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陸叔。舒蝤梟裻我們去過當地的派出所徵詢過了,溫家沒有向當地派出所報案的記錄。現在這個孩子是死是活,都不清楚。」姚子業在向陸司令做匯報的時候,狹長的眼瞟向車窗口陸君把臉朝著的方向。
君爺的一半側臉,被暮煙籠罩著,冷眉散發出一股冰人的寒氣,比平常更甚。
遠在天子腳下的陸司令,聽著姚子業做的匯報,可以想像得到不是自己兒子打電話的兒子,現在肯定是在發著脾氣,歎聲息,對姚子業說:「子業,真謝謝你了。要不是你陪陸君去,這會兒我恐怕得親自下南方一趟了。」
「陸叔,您客氣了。囡囡的事,就是我親妹子的事一樣。而且,即使我不在,劉秘書在,陸君他生氣只會藏在心裡,做起事來有條不紊,絕不會因為情緒上的問題影響到公事。這點,陸叔您比我還清楚。」姚子業一句一句不緊不慢地說,細長優美的長眸一邊細細打磨著光。
這老朋友的兒子,與老朋友一樣,性子溫柔,為人可靠,更重要的是做起事情來,絕不會像兒子那般不留情面的狠和絕,八面玲瓏,很是得體。
陸司令會心的微笑都能傳到電話對面去,再叮囑兩句後,掛了電話。
剛好今晚市政府領導班子開會,加班。
姚書記收著桌上的東西,看到老朋友陸司令和自己兒子通完電話後,一邊是笑一邊是愁眉苦臉的,好奇地問:「怎麼?他們下南方是遇到什麼有趣的事了?」
「你怎麼不問他們是不是遇到麻煩的事了?」陸司令對老朋友這句問話反倒感到奇怪。
一般兒子打電話來,就應該是有事才匯報。
「我兒子不說,能難倒你兒子的事,我不覺得會有。」就如陸司令對姚書記的兒子姚子業評價很高,姚書記對老朋友陸司令的兒子陸君同志的評價更高。
現在大院子裡誰不知道君爺是最不可以惹的,惹了君爺和惹了天皇老子一樣。
「你錯了。」陸司令聽到這話,得意了,伸出指頭指住他,「真是一件把我兒子難住了的事。」
「說說。」姚書記迫不及待地邀請老朋友講故事。
拉把椅子坐到姚書記的辦公桌前,指頭一邊敲打著桌面,一邊搖頭晃腦,陸司令轉述著姚子業說的故事。
兩手交叉撐在下巴頜上的姚書記,原是饒有興趣地聽兩個孩子跑到鄉下做調查,聽到後面真相暴露出一角的時候,瘦長的臉逐漸地充滿了峻色:「這事兒——」
「我兒子說了,絕不同情這人!」陸司令一巴掌打在大腿上,兩道濃眉之間抹上了深重的顏色。
「你呢?你怎麼想?」
年輕人的想法,大都是稍微有些偏激的,不像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他們這一代中年人,看任何事情都已經過了那種激情年代,偏於人情世故上的一種理解和同情。然並不是說能姑息惡勢力。
「你知道的。那人能把蔓蔓撫養成人,把蔓蔓教的這麼好,我對他,或許有點恨吧,和我兒子一樣。但是,想到他這麼多年為蔓蔓做的這些事情,對他另一方面是懷了一點謝意的。」陸司令說起蔓蔓的養父溫世軒這個男人,口齒艱難,濃眉緊抹,同是為父的,多少能理解溫世軒對蔓蔓的一些感情,但如今真相揭開了一角,兒子沒法接受這個現實,他也沒法,「可是,你說他這個人怎麼就這麼不爭氣呢!」
彭!
那一掌打在桌上,震得書桌上下震動,難壓這心頭的大火。
「要是我有這樣的媽,我早就把她斃了!虎毒都不食子,她算老幾!」
眼下陸司令冒起火來的兩隻虎眼像極了機關鎗,要把那個溫家老巫婆溫奶奶吊起來狠掃狠打。
姚書記見狀,忙站起來,給老戰友斟杯水熄熄火,按著老戰友顫抖的肩膀道:「這是人家的家務事,我們做父母官的,都沒有辦法插手的。」
「所以說他老母欠打,他本人一樣欠打。沒有什麼比愚忠愚孝更可恨更可惡的事了。」接過老戰友端來的茶,一口倒進口裡,杯子啪重落在桌上。
「哎,你氣,也不能摔我這辦公室的杯子。」姚書記意圖轉移話題,再給他降降火,固然,長眉和自己兒子一樣,擰著,成了個疙瘩。
溫世軒這個人,確實是個大問題。
你說他可憐,真可憐,女兒被老母弄沒了,他做兒子的能怎樣,難道真把老母掐死了給女兒陪葬?
你說他可惡,真可惡,這樣的老母,他都能容忍下來,一心孝順到今天,還不忘教育兒女要孝順老人。
你說他可恨,真可恨,自己失去女兒都知道那種痛失骨肉的痛楚,把蔓蔓收養撫養到今天,就沒有想過去尋找蔓蔓的親人?想想失去囡囡的陸家人的痛苦?
前兩點,溫世軒的可憐可惡,是不容置疑了。最後一點,究竟溫世軒有沒有找過蔓蔓的親人,值得進一步追查。
捉著下巴頜的姚書記,拍著陸司令的肩頭,道:「可惜我們抽不開身,去不了南方。但是,我想,溫世軒終究會回到北京來的。兩個年輕人不好開口問,由我們來問,並不難。」
「現在他母親病成這樣,他會回北京嗎?」話是這麼說,但陸司令有感覺,就像女兒會在冥冥之中回到了自己身邊一樣,這些人,都會來到他面前。
……
話說,林文才站在病房門口,聽到溫奶奶吐出那句蔓蔓不是親生的溫家孩子之後,被震懵了。
接下來,是聽到了站在他面前的溫媛,忽然咬著指甲吐出:「果然是奶奶殺了姐姐。」
這句話比溫奶奶剛才那句話,更令他為震!
他剛是想斥罵溫媛:這種話怎可以亂說?
溫奶奶不喜歡蔓蔓因為蔓蔓不是親生的,情尚是可原諒的。
下面,溫世軒頂著這張被老母吐了痰液的臉,突然一句話對向老母:「媽,你怎不想你以前做的事?我待蔓蔓這麼好,就因為你以前對我女兒做的那事!」
溫奶奶一雙渾濁的大眼珠子看著叫起來的大兒子,一副淡定從容無關緊要的模樣兒:「不就個死了丟了個丫頭片子,有什麼值得你抱怨的?要是你老婆生的是個兒子,我早把他當成心頭寶貝疼著了。」
林文才,腦袋當場被震空了。
耳聽溫媛走進病房裡叫溫世軒「爸」,他猛地一醒,抽身,腳步跑得飛快,溜到醫院門口,扶著膝蓋頭抬頭望天空,看天色晚了,心裡頭的這心情,和天空一樣,灰沉沉的。
突然聽到一個不是自己想像中的信息,是誰,心情都會受到打擊。
渾渾噩噩,真是渾渾噩噩,腦子都分不清東西南北,忘了到停車處取自行車,人,是一路沿著街道漫無目的地走。
他想為過世的老婆悲傷,是想老婆臨死前心心唸唸的老母怎麼會是這樣一個人,若是自己老婆在人世間知道了,怕是死不瞑目都有。
殺死丟掉自己親孫女這種慘無人道的事,老人家怎麼狠心做得出來?
想到溫世軒,他歎息,長長的雲歎:溫世軒這個孝子,能孝順到這個地步,千古無人後無來者,他林文才只有佩服的份。
要是他林文才有這種老母,咱殺不了老母告不了老母給女兒賠罪,咱和老母一輩子不來往還不行嗎?
現在想起來,溫家裡頭最極品的不是那些貪財貪利的,是溫世軒!
真是讓人氣得想吐血的心都有了。
最可憐的,要屬許玉娥和蔓蔓了。
許玉娥恐怕到今天,都不知道自己親生的大女兒被狸貓換太子了。
溫世軒怕老婆,對老婆任勞任怨,恐是裡面多少有點這個因素。
蔓蔓,蔓蔓不是溫家的孩子,會是誰家的孩子呢?
鈴鈴鈴。
手機在口袋裡,夜黑了,走到這小路路燈沒幾個,摸了老半天摸出來,一看是異地的陌生電話,沒多想,先接起來。
「是小姑丈嗎?我是蔓蔓,剛向二叔要了你的電話。」
大侄女軟綿綿的特色嗓音從電話裡傳過來,一聽瞭然。
但是,是大侄女嗎?
林文才摸了下胸口,想一想:是大侄女沒有錯。哪怕蔓蔓不是溫世軒親生的孩子,但是在他和他過世的老婆心裡,是個遭人疼惜的孩子,一輩子都是他的大侄女。
笑一笑,道:「是我,蔓蔓。」
「小姑丈現在在醫院裡嗎?我和我老公去醫院接小姑丈,還是我們約個地點?」蔓蔓說到哪裡,都不忘提老父親溫世軒,「我本來約了我爸的,可我爸說不用,他要陪奶奶。我想著吃完飯,再去換他的班。」
「蔓蔓——」聽到了秘密的林文才,這會兒說什麼都不可能讓大侄女去陪恨著蔓蔓的老巫婆,「我們先出來吃飯,小姑丈有些話想對你說。」
在酒店裡頭的蔓蔓,聽著小姑丈的語氣有些不對勁,反正和下午好像不太一樣,眨眨月牙兒眼,道:「喔。好的。」
於是約了在酒店門口見面,因為林文才問了下路人,發現自己在的地方離他們住的酒店都不遠了。
走到了富麗堂皇的五星級酒店,林文才抬了下頭,仰望酒店大廳繁華的燈飾,等到從電梯裡面走出來的侄女和侄女婿,提著眼鏡說:「看來之前是我把我自己高估了。」
蔣大少和蔓蔓一同笑。
搭住小姑丈的肩頭,蔣大少瞇瞇狡黠的眼睛,道:「小姑丈,今晚這頓飯,該由我請了吧?」
「行,你請。」林文才倒也爽快,這叫做一點都不計較。
三個人,走到對面的東北菜館。
雖然酒店裡面有餐廳,但是吃的大都是南方菜。考慮到從北方來的侄女婿,林文才主動提出去吃北方菜。
對這小姑丈,蔣大少是越處越覺得處處合意,有心交好,向來記錄點菜的服務生提出要了瓶酒。
「不能喝,我明天要上班。」林文才卻是擺手,然後對蔣大少說,「不瞞你,我酒量不行,這點我侄女都知道的,你問問蔓蔓。」
蔓蔓因為娘家人終有一個得到丈夫賞識了,心裡頭很高興,嘴角的小酒窩一直淺淺地笑著,道:「阿衍,我小姑丈喝不了酒的,但是對喝茶挺有講究。」
「喔?」和服務生說是不要酒了,要了上好的普洱茶,蔣衍同志拎起水壺,給小姑丈真差倒水,「喝茶,我還真不懂。應說北方人對喝茶講究不像南方多。我只知道龍井最出名。」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北方人愛喝酒,因北方冷,酒下肚能緩和身子。南方人愛喝茶,因南方熱,茶能止渴。當然,現在,酒和茶,南方北方都有,不分彼此。說這普洱茶吧,炒價,炒得高的時候,北方買家湊合的,不少。」林文才與蔣大少說了這麼多,明顯是有意領蔣大少的情。
小姑丈這點意思,蔣衍同志領悟到了。
蔓蔓看他們兩個男人你來我往,好像交談甚歡,沒能看出底下其它含義。
等蔓蔓去洗手間的時候,林文才提拉眼鏡,與蔣衍同志悄聲說:「等會兒她回來後,你讓她,別去醫院陪她奶奶了。她爸她媽叫,你都不要讓她去。」
此話正合蔣大少的心意,但是,由林文才來提起,話說,林文才不是剛去探望過溫奶奶嗎?應對溫奶奶挺孝順的,為什麼會說這個話。疑竇頓生,英眉凝住一抹深思,蔣衍趁媳婦沒有回來,與小姑丈交心:「不瞞小姑丈,我下午,和蔓蔓去探望奶奶的時候,都發現了,老人家不喜歡蔓蔓。但是,我岳父大人硬是對蔓蔓說,奶奶最疼她。」
「是嗎?」林文才指尖按在桌面上,低著頭思考著這裡面溫世軒的心思。
恐是溫世軒怕老母以前做過的事被揭發出來,如果讓蔓蔓和溫奶奶的感情好,自然沒有人會去調查溫奶奶以前做的骯髒事。
「小姑丈,你是不是知道這裡面有沒有什麼特別的原因?」把林文才臉上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蔣衍同志熠熠的眸子裡轉悠出光色,問。
溫奶奶做的事,林文才考慮到過世的老婆,不可能對外人講,畢竟蔓蔓不是溫家人了,蔓蔓的老公蔣大少同樣不是。
「實際上是這樣的,奶奶她病了,情緒反覆,變得和以往不一樣。我個人以為,蔓蔓去照顧鬧情緒的奶奶不合適。再說,奶奶有兩個兒媳婦兩個女兒,排不到蔓蔓。」林文才思摸著,繞過敏感的話題。
小姑丈口風雖緊,但看得出對自己媳婦是喜愛的,不然不會主動說出這些提醒的話,蔣大少盤思之間,擱下手裡加水的水壺,抬頭,見是自己媳婦走回來了。
蔓蔓走到樓梯口,眼睛不經意往下望,剛好看見兩個爺低著腦袋走上樓梯。
月牙兒眼飛眨,纖細的長眉細翹。
這種神態的兩個爺,一臉疲倦的冰臉和美顏,都是她前所未見的。
在兩個爺快要拐過樓梯轉折處時,她飛也似地在沒被發現前,奔回自己的位置。
坐在位子上的林文才,看著大侄女走來坐下,則是在心裡回轉犯疑的念頭了:蔓蔓不是溫家的孩子,那是誰的孩子?溫世軒從哪裡弄來的孩子?
蔓蔓的親生父母呢?
提起眼鏡,仔細地觀察蔓蔓那張有點尖的瘦臉蛋,除去大眼鏡的蔓蔓,可能,比他想像中要更美一些。
蔓蔓瘦是瘦,然這五官,並非是完全的平庸。
尤其是那雙眼睛,雙眼皮的,眼睫毛密得像刷子,眉毛長而有型。
鼻子小巧。
軟綿綿的音色,讓人聽起來都舒服。
渾身的氣質,投足之間,渾然天成的那種端莊和祥和中,另有一種尊貴的氣勢。
林文才愈看愈是汗:怎麼看,都不像是溫家人和許玉娥的品種,為什麼以前自己和老婆都沒有能看出來?
只能說,蔓蔓,很能很能把自己藏起來,全藏在那雙醜陋的大眼鏡後面。
「小姑丈。」在服務生上菜時,給看似好像在想心事的小姑丈夾了塊咕嚕肉,蔓蔓提醒,「您電話響了。」
回了神,手伸進口袋拿出手機,不小心一掉,彭,落在地上。
引來好幾個客人的注意。
蔓蔓忙把臉朝到內裡。眼見本是沒有發現他們走向另一個方向的兩個爺,都循聲望了過來。
冷眉一提。
姚子業拉住劉秘書,質問:「你不知道他們在這裡吃飯?」
「是有人和我說他們出來吃飯,因為說沒有出什麼事,所以我沒有問他們是在哪裡吃飯。」劉秘書抹幾下冷汗,承認是自己工作上的疏忽。
兩個爺不動聲色。
劉秘書倒犯愁了,問:「是不是過去那邊找個桌?」
「不用。」君爺冷冷的眸掃到桌角那張,道,「就那邊吧。」
斜角處的桌子,視角刁鑽,有一盆盆景遮著一半,他們想看到蔓蔓他們只要稍微伸長點脖子拉長點眼線,蔓蔓他們想看到他們這邊全部,卻難了。
看著兩個爺走向那塊刁鑽的地方,蔓蔓不小心在口齒間磨牙。
你說她犯什麼歲土,和這兩個爺簡直是陰魂不散似的。
不是說喜歡或是討厭,是每次撞到這兩個爺,總覺得不會有好事。
細眉擰著一小簇,好像尖尖的豆芽苗。
彎下腰撿起手機的林文才,沒有顧得上周圍其它事,是全神貫注在耳朵裡的聲音。
「小姑丈,我是媛媛。我聽二叔說,你要來看奶奶,可你怎麼走到奶奶的病房門口,沒進去就走了呢?」
心頭,猛地打了個寒戰。
原來這小侄女不是不知道他跟在她後面,是故意的,讓他跟著。
「剛好單位裡有點事,我就走了。」林文才眉頭皺得緊巴巴的,是在心裡面揣摩溫媛的鬼心思。
溫媛是想做什麼?
知道蔓蔓不是自己的親姐姐了,想鬧?還是想——
「小姑丈,我猜,你現在是蔓蔓姐在一塊吧。」溫媛在電話裡的聲音不大不小,語不驚不瀾,聽不出什麼情緒,「我知道,你一直很疼蔓蔓姐的。」
「媛媛,你們都是我侄女,我沒有不疼的。」林文才說。
「是嗎?那到時候我考大學,你像當年給蔓蔓姐塞學費一樣,會給我塞學費?」
「會,只要你考得上大學。」林文才做事力求做得正,不怕人說,「我答應過你過世的小姑,只要家裡出了能上大學但繳不起學費的孩子,小姑丈都會幫一把。」
溫媛在電話對面默了陣,好像是沒有想到林文才會這麼說一樣。
「媛媛,小姑丈知道,不管怎樣,你和佳靜一樣,都只能算是半個大人。一些心事不需要像大人那樣想。」林文才緩聲細語地說。
然溫媛在電話對面是緊著眉,一點都不信林文才這個話。
她很清楚的一點是,大人都偏心。好比她媽,偏心於她。好比她爸,偏心蔓蔓。
林文才認定了蔓蔓比她好,只會偏心蔓蔓,這叫做先入為主。她媛媛做得再好,都慢了一拍,擠不進去了。
但是,沒有關係,天底下不是只有林文才一個長輩。
「小姑丈,你會和蔓蔓姐說嗎?說你今天下午聽到的話。」
居然敢當著他的面提起這個事了。
林文才一時真猜不准,這溫媛是像孩子似的無心之問,還是有目的的。歸之,這太多鬼心思的孩子,真是不討他喜歡。
「這些事,屬於你們家裡的事,小姑丈插不了手的。」
果然是不會說。
指頭捲起一截發尾,溫媛望向了天花板:蔓蔓不是她的親姐姐,蔓蔓是誰家的孩子?她似乎都能猜出那個答案。迷惑的只是陸家一直都不說不認,是否意味陸家不想要蔓蔓?但好像不可能,溫浩雪不是說君爺很寶貝妹妹嗎?還是,蔓蔓不是陸家的孩子?
蔓蔓究竟是不是陸家的孩子?
這個答案,或許只有陸家人,或是自己的爸知道。
奶奶,知道不知道呢?
「小姑丈,我告訴你,你想不想知道蔓蔓姐是誰的孩子?」
「你知道!」林文才微聳了聲音。
「不,我不知道,但是我想,如果小姑丈你問我爸爸,我爸爸可能知道。」
「媛媛。」林文才思來想去,也是左右為難,再不怎麼喜歡這孩子,然終究是老婆大哥的親生孩子,不能不管,「你聽小姑丈說,這些事,你這個孩子,別攙和了。讓你父親去解決。」
「怎麼解決?讓我爸去幫蔓蔓姐找家人?如果我爸有心找,早就去找了吧。要麼我爸是不想找,要麼我爸是找不到。難道,要瞞蔓蔓姐一輩子這個事,這對蔓蔓姐公平嗎?蔓蔓姐有權利知道事情真相吧?」
這些話,都說到林文才糾結的心處了,一面是蔓蔓,一面是溫世軒。
蔓蔓是有權利知道真相,但是,應該由溫世軒選擇是否告訴蔓蔓,因為是溫世軒養的蔓蔓。再有其他人去說的話,怕是會直接傷害到溫世軒和蔓蔓之間的感情與信任。
「媛媛,如果你真是為你爸著想,就當做什麼都沒有聽到,都把它們藏在心裡面。」林文才語重心長地說,在口氣裡微微加了一絲嚴峻肅穆的警告。
心裡,同時忐忑和不安:這個鬼心思多的小侄女,是不是能聽進去他的話,毫無把握。
豈知道,溫媛突然這樣答他,語聲乖巧:「我知道了,小姑丈。您放心,只要您一句話不說,我也不會說的。」說罷,在電話掛了之前再說一句:「對了,小姑丈,你千萬別讓我姐靠近我奶奶。我奶奶要吃人的。你下午都聽見了。」
啪,這電話一掛。
林文才瞪著手機,有些懵:是完全捉摸不清溫媛這孩子的心事。
按理來說,得知自己姐姐不是自己的親姐姐,情緒會有點波動和反常,這才叫做正常。
溫媛平心靜氣和他說的話,句句都像是為蔓蔓著想。
難道,溫媛真是無論蔓蔓是否是親姐姐,都把蔓蔓當親姐姐了?
怎不記得,這兩姐妹感情好成這樣?
林文才站在過道一臉心事重重地聽手機低聲說話的樣子,蔓蔓和蔣衍同志都注意到了,兩個爺冷冷思量的目光,也都繞在這新出現的陌生人身上。
劉秘書向兩個爺耳語:「是溫世軒最小的已過世的妹妹的老公,對囡囡小姐一直很不錯。」
「看這情況,這人或許知道些什麼事。」狹長眉尖微挑,姚爺弓起的優美手指撐在下巴尖,細磨的眼角打在林文才。
「如果真是知道些什麼事,該招來問下話。」君爺做事向來一不做二不休的,殺人滅口都可以做得出來。
收到令的劉秘書,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了。
林文才滿腹心事回到位子上。
蔓蔓給小姑丈重新倒了杯熱茶,問:「小姑丈,是誰的電話?有事嗎?」
大致蔓蔓心裡想的是,莫非是溫奶奶住的醫院裡出了什麼事?
「不是,是一個朋友打過來的,說想和我借點錢。」林文才隨意掐了個胡話,接著避開話題,道,「瞧,菜都涼了,快吃吧。」
這頓飯,哪怕蔓蔓和蔣衍同志再有意暖和氣氛,都看得出來,林文才裝了心事根本吃得不會開心。
吃完飯,送林文才離開,蔓蔓仍是想著是不是該回去看看父親。
林文才板起臉,對她說:「蔓蔓,小姑丈老實和你說,小姑丈下午去到病房,聽到老人家親口說了,說不喜歡你,不希望你來照顧她。不然,你爸不會不打電話讓你到醫院幫忙。」
蔓蔓一怔,雖然知道自己素來和家裡其她女孩子一樣不討溫奶奶喜歡,但奶奶如實說出口,不大像溫奶奶什麼都不說的作風。
見侄女不信,林文才繼續說:「你奶奶這話是對你爸私底下說的。小姑丈是偷聽來的。」
「小姑丈,您對奶奶——」蔓蔓現在怔疑的是這個,林文才的態度。
提了眼鏡,現在蔓蔓不是溫家的孩子了,蔓蔓可以不孝敬這樣的奶奶,林文才老實說:「蔓蔓,你奶奶不是個好人。多餘的話小姑丈不會說,但小姑丈認為,做人缺德的長輩,你沒有必要去親近。」
「蔓蔓,現在你小姑丈都這麼說了,你不會真傻著拿熱屁股去貼你奶奶的冷臉吧?」蔣大少在旁幫腔,當然是說什麼都不讓媳婦去溫奶奶面前受苦。
蔓蔓只聽他們兩人說話,不說好,也不說不好,細眉微挑,嘴唇微咬。
等林文才走了,蔣衍同志要拉媳婦回酒店,媳婦立在地上像紮了根不動腳。
「蔓蔓?」
「阿衍,我想好了。」
「你想什麼想好了?」蔣大少問著媳婦這話時,心裡惶惶的。
「我有些話要去問奶奶。」被眼鏡遮蓋的月牙兒眼,此刻發出不容動搖的光。
這話,被後腳跟出來的兩個爺竊聽到了。
……
被老人家吐了口痰後,溫世軒依然沒有忘記,等老母親睡著了,方是挪動步子去找東西吃。
三人間的病房,兩張病床之間,有簾子隔開。一個病房的,都是中風病人,不能言語不能動彈。見是另兩張病床的病人和陪護人員都睡了。
一串細小的腳步聲,走到房間最裡面溫奶奶的那張病床。
聽到腳步聲的溫奶奶很警醒,睜開眼,看到眼前的這個人,瞪大眼:你——
「奶奶,你真是把我姐姐殺了。」溫媛低下頭,好像很怕老人家沒能聽清楚,一字一句慢慢地在老人的眼眸面前張開唇,無聲地說道。
溫奶奶氣息一喘,口張,罵:「小妖精!」
「我是你親孫女,難道你想把我也殺了?」挑著細長的眉,溫媛嘴角勾著,「奶奶,你想想,如果你真把我殺了,不是便宜了我爸養的那個養女了?」
「你究竟想說什麼?」溫奶奶凶狠的眼珠子看著她。
「奶奶,你別這樣,你這樣我會怕的。」溫媛說。
「你會怕?你會怕還會打那通電話給我,你這死妖精!」溫奶奶的胸口一處一處地跳著,劇烈地起伏。
「奶奶你真奇怪,就我說一句你把我親姐姐殺了,你就病了。奶奶你壞事做了這麼多,會怕這點事兒?」溫媛慢吞吞地說,一點都不急,眼睛冷冷地看著眼前這個老人家反倒急得怎麼了一樣。
可見,溫奶奶是怕死的,所以,是很怕事情被揭發出來自己恐是要坐監獄的。以這把老年紀,說不定會在監獄裡死掉。
「奶奶,你求過我爸讓我爸不要說的吧?但是,現在奶奶對我爸卻這個樣又打又罵又吐痰的,奶奶,應該說是,奶奶你究竟想怎樣。」
溫奶奶面色驟然一降:「你,你怎麼知道?」
「你下午和我爸說的話,我都聽見了。」
溫奶奶的氣喘,拚命地喘:「你這個死妖精,究竟想怎樣?」
「沒怎樣,我對奶奶也很同情的。」低下來的嘴唇,在老人家耳畔輕輕地說,「奶奶你做了這麼多,可有曾想到,卻因你弄丟了還是弄死了我姐姐,讓我爸抱來的這個養女,嫁了個高官不說,真實身份,居然是市長的女兒。」
溫奶奶的眼珠子慢慢地回轉,轉到她的臉上,唯我獨尊的光彩逐漸變得無力,耷拉。
「奶奶,我說的全是真的。所以,到了將來某一天,你這個養孫女,會變得高高在上,痛踩你底下所有的子孫,包括你兒子,你最疼的那個外孫子。你所有孩子只能去巴著這個養孫女。不止如此,這養孫女與我爸感情最深最好,如果知道你了你對我爸做的那些事,你想她會怎樣?她父親又是高官,會將你怎樣呢?」
似乎,能感應到從監獄裡吹來的刺骨寒風,能感覺到脖子處被繩子勒緊,是要被那宣判死刑的法官那把刀子斬下來到脖子處,或是一槍射到了胸口的地方。
溫奶奶的這口氣,只有的出,沒有的進了。
眼見老人家這張臉益發的白和青,宛如死人一般,聲音急了:「奶奶,你快告訴我,那塊玉珮在哪裡?還有我親姐姐究竟是死了,還是丟了,能不能找回來?」
老人家哪能聽得到話,靈魂是脫離了身體一直往上飄,被監獄、刀子、槍嚇得,這樣死了,好過死在監獄裡頭沒有人送終。
至於那孩子,她知道的,即使她不為難,都有人會繼續有心為難的。
所以,伸出一隻手指。
見老人家要開口談秘密了,溫媛馬上把手掌心遞過去。
老人在她掌心裡劃了些筆畫後,點點頭。
眉頭一揪,把帽子口罩蓋住臉,轉身快步走出病房。
看著溫媛疾走的背影,溫奶奶閉上目之前,嘴角掛的是一抹陰冷寒森的笑。
……
蔣大少陪媳婦回來看老人家時,一路握著媳婦的手,英眉挺一挺:「蔓蔓,記得我和你說的,無論怎樣都好,別忘記我在你身邊。」
「阿衍。」蔓蔓小媳婦臉上掛出一絲無奈的,好笑的,「你不要以為我是好被人欺負的。」
「我不是怕你被人欺負。」蔣衍同志微微夾緊了眼縫子,露出的是富含深意的眼神,說。
「我知道你怕我受打擊。」蔓蔓小媳婦覺得老公仍是不太瞭解自己,小眉頭挑一挑,和老公說起自己當年的豐功偉績,「我告訴你,阿衍,我高考的時候,之前在高中都是名列前茅的成績,就因為高考時發燒考試失常,與名牌大學失之交臂。但是,我想了一個晚上,馬上想通了。這是命,可沒有關係。有人說,上帝給你關了扇窗,肯定給你開了另一扇窗。你看,要不是我高考失常,能交到初夏和師哥這樣的朋友嗎?」
「看來從來不會有你會受到打擊的事情。」蔣大少故意抬高調子說,實則仍擔著份心。
「我媽對我那樣,我打擊應該夠深了吧。可是,你看,我接下來不是有你,有我爸嗎,有很好的公公和二姐,還有小東子,有什麼可以埋怨的?」
聽媳婦這麼說,媳婦真是大風大浪都不怕的從容不迫。
蔣衍同志,忍不住低下頭,在媳婦臉上偷親一下。
蔓蔓忙看,四周沒有人,小爪子捶打老公:「你做什麼?大庭廣眾的。」
「我親我媳婦,天經地義,警察不能抓我。」蔣衍同志無辜地抓住媳婦的手,表態,「我只是回想到第一天和你相遇的時候,你那樣子是哪一點把我吸引了。」
「你不是貪圖我是煮飯婆嗎?」月牙兒眼斜瞇著,微勾著。
「誰說的?你不會做飯我照樣娶你。」蔣衍同志大拍胸脯,「我喜歡的是你的人,不是你會不會給我做飯會不會給我洗衣服。我洗襪子都洗得比你乾淨。」
蔓蔓:額!話說,老公洗襪子的功夫不知道是不是在部隊訓練出來的,硬是能把一雙白襪子洗得比新的更白。讓她一個囧。老公只要在家,洗東西的工作,都由老公包了。
蔣大少說:這是我的驕傲!
於是,再聯想到君爺乾淨挺立的衣領子了,初夏曾說,那是君爺專門給自己熨衣服熨出來的一手功夫。
部隊真是個訓練能人的地方。
蔓蔓喟歎。
兩人走出電梯,剛走到走廊,見著許多醫生護士進進出出溫奶奶的病房,不禁面面相覷。
疾走兩步,蔣大少逮住一個醫生問:出什麼事了?
「病人突然不行了。你們是病人家屬吧?請做好心理準備。」
聽到這話,
彭!
一盒子盒飯,從剛走進病區的溫世軒手裡落下來。
「爸!」
蔓蔓驚。
……
剛回到酒店的兩個爺,君爺在酒店客房來回踱步,誰都看得出,他是在躊躇去不去醫院看情況。
姚爺看著他,其實一樣踟躕。
劉秘書這時接到一個急電,對姚爺說:「說是醫院裡老人家不行了。」
「什麼?」兩個爺同是一訝。
老人家的病情,根本不到要死的地步,除非出了什麼意外。
「負責在醫院裡盯梢的人呢?怎麼說的?!」冷眸迸出兩道厲光。
「盯梢的人就走開病房一會兒,因為看溫世軒不對勁,怕溫世軒做出什麼事來,而老人家在病房裡睡著,隔壁床都有陪護,就想——」劉秘書愈想,愈覺得這事真是一件撞上一件的。
「這個老人家不知道什麼事情的。」姚子業往好的方面想,如果溫奶奶死了,對蔓蔓來說,倒是件好事,因為不需要被拖累了。
然,君爺冷冷的指尖磨著下巴頜,道:「打個電話去醫院問情況,看能不能把老人救回來。」
「這——」劉秘書遲疑。
「你以為她不在我們計劃內死,會是好事嗎!」
一句話,把其他人全震醒了。
這只能說明有作祟的人,無論是誰作祟,對他們來說都不會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