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整個七王府被寧靜這層面紗覆蓋,守夜的侍衛也受不住倦意,鬆懈了下來,此時嗖地一聲,困頓的侍衛只是稍微皺了皺眉,然後繼續監守崗位,沒有人會知道就在那時,一抹暗黑色身影借助夜色化為一隻野貓跳出了府門。舒虺璩酉
此人除了姬辛允還會有誰!
白日裡,姬辛允怎麼想都覺得不太對勁,最後越想越亂,好像等待她的是一個巨大的謎團,讓她震驚恐懼,卻又忍不住想要深入探究,於是,前思後想,決定天黑之後乘著夜色出府。
當然,她並不是出逃,而是準備去一趟龍玉山,那裡……或許有她想要的答案也說不定。而且,按照之前破陣子老人的說來來看,那破鏡子應該在龍玉山無誤,趁此機會也可大肆搜羅一番。
「師傅,那個人還在身後。」姬辛允剛拐過一個轉角,就聽到前面傳來的對話聲。嚇得她以為是王府的人發現她此時不在府內派出人手來了,於是身影一閃翻身上牆,現在她身體特殊,做事還是有些顧忌的。
最先傳來的是童音,回答他的卻是個老而沉著的聲音,「無妨,隨他去吧。」
「可是師傅……」小童不依不饒,不知為什麼突然卡住了聲音。
以姬辛允此時的角度,很快就發現了迎面而來的人影,眉毛忍不住挑起。真是好巧,她剛才才回顧這老頭的話來著,下一刻他就好端端出現在她面前了!
姬辛允正要躍下身去打個招呼,畢竟人家一路上也算是對自己無微不至的,只是她正要有所動作,黑夜裡那老頭身後面走出來一個絳紅色影子,姬辛允頓住身,一動不動看著那個算不上陌生卻並不熟悉的人。
他……怎麼會跟在老頭後面?
姬辛允不由自主想起了之前他一直慫恿自己從宮漠傾那裡取得狸玉的事,心下立即沉了幾分,這人陰森莫測,還是少惹為妙!想到此處,她轉了個方向,準備悄無聲息離去。
結果還沒邁出陣勢,背後一個爽朗的笑聲喚住了她,「嗨,小丫頭,好巧啊,你怎麼也在這裡?」
他這清脆一聲呼喚,而且還是在夜裡,再耳背的人都能清楚聽見了,更何況玄鏡師這個堪稱神人的一國國師了!當下抬頭,正好對上牆上那個黑色人影的背影,眼目一動,像是有些詫異和激動,就連剛才深皺的眉頭都在一瞬間消失無蹤,這讓看完牆上人回頭後無意掃過玄鏡師臉上色彩的小童心底異常好奇。這讓從出現到現在一直就跟著師傅,也不說是為什麼,他一直都想問,但是這人總是深皺著眉頭,一臉冰霜,臉上很明顯寫著,生人勿近的招牌語,所以接連幾日裡,他雖百般好奇,卻還不曾接觸過。怎麼也沒想到此時會在他臉上看到鬆弛下去的眉思,甚至他幾乎要懷疑自己是不是眼神錯覺了,竟然還看到那人臉上閃過的一絲柔光?!
姬辛允僵住了背,不敢回頭,背對著身後三人罷了罷手,「是啊,好巧啊,那啥,我散完步了,現在也該回去了,你們請便啊。」
破陣子老人好不容易找到能轉移身後人興趣的人,怎麼能輕易放過她呢,於是身形一閃,姬辛允還沒反應過來便被他自後抓住了衣領,老頭沒有扳過她的身子,呈現出拖拉式將人從牆上拖了下來。於是寄希望於腳下摩擦力去克服老頭力道的姬辛允雙腳下狠狠勒出兩道痕跡,心中是無限悲催,老頭啊,我都說了您請便的,拉我下來做什麼?!
「小丫頭說的什麼話呢,自從踏入花間,一別之後也有好久了吧,今日是個好日子,來,我們說會兒話敘敘舊。」
才幾天就算好久了?姬辛允幾乎可以認為他這麼做絕對是故意的!而且,老頭,我什麼時候跟你熟了,敘個毛舊啊!
當然,這些話姬辛允是不敢吼出來的,應為要是真的硬碰硬,她絕對不是這老頭的對手!於是任由他拖拉過去,嘿嘿一笑,試著商量著,「老頭,現在都三更半夜的,還是等天亮以後我們再會,您看行不?」
「天亮之後我就要走了。」
「走?」姬辛允回過神後激動地就要拍一把大腿,但是,表面上對決不能表現出來,於是掐了把腰,做出一副不捨的樣子,「你才來花間,怎麼這麼快就要走了?」
老頭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才嘖嘖了幾聲,「太假了。」夜夜意層倦。
姬辛允眼皮垂了下來,拋開假面皮說道,「那你快走吧。」
老頭一聽,在她小腦袋瓜子上輕輕敲了一陣,姬辛允裝模作樣叫呼了起來,「嗷嗷……好狠!你謀殺啊!」老頭瞥了她一眼,不留情揭她老底,「別嚎了,我自己下的手,難道不知道輕重的?」
姬辛允見他道明,也不好意思繼續裝下去了,眼神一轉,突然就轉到了後面一直沉默的絳紅色身影上,硬著頭皮揮了揮手,「大師,你怎麼也在這裡?」
額……玄鏡師今天怎麼沒戴面具了?姬辛允像是發現新大陸一樣,忍不住湊近幾步探個究竟,就在她離人只剩下三步之遙的距離時,對方突然抬起頭來,一張俊俏冰冷的臉頓時呈現在月華之下,淡漠如梨花一樣,鬢眉雙^飛,英鼻高蜓,一張薄唇緊抿成線,絕對是一個不亞於宮漠傾美色的男子,但是……
姬辛允震驚了!
不是因為美人迷亂了她的雙眼,那是一種恐懼和深寒的驚呆。她全身僵硬,想要立即掉頭逃走,但是腳下懸若千斤,根本邁不開一步。
老人在一旁像是看出了什麼,走過去拽住她的肩,往後一拉,看似不經意的動作,只有姬辛允和當事人才知道,那只停在她領子後拽住她肩膀的手掌正源源不斷為她體內輸送著真氣,姬辛允即刻回神,老人好奇問道,「怎麼,你們認識?」
姬辛允呆呆地望著前方,良久才開口,卻是問著對面人,「姚月國君竟然還有這個愛好?」
一句話,道破了所有玄機,饒是破陣子這見過大風大浪的也不免震驚了片刻,幾秒時間就反應了過來,不動聲色看著兩人。聽這語氣兩人倒像是認識一樣,而且他剛才並沒有錯過玄鏡師臉上一閃而過的竊喜和柔和,心中更像是明瞭了幾分。
亓玄錦動了動嘴唇,「好久不見。」
「不久,才一個月而已。」那趕路的一個月在姬辛允眼裡除了最初的辛苦,如今更多的是自嘲。她千辛萬苦不辭萬里黃沙奔赴而來,等來的卻是這樣一個場景,豈不是很可笑嗎?!亓玄錦看出了她眼底的一抹黯淡嘲意,心下一痛,「你不快樂?」
姬辛允一驚,回頭笑道,「我怎麼不快樂了?」說罷還扯出一絲笑,她自己沒有看到,那笑在那張明顯瘦下去的臉上有些蒼白。亓玄錦心底一暗,姬辛允轉而言道,「你……」你不是姚月國太子嗎,怎麼會跑到花間來,還做了這裡的國師?這句話被姬辛允卡在喉見,她後知後覺發現,這顯然是一個大問題,大到她根本就不能探尋,或者不敢探尋!
於是轉了個方向問道,「你這麼晚了出來做什麼?」
破陣子老人站在一旁,像是很不滿被她突然忽略一樣,代替他作答,「這小子一路跟來都有好幾天了,誰知道什麼心思。」然後目光在姬辛允和亓玄錦兩人見流轉,最後定在姬辛允的小腹處。
姬辛允稍微瞥了老頭一眼,給了他一個,「就你話多」的眼神,沉默在地的亓玄錦走上前一步,「長……白夫人,我和破陣子打算三日後去龍玉山,到時候,你來嗎?」
姬辛允聽了這話著實一驚,像是陷入矛盾一樣,她此行本來就是準備去龍玉山的,但是計劃裡可沒有這麼些人,老頭倒好,就不知道亓玄錦高深莫測,到底打的什麼心思,她絕對不會天真到認為亓玄錦是覺得好玩才來花間當起這邊的國師的,而且,就算他的這邊的國師,為何會在七王爺出生之時預言他是個災害?亓玄錦這麼做是站在哪一層身份?姚月太子,亦或是魔界之君洛塵風?
老頭見她猶豫了解釋道,「小丫頭,你不是沒什麼事兒嗎?既然那麼閒就一起去吧。」
「誰說我沒事的!」怎麼說得她堂堂一代除妖師現在完全淪落到游手好閒一類的無業遊民身上去了?
老頭垂下眼,打量了她一陣子,擺明了是不相信,「師傅。」小童突然上前提醒了一句,示意天色真的很晚了,不消半個時辰都該雞鳴了!老頭明瞭點了點頭,對姬辛允問道,「你最近沒什麼異常吧?」她莫名其妙看著他,「你才有異常呢!」烏鴉嘴,竟說些不好聽的!
老頭臉色一黑:「我問的是你肚子裡那個還寧靜吧?」
「寧靜得很!」一說到孩子,姬辛允就滿臉微笑,流露出淡淡的溫馨,亓玄錦看得有些刺眼,移開了些許視線。姬辛允有些好奇,「怎麼了?」之前說這孩子鬧騰,他就很不高興,現在人家學乖了,不折騰了,他怎麼反而更擔心的樣子了呢?11pbo。
老頭笑了笑,「沒什麼,只是關心一下。」
「莫名其妙!」姬辛允低啐了句,「對了,你去龍玉山做什麼?」她說這話的時候眼神卻落在身邊的亓玄錦身上,難道他對那狸玉還不死心?
「當然是尋找乾坤鏡了。」
姬辛允一驚,「尋找乾坤鏡?!」
「怎麼了?不妥嗎?」
姬辛允一聽就要吐血了,好個毛啊!「你怎麼也想起了要去尋找乾坤鏡?!」而且還是帶了個對那東西覬覦已久的亓玄錦!就不怕找到之日被人背後捅刀子嗎?!姬辛允想到這裡,就不免覺得自己有些小人了,畢竟之前在姚月國亓玄錦倒是沒怎麼虧待過她,但是那也不能說明一個對別人好過的人就不是壞人啊!
老人卻不甚在意笑著罷了罷手,「自然是受人之托才去尋找了。」不然你以為我會閒著沒事幹找著苦事?!姬辛允繼而問道,「受誰之托?」要是她沒記錯的話,知道乾坤鏡的人不多,目前也就只有眼前這一位,剩下一個就是……
她雙眼張大了幾分,「你的意思是?」
老人點了點頭,望著天空姣姣月色揮了揮手,「好了天色也不早了,我們三日後會從迎塵客棧出發,到時候你要是想起了一起去,就到那裡找我吧。」說完喚了已經久不耐煩的小童,走了幾步突然回過頭叮囑了一句,「白夫人現在身懷有孕,還是不要在潮濕的環境裡久呆,最好不要去陰氣過重的地方。」
姬辛允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潮濕的地方?……難道是在說地牢?可是,陰氣過重這一句她就不明白了。
亓玄錦定定站在原地,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姬辛允摸了摸鼻子,「那啥,你……」
「他對你不好,你卻還要留在七王府,這究竟是為什麼?」亓玄錦沒來由的一句打斷她未完的話。
她笑了笑,斟酌了半天才說出句,「也不是不好啊。」至少還有無水關心她不是嗎?沒他說得那麼悲催吧。亓玄錦上前一步,高大絳紅色身影籠罩著姬辛允,給她來帶一陣無形的壓迫,逼得她直覺要後退,只是亓玄錦先一步抽出手拉她入懷。
姬辛允正要破口大罵,就聽到微弱顫抖的聲音傳入耳際,「小允,我想你了。」
她全身一僵,抽不出身子,也顧不得語言,靜靜地僵硬在他懷裡,感受著入鼻之間那灼熱的呼吸,還有對方雖然高大卻因為過於小心翼翼而顫抖的身子。
她歎息了一口氣,「亓玄錦,我不是長春,你的長春,她已經死了。」雖然這話真的很傷人,但是姬辛允卻不得不告訴他這個事實,她看得出來亓玄錦用情至深,但是她畢竟不是長春啊!
「你……」亓玄錦靠在她頸窩處深深吸了口氣,那個你字後留下懸念留人猜想,但是姬辛允沒有那個空閒時間去猜這些和她不著邊際的話。太多果決推開了亓玄錦的手,「天色不早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亓玄錦這回沒再拉住她了,只是在姬辛允走出好久之後才喚住她問,「小允,倘若你是她,你會不會愛上我?」
姬辛允揉了揉發痛的額角,「我不是她!」這要她到底說上幾遍他才聽得懂啊!
「我說倘若。」
「這世界沒有如果!」
「倘若是!」
姬辛允終於受不住他的固執了,隨意揮了揮手,「會的會的!」說完之後生怕他又說些什麼刁鑽的話,於是她加快了腳步離去。
姬辛允走得極快,眨眼功夫就消失無蹤了,獨留下站在原地的亓玄錦,一身絳紅色長袍凌風清揚,雙手微垂在身側,一張薄涼的臉,眉梢間卻染滿了笑意,如三月花開般,絢爛充滿生機。15111470
姬辛允不知道那只為快速脫身而隨口道出的一句話,最後竟然會將她推入萬劫不復的深淵。當然這是後話了……
出離未遂,姬辛允只能重回王府,但是令她萬萬沒想到的是,此時的王府亮白如晝,府內侍衛舉著火把到處走動著,很是壯觀,姬辛允雖然好奇,但是她還是躡手躡腳走到之前出來的那道矮牆,剛翻身進去就被裡面的陣勢給嚇住了。
宮漠傾一改往日的散漫,臉上烏雲密佈。李管家小心翼翼候在一旁,轉眼見到姬辛允頓時張大了嘴,像是見鬼一樣,她不悅地皺起眉頭,隨口問道,「怎麼了?七王府遭賊了?」姬辛允實在想不出除了遭遇盜賊,到底誰還會有本事搞出這麼大動靜來。
而正在她說這話的時候,宮漠傾身形一動,慢慢轉過身來,他轉身極慢,像是在擔憂在恐懼什麼一樣,在看到心中所掛之人真實站在自己面前,當下不顧姬辛允反應就掠過去雙手緊緊圈她入懷,力道之大,險些沒把姬辛允給勒死。
姬辛允艱難地咳喘著,揮動著手腳,無奈被他圈得更緊了。她用眼神拚命向一旁剛吐出一口濁氣,像是鬆了口氣的李管家示意,但是後者卻看都沒看她一眼,揮手吩咐道,「好了,夫人回來了,吩咐下去不用在尋找了,都各司其職去吧。」
姬辛允一頓,這是……在找自己?!她忘記了掙扎,宮漠傾抱得那麼用力,生怕一個不小心她就會消失一樣。不知為什麼,姬辛允可以感受到他的擔憂和害怕。
他是江湖神醫白狼君,花間七王爺,竟然會害怕會顫抖?!……姬辛允心下那層剛建設起的堅固的城牆瞬間土崩瓦解,被他心底深深的牽掛碎得柔意滿地,她狠不下心,分明前一刻還說著恨的,但是現在她真的下不去手推開他,姬辛允手足無措站在原地。
耳邊是宮漠傾竊喜的聲音,像極了滿足的小孩子,「你回來了,我以為你走了,走了以後就再也不回來了,小允子,你怎麼就一聲不吭走了呢?……還好,還好你回來了,還好,還好……」
姬辛允心中一陣苦楚……