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高逸庭憤怒的質問,夏之荷只覺得要瘋了,憑什麼她只信那個賤婢?
「我沒打。舒骺豞曶」夏之荷氣哭了,委屈的眼淚奪眶而出,瞬間花了那精心裝扮的臉,「是她自己打的,她就是要陷害我。」
「自己打自己?」真當他是傻子麼?還有剛才進來時,他瞧見了什麼,不是她在廝打李碧茹嗎?現在,竟然還編排人家自己打自己?這麼荒唐的理由虧她也說的出口,還是,她從來就當他是傻子,一直都是
她以為只要是她說過的,他都信嗎?一如曾經至死不渝的所謂愛情?
見他不信,夏之荷氣的邊哭邊嚷,一邊扯著自己的褲腿,露出剛才摔過的膝蓋,那一雙膝蓋上早已青紫一片,甚至慢慢的滲出了血絲彗。
「看見了吧?這是那賤婢故意推我的,」然後,她還指著自己亂糟糟的頭髮,控訴道,「她還扯我的頭髮,罵我下賤,還踢我」
一想到剛才被李碧茹給打了罵了,夏之荷就覺得全身的血液要倒流似的,一股無法發洩的憤懣不停的在她體內衝撞,讓她恨不得化身為劍,直接刺死那賤婢。
「嗚嗚嗚」用手抹了把臉,那淚水和著脂粉在小臉上劃出了一道道的印子,讓原本還算美麗的臉頃刻間變得像街頭要飯的髒兮兮的花子似的,就連高逸庭見了也不自覺的皺緊眉頭,他有些想不到,曾經那個美麗而自負的女孩,何時迷上了脂粉?她不是最討厭這些的嗎?她不是說她的美不需要這些俗物來妝飾嗎?可現在,她臉上的是什麼攤?
衣服穿的越來越花哨,越來越單薄,臉上的脂粉越來越厚,甚至讓他幾乎看不出原來那個美麗出塵的樣貌了。
高逸庭搖搖頭,他的荷兒究竟為何會變成今日這般模樣?這個樣子又哭又鬧的她,與外面那些粗俗的潑婦,有何差別?更甚至,大白天的,當著人的面,就將褲腿拉上,露出一雙白花花的腿給人看,她的禮儀教養呢?以往那個矜持自負的夏之荷是決計做不出這樣的事的。
「嗚嗚嗚」夏之荷猶自哭著,越哭越傷心,越傷心越哭的厲害,想到近來的不順,想到高逸庭對她的變心,想到三殿下對她的漠視,想到李青歌比她還美好,想到大太太對她疏離,貼身的丫鬟背叛,還有今天這賤人無端挑釁打罵
她覺得自己倒霉透了,所有的壞事全部都落到了她身上,這也罷了,高逸庭此刻不幫她,反倒還質問她。
他是真的想讓她死麼?
高逸庭深深的望了她一眼,雖然她的這個樣子的確不像話,但膝蓋上的傷還有全身凌亂狼狽,卻不像是裝的,不由得,他疑惑的目光緩緩看向廊下的李碧茹。
李碧茹只低垂眼睫,默默流淚,見他目露詢問,只輕輕的聳了聳鼻子,隨後,自己走了過去,朝高逸庭跪了下來,「對不起,大少爺,都是奴婢不好,才表姑娘來向太太辭行,是奴婢一時糊塗,衝撞了表姑娘,這才讓表姑娘氣不過都是奴婢的不是。」
聽她欲言又止、悲悲慼戚的,夏之荷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哼,今天她算是領教了,原來還有比自己更會做戲的賤人?可惡。
「休要說別的。」夏之荷怒道,「你只說,你為何要挑釁與我?好端端的罵我打我?」
「我」李碧茹抬首,大大的眼睛裡淚花閃爍,委屈十分,「表姑娘,奴婢真不是故意的,奴婢只是不小心,沒想到表姑娘會摔倒的,真的,表姑娘」
「不小心?你故意推的我,然後還踹我,罵我下賤,讓我滾出高家,你敢說,你不是故意的?還是在大表哥跟前,你故意說謊?」夏之荷憤怒的指責,咄咄逼人的架勢逼的李碧茹抖抖索索的縮在一團,只哭求道,「奴婢沒有說謊,表姑娘,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何況,奴婢就是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罵表姑娘您哪。」
「你這賤人,你這麼說的意思,就是本小姐在誣蔑你了?」夏之荷真想撕了她,但理智告訴她,上了一次當,再不能二次了,眼下高逸庭在,這小賤人裝可憐在搏同情呢,自己已然輸了一局了。
李碧茹搖頭,「奴婢不敢,奴婢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你口口聲聲說不是故意的,那你倒說說看,我膝蓋上的傷,還有衣服上的腳印,頭髮,都是怎麼回事?」夏之荷厲聲問道。
李碧茹目露為難,只搖頭道,「表姑娘,奴婢奴婢不懂,你為何偏偏跟奴婢過不去,你打也打了,罵也罵了,難道還不夠嗎?」
「你——」夏之荷氣的渾身冒火。
高逸庭聽著兩人含糊其辭的辯駁,越發疑了心,便對李碧茹道,「你且起來,好生說說,從頭到尾究竟怎麼回事?」
「是。」李碧茹依言起身,抹了把眼角的淚,隨後,垂首低語道,「是這樣的,大少爺,太太因昨兒晚上腰疼又犯了,鬧了一夜,天濛濛亮才迷糊的睡著了,剛才,表姑娘突然造訪,說是向太太辭行,奴婢因不想擾著太太,就說讓表姑娘先等等,太太覺淺,等一會說不定就醒了,誰知這話竟惹惱了表姑娘。嗚嗚是奴婢該死,奴婢想的不周,表姑娘是太太的親侄女,這特意的來辭行,奴婢萬不該攔著的,所以,表姑娘氣著奴婢要打奴婢,也是情理之事,怪只怪奴婢笨嘴笨舌,辦事不周。」
天下還真有這種顛倒黑白之事?夏之荷瞠目結舌,今天算是領教了,賤人撒起謊來,竟然也能如此臉不紅氣不喘,一副理直氣壯地樣子?
——
高逸庭聽完,黑眸之中一片陰沉,他不動聲色的看向夏之荷,冷聲問,「夏姑娘可有何話說?」
夏姑娘?夏之荷怔住了,雖然,昨晚他就已經如此稱呼自己,但此刻,這樣生疏的稱呼還是讓她有些不適應,並且很快意識到,他如此生分自己,無疑不會幫著自己了。
「她說謊。」夏之荷心下沉沉,卻還倔強的指著李碧茹說,「我來向姨媽辭行不假,她說姨媽不便見我也不假,但是,她說姨媽令我在此磕頭盡禮,我有些不信,想進去親自與姨媽說說話兒,誰知,她竟推我,罵我下賤,說姨媽不想見我,讓我趁早滾蛋。我不信姨媽會說這樣的話,就想進去找姨媽問個清楚,誰知她她竟然故意將她推倒,還扯我的頭髮,打我,罵我——直到你來了,她還故意扇她自己的臉,一邊扇一邊罵我,我氣急了,才推了一下她,然後就被你看見了。大表哥,我沒說謊,這一切都是這小蹄子故意演戲給你看的,她是想陷害我。」
「我沒有,大少爺,奴婢沒有說謊。」李碧茹立刻可憐兮兮的眨巴著迷濛的淚眼,定定的望著高逸庭。
高逸庭心下一頓,這女人之間的事自是麻煩的很,若是以往,他自然是連解釋也不聽,逕直處置了李碧茹,不管對與錯,冒犯了他的荷兒就該受罰。
可今日,夏之荷已經與他沒有半絲關係,他有何資格去管?
唯一要管的,大概就是李碧茹是他高家的奴婢,與客人之間發生冒犯,他作為主子於禮上需要出面一下罷了。
「好了,你先下去吧,這裡沒你的事了。」他對李碧茹說。
李碧茹微愣,但轉瞬便明白,這一次自己贏了,大少爺顯然是站在她這一邊的,不然,不會如此輕易讓自己走的。
「嗯。」她俯身行了個禮,然後,在夏之荷嫉恨的目光下,帶著勝利的姿態,驕傲而去。
「大表哥,你就這麼讓她走了?」夏之荷自不敢相信,哪怕他不信自己的話,可是,一個奴婢敢衝撞她,他也不管的嗎?
高逸庭轉過臉來,冷漠的不帶一絲感情的眸子,淡淡的望著她花容盡失的臉,突然覺得,這樣的一張臉,這樣的一個人,真的就是他曾經愛過的夏之荷嗎?
為何,他會覺得如此陌生?
眸色微沉,他的聲音同樣不帶一絲溫度,「不讓她走你還想怎樣?」
「她——她打我罵我,難道大表哥你就不管嗎?」夏之荷說著又委屈的哭了,「曾經,你不讓荷兒受半點傷害,哪怕別人傷我半根手指頭,你都要替我討回公道,今日,我那被賤婢連打帶罵的羞辱,你卻一個字都沒說,就讓她這麼走了?」
「夏姑娘。」冷靜的聽她說完,高逸庭方道,言語之中隱隱透著一股不悅與嫌惡,「你一個主子小姐,難道這點尊重也沒有嗎?你口口聲聲說她是一個賤婢,既然是賤婢一個,你又與她一般見識作甚?她衝撞了你,你自該找她主子理論,沒的親自與她廝打對罵,難道你不怕辱了自己的身份?」
「」夏之荷被教訓的目瞪口呆,聽他這麼說,好像是自己犯賤,自己找上門讓人羞辱打罵,活該倒霉?
高逸庭見她面紅耳赤的說不出話來,又道,「夏姑娘不是來向母親辭行的嗎?既然母親身子不便,你且先行就是了,你的心意,本少自會轉達。」
說的話絲毫沒有情意,更沒有一絲不捨,夏之荷聽了,心裡酸楚萬分,儘管這是她不要的男人,可是,他能說出這樣無情的話來,也讓她心裡很痛。
「好,如此就有勞大少爺了。」她不是他的荷兒,他也不是她的大表哥了,從此兩人之間再沒瓜葛了吧。
高逸庭道,「請。」
「告辭。」夏之荷咬牙,深知再留下來,也是自討沒趣罷了,於是,她倔強的轉身,不再看他一眼,昂著頭,留著最後一絲高傲,逕直離去。
或許,在任何人面前,她都可以卑微,然而,只有在這個男人跟前,她努力保持著那最後的一絲驕傲與自負!
看著她倔強的身影,還有不穩的步子,高逸庭心裡,突然的不是滋味起來。
或許,他該送她一程,但是,她已經不需要了,不是嗎?
——
夏之荷走後,李碧茹從門縫裡看到有幾許落寞的高逸庭,不免掐痛了掌心。
還是捨不得嗎?對那賤人還有感情嗎?
哼!
眼底掠過一絲嫉恨的冷光,李碧茹隨後拉開門,從屋裡走了出來。
「大少爺,您沒事吧?」她乖巧的走到他身邊,輕聲的問,眉宇之間滿是歉疚的神色,「抱歉,讓您跟著為難了。表姑娘那邊,沒事吧?」
高逸庭垂首,靜靜的望著李碧茹的臉,原本過於蒼白的臉頰因那紅腫的指印,也跟著微微紅腫了起來。
「大少爺。」李碧茹心跳加速,臉更紅了起來。
高逸庭盯著她臉上的指印,眉色微凝,「疼嗎?」
「啊?」李碧茹受寵若驚,他這是心疼自己嗎?「不,已經不疼了。」她乖巧的搖頭。」下次,打自己的時候沒必要這麼用力。「高逸庭聲音低低的,冷冷的。
李碧茹心下一顫,」大少爺?「疑惑的眸中晶瑩瞬間閃爍,」大少爺,您是說您也認為是奴婢自己打了自己去陷害表姑娘嗎?「
不是認為,是肯定,高逸庭眸中漾過厲色,剛開始的時候,他確實以為是夏之荷所為,但冷靜下來,聽李碧如委屈的解釋,再看她臉上的指印,他霍然什麼都不明白了。
其實,若是冷靜下來,李碧茹的那點小把戲,他早就該就瞧出來了的,不用解釋,不用陷害,單從她臉頰上的指印,那樣的力度與方位,他就能判斷出來,究竟是自殘還是他人行為。
可最終他都沒揭穿,或許
想到昨夜夏之荷的狠絕,他心裡終究還是過不去吧。
也許,他本就不是什麼好人,對於女人的背叛,他還是不能容忍。
就讓她吃那麼一點苦頭吧。」大少爺,奴婢「見高逸庭臉上掛著諱如莫深的冷笑,李碧茹心裡不安起來,可是,面對他那樣的眼神,她心虛的不敢再多解釋。
高逸庭深深看了她一眼,再沒有多說一句話,轉身,就要走。」大少爺。「李碧茹忙叫住他,她怕他認為自己是個壞女人,怕他從此厭惡自己
高逸庭頓住,卻沒轉身。
李碧茹咬著唇,幾乎又要哭了出來,「大少爺不去看看太太嗎?」
「不了。」他低低的說了聲,再次抬步而去。
望著他的背影,李碧茹心裡更加惶惑起來,他不知道他剛才那話是什麼意思?究竟是信了夏之荷的話還是他根本就在暗處看到了一切?
如果是前者倒還好,如果是後者,那麼,李碧茹牟然摀住嘴,害怕的好似連心也要從胸腔裡跳出來似的。
倘若剛才的一切都被大少爺看盡,那麼,他會怎麼看自己?
李碧茹不安的心,瞬間煎熬起來,也懶的去照顧裡面的大太太了,只在院子裡的石凳上坐下來,自顧自發起呆來,苦思冥想著要怎麼挽回大少爺的心。
——
高逸庭從大太太那出來,正想去老太太那裡瞧瞧,今天不該他當班,可以有空陪陪老太太。
這個府裡,如今,也只剩老太太那裡,還能讓他找到片刻的溫馨了。
剛到老太太院門口,就聽得裡面傳來說笑的聲音,那樣的輕快,頓時讓他心底的陰霾去了不少。
門口的丫鬟瞧見他來了,忙迎了上來,「大少爺,您來了?」
「裡面是誰?這麼熱鬧?」高逸庭邊往裡走邊問。
那丫鬟笑道,「今兒可巧,三姑娘在,李姑娘也來了,正陪老太太說話呢,現在,大少爺也來了,呵呵,就更熱鬧了。」
「哦?」李青歌也在?高逸庭腳步微頓,想到昨夜在她房門前睡了一夜,這臉上竟然有些滾燙起來。
「大少爺?」丫鬟見他突然出神,好奇的喊他。
「哦,還有誰在呢?」高逸庭漫不經心的問,說話間已經到了門口,丫鬟自打了簾子,進去回稟說大少爺來了。
老太太聽言,自是歡喜,忙命請進來。
「孫兒給老太太請安。」高逸庭一進來,立刻給老太太磕頭行禮。
老太太忙命人扶起來,但見高逸庭身姿挺拔,俊朗不凡,更是樂的合不攏嘴了,「庭兒,快過來坐,吃早飯了嗎?祖母正和你兩個妹妹一起吃呢,要不要給你也加副碗筷?」
「呵,昨兒睡的晚,才起就想到老太太這瞧瞧,還沒來得及吃呢。」高逸庭坐到了李青歌身側,滿眼含笑的回老太太話,隨後,目光朝李青歌望去,只覺一股清新怡人之氣撲面而來,心情陡然好了起來,「李妹妹也在?」他輕輕的打招呼。
李青歌溫婉點頭,淡淡的哼了聲,「嗯。」
太過冷漠,讓高逸庭高漲的熱情瞬間熄滅,也不知該與她說什麼好了,但是,一雙眼睛卻捨不得從她身上離開。
他霍然發現,才短短幾月,李青歌出落的竟更美了,初來高府時,還是青澀稚氣的小丫頭模樣,而今,渾身童真未褪,但多了分迷人的韻味,足夠讓男人神魂顛倒的韻味。
「呵。」見高逸庭目光癡迷的盯著李青歌看,老太太瞧出了端倪,輕輕笑了,「庭兒,你不要騙我老太太,只怕你來看我是假,來瞧我們歌兒丫頭是真吧?」剛才,夏之荷來辭行,走了最好,而下,又見高逸庭如此深情看著李青歌,只怕,他們的關係會緩和。
真好,若沒了夏之荷,庭兒與歌兒重歸於好,就再好不過了。
一句話說的李青歌面色僵住,高逸庭卻是靦腆的笑笑,但卻沒有否認。
這時,丫鬟將高逸庭的碗筷添了來。
老太太指著桌子上的菜道,「庭兒,這碟溜野鴨丸子,做的不錯,才端上來,還熱著呢,你先嘗嘗,才歌兒也吃了,說最喜這道菜呢。」
「哦?」高逸庭聽言朝李青歌望了一眼,眸含笑意,情意綿綿,「既是李妹妹喜歡的,那我就嘗嘗,看味道如何?」
高雲慧一旁聽了,只低頭不語,嘴角掛著淺淺的笑,心裡卻覺得老太太有點亂點鴛鴦譜了,畢竟,看李青歌對大哥,似乎沒有半點意思呢。
李青歌聞言,淡淡而笑,不卑不亢道,「是呢,這道菜做的軟滑滋嫩,汁鮮味美,很不錯,大少爺嘗嘗看。」
高逸庭聽言,倒突然沒了胃口,倘若李青歌面露羞怯,證明她心中還有自己,可此刻,她如此泰然自若,倒顯得自己太過直露了。
似乎,他是剃頭挑子一頭熱!
「好。」他說,夾了一個丸子進碗裡,而後,細細嘗起來。
老太太一旁瞧著,覺得李青歌態度有些冷淡了,不免有了疑惑,難道這丫頭對庭兒與夏之荷的事還耿耿於懷?
不由得,她覺得自己有必要為了李青歌,來探探高逸庭,看看他心裡究竟哪個重要,倘若他還是念著那夏之荷,那麼,她就無論如何也不能將李丫頭給他的。
「庭兒,才那表姑娘過來,說是辭行要回夏家。這是怎麼的?怎麼好端端的又要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