼晚,突然把你叫來,我們的人可能沒有和你說清楚,讓你有了誤會。我們是蔣中校的朋友,你盡可以把我們也當做朋友。」
朋友?
林文才分得清,姚爺這話是客氣話。
爺的朋友豈是可以亂交的。
而且爺的命令他收到了,爺叫坐,你最好坐。
沒有反抗的能力,林文才想到自己有個女兒需要自己,乖乖地坐了下來,接過姚爺親自倒的水,感恩不盡地說:「謝謝。」
提起眉,姚爺回自己的位子。
君爺轉回了身,修長的身子倚在窗口,一面望手腕的表,一面打量林文才。
在兩個爺眼裡,在東北菜館時,都對林文才有了一些初步的印象:知識分子,講道理,耿直。
性格好,為人好,然做事,可能很有自己的原則,不好說通。
不然,蔣大少委婉地探了好幾句口,林文才始終不透口風。
「林先生,我們讓你過來,是想問你件事。」姚爺即是開門見山地說。
「什麼事,請講。」林文才歇下茶杯,扶著眼鏡,正正經經地準備答話。
「據我們瞭解到的,你是知道了你的大侄女不是溫家的孩子這個事,想問你,你打算說給你大侄女知道嗎?」
兩隻手放在大腿上的林文才,一震,訝異的目光在眼前兩個爺身上轉。
他不會笨到以為姚爺是問他這個事,爺是用這話告訴他一個信息,他大侄女親人的事,與眼前這兩個爺有關。
「請問你們是——」
「我們從北京來,是蔣中校的朋友或是說戰友。」姚爺點到為止。
「你們認為我該告訴她知道嗎?」林文才的不安,都快跳出了嗓子眼。
「林先生你自己認為呢?」姚爺狹長的眸子裡轉的光是意味深長的試探。
「我個人認為,這種事情,應該由她的父親自己告訴她。」林文才脊樑骨挺直成一條竹竿,說。
這個答案,令兩個爺眼裡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厲色。
要溫世軒告訴蔓蔓?
冷霜的嘴角提起,是一抹寒到極致。
當然,他們現下,並不希望由林文才來告訴蔓蔓。
「希望林先生你能繼續嚴守秘密。」姚爺的嗓音一絲絲透著涼。
林文才接到了信息:他的答案並不能讓兩個爺滿意,然兩個爺卻也沒有叫他去告訴蔓蔓。
其中是些什麼去由,犯著愁,起身被爺遣出門時,望回兩個爺。
兩個爺卻都別過頭,像是一句話都不會與他多說。
站在溫世軒那邊的人,他們不會與其交好。
林文才不像蔣衍同志是中立,而是一顆心明顯偏向溫世軒,當然,這是由於他和溫世軒有感情在。
聽著人離開門彭一聲,姚子業眸光不定:「你說,是時候告訴她了嗎?既然溫媛都知道了。接下來難保溫世同這些人都知道。」
「他們知道沒有用?我們都沒有認。在這點上,只要玉珮不現身,他們想知道蔓蔓是我們陸家的孩子,不可能。」
狹長的眼瞇起,似乎摸到他一點想法了:「你是不想告訴她?」
「告訴她沒有用。告訴她解決不了問題。要徹底斬斷她和溫家的關係,靠她本人她辦不到。」道完這話的冷影,背對,是向窗戶外那片廣闊的夜空,「我要的是她的心,不是告訴她然後被她的心拒絕。要的是她的心,主動來向我們要求真相。」
所以,這張網是撒了出去了,罩著她,網著她,讓她逃,都別想逃出去!
狹長的眉略低,是低到了陰影裡:似乎可以想像得到她那種被左右拉扯的心情,心微微地為之疼。
……
守到夜晚十一二點,耐不住的溫家人,先是打道回府了。
反正醫生說了:溫奶奶,又是一時半會兒都死不了。而且,人到現在都沒有醒,可能是變成半個植物人。
「媛媛。」
許玉娥見小女兒坐著好像在發呆,連叫了兩聲,心想這孩子怎了。本是說好到二叔家吃晚飯,卻自己非要回家,說同學叫去聚會。莫非是因為和同學一塊玩的半路被叫回醫院不高興。
見母親都起了疑心,溫媛忙站了起來,舉起手打了個哈欠,說:「媽,我困了。」
「那回家吧。反正你姐和你爸都不回家。」許玉娥牙齒癢癢的,溫世軒現在跟著大女兒享福了,住五星級酒家,不回窩著狹窄的雜貨鋪了。
「走吧,媽。」溫媛真是生怕母親和父親在這裡吵起來,連帶讓她引起別人的注意。
溫奶奶突然再病重了,倒是把她嚇了一小跳。
後來想,一句話都能讓老巫婆中風,她說的那些話,恐是句句都說中老巫婆的心事了。
對這個老巫婆,她可不像蔓蔓天真,會以為溫世軒說的話都是真的,老巫婆壓根不喜歡任何一個孫女。她和老巫婆壓根沒有一點親人的感情。溫奶奶是死是活,與她沒有任何關係。
而且,她現在都拿到老巫婆親口洩露的秘密了。她剛才發呆,是一直在回想老巫婆在她掌心裡寫的字。
的的確確,是寫了三個字:平安扣。
可她記得,溫浩雪她們戴的玉珮,款式都一個模樣,不是平安扣,是仙桃。
難道陸家騙了所有的人,包括楊樂兒都被騙得團團轉,囡囡戴的不是仙桃,是平安扣。
如果真是這樣,老巫婆莫非是在這其中又做了什麼手腳?
蔓蔓看著人一個兩個的走,餘下自己和老公以及父親三個,回到原始狀態。在妹妹和母親走的時候,她不是沒有聽到許玉娥連叫兩聲媛媛。媛媛在發呆,在發什麼呆?
做姐姐的太瞭解這個妹子了,讓溫媛因為溫奶奶病重而傷心以至於發呆?
絕不可能!
而且,溫奶奶怎麼會突然病重呢?
纖細的手指尖,在鼻樑上推一下大眼鏡,在妹妹的影子上琢磨三分。
其他人都走了,卻是突然見到了林文才姍姍來遲。
「文才。」溫世軒喜歡這個小妹婿,因為林文才是溫家裡面少有能看得起溫世軒的人。
「溫大哥。」林文才的心事比去見東北菜館蔓蔓時更沉了,可見剛剛會見那兩個爺給他影響力不小。
不知道溫大哥知道不知道,他養的這個女兒像是大有來頭。
拉了老大哥去角落裡說話:「溫大哥,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有秘密瞞著所有的人?」
溫世軒眨巴一雙老實的眼睛,對林文才突然冒出來的這句問話,十分詫異:「文才,你知道我是什麼人,你認為我會做什麼事嗎?」
想來這老實過頭的大哥,是不逼,不撬開口。
趁著蔓蔓和蔣大少背過身的時候,林文才低低聲在老大哥耳邊說:「你下午,被你媽說的那些話,我都聽見了。」
默。
溫世軒沉默的表情,像是塊石頭,在這一點上,倒是有點像溫奶奶。
「老大哥!」林文才急得想捶打胸口,「我要不是為你和蔓蔓好,是很想不插手這個事的。你告訴我,你有沒有找過蔓蔓的家人?」
「找過。」
從溫世軒口裡吐出來的兩個字,聲音很穩。
就溫世軒的為人,林文才都信得過,問:「找得怎麼樣?」
「當初,醫院欠費太多,醫院要我把她抱回家,我不讓,去找過她家人。結果——」
「結果怎麼了?」
「結果,她家人說是不要的孩子,和我女兒一樣。我心疼她,她像我那個被我媽不要的女兒。」
林文才知道溫世軒是不會在這種事情撒謊的,於是腦袋懵了。
蔓蔓是人家不要的孩子。
可他剛見過的那兩個爺,貌似不是這回事。
「你怎麼會突然問這個?」輪到溫世軒抬起頭,疑問地看著他。
就是,即使林文才聽見了下午的話,不是該先問他究竟此事是真是假,而不是劈頭問起蔓蔓的家人。
扶著眼鏡避開溫世軒的目光,爺的事畢竟是捉風捕影,不知是真是假,林文才吶吶道:「我只是覺得,即使你是她養父,她本人有權利知道她親生父母這事。但是,如果是你這樣說的話,蔓蔓還是不知道為好。」
溫世軒緩慢地點了兩下頭。
「話說,奶奶真的是,把你女兒給——」林文才始終揪心這個,真正的大侄女是死是活。
「媽說她丟田里去了。我跑到田里找不到。不知道是不是被野狗叼走了。」溫世軒眨巴著眼睛,把眼裡的水光都含在眼眶裡,不能讓蔓蔓看見,道,「我是真把蔓蔓當親生女兒。因為,我看見她的時候,她是和我女兒一樣被人丟在田里面的。」
手掌心在老大哥肩膀上拍打,用力地拍,林文才再也說不出一句話,同是都哽在喉嚨裡頭了。
……
蔓蔓見著小姑丈拉父親去說悄悄話,一縷疑慮浮現在心頭。
這時醫生過來找病人家人有話要說。
蔓蔓陪老公一塊去了醫生辦公室。
老人家的主治醫生對他們說:「可能要長期住院了,病人什麼時候能醒來,要看她自己的意志力。」
長期住院。
蔓蔓與老公對著眼神:如果溫奶奶長期住院,誰照顧是個大問題。
見是到這樣的情況了,蔣衍站起來,走到一邊,撥了姚爺的電話。
「蔣中校。」似乎知道他遲早會有電話過來,姚子業的聲音像是做好了所有的準備。
「我想,你們的意思應該是和我一樣的,是不是想讓老人家轉院到北京?」
「是。」接到君爺的手勢,姚爺直言,「讓她到北京來,我們這邊有人看著。蔓蔓不用受累。我們和醫院的醫生都說好了,溫家人那邊,你說個話讓他們放人我想不難。」
這點正合蔣衍的心水。他什麼事都好商量,只要是有利媳婦的事。
掛了電話,在媳婦進一步問醫生情況時,蔣衍插了進來對那醫生說:「一切按照你們建議的去辦。」
醫生似是早知道他會這麼說,合上病歷夾點點頭:這樣,我們接下來會安排病人上機轉院的事。
和老公走出辦公室,蔓蔓提起了眼鏡:「是不是他們做的?」
媳婦眼睛底下的質問閃著寒光,蔣衍先舉手投降:「我想他們是為你好。老人家在這裡,沒人看。到了北京,別說他們,我也好安排人。再有你媽和你嬸,不是整天借口在北京要溜嗎?」
蔓蔓思來想去,也是這麼回事,沒有說話。
回頭和父親說了,溫世軒本是不同意,嫌北京的醫院費用貴,怕不好報銷醫療保險。
然林文才在中間說通,說是去北京好,有更好的專家老人家會更快病好。而且溫世榮聽到蔣大少願意支付去北京的費用,立馬答應好。
溫世軒勉強答應下來。愁的,倒是老人家兩個兒媳婦了。今晚上,注定借口要逃的張秋燕和許玉娥,都得睡不著覺。
蔣衍同志,則琢磨著,怎麼到北京壓搾這群溫家人掏出私房錢給老人家治病。
在要把病人轉院之前,蔓蔓帶老公回了溫家老宅,看溫奶奶有沒有什麼東西需要帶著去北京。
溫家老宅溫家人早翻過了,知道裡面沒有藏錢,就同意了蔓蔓和蔣大少自己去。
坐公交車,直達到村口。
手背搭起在英俊的眉毛上,蔣衍深深吸一口新鮮空氣,說:「你奶奶住這裡,其實挺不錯的。」
「老宅是不錯。可我爺爺死的早,我奶奶一個人生活。我們都覺得她奇怪,怎麼不會覺得一個人寂寞。」從二叔手裡拿到鑰匙,打開鎖,剛要兩隻手去推門。
隔壁的大嬸走出來,見到他們兩人,是把蔓蔓認出來了,道:「是蔓蔓吧?」
「大嬸。」蔓蔓對這鄰居家的大嬸印象挺好,雖然很少到村裡來,與這大嬸交談不多,但印象裡,這大嬸挺有禮貌挺客氣的。
鄰居大嬸,是因為想到那天兩個爺忽然來問溫世軒大女兒的事,自己都犯起了疑問。從沒有如此認真過,仔細地上下打量蔓蔓,道:「你——」
「大嬸,你怎麼了?」蔓蔓吃驚,摀住自己的臉,「我大變樣了嗎?」
鄰居大嬸想了老半天,不知道這些話該不該說。舉起手,招下蔓蔓。
媳婦走過去時,蔣大少想跟過去。
「他是誰?」沒見過的大嬸問。
「我老公。」
「你結婚了!」大嬸驚詫。
「是。」蔓蔓微笑裡含著抹剛做媳婦的羞澀。
拉住蔓蔓的手,直拉進屋裡面,大嬸讓蔣衍同志在外面等,說起女人間的悄悄話,道:「哎,你結婚,我都不知道。你等等——」說著,翻起櫃子,翻出了一些小孩子的衣服,打了個包:「你聽我說,我想你們現在結婚應該是很快要孩子了,小孩子剛出生,是不能穿新衣服的,要穿舊衣服,才不會過敏。剛好我那女兒生完孩子後,一些孩子的衣服都堆在這裡。你都拿過去吧,算是我送你新婚的禮物。」
聽是舊衣服,蔓蔓不好推卻。
說到孩子的問題,大嬸把衣服包打好,遞到蔓蔓手裡,這會兒仔細湊近看蔓蔓的臉,怔:「我記得你有個妹妹叫媛媛。」
「是。」蔓蔓答,好奇怎麼大嬸提起她妹妹了。
「奇怪,你平常戴眼鏡我都看不清楚,你好像和你妹妹長得不像,你妹妹像你媽,可你和你爸也不像。」
大嬸這話,是在想到兩個爺的問話,有點類似自言自語的咕噥。
蔓蔓因為站得近,全聽進去了。
一顆心,彭、彭、彭,愈來愈響,響到了耳膜。
「大嬸,你剛剛說什麼了?」
「我說什麼了嗎?」回神的大嬸,忙矢口否認,並把她推出了屋子。
真是生怕壞了人家的好事。
看見媳婦從屋裡走出來,小臉沉默不語,沒有之前高興的模樣,蔣衍問:「她和你說了什麼嗎?」
「沒有。」搖搖頭。
步子往前邁,是急著走進溫宅。
那晚上,大夥兒急著送老人家進醫院,老人家在屋裡的東西都沒有收拾好,隨處擱著。
進了屋門,先是打開老人家的衣櫃,翻找些衣服給老人帶過去。
老人值錢的物品應該是不會有的,有,也早被其他溫家人帶走了。
拿了個袋子塞衣服時,看見老公居然不幫忙,站在院子裡,仰頭看著老槐樹,像是要爬樹。
蔓蔓惱,喊:「你是想當猴子是不是?」
蔣衍同志悻悻地搔後腦勺,剛要離開,突然發現樹下擺放的幾塊石頭有些異樣,眼睛一瞇。
塞完東西的蔓蔓,拎著袋子出來時,就發現老公拿了院子裡一支鋤頭,扒起了樹下的泥土。
「你做什麼!」蔓蔓怒。
老公偶爾的性子,十足小孩子。
走到老公面前,正要大發雷霆。
老公忽然對她豎起指頭:噓。
緊接把她拉下來,兩人背著門,是在大樹後面的幾塊石頭壓的地方掘了個坑,看見了土裡埋的是一個木匣子。
溫奶奶真的在這裡藏了寶物?
蔓蔓驚。
老公是迫不及待,掘出木匣子,剛要打開。
蔓蔓心想若真是寶物,是溫家的遺產,不能這樣做,會被溫家人說自己和老公私吞錢財的,她和老公又不貪財,於是按住老公的手。
「蔓蔓,我覺得不是寶物。」蔣衍同志堅持已見,手指頭一用力,沒帶鎖的匣子開蓋了。
見老公都先斬後奏了,蔓蔓只好和老公一塊湊著腦袋,看裡面溫奶奶是裝著什麼。
其實匣子很小,裡面是用一塊紅布包了東西。等他們把紅布揭開,一看,幾乎傻眼:這包的什麼啊?
十塊錢的人民幣,一共一百張,一千塊錢。
有必要把一千塊錢埋到土裡搞得這麼神秘嗎?
蔓蔓記得,每個月,老人家光是從村裡拿補助,都有三四百,加上父親和二叔給的生活費,加起來足有兩千。
「不對。」老公看出了苗頭,英眉擠到了額頭中間,像一座小山峰。
「怎麼不對?」
「這是第三套人民幣。現在在市面上炒作的價值,肯定不止一千。」
溫奶奶居然懂得把錢存起來,做古董保值?
蔓蔓與老公面面相覷。
扶扶眼鏡,蔓蔓催促老公:「趕緊埋了它。不然,到時候一家人爭著這麼一點錢,都得頭破血流。」
蔣衍同志耐不住媳婦說,將錢重新包起來埋起來,然等媳婦一走神,馬上偷偷抓了一張塞進自己口袋裡。
溫奶奶那種死腦筋,會在那時候,就懂得把人民幣作古董保值。別人或許信,他蔣大少絕不信。
這筆錢,肯定有什麼蹊蹺。
兩人把東西埋好了,走出故宅。蔓蔓一身背汗,未想老人家真是埋了寶物。
由醫院去安排老人轉機,避開溫家人,因為溫世軒要晚點走,蔓蔓和老公先自己搭乘飛機回北京。
這幾天,一直忙著兜兜轉轉,有些累。蔓蔓坐到飛機上,頭挨在老公肩膀,不禁打起了盹兒。
手指頭,是慢慢拂過媳婦額眉上的劉海,摘下媳婦鼻樑上那雙大眼鏡,眸子,怎麼琢磨,都覺得這張臉愈看愈漂亮。
有些女人,是如牡丹,一目驚艷。有些女人,是如一杯酒,愈久,韻味愈濃。牡丹過了花期會凋零。而酒,芳醇因年代的久遠,令人愛得無法自拔。
她媳婦是一杯永不會褪色的酒。
輕輕一個吻,烙在媳婦的小鼻尖上。
蔓蔓趁在飛機上,做了個夢,一個像是在飛的夢,在夢裡面,她似乎從溫家故宅的那個村,越過了山頭,俯瞰到另一個村。
那個村,比起溫家老宅的村,要大一些,然在那個年代一樣窮。
蔓蔓在夢裡愣:怎麼回想到那個年代了?
接著,她好像聽見一個小孩的哭聲,喊著:囡囡,囡囡——
模糊的眼想睜開,想看清楚是誰,忽然是,兩張臉重疊在一塊,小男孩的臉與那張始終冷若冰霜的俊顏合在了一塊。
額頭,是一片冷汗。
「蔓蔓?」擔心她是做噩夢了,老公推著她。
呼吸有點促,她睜開眼睛,明顯是驚疑未定。
這種夢好像不止一次了,自從知道他妹妹叫做囡囡以後。
她是怎麼了?為什麼要關心他妹妹的事,甚至是連做夢都總是夢到。
想到鄰居大嬸看著她說的話:她長得不像父母?
忽然有種衝動,想拿把鏡子拿出全家福,左右對照著看。
「蔓蔓。」拿紙巾給她擦著臉上的汗,英眉微緊,眸裡滿是憂心,「不舒服嗎?」
「想吐。」蔓蔓道。
「吃錯東西了?」忙扶她起來,到機上的衛生間。
結果,只是乾嘔,什麼都吐不出來。
然,嘔了一陣,又覺得好一些了。
「下機後,我帶你去醫院看看。你的胃病老犯。」老公以很嚴肅的口氣與她說。
蔓蔓擺手:「不是胃病,若是胃病,我是胃疼了。是暈機。」
到真正下機的時候,精神果然好了。蔣大少無語。
不過,醫院需要去的,要去安排老人家轉院的地方。
驅車來到兩個爺介紹的醫院。
走到搭電梯的地方,迎面遇到兩個人。
「蔓蔓。」李振偉精神為之一振,叫。
蔣衍同志立即將媳婦藏到自己身後,以免這渣男的眼神污染了媳婦半點。
看蔣大少面對情敵氣勢洶洶,聽李振偉喊蔓蔓的名,溫明珠低下了頭,讓頭頂戴的帽子蓋住臉上的神情。
電梯打開,溫明珠走進了電梯。
蔣衍同志見到李振偉沒有動,嚷開了:「你不陪她去嗎?」
李振偉兩隻眼,悄悄墊起腳尖,意圖越過高大的蔣衍同志的肩膀,望向蔓蔓,說:「蔓蔓,你聽我說,我即使和她結婚,都會和她離婚的。」
蔓蔓傻眼:他和溫明珠怎樣都好,關她啥事啊!
蔣衍同志恨不得,一腳將李振偉踢進地獄裡頭。可惜李振偉溜得快,進了電梯裡。
看著電梯往上升,一手摟住媳婦,說什麼都不放手。
「阿衍,我和他沒有見過面的。」雖然知道老公肯定信得過,然蔓蔓小媳婦不忘強調,防止老公醋意大發。
「我知道。」點住媳婦的鼻尖,英眉高傲地挺起,「他能比得上我嗎?這世上沒有男人能比得上我。」
知道老公的意思是,在她這個媳婦心裡,老公是任何男人都比不上的。
蔓蔓囧的是:當著當庭廣眾說這話,老公不怕尷尬。
蔓蔓很傳統,情情愛愛的話,只能在房間裡說。大秀恩愛的事,她覺尷尬。
「你說,他們來醫院做什麼呢?」蔣衍同志思摸起怎麼收拾情敵時,當然要知道情敵眼下的情況。
蔓蔓哪知道,擺著頭:「來看望老人嗎?或是溫明珠病了?」
李振偉不像病,只能是溫明珠病。
蔣衍同志望著電梯旁邊掛的樓層指示牌:有婦產科一欄。
眸光一閃。
……
溫明珠走進了產檢室。李振偉是不會陪她進來的,應說,若不是江雲的命令,他連陪她來醫院都不肯。
本來,李家那樣的人家,說什麼都是要讓她落胎的。
但是,鄧曉羽親自與江雲交涉,說到:如果我女兒肚子裡懷的是個男孩呢?
現在國家政策,對於公務員的生育,要求特別嚴格,只准一胎。生男是男,生女是女。
江雲與老公李權商量之後,決定,讓溫明珠的胎,先活到能做b超看到是男是女,再做是否落胎的決定。
這是個機會,一個最後攀住李家的機會,溫世同和鄧曉羽肯定不會放過。是女,都得轉變成男。
李家指定醫院,溫世同通過老同學在醫學界的關係,買通了人脈,現在,負責給溫明珠做產檢的這位方醫生,是溫世同私底下塞過錢的人了。
「方醫生。我現在這個胎怎麼樣了?」做完檢查,看到方醫生的神情有些肅穆,溫明珠緊張地問。
「老實說,不大好。你需要做一些其它檢查。」
「什麼意思?」
「具體要做完檢查,結果出來才能知道,你這個孩子會不會有疾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